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罗杰。
“你们走吧。”罗杰一脸屎色,有气没力地说了一句。
“抱歉了,罗杰。”孙劭学揽着她对表弟道歉。
“没关系,二位慢走,恕表弟不能送你们。”罗杰还满得意于大表哥对他的低声下气,目送两人离开。
“期限还没到。”
离开罗杰的工作室之后,两人在外享用了一顿精致的法国菜。孙劭学自作主张地把她带回家。她一路也没抗议过,这会儿她已洗过澡,人也已经躺在床上了才朝身旁的人嘟囔一句。
“是你说要回家的。”
那是口误,不过她原谅了自己。熄了灯,她想睡了。
他不想睡,不过也把灯熄了。
陷入黑暗的瞬间他便迫不及待地以唇传达自己绝对的饥渴,他再不怕吓走她。
丝毫没有抵抗,她的身子紧紧地帖住他,享受着回家的感觉。是的,她有回家的感觉,终于找到依属的感觉。
他们无言地喘息着,为彼此退去仅存的隔膜。
这一夜,他们都对对方做了最疯狂的事。
狂风暴雨仿佛持续了一世纪那么久才渐渐转为斜风细雨。
“我要解约。”
他性感低沉的宣告教怀里的她狠打了一个冷颤。
原来他刚才给予她的柔情和激情只是临别赠礼,或者是一种表达不满的方式也不无可能,她必须为自己平日的表现不佳献出贞操,她刚失去最后的尊严,此刻她觉得自己体无完肤。
“你要跟我离婚?”她哽咽地问。
“对。”他朝右后方伸手,开了床头灯之后又抱住她变得僵硬的身子。
“离婚之后你应该不会让我哪也去不了吧?解约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不能让我找不到工作,我想反抗你无疑是蜉蚁撼树,螳臂当车,请你留我一家人活路。”
“龚娅,你好傻、好傻!”他急急吻着她的泪。“离婚是为了再结婚,我要还你一个正式、隆重的、真实的婚礼。这一次我向你求婚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轻托着她的下颚,以坦荡荡的深情注视她。“我爱你。”
她但哭不语,泪汪汪的眼里逐渐有了笑意。
“嫁给我,好吗?”他慎重开口向她求婚。
“好。”
他一点也不意外她会回答得这么快。
“这一次我们要好好地拍几组结婚照,还要风风光光宴请亲友,我要所有认识我们的人共同分享我们的喜悦。”
“因为你能走了所以才想这么铺张吗?”她问得委屈。“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新郎坐轮椅或是拄拐杖,一点也不。你不是现在才爱上我,为什么你不能早点想开呢?”
“我很俗气,怕自己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一直都是,现在我更配不上你了。”
“你胡说。”
“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你,曾经对你的讥诮和恐吓都是为了掩饰我的自惭形秽,为了留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错了,”他忍不住将她抱更紧。“我差点就失去你了,原来你也爱我。”
“我从没对你说过我爱你。”她感受着他唇上的轻颤。
“我知道。其实若非我作茧自缚,即使你不说,我也该感觉得出来。”
“为什么你现在就这么有把握?”
他是有把握,轻轻松开她,他坐起身,从抽屉里取出罗杰的佳作。
她也坐起身,紧挨着他。
“你还留着这些照片?”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
“你在想什么?”他的手轻抚着平面上回眸一笑的容颜。“拍这些照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你。”
“我猜对了。”他兴奋地亮了双眸,听过李俊超的话之后,他就这么猜测了。如今经她亲口证实,他雀跃不已。“下午你为什么临阵脱逃,突然又说不拍了?”
“你那么会猜,那就再猜猜看吧?”
他想都不想就答:“因为我在场的关系?”
“嗯,你就坐在那里看着我,我不敢再偷偷想你,怕你看出来了会笑我自作多情。”
她瑟缩的神情教他心疼,伸出右臂,他将她搂得死紧。
“我一直以为自作多情的人是我呢,现在我们扯平了。”
“你怎么会猜我拍照的时候想的是你?什么原因使你的心态产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他考虑片刻,决定答覆她。
“我见过李俊超了,他无意间提到一些事,使我恍然大悟。”
“你见过他?”她倏地抬眸看他,带点惊怒。“你主动找他的对不对?他不可能无聊到去找你,你找他干嘛?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你想对付他吗?”
“我请他为孙氏工作。”
“骗人!那一定不是你真正的意图,你没那么好心。”
他心虚地一笑。“我承认自己别有用心,我怕──”
“你怕什么?怕他对我纠缠不清,所以就想把他安置在你的势力范围内,好让你就近监视他,对不对?”她激动不已。“他答应你了吗?”
“答应了。”
“这个笨蛋!被你设计了都不知道,比起你的老奸巨猾,他真是老实得令人同情,哪有人像他这么笨,笨到答应替自己的情敌卖命!”
“你别高抬了他的身价,”他醋劲又发了。“他根本不能算是我的情敌,因为你从头到尾没考虑过他。”
“你──你怎么还是这么狂妄自大呢?”
“不,我本来是很自卑的,是你对我的爱让我成为狂妄之人,我之所以自大是因为你爱我,你不晓得吗?”
“你──”她气得直喘。
“你别这么生气行不行?就让我狂妄这一回不可以吗?我压抑了多久你知不知道?”他的口气也转恶。“我老奸巨猾、卑鄙无耻全是因为爱你,怕失去你,你满意了吗?”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劣根性赖在我头上呢?那些都是你身为富家子弟的本质。”
“你对富家子弟有偏见。”
“因为我深受其害,你的富贵逼人,逼得我走投无路,逼得我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想起李俊超说过她很自卑的话,他放缓了情绪。
“龚娅,我不在乎你的家世背景,就像你不在乎我是否一辈子都得靠轮椅一样,相信我,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爸妈,报答他们生你、养你,还把你教育得这么好,我是真心的,就像你对我妈是真心的一样。”
他的眼神和口气都是那么的诚恳,她终于感动落泪。
“幸好我没有跟自己的命计较。”
“你想说什么?”
她低叹一声。“回娘家的头一天我就起了带着家人逃跑的念头。我想把房子卖了,到中南部随便哪个乡下再买间房子安置一家人,我不一定要学以致用才能赚钱养家,”她苦笑。“车我都能洗了,想洗碗盘应该不难吧?我不相信你能神通广大到让我连个餐厅洗碗工都当不成。”
纵然听得一阵心悸,他仍故作潇洒。
“既然心动,为何不行动?”
“我的家人禁不起这样的折腾。除了担心爸爸的身体,我还怕他们伤心。”
“你就不怕我伤心吗?”
“那时候我只认为你大概会很伤神,因为你一定会想尽办法抓我回来。”
“没错,你休想离开我,不管你逃到哪里,我一定能找到你,你信不信?”
“信。所以我决定不跟自己的命计较,对我而言,你差不多就是命运之神了,我争不过你,你有钱有势,什么事办不到?就算我逃得了一世,可这一世我都得过着担心害怕的日子,想想并不值得。”
“你错了,我一定能找到你,靠的不是别的,是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他微微激动地将她按进怀里。
“你没真的逃跑也无关值不值得,真正的理由是你也离不开我。”轻托起她酡红的脸,他心神迷醉地问:“对吗?”
她眨了两下眼,扁着嘴,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劭学,我可以不承认吗?我不想一辈子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是情话,她以另一种方式承认,他听得心花怒放。
“我早就不坐轮椅了,在我面前你恐怕不能不抬头,除非──”
他突然将身子躺平,拉她跨坐在他腿上。
“像现在这样,”他闭上了眼。“吻我。”
她俯首。深情拥吻覆盖了夜的世界。
☆ ☆ ☆
头一个被孙劭学和龚娅三度结婚的决定给搞糊涂的人是孙老太太。
翌日上午他二人一副准备一起出门的样子,教老太太不禁有些疑问。
“你们一路吗?”她望着儿子和媳妇。
龚娅以眼神提醒孙劭学,说好了由他来回答。
“妈,我要跟她结婚了。”怕母亲血压骤增,他不敢先说此趟出门是要到律师那里去办离婚手续。
老太太只能狐疑地瞪着儿子。
“算命的说我这辈子会结三次婚。我不想换老婆,所以得再跟她结一次婚。”
“你去算命?”老太太惊问出声。
他支吾地应了声。“我们现在是要去办离婚,”不待母亲骂他胡闹,他赶紧哄着:“妈,你今天就可以把你所有的朋友名单列出来,我们这次会举行婚宴,你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这一说,老太太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胡闹。
第二个被弄糊涂的人是罗杰,孙劭学下令他安排时间为他们拍结婚照。罗杰不求甚解,懒得追根究底,糊里糊涂却也兴致勃勃地为这对中古新人拍了上百组的结婚照,棚里户外足足累了他一整天。
新郎没敢吓着岳父母,亲自陪新娘把喜帖送回家,只说他想补办婚宴。见女婿已完全康复,性情也因此而开朗,龚家二老甚是欣慰。
最后被搞得莫名其妙的人是孙氏所有员工。自从人事布告栏上张帖了总裁的结婚喜帖以来,员工们莫不满腹狐疑,纷纷揣测总裁究竟发什么神经,他们现在都敢在茶余饭后讨论总裁的私事了,因为总裁现在会不定期到各部门察查慰问,不但每个办公室走透透,还十分体恤下情,往日的暴君形象已不复存在。
每个员工皆被邀赴宴喝喜酒,高层干部自然还个别收到喜帖,孙总裁奉老婆之命,还得亲自将喜帖当面交到李俊超手中,虽然他还不是高层干部。
“你把喜帖交给李俊超没?”
龚娅在枕畔问老公。
“给了。我真心诚意的给,他受宠若惊的收。”
受宠若惊?她想也是,那个二楞子。
“他都没问你什么吗?”
“他大概不好意思乱问,不过我主动告诉他,我们再结一次婚是因为前两次他都没喝到我们的喜酒。”
她佯怒地瞪着他一脸恶作剧后的得意。
“你就会欺负老实人,他信啦?”
“信了呀,所以才会受宠若惊嘛。”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你再欺负他。”
“你不欺负我我就不欺负他。”
“你又恐吓我?”
他熄灯,翻身欺上她。
“我就恐吓你,不服吗?”
她不得不服,因为她的灵魂很快就被他霸气的深情俘虏了。
“你恶习难改。”
“我欲火难耐。”
“你老奸巨猾。”
“我雄性大发。”
“你无可救药。”
“我现在就要。”
嘴里依旧各自表述,但他们的身体却是合作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