洗完澡之后他就一直待在房里,不想出去又希望她早点回房就寝。
他不承认自己在等她,可是当她回房要洗澡时,他立刻感到全身都窜着电流,他看着她从浴室出来,走向床。
她看到他粗鲁的眼神了,心想他还在气头上,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上床睡觉,再去伺候他的情绪可能会导致发烧。
带着点恼怒,她在他旁边躺下,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孙劭学的脸庞很快地挡住她的视线,他俯首蜻蜓点水似地找到她的唇。
惊愕中,她意识到今晚自己得加班。可尚未退去的恼怒使她开始挣扎,但那只会加深他对她的钳制,他环紧的双臂令她难以呼吸,无论她把脸转向哪里,他的脸都对着她,唇恣意的逗她、吮她,极尽亲密地与她纠缠。
她的双腿发软,开始颤抖,呼吸梗在胸腔里,感觉自己的胸部变得无比敏感,开始膨胀。她挣扎得更厉害了,结果他的胳臂愈紧,吻得更热切。他的手指穿进她的发里,轻轻拉扯,一只手支着她的颈,随心所欲地调整她脸部的方向,他的唇轻轻地压着她的,细细搜寻,细细品尝。
她屈服了,意志上还在抵抗那浓浓的甜蜜,然而身体却软软地偎向他。
“张嘴。”低沉粗哑的下达指令,他继续探索。
浑身炽热而震撼,她的手伸上来搜寻他的胳臂,她抚摸他,隔着睡衣感觉他臂膊上纠结的肌肉,不自觉地反应他饥渴的吻。
霍地,他抬起头,压抑着短促快速的呼吸,眨眼工夫,他已完全控制了自己,松开手,让她退开。
“你不会做爱。”
听不出这是责难与否,她肿胀的双唇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暗中她恐慌不已。
“我可以睡了吗?”良久,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睡吧。”
☆ ☆ ☆
又一个月过去了,龚娅在孙家的生活模式依旧,孙劭学偶尔要她“加班”,她好像也习惯了。
这天,她接到刘毓薇的电话,说李俊超在找她。
她的娘家搬了,电话号码也改了,李俊超联络不上她,只好找上刘毓薇。刘毓薇打电话来就是想征求她的意见,看看能不能把她已经结婚的事告诉他,能不能给他孙家的电话号码。结果她要刘毓薇转告李俊超,她想向他解释一些事。她不方便见他,也不能给他娘家的电话号码,怕的就是事情因此穿帮。
但她要怎么跟李俊超说呢?这一晚,她辗转反侧,怕自己又发烧,她竟先吞了退烧药才又回到床上。
“你刚才出去做什么?”孙劭学早发现她不得安眠。
“吃药。”
“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去看医生,自己乱服药?”
“我怕夜里发烧。”
“怕睡不着?为什么?”
“我有麻烦。”
“什么麻烦?”
“我一个大学同学有事找我,我这几天可能会接到他的电话,我想向他解释一些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很为难啦。”苦恼深深,她的眉头揪得好紧。“我毕业前答应他可以在退伍之后追求我,可是我又跟你假结婚。你说,我该怎么对他说比较好?”
他忍下一串忿怒的诅咒,平静地问:“他还要多久才退伍?”
她算了算。“还要一年多。”
“那你把实话告诉他吧,他退伍前我们的约早就满了。”
她立刻怨他无情,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怨他。
“我们有没有可能续约?”她问。“妈好像没什么状况。”
这一点他也觉得奇怪,前几天向医生询问的结果是,母亲的病情又稳定下来了。
“妈没有状况是好事,我希望我们有机会续约。”他说得诚恳,为了母亲,他只能继续维持这段婚姻。他接着又换了副冷酷现实的音容。“续约的时候我们可以重新谈条件,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知是不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她觉得全身冰凉。
“你认为我是为了钱才答应陪你演戏的?”
“也许还因为同情我吧?”
“你不是不要别人施舍你同情吗?”
“你是同情我的一片孝心,这种同情我可以接受。”
她笑笑,不再谈这个。
“罗杰帮你拍照的时候你想的可是刚才提到的那个同学?”他还是追究了。
“不是。我什么也没想,你不要再问了。”她又恼了,口气很不耐烦,转过身背对他,她想快点睡着。
他失眠了。
第六章
李俊超从刘毓薇那里要到孙宅的电话号码后,很快就抽空打电话找到龚娅,由于人在部队里,他没办法和她详谈。一听说她结婚,即使他也知道了那是假的,他还是要求龚娅见他一面。
好不容易挨到休假日,他不辞劳苦地从嘉义北上,终于见到龚娅了。
两人在市区里一家素食店里用餐,李俊超一家都吃素,所以龚娅才选了这家店。
显然她问候的态度比他的要客气很多。
“你现在看起来很不一样,有少奶奶的味道了。”他的口气很酸,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为什么?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你不是一向自命清高吗?什么事都靠自己,现在呢?你怎么解释?说你是遇到贵人,蒙上司器重,最后干脆嫁给上司,先假后真,早晚会成为真正的富家少奶奶?原来你不是不愿意接受男人的追求,而是要看那个男人够不够格、值不值得,我没说错吧?”
他的话在龚娅的心湖里掀起汹涌、不安、忿怒的浪潮,她艰困地吞下口水。
“我从来没有过嫁给富家子弟的希望和憧憬,我也告诉过你,我不是真的嫁给他。”
“怎么不是?”他继续犀利的责难。“你们的结婚手续合法,有证婚人、有主婚人,你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孙太太,有谁怀疑过你吗?”
她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孙劭学的合法妻子。
“告诉我,你跟他真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吗?你们──”
她懂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李俊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说得不愠不火,还自我解嘲地一笑。“虽然我没必要向你解释这么多,但是我愿意告诉你。”她稍停,慎重地说:“我跟他没有夫妻之实,告诉你这个,并不是要求你别打消追求我的念头,我认为你是基于关心我的立场才会问这种问题,所以我也愿意回答你,如此而已。”
她的话让他激愤的神情收敛许多。
“我们只是口头协定,等你退伍了我们再交往看看。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吗?我好像没那么罪大恶极吧?”她苦笑。“我们连男女朋友都不算。”
“可是我已经爱你很久了呀,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我又没接受。”她委屈地嘟着嘴。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已经陷我于绝对不利的处境?我在当兵,可是那个孙劭学已经在当你老公了,天时地利我一样也没有,谁敢保证我退伍之前你们不会来真的?”
“不会吧。”她回答自己。“在他眼里,我还是领薪水的员工,只不过是把我从办公室借调到家里而已。我有自知之明,也不想高攀,只是做我分内的工作,尽量使他母亲高兴,他的要求也只有这样。”
李俊超似乎放心不少,情绪已渐渐平复。
“那我们的协定还是有效的喽?”他又一脸期待。
“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她始终弄不懂,自己有那么值得他苦苦等待吗?这年头还有人像他这么痴吗?大家都追求轻薄短小,偏偏他仿佛有耗不完的时间。“我想过很多遍,也许我有不错的外表,可是这种人很多。要论内涵,我也没有过人之处;论家世背景,那比我差的人就真的不多了。你是不是有点不甘愿,偏偏就不死心给我看,你只是想打败我?”
他忽然露出同情的眼神。
“原来你还是很自卑的。以前我不觉得,可是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在我听来都很自卑。”他关心地问:“龚娅,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有。谢谢你关心我,我很好。”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委屈,可是李俊超的话确教她一阵鼻酸。
“那我就放心了。”
☆ ☆ ☆
老太太进医院了。
上午她在家中不慎摔了一跤,龚娅和管家随救护车到医院来。
稍后,孙劭学从公司赶了过来。
“你总算来了,”一见他,龚娅就把医生的诊断结果转述一遍。“医生说她的血压异常偏高,推测是内耳感染使她头昏,所以才摔跤的。”
“你是怎么照顾妈的!”他斥了一句。“妈现在人呢?”
“在病房里,管家陪着她。我是出来等你的。”
他锐利黝深的眸光锁住她苍白不安的脸。“还不快带我去看妈!”
她点了下头,领他和司机进了病房。
“妈,你怎么样了?”他对病床上看起来还算安适的母亲挤出一个笑容,随即瞄了龚娅一眼,那眼神还是充满责难。
“我会负责让自己痊愈的,你们放心吧,”老太太竟然还能维持幽默感。“还好没摔断骨头,可见我骨质疏松的情况并不严重,龚娅每天早晚监督我喝脱脂高钙牛奶果然很管用。”她看出儿子为了自己受伤的事在生媳妇的气,拐着弯替媳妇解围。
“妈,我没照顾好您,请您原谅。”龚娅虽然是诚心道歉,可她心中委实感到难过委屈,她想起自己的父亲。父亲也有病,也需要人照顾,也有随时摔跤的可能。如果父亲临时有什么状况,她能像现在这样随侍在侧吗?如果父亲和老太太同时受伤住院,她该优先照顾哪一个?她能不能向老板请假,回家照顾自己的父亲?
老太太要她千万别自责,她根本没听见。汪在眼眶里的泪就要落下时,她冲出病房。此举吓坏了老太太,也吓坏了孙劭学。
“小陈,你快跟上少奶奶,就说我要她马上回来见我。”老太太立刻遣司机去追人。
司机走后她骂儿子。
“你说,你刚才是不是数落她什么了?你是不是把我摔跤住进医院的事全归咎到她身上?”见儿子不吭气,她又责备道:“这种事怎么能怪她?你总不能叫她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吧?还有,你怎么在小陈面前就责怪她了呢?你让她很难堪你知不知道?”
“我是因为心急,所以才说了她两句。”他现在还是心急,恨自己不能去追她。
“你哟──”老太太怨叹一声。
司机匆匆回到病房来。
“老太太、老板,我没找到少奶奶,”小陈喘吁吁地。“我刚才一跑出去就没看见她人影,马上搭电梯下楼也没找到,我还跑到外面去找,也是找不到,所以──”
“够了!”孙劭学喝断司机的话。“找不到就算了,她不敢不回来。”
刚从女厕所回到病房门口的龚娅刚好听见他这句胸有成竹的话。
吸了口气,她推门进了来。
“龚娅,你跑哪儿去了?可把我们急死了。”老太太从她红肿的双眼里看出她只是躲起来哭了一场。
“我去了下洗手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走走走,你跟劭学先回家去吧,医生让我在这儿躺两天,我有特别护士,你们让我清静清静,我想休息了。”老太太急着赶人,目的是想让儿子回去好好向媳妇道歉。
“不,我要留下来陪您。”龚娅的语气很坚持,她进门后一直把眼光停在老太太身上,不断提醒自己──老太太是最重要的人,照顾老太太是她最重要的工作。
“我让你们回去就回去!”老太太不客气了。“让我休息吧,他们给我吃的药已经生效了。”她说着就闭上眼睛。
“妈的话你没听见吗?”孙劭学警告杵着不动的龚娅。“跟我回去。”
他让司机推自己离开病房,确定她会跟上来。
☆ ☆ ☆
“弄点东西给我吃。”
因为老太太和少奶奶上午都在医院里,管家没有准备主人的午餐。回了家,孙劭学和龚娅也没有胃口,便不要管家弄吃的给他们。
两人互相避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孙劭学回客厅找龚娅说了句话。
“你的意思是要我煮东西给你吃?”听到他的声音她才放下手中的报纸。
“嗯,我不要管家煮,就要你煮。”
她站起身。“你想吃什么?”
“你自己到厨房里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想办法喂饱我就对了。”
她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之后,她端了碗榨菜肉丝面到饭桌上,上头还加了一个荷包蛋。
“过来吃吧。”她朝他喊了一声,待他走近时,她接过他的拐杖就转身要走开。
“你自己不吃吗?”坐在桌前,他没打算马上开动,虽然那碗面很吸引他。
“我那碗在厨房里,我现在就要进去吃。”
“为什么不端出来吃?”
“妈不在,我们不必同桌吃饭。”
她一句话教他胃口尽失,怒气翻腾,这一翻腾,一碗面就泼洒在地,瓷碗应声而碎。
“下去!”他喝退循声赶了过来的管家。“我要她来收拾!”
龚娅当然知道那个“她”就是自己。
取来垃圾筒,她用手捡起大小碎片和仍然汤手的面条,再拿拖把将一地污秽清理干净。洗净双手,她将厨房里那碗面分成两个小碗,一手一碗,她端到饭桌上。
坐下来,她开始吃其中一碗。
“这碗没有荷包蛋,你要吃的话,我现在再去煎一个。”她边吃边说,不看他。
“给你自己也煎一个。”他这才开始吃面。
荷包蛋来了,他一看就知跟刚才被他毁掉的那颗一样,蛋黄是半熟的,正是他喜欢的那种。
“晚上我们再到医院去一趟。”蛋吃完了,他说。
“好。”她答得爽快,看看他,又说:“医生说以后得盯着妈吃降血压的药。”
他不再责备她。她没进孙家之前,管家就常常向他告状,说老太太不肯乖乖吃药,该死的药。
“你以后盯紧一点就是,把药加在牛奶里给她喝,用骗的也得让她把药吃掉。”
“是。”
她收走两双碗筷。
☆ ☆ ☆
老太太住了两天医院就回家了,可是回家之后她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
儿子媳妇制造了一屋子阴霾给她。
“龚娅,你过来,妈有话问你。”
她看出老太太的不高兴,但她一点也不担心,这段日子里发生的许多事,使她在自己的权利义务问题上找到了平衡点。
现在她的心境和以往大不相同。
她在老太太身旁坐下。
“妈,有什么话,您问吧。”
“你跟劭学到底怎么了?别瞒我,我看得出来你们两在呕气。”
“妈,您多心了,我们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她答得不慌不乱,似乎早料到老太太会问这个。
“可是你们一句话也不讲,教我怎么不起疑?”
“他最近工作忙,话自然就比平常更少了,没什么的,您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