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英没动,只是静静地隔着纱缦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个动作。
门开了,小喜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瞧见她坐倒在地,急忙奔过来扶她。
「太后,你怎么了?」瞧见她雪白颈项上的红痕,他不禁惊呼:「太后,妳的脖子……」下意识的往床上看去,小喜子立即倒抽一口凉气,「皇上!」不用多想,他也猜到太后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怎么会?」
她也想知道。
她站稳了身子,「早朝了吗?」她问,拿过小喜子手上的大刀;好沉,但比得上她的心沉吗?
「早朝了,但大伙儿找不到皇上,外头乱成一团。」小喜子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又放胆续道:「淑妃和辰妃昨儿个在紫霞宫等了一夜,还在气头上。」
「是吗?」她苦笑,把大刀往地上一掷,「小喜子,拿一件你的衣服让皇上穿,且命外头的禁军散开,然后带皇上回紫霞宫去;这一路上,不准让人发现。」
「是。」小喜子笞得一脸平静,仿佛没看到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李世英却唤了声:「芳儿!」
「不准这样子叫我,我是太后!」她厉声强调,眼眶含泪。
他置若罔闻的披上外抱走向她,抬起她低垂的脸庞,「你对朕来说……是个谜。」
她瞪着他,「你对哀家来说是灾星!」
他笑得开怀,「又称哀家,想起你的责任了?」
她一 撇头,挣开他的掌握,「滚出去。」
「不考虑朕刚刚的提议?」
「出去!」她更大声的吼着。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朕很高兴,朕赢了。」
不想听他得意的口口夸,她举步往前走,可她一脚受伤、双脚乏力,走没几步又软了脚,被他接住。
「这么急,想上哪儿?」李世英笑问。
她不看他,没好气的说:「上早朝。」
「你的身体不是很不舒服?」他不赞同的说,注意到她的脸白得像雪。
她咬牙,默默无语。
「听话,乖乖地在床上歇息。」他好言劝哄。
她一回眸,厉声道:「哀家受先皇所托,必须监督皇上、协助皇上治理国家。今早皇上有事无法上朝,哀家纵然病得神智不清、伤得无法行走,也得垂帘听政,以免国家遭受损失、百姓受难。这是哀家责无旁贷的责任!」
闻言,他眸底的柔情顿时凝结成冰。「既然如此,朕上早朝,太后在飞云宫里歇息,若有要事,朕下早朝后自然会来与太后商议。」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沉声命令:「小喜子,到紫霞宫要小格子将龙袍秘密送来,朕要直接从飞云宫上朝。」
从这里?
「你要怎么向所有的人解释你整夜在此?」她抓着他问。
他优雅一笑,「太后,你与朕商议国家大事,教训朕为君之道,以至于忘了时间,这……很正常吧?」
正常?
她放开了他的手,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一个聪明的皇帝!这样的他,真的需要她垂帘听政吗?
「小喜子,还不快去?!」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第六章
「太后,你打算怎幺办?」红秋站在屏风前担忧的问。
屏风内水雾氤氲,姜永芳睁着水眸盯着呈现淡红色的肌肤,那上头还有更鲜明的颜色。昨晚的记忆慢慢浮现,她知道这些痕迹是李世英留下来的,用指头轻触这些吻痕,嘴角若有似无的微微上扬。
原本以为要当一辈子「处子太后」,没想到却教虚伪的皇上给坏了清白。
厌恶吗?
不!毕竟她一亘很好奇男女之事、夫妻之情,只是苦于想不出有哪个人胆敢冒犯太后,所以就放弃了。可如今……遗憾的是,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竟是皇上,着实麻烦呀!
「太后,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吧?」红秋神色黯然的猜测。
当他冲破「最后关卡」时,的确难过,痛极了!之后嘛……其实感觉还不错。
「对女人没兴趣?」她轻笑一声,「说谎。」但皇上其实也不简单,说的、演的,让她相信他真的很笨、很没用。
「太后?」说谎?谁说谎了?
「红秋。」虽然知道有点多余,但她还是觉得叮嘱一下比较好,「你与绿冬、小喜子要注意,别让这件事泄露出去。」这几年来,他们四个人相互扶持,情谊早已超过主仆,犹如亲人,他们也是她在深宫中少数能放胆谈心的人。
「这是口口然的。」红秋毫不迟疑的回答。
她笑了,果然是姊妹淘呀!
「可是昨晚……」
「昨晚什幺都没发生。」姜永芳断然的说,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花朵的美丑,「哀家睡得很沉,寝宫里昨夜只有哀家一人,今早哀家是因为脚疼得厉害才无心上朝;至于皇上,他昨夜出宫放荡,今早来向哀家请罪,才会从飞云宫直接上朝。」
「是。」
可是她真能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吗?很难-
姜永芳蹙眉瞧着小喜子把清凉的药膏敷在还肿着的脚踝上时,忧心的想到她若不幸有孕了呢?
太后有喜,这对国家来说不是喜事,只会是一桩笑话。
所以她不能存着侥幸的心理,欺骗自己不会这幺衰;毕竟昨晚,那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给足了让笑话发生的机会。不行!她得预防这种丑事发生,可是宫里的御医能相信吗?
「红秋、绿冬,你们去宫外,暗地里帮哀家弄些药回来,防止哀家有了意外的惊喜。」
相处多年,主仆间早已默契十足,根本不必问太后是什幺意思,二人就已领会。
红秋、绿冬应了声是,随即离开。
「小喜子,你去外头打听,早朝时皇上是否又做了什幺荒唐事。」在小喜子的搀扶下,她回到了已经换过新被褥的床榻,疲惫的打了个呵欠。「哀家的身子骨还酸痛着,想好好歇息。你回来时顺道去御书房拿些还没批的折子过来,哀家醒来后要马上批阅。」头一沾枕,眼睛一止即闭上,她真的累坏了。
「要不要奴才帮你拿些吃的?」小喜子问,却发现主子已经睡着了。
瞧她累成这样,小喜子忍不住暗骂:皇上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瞧他一介阉人,都晓得心疼太后的辛苦,怎幺皇上会不懂呢?
啧,真是的。
他轻轻关上门,连忙去办太后吩咐的事情,独留太后在飞云宫休养生息。
* * *
日正当中,鸟语啁啾、树影摇曳,凉风吹进了内室,吹动床边的轻纱,还有那个立在床前、神情复杂的男子的衣袂。
泪水突然自姜永芳的眼角流下。
李世英身子一僵,忍不住伸手替她抹去泪痕,但泪水仍不断淌下。他眸光一沉,蹲下身子,伸舌轻舔……好咸!但无法让他打消亲近她的念头。
他干脆躺在她身边,靠着她馨香的身子,大胆的伸出手臂,把她拥进怀里。
她挣扎了一下,似乎快醒过来了,他紧张的等待着,但她终究没醒来,只是含糊的说着-
「嗯……娘,这样就不冷了吧?」
她梦到了什幺?
他吸嗅着她秀发的味道,闭上双眸回想道才曾成器在御池边跟他的对话-
「太后在五岁时,和她娘钦兰香被前右丞相姜成驱逐出府,在她十七岁回府认亲之前,没有人知道她们母女俩流落何方,过的又是什幺生活。」
「那钦兰香呢?」
「太后在前右丞相五十寿诞之日返家祝贺,贺礼就是她娘的骨灰和牌位。」
好大胆!跟他有得拼。李世英微笑地想。
「然后太后就代替她妹妹进宫当秀女,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就如皇上知道的一般,她莫名其妙地被先皇封为皇后。」
「其中一定有鬼!」他肯定的告诉好友,并且决定要查出真相。
然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亲近这个神秘的女子-一个让他充满疑惑的女人,他对她又恨又……
砰!
这是什幺东西掉落的声立?
他睁开眼睛,微坐起身,只见掉了一地的奏折,以及站在门口、瞠目结舌地指着他的小喜子。他皱眉,正想叫小喜子不要吵时,却听见……
「小喜子,怎幺了?」她醒了,疑惑地问。
「太后,后面……」
她猛地回头,杏眸因看到他而圆睁。
他冲着她一笑,「身子舒服一点了吧?」真是可惜!他们之间的和平被破坏了。
「你在这里干什幺?」她厉声问,拨开他的手,用力地想推开他,可是他很不合作,文风不动;气得她只好坐起身,打算下床离开。
「别这幺无情嘛!」他环住她的腰,硬是把挣扎的她抱进自己怀中,「难道你忘了昨晚……我们之间根本连一点缝隙都没有?」他故意在她耳边低语,很愉快的欣赏她羞红的两颊。
呻!他比她料想的还要恶劣。
「皇上!」她咬牙,极力闪躲他的唇舌,「请你发情也要看场合,更要看看有没有弄对对象!」她吼着,伸手捂住他扰人的嘴巴,转头向楞在一旁的小喜子道:
「还不快过来帮忙?」
[小的……小的……]小喜子惶恐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幺帮太后挡皇上,打他吗?
李世英乘机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抱紧一点,「你想害死他吗?朕可是皇帝。」她尖叫:「哀家可是太后!」她用尽全力抵着他的胸膛,「你要是尚有理智,就应该知道太后与皇帝是不会有未来的。」
他眼一眯,「按常理来说,是这样没错。」
「那就放开哀家!」她气呼呼地说,「以后不准再碰哀家一根寒毛,听到没有?」
可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她只好自己动手去扳他的双臂「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不。」他竟收紧双臂,「就算你是太后,朕也不打算放开你。」
什幺?
她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口,「你……你说什幺?」
李世英微笑,「芳儿,你真是可爱。」他的脸颊靠了过去,又想亲近佳人。
可她伸出手拼命抵挡,绝望的望向小喜子,「快想想办法呀!」
小喜子的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跟她一样-无法可想。
* * *
砰砰!又是物品掉落的声音。
红秋、绿冬皆张大了口、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什幺情况?
她们高贵精明的太后,怎会被那个没用的皇帝抱在腿上?两人还一起在那里批阅奏折……
二人疑惑的目光移向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的小喜子,向他寻求答案,可小喜子羞愧得不敢抬头,倒是太后注意到了她们。
姜永芳搁下手中的笔,淡淡的说:「你们回来了。」
情况诡异得很,红秋、绿冬交换眼神后,躬身回答:「太后交代的事,奴婢都办妥了。」
「什幺事?」李世英好奇地问。
「那就下去吧!」姜永芳抢在她们回答一刖下令,「记得药熬好了之后端来。」
红秋、绿冬急忙捡起地上的药包,火连退下。
[那是什幺药?]他好奇的猜测,看着毫不心虚的她。
她不理他,喃喃自语:「希望民间的偏方会比宫里的药有效,让哀家的脚早点痊愈。」倘若不给他一个答案,铁定会有麻烦。
「哦!你痊愈了之后想干什幺呢?」他搁在她小腹上的双手突地收紧。
当然是卯足全力逃离他,这还用问吗?
她用力的合起桌上的奏折搁到一旁,再拿起另一份奏折打开,皱着眉头努力地瞧。
[芳儿,别想离开朕,朕不准。]他严肃地声明。
他的语气让她想起那只胖嘟嘟的幼隼小风风,它成天无法离开他,喂撑了还要再喂,稍微眯一下眼睛就以为它病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步上小风风的后尘了。
可小风风还有她这个太后「做主」获得解脱,可她呢?有谁能把她自皇上的魔掌中解救出来?
「唉!」她觉得前途黯淡无光。
「芳儿,怎幺叹气了?是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心里不舒坦,因为他。
她把奏折拿到他面前,问:「皇上,南州海岸遭受海盗袭击,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你瞧要怎幺处理才好?」
「芳儿,你就只有国家大事能跟朕讨论吗?」他失望的问。
她严肃的声明:「哀家跟皇上只能讨论国事。」姜永芳再度强调她「太后」的身分。
「如果朕想同你讨论别的问题呢?」
「哀家不想听。」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芳儿,你伤了朕的心。」他佯装伤心欲绝。
她视若无睹,冷冷地问:「皇上要给南州百姓什幺交代?」
他无趣的放弃逗她,同她一起认真的看着奏折,「嗯……太后有何看法?」
哼!在国事上她又变回太后了?
「哀家先问你的。」
他偏头沉吟,「调派河州水师,以及驻守在珍州明海的水军前往围剿吧!并派掌防御工事的钦工监水大人前往南州实地勘察,设计城墙、沟渠,以减少海盗再度来袭时的损失。」他笑吟吟的迎向她震惊的双眸,「太后以为如何?」
她咬牙,暗恨自己为他白白辛苦了这幺多年。「就这幺办吧!」她把蘸满墨水的笔递给他,「你来批,等会儿别忘了写圣旨。小喜子!」正想叫小喜子去御书房拿些东西过来,没想到竟看见小喜子泪流满面的模样,「你怎幺哭了?」莫非是同情她的处境?真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啊!
「小的……小的实在太感动了。」
感动?她有没有听错?
「太后这些年来太辛苦了,现在终于有人可以为你分忧解劳,小的……」小喜子抹了抹脸,正经的看向他们,「皇上,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太后喔!」
闻言,姜永芳气得嘴角抽搐;皇上坏了脑子,怎幺连小喜子的脑袋也跟着胡涂了?她是太后、他是皇帝哪!
「放心,朕绝对不会辜负芳儿的。」他高兴得又想偷香。
她伸手阻挡,抵死不从。
「芳儿,别害羞呀!」
「不准放肆。」
小喜子看了,又有感而发:「如果你们是夫妻就好了。」
龙心大悦,他说:「小喜子,我们是夫妻呀!」
「不!不是,我们是狗男女。」她厉声纠正。
他僵掉了幸福的笑容,转而换上哀怨的表情,「芳儿,你……你不要说得这幺理所当然呀!」
她瞪着他,「哀家说错了吗?」
哎呀,看来她的迂腐是根深蒂固了。
* * *
「太后,药煎好了。」
红秋、绿冬捧着药碗进来。
还抱着姜永芳的李世英向她们伸出手,「拿来。」
「你要做什幺?」她紧张的问,害怕老爱装疯卖傻的他看出什幺,更怕他了心想促成「笑话」发生,害她走入绝路。
「朕想喂你而已,你紧张什幺?」他狐疑的看向她,「真的是伤药?」
「当然,不然还会是什幺?」她抢过药碗,「哀家可以自己喝。」才喝了一口,她手中的碗就被夺走了。
[芳儿,朕没喂过女人,让朕试一次如何?]他向她撒娇的眨眨眼睛,「你是唯一一个让朕这幺做的女人喔!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