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她不会有时间想到我。’炜宸冷淡的说。‘我要去上班了,改天等你们儿子、女儿都很清醒时,我再来看他们。’
他起身走出徐家大门。待车声远去,屋里三人都未曾移动过。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圣宣自惊愕中恢复,茫然的看向他的堂哥和堂嫂。
‘等啰!’又玮和景鸯对望一眼后,无奈的耸肩说道。
蔺剀毓心想自己大概是这世上最狼狈的新娘。
她疲惫的坐在新婚床上,卸下厚重的新娘礼服,换上纯白的丝质睡衣,她觉得昏昏欲睡、头重脚轻,胀胀的脑袋勉强运作,回想起她是如何度过难熬的婚礼前六天。
夏翠岚带她购齐婚礼必备的东西后,她整整四天足不出户,几乎也不曾笑过——除了面对亲友祝福的苦涩微笑。她甚至连看都不看喜帖,就用抽签的方式决定上一点让翠岚目瞪口呆,但她没表示意见。夏炜宸不曾来家里看过他的新娘,剀毓心想他是在和朋友一起为所剩不多的自由日狂欢,蔺敏添曾问过他何时拍结婚照,但他似乎没有要拍的意思,这和剀毓心中的期望不谋而合,既然不是他们想要的婚姻,犯不着僵在摄影机前虚假的搂抱,而且离婚时,双方都能轻易忘记曾有过一段痛苦婚姻的回忆。
翠岚解释过新婚之夜的事,她说那与剀毓经历过的那一次不同,要她别太害怕,显然她预期炜宸会当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但剀毓充耳不闻,有什么样的新婚之夜她不在乎,只希望当她和炜宸分开时,蔺敏添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控制她,也许她可以说服炜宸让她去找份工作,至少她拥有大学文凭,专攻英语,可以从事翻译工作。
剀毓视而不见的盯着房门,她不曾好好打量过这个房间,因为她相信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她想到炜宸穿上新郎礼服的俊帅模样,与他脸上、眼中的冰冷十分不搭调,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剥她的皮,剀毓一整天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除了在十字架前那句抖颤、僵硬的‘我愿意’,她也未曾再开过口。他今天再次吻了她的唇,但只是敷衍的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与六天前在她生日宴会上的那个挑逗之吻截然不同,也许他嫌她的嘴唇太过冰冷。
记忆中他的朋友们似乎向她自我介绍过,但她没注意听,因为不想知道炜宸在他朋友面前给了她什么样的评价,她是个沉默的新娘,不管她父亲不悦的警告她别绷着脸,她仍自顾自的端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不苟言笑,直到她的婆婆——也是她的舅妈——带她上楼来到新房,温柔的吩咐她换好衣服,乖乖待在房里等她的丈夫。然而等待他的绝不是穿着性感睡衣、准备诱惑他的新娘。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已打了无数个呵欠,向后倒进柔软的枕中不一会儿工夫,她便沉入睡梦中,掉进再熟悉不过的无底深渊,尚未接触到地面,恶梦便自四面八方跳出来包围了她。
那个浑身酒臭的男人看到了她,已经模糊难辨的面孔露出了一抹狞笑,他将她拖进一处草丛,无视她的挣扎与尖叫,庞大沉重的身体压得她不得动弹,他撕裂她的上衣,粗暴的揉捏她已发育完全的乳房,他身上浓重的臭味熏得她恶心欲吐,她可以感觉到他掀开了她的学生裙,扯破她的内裤,恐惧彻底囚禁了剀毓的身躯,她想奋力挣扎,但他迅速释放了邪恶的欲望,用力扯开她的双腿,疯狂的向她挺进,让她因剧痛与羞辱尖声大叫、痛不欲生。
那个男子没浪费一点时间,在发泄完性欲后立刻逃跑,救援赶到时他已离开了近五分钟,剀毓麻木的躺在原地,直到有人扶她起来,她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偏僻。那是她回家必经之路,通常她和两个同学一起走,但那天她们都正巧有事,一个去约会,另一个去逛街。
画面转到另一幕,她一到清晨就呕吐,而且食欲不振,首先发现她怀孕的是翠岚,她没告诉剀毓,却让蔺敏添知道,某天蔺敏添逼她喝下一碗味道怪怪的中药,由他的表情看来,剀毓以为他想毒死她,因为她让他丢脸、厌烦。她抗拒过,但药还是被灌下她的喉咙,直到她发现自己腿间不断出血,才晓得自己怀了近两个月的身孕,退缩、麻痹的心灵让她忽略了自己的月事。她并不怪翠岚瞒着她让孩子流掉,因为如果自己得知有了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万一孩子真的生下来,她也不知如何面对它。
不知从何时开始,恶梦从不缺席,她再度于尖叫出口前惊醒,并迅速跳下床冲进浴室,趴在马桶上呕出少许晚餐,恶心感一直不断,她继续干呕,直到那股感觉维于被制住。
她振作起虚弱的双腿,趴在洗手台上漱口并洗脸,当她抬头看到炜宸双臂交抱于胸前、满脸怒意的姿态反映在镜子上时,她猛然回过身,访异的盯着他,脸上的水珠滑下脖子,溜进她的睡衣里,带来一丝冰凉,她可以感觉到睡衣黏贴在她的肌肤上。
她一定是太专注于呕吐,因而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
夏炜宸刚自洪馥英的公寓回来,他在自己的房门前犹豫了一阵子,这里两度成为他的新房,他不想进去,因为有太多关于瑞瑶的回忆,他深呼吸一口,打开房门却不见妻子的踪影,床上凌乱纠结的被单显示有人睡过,接着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他循声在浴室里找到新婚妻子,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后,狂暴的怒火席卷了他。
他等待她发现丈夫已经回来,当她转头面对他时,被水沾湿的睡衣像她的第二层肌肤,衬托出若隐若现的美丽曲线,欲望在他的体内燃烧,虽然他认为情妇今晚已使他满足,但一见到剀毓却又令他觉得生龙活虎起来,幸好怒心气淹没了一切思绪,他才没伸手把她抓进怀里狂猛的吻着。
‘谁的孩子?’他大声问道,剀毓一头雾水的望着他。
‘别装了!你怀了谁的野种?’他不耐的咆哮道,剀毓吓得瑟缩了一下。
‘我没有怀孕。’她试着解释。
‘谁的孩子?’他不理会她的话,剀毓的表情由难以置情转变为伤心与失望,她感觉浑身血液冻成了冰柱,非常寒心。
‘你以为三缄其口就没事了?’炜宸火爆的问,注意到她消瘦了许多,此刻她的脸色和睡衣一样白。
‘我没有怀孕。’她面无表情的说,看起来并不慌张。
‘你这个骗子,若你没怀孕,怎么解释清晨的呕吐?’他的话让她浑身一僵,他叫她一骗子’。
‘我不知道已经清晨了,我一定很晚才睡,通常我不会在这时候呕吐。’她的话无法穿透他的意识,他逼近她,眼神危险、姿态掠夺,剀毓一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
‘先是设计我娶你,再来让你肚子里的小野种冠我的姓、继承夏家的财富,你到底还有多少下流的伎俩?’他恶狠狠的问道。
‘我从来没有设计你。’她平淡的为自己辩解。
‘你是不是对江树威腻了,才想到用这种方法甩掉他?或者你知道我比他有钱、年轻?孩子是他的吗?还是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播的种?’他明显暗示她是个荡妇的话彻底撕裂了她的心,摧毁她对他的信任。眼泪滑落脸颊与她脸上的水珠结合,她不愿看他,不愿让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他不配。
‘你会揍我吗?’她缓缓的做个深呼吸,颤抖的问道。
‘你说什么?’他讶异又气恼的问。
‘你会打我吗?男人对女人感到不耐烦时,不都是这样吗?’
‘你爸爸曾打过我姑姑吗?’他握拳准备发怒,想起六天前蔺敏添打了他女儿,他不知道她脸上的淤青究竟有多严重,因为过去六天来,他从没去看过她。若蔺敏添也这么对待翠岚的话,他绝不会放过他。
‘没有,他只打过不听话的女儿。’她说,炜宸缓缓的松了口气。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提醒道。
‘你想让我打到你流产,好解决那个小野种,并哭诉我曾以暴力对付你?’他气愤又嘲讽的问,憎恨她的眼泪让她看起来如此无助、无辜。
‘我不想在一头蛮牛身上浪费时间和口水。’她叹口气,绕过他想走出浴室,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最好老实回答我,我对骗子一向没什么耐心。’他威胁道,剀毓觉得胸口刺痛,眼泪再度奔窜,但她强迫自己不能软弱。
‘你最好别碰我,不然我会赖着你不走。’她警告道。
‘那就告诉我实话,该死的你!’他怒吼道,依然没放开她。
‘真正该死的人是你!’她忍无可忍,转过身来怒目面对他。‘我从不曾对你说过谎话,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他的眼中升起不信任的旗帜,剀毓愤然的甩开他的手。
‘我今天开始出去找工作,等我有办法自力更生,我会签下离婚协议书放你自由,这段期间内,你最好别动我一根小指头,不然我们之间没完没了,你也会永远得不到自由。’换她提出威胁了,炜宸讶然望着她转身走出浴室,她不打算让他们有夫妻之实,她想独立,脱离他、脱离她父亲的控制,这是她设计这一切的动机?
他没有立刻走出浴室,因为他听得出来她正在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他担心自己看到她半掩的胴体时会控制不住,她已不再是小女孩,那成熟女人的魅力正不断的诱惑他,该死!他竟渴望着一个女骗子。
听到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他才知道她已换好衣服下楼去了,他步出浴室,瞄一眼被她睡过的床,想像她躺在上面的模样,一波波欲望之潮袭向他,若他早个几分钟进来,肯定先实行做丈夫的权利再说其他的。
咕哝了一声,他用力打开衣柜,喃喃说着一定会找出所有真相的话。
第三章
奔出卧房,剀毓几乎是冲下楼,她在中途因听到楼下有声响而止步!炜宸的父母和家里的仆人似乎都起床了,她慌乱的整理自己、擦干泪痕,等她站在一楼时,她的外表已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注意了一下时间——七点正,显然炜宸昨晚彻夜未归。
剀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炜宸的母亲萧羽兰从餐厅里走出来,除了一脸惊愕,还多了份愧疚,显然知道儿子在新婚之夜冷落了新娘。
‘我向来睡得少。’剀毓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舅舅也起床了吗?这么早。’
‘他今天的工作很多,来吃早餐吧!’萧羽兰牵起她的手走进餐厅,剀毓发现夏昆德已坐在主位上,看到她立刻露出欢迎的微笑。
‘早,剀毓。你起得好早,快坐下来吃早点吧!’
‘谢谢,舅舅。’剀毓依语坐下!看着夏昆德夫妻,不难想像炜宸为何会生得一张英俊的脸孔,他的双眼及脸形承袭自母亲,浓眉、高挺鼻梁及优美层形则是他父亲的翻版,但特质却是岁月磨练出来的,这点他相当的独树一格。
‘剀毓,你不能再叫我舅舅了,你现在是夏家的媳妇,记得吗?’夏昆德温柔的提醒她。
剀毓想说她最好别习惯这称呼,因为她不久就会离开这个家。但她只是沉默的笑了笑。
‘炜宸在做什么?我上去叫他好了。’萧羽兰说着想起身。
‘舅……妈,我想他在补充睡眠,在外面游荡一晚应该很累了,还是别吵醒他吧!’剀毓阻止她,那笑容说明了她此刻并不想面对炜宸。
‘看来我有个善解人意的老婆。’炜宸突然出现在餐厅门口,他已换了另一件衬衫,西装外套技在肩上,一只手伸进裤袋里。‘但是我并非在外游荡,我去别的地方过新婚夜了,而且休息得很充足。’
剀毓的嘴唇抿紧,她防卫的望着他,准备抵抗他每一句冷嘲热讽带给她的伤害。
‘炜宸,你昨晚到底上哪儿去了?’夏昆德语调责备的问。
‘朋友那里。’他简单的说,剀毓不想理他,低头开始吃起早餐盘里的三明治,想让尴尬的气氛消散一些。
‘刚吐光胃里的东西,一定让你饥肠辅辅吧!’炜宸冰冷的声音传进她耳里,萧羽兰和夏昆德的视线转向她,但她没有停止动作,也没有开口。
‘剀毓,你身体不舒服吗?’萧羽兰担心的望着她。
‘害喜比较适合形容她今早的情况。’炜宸冷笑道,剀毓停止动作,闭上眼睛数数,努力制止怒气爆发。
‘害喜?剀毓,你……’夏昆德夫妇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剀毓。
‘我没有怀孕,’她睁开眼睛,打断他们夫妻俩的怀疑,然后转向炜宸阴沉的脸孔。‘信不信由你,我不会再尝试对你解释所有的情况,因为你根本不会听进去。’
‘也许用不着解释,事实摆在眼前。’修宸的嘴角冷酷的扬起。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你是个自大、目中无人的混梂。’剀毓已顾不得在场的夏昆德夫妇,如果炜宸要继续刺激她,她也不会让他太好过,在蔺家她或许软弱,但既已决定要独立,她就得学会保护自己,而对抗炜宸正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如果我是个混球,你就是个超级大骗子。’修宸的笑容消失,转身欲离开令他火冒三丈的妻子,不理会震惊的父母。‘中午之前你最好在家,因为我随时会回来接你。’
‘请你说明要接我去哪里。’剀毓大声的说,口气中充满了威胁意味,炜宸回过身来。
‘妇产科。’他挑衅的看着她,剀毓冷漠的回视他,并不惊讶他会做此打算。
‘怎么,不敢去吗?’炜宸冷笑道。
‘炜宸!’夏昆德警告的瞪着他。
‘我怀疑你有勇气面对事实。’剀毓冷静的说,拒绝咬下他放出的饵。炜宸僵了一下,整张俊脸因被她倒打一枪而绷紧。
‘我劝你乖乖待在家里,你不会想要见识我的脾气的。’他冷硬的说,口气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寒。
‘炜宸,你要去哪里?你还在放婚假。’萧羽兰在他转身预备离去时问。
‘和朋友一起庆祝我结婚。’他讽刺的回答,然后走出门口,不一会儿便听到车子驶离的声音,剀毓继续照顾她的胃肠,那镇静的外表令夏昆德夫妇哑口无言。
‘很抱歉,在你们面前和炜宸吵架,但他实在顽固得令我生气。’剀毓歉然的说道。
‘不要紧,是该有人骂骂他了。’夏昆德谅解的笑笑。
‘剀毓,你今早为什么会吐?’萧羽兰皱眉问道。
‘我的肠胃不是很好,几乎每天都会吐。’剀毓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她的恶梦,虽然他们知道她十七岁那年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