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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掉孟婆汤 page 6 作者:靳絜

  “阿苗,要我替你梳头吗?”

  她一听,就将头发向后甩,站直了身,“干嘛?你觉得自己已经有权开始享受“梳头之乐”了吗?哼!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美!”

  他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怪她,她的态度会这么恶劣都是他的错。他太晚找到她了,她该在十岁时就接受他的关心与爱护,是他出现得太迟了。

  “我事前一点都不知道阿公会立下这种遗嘱。对于这结果,我和你一样意外。”

  “是吗?”她嗤之以鼻,“意外?你那一脸的无辜是在向我证明,你一点也不为这个让你人财两得的意外暗爽吗?”

  他不语,只暗忖着这意外并不意谓着他已得到她。

  “哼,我认栽!就当这是阿公对我离家出走的不孝行为所做的惩罚好了,再不情愿我也会先拗一年。”

  “你愿意跟我结婚?”

  她先送他一对大白眼才道:“我不愿意!但是我愿意被逼!

  我先跟你讲,所谓结婚就是去法院公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听清楚了吗?什么也没有!一年之后你会主动提出要离婚的,我保证!“绝对不会,他只在心理回她一句。

  果真什么也没有,如果说有点什么,那就是虐待。

  江早苗成天使坏,不帮着傅强在农场上干活就罢了,她对屋里的脏乱都视而不见,帮傅强洗衣服也是有目的的,她故意将他的衣服和自己会褪色的衣服一起放淮洗衣机,现在他的每件衣服都五彩缤纷。

  傅强偶尔会在被窝里发现死蟑螂,在枕头上摸到黏呼呼的蜂蜜,在抽屉里看见茶叶渣。

  对于这一切,他毫无怨言,连质问都没有。

  由于自己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之人,所以江早苗倒是偶尔会去市场里买些菜回来。她的厨艺甚差,所以傅强虽不是三餐不继,却也没什么胃口可言。每餐都有前一餐的剩菜,有时一锅肉可以吃上两三天。

  “这油豆腐已经馊了!”他刚吃一口就吐在桌上,江早苗用吃了两餐剩下的肉汤浇油豆腐,又吃了两餐。

  “乱讲。”她早发现油豆腐的味道不对,此刻是为了保住颜面,所以才夹起一块送自己嘴里,“我吃给你看!”

  “吐出来!”他急吼一声的同时,人已窜到她这边,一手捏住她的下颚,一手压着她的头,“快吐。”

  她把嚼烂的油豆腐吐了出来,挣脱他的手之后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的泪意是为惭愧或委屈,她只是狠盯着他看。

  任她杵着,他把一锅油豆腐倒进馊水桶之后,从冰箱里拿出冷冻馒头,再放在大灶

  上蒸,然后剥了颗碱鸭蛋,又拿了罐碱菜出来——

  老三家的早饭也一向有碱菜,母亲总会给他加颗碱鸭蛋,因为他长得最你死去的父亲。老大老二都知道母亲偏心三弟,但他们从不抱怨,老三也总把鸭蛋与母亲和哥哥们分享。

  “咦?你碗里怎么有个鸟蛋啊?”

  老二发现弟弟的粥里有故鸟蛋,满脸疑惑地问。

  “阔儿偷偷放过去的。”

  老大狠咬了口手中的大饼,边答二弟。

  “难怪我跟大哥的碗里没有鸟蛋,”老二傻傻一笑,冲着阔儿道:“你是三弟的媳妇儿,不是我跟大哥的媳妇儿。”

  “快点吃了,跟妈放马去!”母亲教二子的话给逗笑了,接着又看了么儿一眼,“  乖乖待在家里,嗯?”

  “嗯。”

  屋里又剩老三跟阔儿两人,她收拾了碗筷,洗净擦干后回屋已不见三哥人影。

  原来他在大院里把玩家里那把手枪。

  “三哥,你拿妈的枪出来想做什么?!”她吓坏了。

  他正在生闷气,昨晚就气上了,今儿一顿早饭吃下来就更气了。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进屋里去,别惹我!”

  她噙着泪回屋里找活儿做。

  左把右弄地,老三把枪把弄成一堆零件,却怎么也装不回去了,教他急出一身汗来。

  “我陪你去找张铁匠吧。”

  她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他急着装枪,故而没发觉。

  “找张铁匠吧,这东西恐怕只有铁匠才修得好。”见他仍不反应,她蹲到他身旁,柔柔地又说一遍。

  “阔儿,我早晨忘了做一件事。”他望着她说。

  “什么事?”

  “替你梳头绑辫子。”说着他就扔下那堆零件,拉她回屋里拿起梳子,替她绑起辫子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研究那把枪吗?”他闻着她乌亮柔顺的发丝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他们一家都睡香草枕头。可她的发特别香。

  “因为昨天来了帮土匪?”她感觉得到他正在她的发上用力吸气,“你想学打枪,保护一家人?”

  “嗯。”他的鼻离开了她的发,“我要保护妈妈、保护哥哥、还有保护你。”

  “我懂,三哥最勇敢了。”知道他已绑好辫子,于是她站了起来,转身对他道:“  我们找张铁匠去吧。”

  “嗯。”

  他去找了块布,把零件一古脑地全包了进去,但枪管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他一脸悲壮地捧着支解后的枪,带着她往铁匠铺而行。

  家里来过土匪?

  “快坐下吃吧。”傅强从大灶里端出馒头来,边对阿苗说一句:“我已经托左邻右舍替我留意,也许过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替我们做打扫煮饭的工作。”

  她一听,又对他恨之人骨。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干嘛花钱雇人做这些事?我哪一餐饿着你了?”

  他先给一抹苦笑,挟着不明显的嘲弄,再道:“我怕你营养不良,抽空做顿像样的饭菜你又不屑吃,既然你不愿吃我做的东西,而我也没多余的时间照顾你,那就只好花钱请人来帮忙了。”轻叹一声,他又道:“我想你会赞成我的做法,不管如何,我们都得在农场上共同生活一年,否则照阿公的遗嘱内容来看,就算我们是因为先死了一个,或两个都死了才不能一起生活,农场和房子照样得捐出去。”

  这道理她会不明白吗?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早早毒死他!

  她狠啃着馒头,气个半死又莫可奈何。

  “我打算在农场上多养些鹅来取代养牛的工作,这是比较有利润的做法。另外,我要把临时工换掉,雇些愿意至少签半年约的工人。”

  “你想干嘛?篡位吗?这是我阿公的农场,你怎么敢想怎样就怎样!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我把你放在心里,捧在手里。”

  “喔,喔。”她做呕吐状,“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伎俩,你以为你对我忍气吞声,对我甜言蜜语,我就会被你感动吗?哼,我要不是因为自己怕猫,早就抓只死猫放在你床底下了!蟑螂、蜂蜜那些东西都是小case,吓不倒你是不是?你想挑战我吗?那最好!我的生活一点乐趣都没有,你如果能对我有点反应,我很乐意陪你过招,日子比较不无聊!”

  那撒泼的模样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早就发现了你的苦闷。”他说得一副很体谅她处境的样子,“雇几个长期工人来替我分忧解劳,我可以睡饱一点,请个人代你做三餐,我可以吃好一点。吃好了、睡饱了的我,应该有力气陪你解闷吧。”

  “你——”她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她原以为不论她在言语上怎么糟蹋他,他都会像之前那样默默忍受。她对他的攻击就像拳击海绵,因为不痛不痒,所以她不曾从其中得到快感,但也没伤害到自己就是了。

  可现在,他却是一副蓄势待发、准备反击的样子。她有些害怕了。

  “阿苗,我先给你个建议。你用不着一进自己房间就锁门。

  如果有歹徒闯进来,我会保护你的;如果你想防的人是我,那么我要告诉你,踢开一扇门对我来说不是困难的事。““你——”她的言语因恐惧而不再流畅,“哼,大野狼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了,你、你……”她脑海中已浮现自己手持剪刀,以自杀威胁他不得再越雷池半步的戏剧画面。

  “我已经任你为所欲为了,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

  什么都不满!可她说不出口,因为引狼入室的人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哽在喉间,所有的不满化为一句脏话:“去你妈的!”

  他的眼眸变色,冷冷道:“请注意口腔卫生,你想骂任何能让自己脸红的粗话都行,但是不准你污辱我妈!”

  “凶什么啊你?你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哪来的妈!”

  “我是孤儿院长大的没错,但真正的孤儿是你!”

  真正的孤儿?她的眼眶顿时盈满热泪。是,她是孤儿,所以必须忍受他的欺凌。

  “别太难过了,我会保护你的。”

  “你少假惺惺、说大话!哼,你风光不了多久的,若是我在一年后想拍卖阿公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只用过你一次,折旧不多,你至少还有九成新!”

  “你可以打这种如意算盘,不过你最好也先做最坏的打算。”稍停,他笑道:“我不是免洗餐具,用一次就可以丢掉。你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点。”

  “你——你敢威胁我?”

  他缓缓摇头,“我在提醒你,若我想为所欲为,只怕没有人挡得住我。”

  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的生活。

  不,生活的目的在打败大野狼。江早苗的日子已从单纯变为乏味。偷偷摸摸嫁了人一事使她自觉无颜见同学朋友,农场已注定成为她的象牙塔。夜郎自大的傅强果真雇了几个签长期约的工人,现在俨然以农场正主的身份自居,完全视她为傀儡;家里也来了个负责煮三餐、洗衣、打扫的计时女佣,她已降格为废物。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天无绝人之路,爱拼才会赢。

  她决定找傅强谈判。

  一个工人回答她,说傅强在池塘边修铁丝网,她漫步前往。

  这块土地虽不值钱,却也大得吓人。她沿着小径走,愈走愈觉不甘心。牛群发出的低嚎和黄昏的蝉鸣本是充满闲趣的画面,可她只反覆思索着谈判该如何进行。

  找到大野狼了。紧身的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看起来分外有挑逗性,可他舞动铁锤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俐落地带动他T恤下坚实的肌肉……农场上的猛男是她的老公?也许羡慕她的人远多过同情她的。

  “来监工啊?”他甚至没转过身看她,突起的声音害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心虚  一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他没停下手中动作。

  所有拟好的腹稿全记不得了,她只道:“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不会踢坏我的房门。”

  “哦?”他停下动作,转身看她,“你不觉得你突然来对我说这些话,对我有提醒暗示的反作用吗?”

  “你少在那儿给我打歪主意!我只想要你给我一句话,那样一来我就不会作恶梦了。我相信你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抱歉,做不到的事我从不承诺。”

  “你——”她沉住气后再道:“如果一年届满,我们同时提出离婚,农场和房子应该可以五五分账,如果我愿意多分你一点,你六我四,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句话?”

  “我不会提出离婚的要求,更不会不要这个农场。”

  “你——你的脸皮够厚的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哼,只可惜我阿公没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还得摆平我,否则我不会让你舒服过日子的,我不甘心!为什么你要把该我的东西抢走呢?阿公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我不甘心,不甘心!你听清楚了吗?”

  她还没呐喊完毕就被他一把扛到肩上。

  “放开我,大野狼,臭土匪。”她猛捶着他宽大而结实的后背。

  但这几记粉拳对他只有挑逗的效果。

  似乎被她的用词惹恼了,他将她扔进池塘里,然后以一种欣赏的眼神看她从水里冒出来,吐着口水。

  阔儿也经历过眼前的一幕,那一回,她不是被他扔下水的村头的大草坪上,白马发出欢迎胭脂马的叫声。

  老三仰着脸躺在草地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他又用帽子遮住整张脸。

  他知道她就在身旁,凭感觉。

  “跟我一块儿到妈坟前去一趟。”没等到他的反应,她再道:“我们一起向妈下跪磕头,向她拜别。”

  这话教他倏地坐起,诧异的眼直盯着她。

  “带我走,今晚我们就离开驼房营,离开白云镇,不论天涯海角,我跟你。”她沉痛却冷静地道出自己挣扎许久之后做出的决定。

  良久,他才摇头以对。

  “你不愿意?还是——你不敢?”她眼底已无炽热的期盼。

  “大哥和你才相配。”

  “你胡说!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信!”

  “离家十二年,我连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的眼已泛红,“我已经对不起她老人家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次。你和大哥成婚是她未完成的心愿,再不孝我也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继续伤心流泪。”他垂首,良久才又吐出一句:“原谅我,阔儿。”

  “这么说,你是不肯带我走了?”

  “我们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相信我。”

  “你就这一句话?你甘心?”她挑战地看着他,泪水已夺眶而出,却是边哭边笑着问:“你真愿意我当你大嫂?你真的可以一辈子远远地望着我?一辈子只在心里爱我?你可以吗?你又怎么会认为我做得到呢?三哥,我爱的是你呀!我要跟你在一起,不要嫁给大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哭得像疯了似的,而他没有第二句话。直到她跃上胭脂马,狂奔而去之后,他才对着天空高喊。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是蒙古语:我爱你。

  胭脂马回头了。

  他在此刻跃上白马,疾驰而去。

  一见白马狂奔而来。胭脂马立刻掉回来,领着白马骑士去救主人。

  他赶到沼泽区时,她颈部以下已陷入泥淖中,不做挣扎,只等着沼泽将她化作泡泡。

  “阔儿,快抓住绳子!”

  他急扔了条绳索给她,一步步朝她靠近。

  “快抓住它!你不能死!求求你别光!我要你活着,听见了吗?为我活着!”

  看清楚他眼底混合著绝望的期盼之后,她抓住绳子,让他将自己拖到安全地带。

  “为我活着!”他惊恐末已地紧抱住她。

  她的体温开始回升,而眼神冰冷依旧。

  “我会为你活着,我也会为你嫁给大哥。”寒着声,她缓吐出一字一句:“你记住,我是为你嫁给大哥的,我会尽快完成你的心愿。”

  推开他,她跃上胭脂马,不再回头——

  她是被他逼着嫁给大哥的?如此说来,害她身陷沼泽的人也是他了?

  “还看什么?!再看我就把你两个眼珠子挖出来泡酒!”江早苗咬牙切齿地吼他道:“还不快点把我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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