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住宿?家里方便一点,也舒服多了。
上班?大哥、二哥舍不得你吃苦。
还有……
这就是造成她不太亲近哥哥们的原因。她多想和芷柔一样无拘无束的……
忧郁笼罩着书缘。
「芷柔,假如你有两个像书斐、书冥一样的哥哥,你会开心吗?」书缘迷惑的眼神对上芷柔关切的眼神。
「我不知道。可是我会设法改变这莫须有的情况。他们是我最亲的哥哥,这是一辈子的事实,不容改变的;为什么我要让原本可以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变成一如陌生的过街行人般的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本来可以拥有更多的快乐,只是看我是否改变,让这一切不同。」芷柔站在自身的立场评论着。
「我无法亲近他们。」书缘抿着两片唇瓣。
「你没有靠近他们。」芷柔反驳。
「他们很忙,而且我和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你有的是时间,同在一个屋檐下,全看你的意愿,而且你不要故意假想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没办法对他们诉说心事。」
「你怕他们不肯听你说,不试怎么知道。」
「他们限制我很多事情,简直不理我的感受。」
「他们出自于关心你;不过他们不也疼你如手中至宝,呵护你若尊贵公主。」
芷柔、书缘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的对话。
是啊!芷柔说的没错。
有一回,她偷偷的和朋友跑去大峡谷玩,不顾哥哥平时的叮咛教诲,在瀑布下玩得不亦乐乎,结果差点溺死在里头。
那夜回台北抵家后,她悄悄的上楼,不过也无所谓,因为两个大忙人根本还没回来。
夜里她发烧了,烧得昏了头。
那夜起,她才知道大哥每晚睡前的例行工作,便是到她房里检查她有没有踢被子,窗户有没有关……
隔夜她醒来,看见的是两张憔悴的面孔映入她眼廉,大哥的衣袖子已卷到了手臂上了,而二哥的医药箱翻得一团糟,原本该是平整的头发,被汗水渗得湿渌渌的。
「舒服些了没?」
「怎么发烧了?」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别怕,哥哥们在你身边,好好休息。」
一连串的关怀令她招架不住,为此她的确感动了几天。但后来又被一如昔日,一天见面不到二小时的情景代替,使她又封闭了心门。
书缘又想到了一段段少许自眼前掠过的画面,她的心门就快找到钥匙了。
「我该为有两个哥哥而开心吗?」
「不仅是如此。你开心,是因为你将又多了两个可以陪你,伴你聊天、谈心、说笑的亲人。」芷柔的心霎时没落了一个冰点。
书缘注意到了,也为自己的无知生气。
她有两个疼自己、爱自己、关心自己、怜惜自己的兄长,还不满足。那芷柔呢?她甚至连血亲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不开心。
「芷柔,你有书斐、书冥,他们也算是你的哥哥啊!柯神父、双江的常客、忠实的读者,他们全陪着你。」她自己不也一样,也有很多人陪着她。
芷柔看书缘急得像热锅上的鱼儿,不禁笑了开来。
「你忘了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对了!「你还有我。」书缘如梦初醒的一扫云雨和芷柔一块儿笑着。
「对!你也有我。」终于!
「好了,现在陪我选衣服吧!」书缘拉着芷柔往西装部走去。
西装部、衬衫部、休闲部、配饰部,两人再次依刚才的路线绕了回去。
「真可恶。你看看那收银小姐的脸,简直快笑得抽筋了。」书缘快气炸了。
刚才结帐时,那位自认为笑得很美丽,亲切得令人赞叹的收银小姐,笑得嘴都快暴裂了。孰不知,在他人眼里,那奉承的尖笑,满是邪恶心机的「亲切」语气在在令人非常、非常不舒服。说穿了,就是要她们多「光顾」些衣服。而那个自认为笑得很「美丽」的小姐还使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介绍她们那件西装穿起来好看,那条领带配上那件衬衫,是某位国际巨星搭配过的样式。
管它什么国际巨星穿过的,在她江书缘看来,只有一个字形容——「俗」。
「你再看看她那张血盆大口,口水都快把我们的衣服弄湿了。」她简直气不过,更看不过去,她恨不得一巴掌打掉那女人的「笑」脸。
芷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系上安全带。」芷柔提醒着,因为书缘总会忘了自己的安全带。
的确。芷柔也不太喜欢那个收银员,幸亏先前跟在她们一边的服务小姐帮她们解围。
芷柔等书缘无意识的系上安全带才将车子驶出去。
「芷柔,买了那么多东西,还有漏了什么吗?」
她们俩从中午出门,在外面逛了五个多钟头。从琐碎的杂物到生活必备的用品一大堆全买了。
说真的,假如有一天,她要搬家,肯定重复购买的东西可以堆满一卡车,可偏偏芷柔不列张纸条,光用头脑记。她真不知道芷柔的心脏是不是用蚕丝织的,「细」啊!
「我们得上超级市场。」
「你要下厨,天哪!太棒了。」书缘双手鼓掌叫好,纤细的身躯也转向芷柔,扯松了安全带。
「喂,坐好。」芷柔伸手按回书缘,直到她再次靠着椅子。
书缘毫不在乎的自顾自的说话:
「上次你来家里做菜,大哥、二哥直夸你手艺好,还说要我交学费给你,让你把我教成有你一半的手艺。昨天王嫂又递了辞呈了,说什么要回老家照顾先生。自从妈咪过世,我们请了九个管家了,再加上王嫂刚好十个。真搞不懂全天下的管家,她们的先生、儿子、女儿都体弱多病,气力不振的。」伤脑筋!
第一个吴嫂,女儿心肌梗塞;第二个刘嫂,丈夫糖尿病;第三个×嫂,忘了姓啥了,儿子车祸变植物人;第四个……
不数了,怎么她家找的管家全是这一类的。
不过有个特别的林妈,儿子在国外事业有成,接她过去一起生活。现在孝子不多了,林妈真有福气。
「自己学着做饭就不用请管家了嘛!」其实,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芷柔发现书缘也很有天分。
「是呀!」现成的大厨在一旁,就等自己屈身拜师求教而已。
「想学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就晚上好了。
「芙蓉虾、清蒸鳕鱼、宫保鸡丁,菜随便吧!甜点来个珍珠水果冰淇淋,消夜就决定柠檬玉米好了。」一抹狡猾的笑容在书缘嘴边浮起。
「好啊!原来不是要学而是要吃啊!」难怪书缘像数万家珍珠一样,点个没完。
「唉呀!主吃,副学嘛!」书缘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真拿你没办法。」千有办法,万有办法,就是拿书缘没办法。
车里流转荡漾的音乐旋律绕着她们,间歇不断的笑声轻诉着日渐浓厚的友情。
第4章(1)
一辆宝红色的福特跑车停在一座华宅前面。
芷柔和书缘下车开了后车门,将纸袋一一拿出来。
「灯开了,哥哥回来了。」书缘第一个感觉就是,她似乎不再不喜欢回家。
「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吗?」芷柔拉着书缘倚着车门。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可是我会把我想说的说出来。」这是真的,也许到时候千言万语也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表达,即使她认为有很多事必须让哥哥们知道。
「假如说不出来就放弃,再找机会。」芷柔鼓励着。
「一切顺其自然。」芷柔和书缘异口同声的说着。
两人莞尔一笑,芷柔把纸袋交给书缘,催促她进门。
一扇宏伟庄严的大门,一片美轮美奂的花园,一栋欧式古堡锥型屋顶的洋房,一间华丽尊贵的大厅,与二位气宇轩昂的男子。
江书斐与江书冥各专注于一本杂志中。江书斐手中拿的是最新的商业资讯周刊,而江书冥看的是医学杂志。
书斐打破了静默的气氛,但眼光依旧留在周刊上。
「书冥,昨晚你上哪儿去了?书缘说你接了通电话就出去,今天一早也不见你出现在饭桌上。」书斐有意无意的说着,语气中给人的感觉像是他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医院有个病人病情恶化,我去看一下。」书冥故作镇定的回答。
上帝保佑书缘没说些多余的话!书冥在心里祈祷着。
「是吗?」书斐抬头看着书冥。
近来他们兄弟生疏了许多,彼此都有秘密了。
「不然,我还能上哪?」书冥试探性的问。
「双江。」书缘告诉他,电话是芷柔打来的。
据他所知,芷柔是买了房子没错,但她总没有可能去睡一间空屋子吧!所以芷柔理应还住在咖啡馆。
只是芷柔那么晚找书冥过去,肯定有不寻常的事。
说到他这个弟弟……,唉!
他并不是不明白书冥喜欢芷柔,其实对于书冥的一切态度他全看在眼底。
一见钟情这个名词,简直再适合书冥不过了。
书斐回想着以前,书缘第一次带芷柔来家里作客时,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会令众多男子甘愿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很不幸他的老弟就是其中一个,而且还深陷得无可自拔,怕万一有一天芷柔……,那将会是何局面。
在那之后,书冥就常往「双江」跑,白痴也知道他是何用意。不过,他认为芷柔似乎真不知道。
「别开玩笑了,大哥。」书冥强装笑容。
原来大哥也知道,那么只有芷柔还不了解而已。
「大哥、二哥,你们亲爱的小妹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真稀奇!
「终于舍得回来了。」说是这样说,但书冥心底却暗暗感激书缘的及时出现。
「唉呀!你美丽、大方、活泼的妹妹出去帮你们跑了一下午的腿,不但没一句
「辛苦你了」,却换来一句教训的话,太不公平了。」书缘把二个纸袋放在书冥身侧。
经过在芷柔家发生的那件事后,她似乎更能轻松的和哥哥开玩笑;以前她总是勉勉强强,不太在意大哥和二哥对她说的话。
书缘把另外二个纸袋交到书斐手中。
书斐挑眉看看书缘,而书冥则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个纸袋。
何时书缘变得那么孝顺了?书冥疑惑的想。
「怎么不叫人订做送来就行了,还辛苦跑了一下午。」书斐微笑的说着。
一向他们兄妹的衣服全是订做的合身剪裁,那可以省掉许多跑服饰店的时间。
更令他讶异的是,今天的书缘变得比较像他们的妹妹,平易近入的笑容,逗趣的言语,还有亲密的举动。瞧,现在她竟坐在他身边,还一副撒娇样,似乎她在一夜之间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
「心意是无法订做的。」书缘感到所有的一切都自然多了。
本来她并没打算替自己的哥哥买衣服,一来是他们的衣服可以叠一座山,也可以填一面海;二来她压根没帮自己的大哥二哥买过衣服,怪不自在的。
若不是芷柔说服她,她打包票今天没有这四袋衣服送他们。书缘有点庆幸自己听芷柔的话,当然也谢谢芷柔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她。
书斐和书冥默契十足的不点破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深怕一不小心,书缘又封闭起自己的心。
「喏!我带了消夜回来,现在还太早了,可是我怕等一下再加热坏了味道,就枉费芷柔一片苦心,所以提早吃一吃比较好。」书缘剥了一条玉米给大哥。
「书缘,你是说这玉米是芷柔煮的,她不是不舒服,你还让她下厨。」说到芷柔,书冥最紧张了。
「不是。芷柔吃了头痛药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她说舒服多了,就拉我上街买东西;晚餐、甜点、消夜她全买材料回家做,说要庆祝一番。」还好她向来说谎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不喘,要不然准被二哥「念」死。
「芷柔还和你上街。」他错了!不该让芷柔一个人回家的。不知道她现在如何?
「是啊!你们的衣服就是我和芷柔选的,我们翻遍了整间服饰店耶!」的确,她们翻到那个「淘金女」嘴快裂了为止。书缘也帮书冥剥了一条玉米。
「对了,大哥、二哥,等会儿你们去试穿看看,合不合身,假如不合身,我可以拿去换,不过应该是合身,我全照你们身材尺寸买的,不会有错。」书缘自说自的,完全不理那个在一旁心急如焚的书冥。她拿起珍珠果冻,又坐回书斐身边。
「那么肯定,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材?」书斐问着。
原来依稀中,书缘还是关心、在意她的哥哥们。
「每回裁缝师父来时,一定会报出你们身材的尺寸,我都会背了。」书缘理所当然,他问,她就答。
书缘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但她全然不知这句话对他们兄弟多重要,这概是几年来,最令他们感到安慰的。
至少他们知道书缘并没有把他们拒绝于心门之外。
大约是在他们的父母双亡时吧!书缘变得很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开玩笑,偶尔会应付他们几句,但似乎都很勉强。直到芷柔出现在她的生活圈里,书缘才渐渐开朗、活泼。他们才知道书缘少了谈心的对象,以往母亲在时,她们总腻在一块儿谈笑,这是他们所没注意到的。
虽然芷柔带给书缘快乐,可是他们兄妹间依旧隔着一层无形墙,任谁也越不了雷池一步。
他们处处限制她,全然没有发现那些不成文的限制带给了书缘多大的痛苦。
但这些全是基于护妹心切啊!他们弥补,但书缘不给他们机会;她不和他们沟通,甚至家庭会议也很少开口,这一切都等到芷柔的出现才有了改观。
现在呢?是不是芷柔打开了她的心结?
书缘感到有四道灼热的眼光盯着她,令她不安的动了一下纤细的身躯。
「拜讬,我好不容易才自然了点,别这样!」
她不是不明白,这几年她和哥哥们划清了界线。她知道哥哥们也很无奈,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对他们说笑、诉苦,她总觉得她和哥哥们,就好像身在不同的时空里。
她和芷柔聊了以后,她发现其实有很多话都可以和哥哥们说,只是她都以为只有自己认为可以说话的人才是最在乎她,最能使她开心的。她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另外两个能说话的对象。
书缘见他们收回目光,才道:「其实,我知道以前不喜欢和你们相处,因为你们总限制任何我想做的事;再者大哥总忙于公事,在商场上叱 风云,二哥心系医学,于医界中呼风唤雨。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求学,回到家常常独自面对这无人的空屋,你们知道我的感受吗?恐惧侵袭了我的心,我希望只要你们其中一个人回来陪我就行了……」她由平静的语气转为激动。
书缘脑中一片混乱,她无法组合一个完整又连贯的事情来讲,她只能把所想到的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