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应当是不可能的。
欧阳慕华注视着章亚彤阴晴不定的神情，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不过仍语气轻快地说：「如何，现在你肯跟我一起去看骇客任务第三集了吗？」
章亚彤有些错愕地抬头望向他，不觉莞尔。
她心思百转千回，他却只想着去看骇客任务？
「好吧！看你的贿赂那么用心，我就勉强答应你。」她点点头，露出笑容。
接着，将那本画册合起，犹豫半晌，轻轻地放在腿上，小心地不将它弄脏弄绉。
欧阳慕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早知道你会喜欢这些画，我应该多画一些。」
「你没听说过吗？艺术作品是重质不重量。这些画我可要好好保存，等你哪天成名了，这些可都价值千金。」章亚彤微笑。「还有，如果你想要去看电影的话，就赶紧把食物吃完，别一直对着我傻笑，不然我们就得去看晚场了。」
欧阳慕华闻言，俊脸竟然闪过一抹微红，一声不吭地拿起筷子，低头用餐。
他竟然会不好意思？章亚彤望着他，满心讶异地想道。方才他那像大男孩般的神情，再度令她失神。
一个同时具备财富、智慧、才华、乐观和赤子之心的男人……应当算是稀有动物吧！
她偷偷瞧他一眼，也重新拿起筷子。
虽然她不愿意对自己承认，但是──她的确开始期待跟他一起去看电影。
☆ ☆ ☆
午餐完毕，他们直接散步到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刚巧赶上电影开演。
他们两人匆匆买了票，等他们走进放映厅时，天花板的灯已经熄灭，银幕正在播出下期放映影片的广告。
由于是假日下午，电影院的人不少。他们摸黑找到自己的位子，双双坐下。
或许是因为影片尚未开始，大家并不怎么专心；有人低声交谈，有人大啖零食。而坐在他们前排的一对情侣，正肆无忌惮地热情拥吻。
纵使厅内的灯光暗下，不过银幕反射的光线也足够章亚彤和欧阳慕华将前面的一举一动看个清楚。
章亚彤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热，不自在地尽量将视线盯在银幕上，暗自庆幸现在光线昏暗，所以欧阳慕华不会看见她的窘态。
「我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开放。」欧阳慕华突然靠近她，低声说道。
他的突然靠近差点让章亚彤惊跳起来。
「是……是啊！」好半晌，她才挤出这句话。
随着前排那对男女益发热烈的举动，章亚彤的娇躯也跟着越来越紧绷，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可是她的眼角余光就是会不小心扫到，尴尬极了。
一直以来，她非常刻意地忽略她和欧阳慕华之间，那种微妙的吸引力。但或许是因为处于黑暗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前排那对情侣的关系，此时此刻她特别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体辐射出的热度。
她忍不住偷偷瞄一眼身旁的欧阳慕华。
没想到，竟对上他深情凝视的黑眸。
她仓皇地调开视线，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当影片终于开始时，章亚彤不禁松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在影片剧情上头。
大概是太久没有看电影，剧中紧凑的剧情很快地让她入戏。
不过，她旁边的欧阳慕华，却是看她的时间比看银幕要多。尤其是当她随着剧情而改变脸部表情时，他更是不禁莞尔。
他好爱看见这样的她，褪去外表那层精明干练的保护色，自在地表露出心中的感受。
人生本来就该如此，尽情地笑、尽情地哭、尽情地追求渴望的事物，如此一来，才可谓不虚此生。
银幕上不知又是什么紧张剧情，让她小声地倒抽一口气，明眸睁得大大的。
欧阳慕华见状，温柔地笑了，暗自往她身旁靠过去一些。
他要好好享受在此刻、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得以尽情凝视卸下防备的她的机会。
然后，将它放在记忆的深处珍藏。
第七章
黄昏时分，章亚彤和欧阳慕华再度回到她位于寰宇大楼顶楼的办公室，欧阳慕华手中还提着一袋麦当劳的纸袋。
「许久没看电影，没想到现在的电影特效那么好。」章亚彤把包包随手放在入口处的沙发上，说道。
「只要你愿意，我乐得天天带你去看电影。」欧阳慕华一边将纸袋中的汉堡、薯条和奶昔一一放在茶几上，一边说道。
电影散场后，差不多又快到晚餐时间，他们一来肚子还不饿，二来又懒得再去找餐厅，于是干脆买麦当劳回来吃。
章亚彤看他一眼，凑到他身旁笑道：「不、不、不，欧阳先生，我可不能让你食髓知味。」
欧阳慕华转头，和她的笑脸靠得极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那不是香水味，它很淡，若隐若现，缥缥缈缈，仿佛是从她的肌肤渗透出来。
他的情欲迅速地被挑起，火热的渴望直窜心头，急骤狂猛地令他吃惊。
在他的大脑还来不及控制的情况下，他伸手握住章亚彤的上臂，将她往后一拉，两人迭坐在身后柔软的沙发上。
然后，他俯身吻了她，结结实实地、无比热情地，他的唇在她的粉唇上辗转。
章亚彤被他搂在怀中，美眸大睁，娇躯紧绷。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根本没有任何闪躲的机会，一直到他的唇贴上来，她还意识不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而当她终于明白他在吻她时，第一个浮上脑中的念头竟然不是推开他，却是想起电影院内那对情侣的拥吻。
她的体内，再度燃起当时那种燥热感，圆瞠的眸子也开始缓缓垂下睫羽。
欧阳慕华将她牢牢地锁在胸前，强壮的手臂令她无法挣脱，可他的舌尖，又无比温柔地描绘着她柔美的唇线，温暖甜蜜的触感足以使人心醉神迷。
她的心跳飞快，理智早已飞去九霄云外。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她略张檀口，浅浅地回应他。
而她得到的回报，是他的双手在她的粉背上性感诱惑地游走。那惊人的热度，使她的娇躯微微发颤。
天啊！我在做什么？章亚彤一边承受着欧阳慕华的热吻，脑中一边自问。
她的美人计中，不包括和他有任何亲密的接触……可是，她却停止不了。
他的拥抱太紧，他的黑眸太深，他的吻……太醉人。
最后，还是欧阳慕华轻轻移开唇，呼吸急促地与她额头相贴，显然也深受那个吻的影响。
章亚彤没有把眼眸张开，软软地靠着他，静静听着两人略微急促的喘息。
「彤彤……」他学余礼翔那样喊她的小名。
「我们……不该这样。」章亚彤仍是不肯张开眼睛，声音有些不稳地低声说道。
听见他喊她的小名，章亚彤觉得，他喊她的方式，比起余礼翔，似乎多了份亲昵。
「为什么？我对你的心意，你一定感觉得到，而刚刚，我也可以感到你的回应……」欧阳慕华用双手捧起她的脸蛋。「为什么不该这样？」
章亚彤别过头，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攫获住她，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她承认，她被自己的美人计反将一军，她把持不住自己，才会受到欧阳慕华的吸引。但那只是吸引而已，而不是爱上他。吸引跟爱，还是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可现在，她竟然让他吻了她，而且还心甘情愿地回应。她从不是个轻易与人亲近的人，若非对他有情，怎会……
假若真是如此，那小翔怎么办？
他们两人从小互相扶持，一直以来，她早已认定小翔是亲人、家人，足以相伴一生。因为小翔是这世界上唯一不可能欺骗她或伤害她的男人，虽然她对他并无男女情爱，但那份从小培养的深厚情谊，反而更让她感到安心踏实。
没料到，她这样执着的认定，竟被一个莫名闯入她生命的欧阳慕华给打乱了。
他带给她的感觉，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让她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却又带着一丝丝的兴奋甜蜜。
当她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绪时，她突然感到嘴唇痒痒的──
章亚彤定睛一瞧，原来是欧阳慕华正拿着一根薯条，用尖端在她唇上画啊画的。
「你在做什么？」章亚彤转头避开，微嗔道。
「我看你想事情想得那么专心，我只得想个办法拉回你的注意力呀！」他理所当然地说道。「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介意。」章亚彤将自己跟他的距离稍稍拉开一点，双手环胸地开口：「欧阳先生……」
「等等！」欧阳慕华立刻打断她的话，带点抗议的语气说道：「彤彤，你可以选择喊我『欧阳』，或是『慕华』，就是别用『欧阳先生』这种生疏的称谓。」
「好吧！欧阳，虽然我让你吻我，但这并不表示……」章亚彤生平第一次词穷，她懊恼地咬咬唇。「反正，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和任何人谈恋爱，我只想专心工作。」
她现在也不要实行什么美人计了，她只希望生活可以回到未遇见欧阳慕华之前那般平静。
「爱情本来就是突然出现，哪有爱情是可以拟订计划，按表操课的？」欧阳慕华莞尔道。
他可以理解章亚彤受到的震撼，不过他愿意等，他可以用不断的付出让她软化芳心。
章亚彤闷闷地看他一眼，不语。
欧阳慕华宠溺地笑笑，拿起一个汉堡，塞到她手中。
「彤彤，快吃吧！我答应你，在你没有厘清思绪之前，我绝对不再吻你，好不好？」
章亚彤看看他，还是没说话，静静打开汉堡外头的包装，径自吃起来，然后在心中暗自叹息──
他根本无法明白，她害怕的不是他的吻，而是她已经无法把持自己的心……
☆ ☆ ☆
度过悠闲的周末，一到星期一，城市的节奏又再度忙碌起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而寰宇大楼里的气氛，今天却不太一样。
中午用餐时间过后，员工们不时窃窃私语，手上拿着今天新发刊的八卦杂志争相传阅，神情诡异。
原因无他，因为这本八卦杂志的封面，以斗大的字写着「女强人的地下情人」。里头报导的正是章亚彤和欧阳慕华昨天共同看电影的事，甚至还有偷拍下来的照片佐证。
下午一点半，寰宇公司的董事长走入章亚彤的办公室。正在办公的她抬起头，神情困惑。
平时若有什么事，董事长都是派秘书与她联络，或者请她直接到他的办公室，鲜少亲自来找她。
「亚彤……」董事长清清喉咙，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你有没有看见今天关于你的报导？」
「我的报导？什么报导？」章亚彤挑起一道秀眉，奇怪，她最近没开记者会，寰宇也没有什么重大决策，哪来的报导？
莫非……不祥的预感升起。
董事长没多说什么，把卷在手中的八卦杂志往她桌上一摆。
章亚彤瞧见上头耸动的斗大标题，不觉眉头深锁。他们的动作可真是快啊！才昨天下午的事，今天中午就可以刊出来，她心中讥讽地想。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翻阅那本杂志，抬头直视寰宇的董事长说道：「没错，我的确是跟他一起看电影。」
「亚彤，我无权干预你的私事，但被这种杂志这样刊登出来，有损公司形象。」董事长叹口气。「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很辛苦，但是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章亚彤咬着唇，一股莫名的气愤涌上。
她和别人看电影又如何？为什么得被刊登得仿佛被捉奸在床一样？她又不是作奸犯科，什么叫做「有损公司形象」？社会凭什么去窥探她的私生活？
吞下怒火，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冷冰冰地。「如果跟我一起看电影的那个人，是欧阳慕华呢？」
显然那些狗仔尚未查出欧阳慕华的身分，不然一定会在上头大报特报，那么董事长今天来找她的态度也不会是这样。
「欧阳慕华？」果然，董事长惊讶地提高声音。然后摇摇头，笑了出来。「亚彤，真有你的！我就说嘛！你从来不跟男人扯花边新闻，怎么这次会大剌剌地跟人上街看电影，还被狗仔拍下来……那么，我们的放款，应该是十拿九稳喽？」
「我尽量。」章亚彤勉强挤出一个笑，恨不得把他轰出去。
虽然这个美人计是她自己设计的，但现在从董事长的口中说出，她却觉得自己在卑鄙地利用欧阳慕华的感情。
「亚彤，你现在手边的事都可以暂缓，尽量去跟欧阳慕华接触，多看几部电影也无妨。」董事长眉开眼笑地走出去，临出门前还给她一个意有所指的眼色。
章亚彤看着她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她不懂自己为何生气，但她的确是气得发抖。
突然间，她想起欧阳慕华那双清朗澄澈的双眸，她颓然倒回座位，不知打哪儿来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可惜，这个罪恶感来得太迟，经过八卦杂志这么一报导，不管最后他放不放款给她，她都会是个包藏祸心的罪人。
她将脸蛋埋入双手中，有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今天早晨，欧阳慕华没有出现，正当她赫然发觉自己有股失落感时，她的手机响起，是欧阳慕华打来的。他说今天有事得去台中一趟，而且还说晚上会来约她吃晚餐。
她很自然地答应他的邀约，而且在她答应的时候，心中压根儿没想到放款的事。
她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她喜欢。
不知道他看见报导了吗？
之后，他又会怎么看她呢？
☆ ☆ ☆
欧阳慕华此刻并不是在台中，而是站在盛鑫银行总行──他老爸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他的母亲也在场。
今天他回盛鑫公司，是要熟悉一下公司内部的人事以及运作，以便下个星期接手时能顺利胜任。
他们亲子三人坐在沙发上啜着咖啡，手上拿着的，也是那一期的八卦杂志。
那一本杂志，是欧阳慕华的妈妈十万火急地坐计程车拿过来的。
「慕华，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跟章亚彤约会？」欧阳慕华的母亲沈不住气，一开口便问道。
「妈，你怎么也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欧阳慕华看了看母亲指着的那张照片，笑道。「没错，那的确是我，我昨天跟章亚彤一起去看电影。」
「你们在谈恋爱？可我听说章亚彤个性很冷傲。」他妈妈又说，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深怕儿子吃亏。
「我很喜欢她，至于她怎么想，我还不知道。」欧阳慕华笑笑，不过心中却暗自叹息。
这样一来，那些狗仔一定会想办法挖出他的底细，与其让彤彤从报章杂志上头知悉他的背景，还不如他自己今晚亲口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