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月前,在小韶家第一次见面,她只不过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威风凛凛的邵大队长就想把她砸成肉饼!现在换他有求于她,哼哼!
宋芸秀记着仇,绷着脸不理他。
邵致宽眉头紧紧皱着,道:“你到底说不说!”
曲韶仪有心拉拢两人,别再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
“致宽,态度诚恳一点嘛!秀秀交友广阔,可是最好的线民哟!”
“可不是吗?大队长,线民是警方破案的秘密武器,咱们要卯起来巴结才是。”陈延辉也帮腔。“你给我闭嘴!”
陈延辉又成了代罪羔羊,被长官狠狠斥骂。
邵致宽和宋芸秀骨子里一般的倔强,谁也不肯先低头示好,只急得曲韶仪和陈延辉不住叹气。僵持了一会儿,想到晚上还得上班,宋芸秀哼了一声;算了!没时间和屎面男再耗下去!
“小韶,要不是为了你,我连瞄他一眼都懒。”
邵致宽满腔火气正待发作,曲韶仪连忙握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宋芸秀向憋了一肚子火的邵致宽解释道:
“昨天炎凤叫我陪一个陌生客人喝酒划拳,他看起来是瘪三之类的混混,两杯酒下肚,脸红得像关公,满口胡说八道,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他的名字叫阿狗,前些日子和老大一起跑路,躲避警方的追缉。最近,老大被警方毙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发誓一定要替老大报仇。他还说,有人开价五百万要他做掉一个姓曲的女人,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那个姓曲的女人就是当初害老大被警方追缉的元凶。老大查出来后,本来想亲自干掉她,可是警方却早一步把老大干掉了。”
曲韶仪眉心一蹙,问道:
“就算黄缺德的余党想要杀我,又怎么能确定教唆杀人者就是江思玮?”
邵致宽道:“买凶杀人也要有动机,你从不曾树敌,除了江思玮以外,我想不出谁会要你的小命。”
陈延辉补充道:“而且,由宋小姐的描述,付钱叫阿狗杀你的人,身材年龄都与江思玮相符,她涉嫌的可能性相当高。”
曲韶仪还是疑信参半。她不懂,自己只和江思玮在医院见过一面,那次她们为了语涵发生小小的不愉快,难道就因此而种下杀机?
太可怕了!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邵致宽柔声安慰:
“别怕,一切有我。”他问陈延辉。“阿狗就是跟在黄缺德身边的小喽吗?”
“正是他。姜小妹妹的绑架案,我们研判绑匪应该不只一人,可能就是黄缺德伙同阿狗一起干的。”
邵致宽凝神思索,曲韶仪不去打扰他,转对宋芸秀道谢。
“秀秀,这次多亏有你,你救了我一命。”
宋芸秀豪爽地道:
“甭谢啦!就像你说的,那个……什么尚什么来的?你帮我、我也帮你。”没念书就是没念书,成语怎么都背不起来。
“礼尚往来。”
宋芸秀一拍大腿。
“没错,就是这个词儿!你救过我、还救过我儿子,能替你做一点事,那是我的福气。”
曲韶仪感动万分,伸臂搂着宋芸秀的肩膀,得意地对邵致宽道:
“你瞧!我是不是交了个好朋友呀?”
当初是谁三令五申不准她和欢场女子往来呀!
曲韶仪刮脸取笑邵致宽。这回若不是凑巧被芸秀发现江思玮的计划,她说不定就成了阿狗的枪下亡魂。
事实胜于雄辩,这次邵致宽不得不把功劳记在宋芸秀头上。
“宋小姐,以后警方可能要经常麻烦你了。”
宋芸秀倒也大方,甩甩头将过去的不愉快甩到九霄云外。
“小韶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你尽管开口。”
她环顾左右,看到众人崇拜感谢的眼神,掩不住心中得意,将高跟鞋踩得蹬蹬作响,趾高气昂地离开中山分局。
“大队长,现在该怎么办?”陈延辉问道。
邵致宽沉吟片刻,作出决定。
“我们兵分两路,你带一队人马去抓阿狗,我带另一队人马去逮江思玮。”
“遵命!”陈延辉双腿一并,自去办事。
曲韶仪怀疑地问道:“江思玮肯承认她买凶杀人吗?”
邵致宽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犀利得令人心悸。
“抓到阿狗后,让他们两个对质,到时候就可以真相大白。”
曲韶仪指着他的绷带,担忧不已。
“你的伤……”
邵致宽的伤复元未久,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过分劳动,偏偏这牛性子的莽汉总是不听人劝,一出院就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
邵致宽眼神温柔得像水一样,俯身亲吻曲韶仪的眉心。
“我的伤不碍事,江思玮心肠虽毒,手段却不怎么高明。”
曲韶仪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前。
“那你一切要小心。”想了想,她扬眉又道:“还有,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论如何,她总是小涵的妈咪。”
失去母亲的痛苦,她非常能体会,所以不愿让小涵像她一样。
“我自有分寸,你回歆仪那里等我。”
邵致宽把她郑重托负给职司保护证人的专案警员。在黄缺德的余党还没肃清之前,曲韶仪都不算安全。
???
“听我的命令,数到三就冲进去!”邵致宽率领十余名干员,在江思玮的住处前下达攻坚的命令。
“一、二、三!”
乒乒乓乓一阵巨响,警察破坏门锁,冲锋陷阵般蜂涌而入。
“Shit!这么早吵什么吵?”
主卧房内,披头散发的江思玮眨着混茫的眸子,推推旁边的男子。
“阿狗,别再睡了,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阿狗翻过身子,模模糊糊的嘟哝道:
“今天十五,隔壁的庙在热闹,准备要拜拜,没啥大不了的。”
可是,外头的巨响可不像鞭炮声!
心生怀疑的江思玮还来不及穿衣下床察看,邵致宽已经踢开卧室大门,众警员的枪口对准床上的男女。
“不许动!”
其中一名警员在邵致宽的示意下,将阿狗搁在床旁的掌心雷手枪夺走,再将睡眼惺忪的阿狗铐上手铐。
“老子操你十八代……”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阿狗一句脏话未及骂完,干员捡起地上的臭袜子,不由分说便塞进他口中。
邵致宽对目瞪口呆的江思玮招呼道:
“思玮,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好吗?”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温度。
江思玮惊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你对我的死活不是挺关心的吗?”
江思玮很快镇定下来,伸出手。
“你大清早莫名其妙闯进我家,黄律师没教你要有搜索票吗?”
邵致宽无所忌惮地摇头,唇边依然是一贯的嘲讽笑容。
“黄律师忙着帮我立遗嘱,没空教我其它小细节。”
江思玮脸色大变,他知道她去找过黄律师?
邵致宽朝阿狗一比,嘲讽地看着她。
“思玮,你也太不挑了吧!没想到你落魄到和瘪三姘居的地步!”
江思玮心中一痛,邵致宽的话像尖刀般刺进她的胸口。
“我会和阿狗同居、陪他睡觉,都是拜你所赐!”
江思玮悍的性子一发作,登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向邵致宽就是一阵扭打。
“为什么不是我?你爱的人、替小涵管理财产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警员连忙隔开两人,也将江思玮铐上手铐,她发疯似的挣扎扭动,一名警员的脸被她硬生生抓出五道血痕。
“你们凭什么铐我?”她怒瞪警员。
“就凭这把掌心雷手枪,警方就可以办你。”
“那不是我的,是阿狗的!”
江思玮过河拆桥,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你就算不是非法持有枪械的正犯,至少也是共犯!”
警员也不是混饭吃的,多少都有法律素养。
“我呸!胡说八道!”江思玮和警方针锋相对。
邵致宽双臂交叠,冷冷的道:
“我再问你,出钱叫阿狗做掉韶仪的人是谁?你好狠的心!”
“不是我!”江思玮赖得一干二净。
邵致宽抽出阿狗口中的袜子,阿狗朝地上吐一口唾沫,破口大骂:
“明明是你叫我去宰了姓曲的女人……”
他还想再说,邵致宽又把袜子塞回他口中。
“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思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开始感到事态严重。她还年轻,才不想去蹲苦牢。
“致宽,反正曲小姐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阿狗又没有对她不利,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邵致宽丢给她一记“想得美”的白眼。
“正犯虽然还没着手杀人,你的教唆行为却已经构成犯罪,就算我饶你,法律也饶不了你。”
江思玮求道:“致宽,念在妞儿的情分上……”
邵致宽截断她的话。
“我给过你机会。”他吩咐属下。“两个都带回警局侦讯!今天逮捕人犯的任务完满成功,辛苦大家了。”
“孩子的爸!”
江思玮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了。
邵致宽回眸,叹口气道:
“太迟了,思玮,你在牢里好好悔过吧!”
???
凄冷的雨丝漫天飞舞,山顶的墓园中,伟岸高大的男子将女孩揽在怀中,他只顾着不让她淋雨,却浑然没发觉自己的肩头已湿了一大片。
“爸、妈,我来看您们了。”曲韶仪立在父母坟前,雪白的脸庞上纵横交错的,已分不出是雨还是泪。“我带了一个人来看您们。”
邵致宽静静接口:“伯父、伯母,我叫邵致宽,今天陪韶仪来祭拜您们,恳求您们把女儿嫁给我。”
把白色百合花束放在坟前,曲韶仪双手合十,眼眶潮湿地跪着向父母倾诉。
“爹地、妈咪,致宽很照顾我,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有悲、有苦,还有更多的欢乐,我愿意嫁给他,我多么希望您们能说一声……”
泪水梗在喉头,她说不完“祝福我们”四个字。
邵致宽只是静静地拥紧她。
雨丝无声无息地落下,微微的风拨动着埂上的杂草,四周一片静谧。
蓦然之间,一缕尖细的女声钻进两人的耳朵。
“孩子,别太难过了,妈咪祝福你们。”
曲韶仪惊呆了,连邵致宽也吓了一大跳。
妈咪?韶仪的母亲不是已经……入土为安了吗?
另一个低哑的男声接着道:
“我也祝福你们。”
这下连素来不信邪的邵致宽也忍不住背上寒毛直竖。莫非曲家二老挂心爱女终身大事,想从坟墓里爬出来说几句话?
尖细的女声轻斥道:“你智障吗?我刚才怎么教你的?要说:‘爹地也祝福你们’才对!”
低哑的男声委委屈屈地道:
“好凶……人家不小心忘了嘛!”
有人恶作剧?
曲韶仪和邵致宽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邵致宽低喝道:
“还不出来?作弄人很好玩吗?”
曲歆仪和陈延辉嘻嘻哈哈的从坟后的草堆爬出来。曲歆仪看姐姐脸色不善,忙道:
“恭喜姐姐,恭喜姐夫!”
曲韶仪眼眶微微一红,斥责道:
“歆歆,你太淘气了!躲在草堆里装神弄鬼,害我还以为妈咪显灵了。”
曲歆仪见姐姐红了眼眶,心里后悔极了。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
曲韶仪哼了一声,对她不理不睬。
曲歆仪心中不断叫苦。她本想逗姐姐开心,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让她生气了。情急之下,她拉着邵致宽的袖子求道:
“姐夫快叫姐姐不要生气,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叫姐姐别哭。”
曲歆仪左一句“姐夫”、右一句“姐夫”,叫得邵致宽心花怒放,义不容辞当起说客来。
“歆歆年纪小不懂事,你别生她的气。”
曲韶仪重重哼了一声,还是不言不语。
邵致宽把矛头指向陈延辉,哼道: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歆歆本来是多乖巧的女孩子,都被你带坏了。”
明明就是歆仪出的主意,怎么怪在他头上?
陈延辉有苦诉不得,见曲歆仪在邵致宽背后对他杀鸡抹脖子似的递眼色,求他替她担待,他只好扛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曲韶仪被众人好说歹说,终于肯露出笑容。
邵致宽握住她的手,立在岳父岳母大人的坟前肃然道:
“我会好好照顾韶仪,伯父、伯母,您们安息吧!”
思念双亲的泪珠,缓缓从曲韶仪脸上流下,然而,泪滴在脸上被冷风吹干的同时,她心里却多了几分暖意。
邵致宽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满腔的关怀随着掌心的温度,直达她心头。霎时间,痛苦似乎不再那么绝望,恐惧也不再那么黑暗,虽然对父母的思念仍是无止境,她却不再觉得那么孤单无助。
致宽、歆歆和辉哥,有那么多人跟她站在一起,她不该再让失去双亲的痛苦拖着自己不停下坠。感谢苍天让她认识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我们该走喽!”曲歆仪看看手表,笑道:“法院的公证处只营业到五点,错过今天,下一个黄道吉日可在一个月后哟!”
也就是说,邵大哥要是错过今天,就要等到一个月后才能成为她的姐夫。他好像不是有耐心的人。
邵致宽一听,马上嚷道:“那怎么行?快走快走!”
别说一个月了,再多等一天他都受不了!
在三人的簇拥下,曲韶仪嫣然而笑,离开父母的长眠之处,迎向属于她的美好未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