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雁气极了,被他这样死脑筋又呆头的男人给甩了,可真破了她柴大美人的记录。她总是在男女关系中占上风,若她真的腻了提出分手,没有男人不当下哀求她别走;她被缠到不耐时,就会说出她其实和很多男人上床,就连正和特定的某人交往时也从不停止玩弄其他男人,好使那些死缠烂打的男人放弃她,但大多数人还是会哭叫着他们不在乎,要她继续留在身边。
而陆雍泰执意要离,令好胜的柴雁恼怒不已。
他唐突地提议令她始料不及,有他在她不必担心生活费,现在他要离开了,她该如何应付那些烦琐的费用?她可从没把男人奉献出的钱花在生活费上,她总是拿去购物,或给表现良好的牛郎当小费。
突然,她想到一个可以省钱的方法——搬回柴家。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她未来的情人将是柳以樊,搬回去也方便他们见面。但街头巷尾会十分瞩目这段恋情,伸长脖子等他们结婚,而她无意嫁给他。万一离婚损害她在邻居心中的形象,她可以假装一切全因以樊让她情不自禁……但他怀疑他会让她得逞,从他和前未婚妻的情况看来,他不是会轻易妥协的男人,况且她骗他陆雍泰对她不好。
她仍决定搬回柴家,等她找到新的包养人,她可以假装和以樊的感情破裂再度搬出去;但他没发现她另有男人供养,她甚至可以和他们同时来往。
打定主意,她不再介意陆雍泰要求离婚的事,反正他就要上台北了,以后他们将分道扬镳,她可以恢复完全自由、开放的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
柴桑从出版社回来的路上,转进一家大书局,准备收集男性杂志。她看一下时间,下午四点半,她出门前已告诉周希玲不回去吃晚饭,所以有充裕的时间在书局寻觅。
她看到一本以男模特儿为封面的同性恋杂志,不假思索地拿起来翻阅,虽大部分是裸照,但不乏她需要的男性面孔,因此这是她第一本决定买下的杂志,另外还找到几本男星写真集。
她在书局一待三个小时,除了在杂志区搜寻,她还晃到其书区去涉猎,小说区有许多年轻女孩流连,有人甚至直接坐在地上看书。突然,她发现柳之凡的新书也在书架上,她没有拿出来翻看,因为家里有一本,那封面是她画的,依照出版社的契约,新书出版时也会给画其封面的画家一本,她对看小说向来没兴趣,不过既然是柳之凡写的书,她当然会产生了一股特定的好奇。
今天下午她才知道柳之凡的笔名叫楠笙,因为主编田菁翎问她和楠笙是否认识。一开始柴雁觉得莫明其妙,直到田菁翎指明楠笙就是柳之凡。
田菁翎会知道她们彼此认识令柴桑有些怀疑,不过这件事应该是柳之凡先提起的,柴桑并没有取笔名,之凡看到她的名字,再向柳家询问就知道了,况且她作画出名的消息邻居们都知道,她只是讶异之凡竟会记住了一个不起眼女孩的名字如此之久,又或者那是柳妈妈先提及的?
在书局晃过一大圈后,柴桑的肚子开始咕噜叫了,她抱着一堆杂志和几本书到柜台结帐后步出书局,把东西全放进机车的置物箱。她思索着要去哪里吃晚餐,第一个想到的是麦当劳,因为方便,也省得为长串的点菜伤脑筋,还可以悠闲的翻阅杂志,因此她不做他想,骑着机车直奔表当劳。
她在晚上九点左右到家,柴雁的车子没有停在家门口令她松了一口气。刚停好车,柴斌苍白着脸在她身后踏进家门,他看到柴桑时愣住了,而她捕捉到他眼里燃烧着的慌张,纳闷他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问道。
柴斌几乎是立刻摇头否认有事发生,但他踌躇了一下,显然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柴斌,发生了什么事?”柴桑语气认真地又问。她突然担心柴斌是不是被人威胁或恐吓,他向来胆大,很少有什么事可以吓得到他。
“没事。”他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随后越过她进屋去。柴桑没有拦阻他,也不为他的守口如瓶而沮丧,他若不想说,谁也劝不了他,不过看来她得好好注意他近来的言行举止,他的异样过于明显。
“柴桑吗?”身后有个女人问道。
柴桑回过头,发现柳之凡站在她家门口时惊讶了一会儿。
“好久不见,我是柳之凡。”她脸上堆满微笑。
柴桑定在原处,细细端详她的五官,多年不见,她虽已不像儿时和柳以樊酷似得惊人,但还是令人感觉她像是柳以樊的女性翻版。
“你找我家的人吗?”过了好一会儿,柴桑才唐突地问。
“我刚好看到你回来,想来拜访一下,打扰你了吗?”柳之凡依旧和善有礼。小时候她不在排斥柴桑的名单之列,甚至偶尔会偷偷塞些糖果给柴桑,柴桑怀着感激和期待的心情等着她把自己带进玩乐的圈子中,但之凡似乎除了因同情而给她一点好处外,没有要她融入团体的意思。
“没有。”柴桑走向门面对她,笨拙地问道:“要进来吗?”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要回家,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你把我那本书的封面画得很美,真谢谢你了。”
并不习惯被赞美的柴桑马上红了双颊,她略微低下头,不知如何回应。
“不……不客气。”她有些结巴。
“明天有没有空?到我店里来,我请你吃饭。”之凡说着双手摸索口袋。
“不用了,那是我的工作,你不必因为这样就请我吃饭。”柴桑急忙推辞,但之凡已找到她要的东西,她将一张名片塞进柴桑手中。
“没关系啦!就让我请一次嘛!而且我们那么久没见了,你可以跟我聊聊这几年这里发生过的八卦啊!”之凡活泼地说道。
“我——”柴桑想说她深居简出,根本不清楚这附近究竟发生过哪些事,就算有也早被时间磨钝了记忆,但之凡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
“好啦!明天我等你来喔!”之凡说完便奔回柳家。
柴桑拿着她给的名片愣在原地好一阵子,之后才认命地拿起那堆书进屋。这时她的脑袋一半被灵感所占据,在麦当劳的那段时间里,她思索了几个图像,就等回家付诸实行。另一半则被柴斌不安的脸孔所取代,不过她知道自己得有耐性,真相迟早会被揭露,她希望柴斌不会拖到不可收拾时才公开。
柴斌没有让柴桑接受耐心限度的考验,柴桑洗过澡,端着一杯咖啡回房不到五分钟,柴斌便来敲门了。
他一进门便立刻关上门,以比在楼下更不安的神情面对她。柴桑招呼他坐下,看他那对欲哭无泪的双眸,她微微感到事情不妙,既然柴斌会来找她,当然是因为求助无门才需要她的帮助,总不会想和她谈心吧?
于是她开门见山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柴斌坐立不安,脸上冷汗直冒,望着向来最沉静的二姐,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姐前阵子说二姐有自闭症,但他不相信,他看过二姐和高中及大学同学们聚在一起讨论功课和学校事务。二姐很聪明,总是静静观察、思索再提出意见,她不像大姐那样喜欢浮夸自己的优点。
大姐老不在家,对二姐根本一无所知,全家人都知道二姐只是内向,那晚才没有人附议大姐的说法,而他们没为二姐辩护是因为她置之不理,没有人想表明替哪一方站台,以免大姐又说些更尖酸刻薄的话破坏气氛。
家人里他最喜欢三姐柴恩,因为他们年龄相近,从小就是好玩伴,不过她有些势利,满会斤斤计较。比起柴斌这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柴恩也不过是年长他两岁的大女孩,他们的玩心相当,因此每当有困难,柴斌绝不会和她商量。他或许会告诉柴恩他有麻烦,但他总找二姐帮忙解决。
二姐在他喜欢的家人中排名第二,她不唆、不计较,比起喜欢小题大作的父母和见死不救的大姐,二姐简直像救世主。从小到大他惹的麻烦不计其数,但很少大到需要父母出面才能解决,总是二姐替他收尾。她像个保姆般照顾他和柴恩,因此她的存在绝对有其必要,他也绝对相信她没有自闭症。
若二姐真是自闭症患者,大姐一定是过动儿。柴斌讽刺地想道,柴雁根本是个停不下来的陀螺,她以自己为中心不断旋转,总把身边的人撞得东倒西歪、伤痕累累。
“我……怀孕……”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就又闭上嘴巴。以现在的科技而已,男人当然还不会怀孕,就算有机会尝试,柴斌也不会想去做。
柴桑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好笑的表情,耐心地等待他说下去。
“我的女朋友……怀孕了。”他战战兢兢地说完,“两个月。”预料到一般人接下来一定会问的问题,他又补充一句。
“你想娶她吗?”柴桑平静地问。
柴斌像受惊似地激烈摇头,并惶恐地看着她。
“我……我才十八岁,还要考大学。”
“结了婚不表示不能考大学。”她强烈地感觉到将考大学绝不是柴斌不愿娶那女孩子的原因,如果只因他太年轻不想被婚姻束缚还有点可信度,但她认为原因不只这一项。
“可是……爸爸他……”柴斌不用说完整句话,柴桑就已了解他的意思。
柴庶寅绝不允许这类事情发生,他的观念根深蒂固,不管他多疼爱那个孩子,不管当时孩子是否已成年、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就是不能接受违背传统的事情发生。
像柴雁和陆雍泰结婚前便同居了,不过是在他们同居一年多后才爆发出来。柴桑还记得有多生气,只是柴雁太懂得掌握父亲溺爱她的心理,对陆雍泰也无从挑剔,更何况他们最后结了婚。
但柴斌不同,他只有十八岁,他的好玩、深夜不归已是柴庶寅能忍受他叛逆的最大限度,若是他今年没考上大学,又未婚生子或奉子成婚,绝对超出柴庶寅的容忍范围。柴庶寅或许不会对独子太残忍,但那风暴也不是柴斌这种有心无胆的人愿意承受的。
这时候,柴庶寅应该很庆幸自己有个完全不怕惹上麻烦的女儿柴桑。
“也许爸爸会很高兴要抱孙子了。”柴桑意图安慰道。这也有可能是实话,柴庶寅催柴雁生孩子很久了,他和柴庶寅一心想抱孙子,只是他们不能确定柴庶寅夫妻对于抱自己十八岁儿子的儿女有什么样的感受?
“二姐,拜托你不要告诉爸爸!”柴斌惊怕地要求道。
“那女孩子怎么说?”柴桑不对他的要求做承诺,她向来不轻易答应任何她不确定能否做到的事。
“她只说绝对不能让她父母知道,他们会打死她的。”“她没有哥哥或姐姐吗?”
“她是老大,只有一个弟弟。”
柴桑无声地叹口气,“那你们是想要堕胎?”
“只能这样了,我们不可能结婚。”柴斌相当笃定地说。
柴桑内心暗暗挣扎是否该斥责柴斌的不负责任,他的说法好象他们只是纯粹玩玩。
“你们在做那件事之前怎么不想清楚?”她无奈地问。虽然她不像父亲那般守旧,但也不能认同在毫无防备措施下享乐,更何况是一对前途尚称无量的学生情侣。
“我们都是第一次嘛!”柴斌红了脸。“哪知道一次就中奖了?后来我们每次都有准备,可是种子已经种下了啊!”他的说辞让柴桑既苦涩又好笑地扬扬嘴角。
“二姐,你会帮我吧?”柴斌摇她的膝盖撒娇道。
“你要我帮什么?”
“堕胎要一笔钱。”他不好意思直接说他们需要钱,但柴桑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是借机拐钱?不过回想起他刚进家门时的苍白脸色,一切又不像做假。
也有可能是遭人威胁才编出这个故事向她要钱。他以前偷过她的钱,在他国中二年级第一次犯时她就注意到了,但她没有马上揭发他,只是安慰自己柴斌是一时急需才下手,偷她钱事小,万一偷的是外人的钱才糟。后来他益发胆大、愈拿愈多,她不再纵容,挑一个父母不在家的时机表明她的想法,她没有威吓他要告诉父母,不过他显然认为她会这么做,因为后来就不再犯了。
“多少?”柴桑不带情绪地问道。
“一万吧!”柴桑沉默了一会儿,柴斌则期待地望着她。
这件事不解决不行,但她不能在没有证据之下拿出这笔钱,万一以后又有什么更严重的状况发生,她不认为自己受得了良心的谴责。
“让我见见她。我可以陪她去做检查,也可以陪她去堕胎,如果你们随便找家医院动手术,很可能会连她都害死。既然不想让大家知道,就绝对不能冒险。”柴桑说服道,口气中带着少有的坚决,“但我一定要先和她谈过。”
柴斌低头思索了一下,最后他点头答应,接着在得到柴桑保证“暂时”不向父母提及此事的承诺后,他轻松愉快地离开房间。而柴桑盯着桌上的画纸和杂志,今晚作画的心情没了。她拿着咖啡到阳台上枯坐,脑中组织着该如何有效率的解决柴斌的难题。
她在凌晨两点多进房里,直到四点她将入睡而拉上窗帘时,以樊的车始终没有驶进巷子、停靠在他家门前。
???
柳以樊身躯疲惫、但精神焕发的踏入四季集团总裁办公室。秘书和内线通知他的到来,因此他连门都没敲就开门进去,笔直地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坐下。这时办公桌后的男人才从桌上的文件抬起视线,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来喝下午茶吗?”苏劭深以毫无起伏地音调问道。
“中午喝什么下午茶?”柳以樊神情愉快地反问。
他已习于劭深的讽刺,近来他成为四季集团办公大楼的常客,但并不总能如愿见到正副总裁,他可以把工作留给工作室里的杰出员工,但劭深管理的是家比以樊的工作室还要庞大数倍的企业,虽有表哥袁隼棠的协助,他们仍忙得不可开交。
“昨晚你没回家。”劭深的视线落回文件上,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与父母同住、单身的成年男子偶尔为之的举动。
“我有约会。”事实上,他过了个相当火辣、刺激的夜晚。劭深会知道他在外面过夜,一定是因为他和之凡昨晚回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