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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了戒指 page 12 作者:靳絜

  “你的厨艺真令我惊讶。”

  “哦,是吗?不挑剔啦?别忘了这几天陪你玩乐的人是我唷!”他打趣道。

  他们回饭桌前相对而坐,吃起乌龙面。

  “想不想知道是谁教会我作这些东西的?”他用筷子敲了两下盘子问她。

  想了想,她说:“一定不是你家那几个女人。我猜呀——是你某个女朋友教会你的。”

  他笑叹一声。“我一定告诉过你了。”

  “不,你没提过这件事,我是猜的,真的。”

  “哦,是吗?那你算是能读我的心了。”

  这句话使她停止进食的动作,抬头,目光恰巧与他的相接。

  这个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是敏锐的,有主见的,是严厉而精明的,是粗鲁的。

  不工作时也多半是粗鲁的。

  但此刻他的眼神中,却隐约有一种温柔。

  她跟他一起工作逾两年了,经常在办公室里一起待上几个钟头,从来她都不曾对他产生出此刻这种令人战栗的亲密感,即使在他不清醒的吻里,她都没产生过这种感觉。

  她再次动箸,因他轻咳了一声。

  “那个女的总共跟我约会过五次还是六次,我记不清了!”他接续刚才的话题。“不过我记得她每次都教我作菜。”

  “很贤慧的女人嘛。”

  “贤慧你个头!知道她为什么要教我作菜吗?因为她讨厌作菜!她说教会了我,以后我就可以作菜给她吃。”

  她噗哧一笑。“所以你就把她换掉了?”

  “不换掉行吗?别说我不想下辈子都替个女人作菜,我也没那个时间嘛,你说是不是?”

  “那我们吃的这一餐呢?你是因为有时间才作的吧?”

  “喔,这一餐啊?”他思索片刻后,道:“如果我说,这是我头一回发自内心的想为个女人作顿饭,你会不会怀疑我有不良企图?”

  未立刻作答,她只是将目光定在他脸上,发现那上头反应出他很低的心理承受能力——对于她的责骂。

  是否她真的一向都对他太尖刻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他委屈地开口。“你一定认为我……”

  “何钊。”她打断他。“谢谢你为我作这一餐。”

  她表达得十分诚恳,而他竟是过了好片刻才冲她傻笑。这反应教她胸中泛起一丝心疼的感觉。

  “喔,忘了告诉你,刚才姑妈来过电话,她说她和几个朋友下午要去钓鱼,问我们去不去,我说等你醒了再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样,你想去吗?”

  印象中,他不曾用这种体贴的口吻徵询过她的意见。她不习惯,但喜欢。

  “你想去吗?”

  他的眼神忽变得促狭。“我们怎么突然相敬如宾了呢?我问你,你又问我,那我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听你的。”

  “听——你是说,听老公的?”

  “听老板的。”

  妈的!她一定要更正他的用词吗?差一个字感觉就差很多耶!

  “既然你对老板唯命是从,那就跟我去吧。我是很想出去透透气,再跟你单独待在这屋子里,会闷死我!”

  她没想到何钊还是个钓鱼专家。

  他示范装鱼饵的动作是这般纯熟,指导她该如何把饵穿到鱼钩上的态度十分认真,表现出的耐心也令她惊讶。

  “我还是装不好。”她尴尬于自己的笨手笨脚,简直不是普通的蠢。

  “把心情放松就装得好。你紧张什么嘛?又没有人给你打分数。”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他则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成功了。她又依照他的指示,把线垂到湖中,问道:“再来呢?”

  “等鱼上钩。”

  “等多久?”她下意识地瞟了眼离他俩有一段距离的钓友,忽觉时间难捱。

  “运气好的话,也许鱼儿很快就上钩了。”

  “我的运气一向不太好。”

  “哦,是吗?有我那么不好吗?”

  他的苦瓜相教她会心一笑。

  她看了好几回“大团表”,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唉,我发现你不如我想像的有耐性耶。”

  “你今天展现的耐性才出乎我的意料呢。”

  他轻笑一声,道:“大都市里的忙碌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脾气难免大了点;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在湖边垂钓,晒晒太阳,作点冥想,何不让自己放松下来?说真格的,如果有这种可能,我还真想找个世外桃源去过隐居的日子哩!找个人跟我一起过,”他在这时转头向她:“好比你。”

  “我?”

  “怀疑啊?”他苦笑。“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唷,其实我心目中理想的伴侣是像你这种样子的女人。也许你觉得我不够格拥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梦中情人,但是一个男人是可以有所期待的,我有期待的权利。”

  湖面平静无泪,一点不似她此刻的心情。

  “你已经期待到李舒蓓了。”

  良久,他叹声气,缓点了下头。

  “现在我的确没了期待的权利。但——我还可以幻想吧?”又无辜笑了声。

  “幻想?那不就是精神外遇吗?”

  “唉,这些话我可是只告诉你一个人喔,你不讲,谁会知道。”

  她抿唇一笑。“我再一次成了共犯?”

  一声哼笑之后,他不再说话,只思忖着:如果他刚才不是说自己的梦中情人是“像她这种样子”的女人;而是直接说她就是他的梦中情人,那她就不只是共犯了。

  如果他所做的一切犯了什么罪,她无疑是他犯罪的动机。

  鱼线突然动了一下,线轴转了起来。

  “动了动了!”她以一声惊呼驱散适才的茫然思绪。

  线轴疯狂地转动着,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抓紧了打着转的围头,让它停了下来。

  “给你拿!”

  她想把钓竿扔给他,他却摇头连连。

  “你的鱼,你收线。”

  他一副打算袖手旁观的样子,她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自己收线,一是开口求他。

  求他只怕还不够,她没有对他撒娇的经验,于是自己动手收线。

  比她想像的更费力,她猜上钩的这条鱼比她还重。她的胳臂因使出全力而抖动。

  “再加把劲,快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她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条嘴巴大张、鳞片闪闪发光的大鱼。

  鱼线突然被拉了回去,差点离开她的手,她不由咬紧下唇。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才蹲到她身后,协助她一起收线。

  这种时候抱她绝对合理,跟她耳鬓厮磨绝对正常,就近咬两下她的耳珠绝对不会换耳光,因为她的双臂根本不能动弹。

  她的确没在动作上有所挣扎,但她的内心在挣扎。她觉得自己和眼前死命扭动着的身躯,和钓者作最后搏斗的这条鱼一样痛苦。

  然而,鱼是因为被捉而痛苦,她却因为喜欢被他这样抱着的感觉而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察觉到她在流泪,他立刻松开她,这才认真收线,逐渐拉起鱼儿。

  从鱼钩上取下鱼,抓着它对她解释:“刚才我可能是乐糊涂了,所以才——”自嘲一笑。“我以为我们真的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请原谅我的糊涂,好不好?哪,你想不想试试抓它在手里的感觉?”

  他紧抓着滑溜的大鱼,朝她靠近一些。

  “把它放回湖里去吧,我觉得它好可怜。”说完她的泪更多了。

  “没问题,我放,我马上就放,你别哭嘛。”

  鱼儿回水里去了,他的双手便显得无措。

  “嘘——”他只能蹲到她面前来哄她。“要是姑妈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一定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如果他们等一下跑过来了解状况,你要我怎么对他们解释?我能说你是因为被我抱了、亲了,所以才哭吗?”

  她摇了摇头,还在哭。

  “你也觉得不合理嘛,对不对?”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贴上她的双颊,像是检查一件保过险的瓷器似的,轻轻抚摸。

  他的双手因抓过鱼而沾上腥味,她竟一点也不介意,这种不介意的感觉为她继续制造泪水。

  还哭?过去那些女朋友,还没有哪个被他这样哄过哩。

  妈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怎么害她哭的就试试怎么能让她不哭吧。

  以毒攻毒——他毫不迟疑地将脸朝她靠去。

  抿着唇,轻碰了下她的。他没用半点力,这动作多少有试探、徵询的意味。

  重复两次,第三次凑向她之际,他惊喜于她也朝他凑了过来。四片唇虽相隔不远,但他能确定这一次她不是完全被动。

  所以他立刻就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同时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何旭敏不管这一刻是不是她错误的判断,她都要这样吻他。

  何钊仍没忘记乐极生悲、纵欲成灾的道理,于是先从热吻中撤退,只是仍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她蒙蒙的眼,红红的唇;思忖着她不只是水做的女人,也是个有欲望的正常人。

  “你听清楚喔,我现在要为刚才这一吻交代理由。”

  “理由?”她的眼神这才恢复清澈。

  “对啊,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我不会忘记吻你是要给理由的。”

  她随即点头的模样教他生气,但他没表现在脸上。

  “我的理由就是,我老婆心地善良,不忍杀生,见到要气绝的鱼儿就难过得哭个不停;我为了安抚老婆,所以才会吻她。”顿了下,他继续:“我们是正在度蜜月的夫妻,我想这个理由应该可以成立。你同意吧?”

  她又点点头。

  他将诅咒融进一声哼笑里,笑里另外还有自嘲的成分。他竟允许自己受控于她的情绪,她的想法。明知道她刚才也很享受那一吻,他还得为她找个台阶下。

  “要不要继续钓?这次我来钓,钓到了让你放生?”问罢他重叹一声,在心中自问:若她真作了他老婆,他竟不是要一辈子都像这几天这样伺候她的情绪?

  考虑了一下,她又点点头。

  “先提醒你喔,等一下要是再有鱼儿上钩,你可千万别哭,哭了我还是会吻你喔,再吻的话,理由就是——同上次!”

  她噗哧一笑,忘了刚才的心虚感。

  “唉!我真是个苦命的男人。”还是要发一句牢骚。

  “又怎么了?”狐疑看他。

  “明明你只是我的假老婆,但我还是得像个真老公一样地讨你欢心。”

  “假老婆”一词教她沉默了,接下来的钓鱼时光里,她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已,再当两天他的假老婆就可以结束美假了。

  整个卧室沐浴在银色月光下。但这一夜,何旭敏连装睡都装不好。

  因为白天在清醒状态下和何钊经历了那一吻。

  她轻轻地翻转身子,看见了地板上背对着她侧睡的他。

  怪了。他今夜怎么睡得这么香……还不停的在梦中发出声音?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触动了她的腿。

  她踢了下他的脚,狠狠地。

  “何钊!”

  他缩脚,身子蜷得更紧一些。

  又一踢!

  “唔——”发出声音,人没动。

  “你不要一直发出怪声啦!”踢,踢,踢。他终于转身向她。

  “踢我干嘛啦?!”

  “你不停地发出怪声,吵得我没办法睡啦!”

  “怪声?”醒了。“可能是我在吻你吧。”

  她咬咬牙。“作梦!”

  “应该是吧,你在床上,我在地上,我没有隔空接吻的本领,所以应该是作梦没错。我正在梦中跟你接吻,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春梦呢?”

  “你——”

  “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我是骗你的啦。其实我刚才梦到的是两只老鼠在地板上跳华尔滋,怪声可能是我在模仿老鼠的叫声。”

  “老鼠?!”她霍地坐起身,紧紧抓住被子。“在哪里?”

  “在我梦里。”他也坐起。“原来你怕老鼠。别怕别怕,跳华尔滋的老鼠也没我的吻来得可怕,你不让我吻你,那就只好让老鼠在你床下跳舞了。”

  “你……你知道我怕老鼠还说这些话来吓我!你想害我整夜都睡不着吗?!”她的惊恐已盖过忿怒。

  “那不然我陪你睡大床好了。”

  “你说什么?别以为我白天接受了你的吻就表示你晚上可以上我的床!”

  “‘接受’了我的吻?”承认了吧。

  “我——”无话可说。

  “好好好,我去睡客厅,可以了吧?”

  他当真立刻抓了枕头跟毯子就站了起来。

  “你……你不能去睡外面啦。”气焰少了很多。

  “我一出去老鼠就跟着出去了,不好吗?”

  “不要再提‘老鼠’了!”

  “不提、不提。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做?”

  “你坐在地铺上守夜,让我安稳睡觉。”

  “守夜?”他把毯子枕头扔回地上。“你不担心我守着守着就爬上你的床?”

  “何钊!”

  叩叩叩,姑妈轻叩房门。

  “何钊,电话。”

  他一听见叩门声就火速拾起枕头扔上大床,收地铺进柜子之后,立刻应门。

  “姑妈!”

  “你妈打来的,有急事。”姑妈把无线电话交给他。“刚好你们还没睡。”

  姑妈是否听见他俩“聊天”的声音了?他谢过姑妈,关上门。

  “妈喔,我何钊啦,什么事这么急?我在度蜜月耶,这边现在几点你知不知道?”抱怨之情十足。“哦,回来啦?回来就回来嘛,何必这么急着跟我讲?……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快改航班就是了……她哦?不必跟她解释啦,提前回去她高兴还来不及哩,解释什么……不会啦,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好啦,就这样啦,姑妈那不会有问题,我会跟她说是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才要提前回去,不会害你出丑的,你别担心啦……嗯…!不要再交代了啦,我要挂电话了。”

  收线他就下楼去了,放好电话,搪塞过姑妈之后,又回卧室来。

  “你老婆回家了,我们必须提前回去,以免度蜜月的事件穿帮?”

  何旭敏见他重打地铺,一副不打算提那通电话的样子,于是自己问了。

  “你都听出来了,还问我干嘛?”他躺下一盯着天花板的一角。“运气好的话,明天起你就可以不当我假老婆了。现在你可以安稳睡觉了吧?”

  好久没听到她的回答,他忿忿转身背对床,再也不发出怪声。

  问题是,没有怪声她还是睡不着,非关老鼠。

  很抱歉,我只能当你一天的新娘,后会有期!——留下这张字条是李舒蓓出的主意,她认为这样做足以使她老爸在何家面前感到理亏,不敢找何家麻烦。

  至于李舒蓓去而复返之后给何母的解释:婚前她曾获某位大师指点,她与婆婆注定不合,为解此厄运,只有在结婚当晚躲起来,至少得躲一个月,还得瞒着所有人,包括新郎在内,否则此厄难解。如果她躲起来的一个月内,何家未出任何大事,则日后不但婆媳能融洽相处,新郎从此更是鸿运当头,锐不可当。这是何钊想出的办去,他认为低能老母必定会深信不疑。

  事实上,何母的确不疑有它,不但原谅了新媳妇,甚至还嘉许她,为何家作了那么大的牺牲;至于何到的岳父李老板,所持态度则是:女儿回何家就好,从此他不必再看何家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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