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天刚也觉得事有蹊跷,一个死了夫婿的女人怎么会如此无事状?而且听说他们的感情如胶似漆。
“你身体尚虚,要多多休息才是。”万芊平好声好气的说。
气氛沉寂得诡异,花翎舔舔唇,想说些什么,可是又找不出话题。
“对了,师姐,少爷说师姐夫是死在一种叫天毒的毒药中,你有听过吗?”花翎问。
“天毒?”万芊平闻言,像是陷入回忆般,“好熟的名字啊!”
“你听过?”银天刚语气出现一丝丝激动。
“师父曾说过这种毒药,他说这是无药可解的。”万芊平自言自语着。
“你师父是谁?”银天刚捉住她的肩膀。“他现在人在哪里?”
然而万芊平并没有回应,只是一味的念着:“天毒是无药可解的、无药可解……”
“你说清楚一点,你师父到底是谁?”
花翎冲下床,抢回万芊平。“少爷,您别再摇她了!”
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失去理智,银天刚调整了下呼吸,好半晌不发一语,然后走出花翎的房间。
这样的万芋平让花翎更是不知所措,“师姐,你到底怎么了……”
“无药可解……无药可解……”
日升月落,一天又即将开始,花翎寸步不离的陪着滴水未进的万芊平。
“师姐,你吃些东西好吗?”花翎拿着仆人送来的稀饭走到万芊平身旁,见她不哭不笑的样子,自己都快哭了,“你这样我好难过啊!”
“阿汉走了,我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师姐!”花翎听到她的话,真的快吓死了。“你不要吓我,你还有我啊,你不能放我一个人,你答应叔叔要好好照顾我的!”
万芊平看着她,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做事少根筋的丫头,你可以照顾自己,不用我担心了。”
“谁说的?我……我做事还是会落东落西的,而且……而且也常惹少爷生气,我还没有办法独当一面。”
万芊平对着花翎摇摇头,“你要相信自己,知道吗?没有人可以靠别人一辈子的。”
“师姐——”
银天刚陪着蓝修民走进房里。
“少爷、小王爷。”花翎见到两人,连忙起身,反观万芊平,像是没见到他们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点个头,算是应了花翎,蓝修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万芊平,“你丈夫丁汉怎么会有天毒这毒药?”
万芊平一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流,痛不欲生的表情在她脸上浮现。
两个大男人对于哭泣的女人最没辙了。
“你别哭啊,我是想帮你找出杀害丁汉的凶手——”
“丁汉平时有和人结怨吗?”银天刚问。
花翎抢答:“不可能的,我师姐夫平时做人很好,绝对不可能和人有过节的。”
等了半天,等不到万芊平的回答,就在两人快要放弃时,她开口了。
“阿汉是被那个杨老头杀的。”停了一会儿,她又道出一件教人吃惊的事情,“他中的不是天毒,而是仿天毒的无名散。”
“师姐,你说什么?!”花翎跑到她面前吃惊的叫道。
蓝修民与银天刚面面相觑,这事情太令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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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芊平的师父花秋洚是个潜心研究毒物的人,不管什么毒到他手上,没有不能再复制一份的。
有一天,他不知打哪儿带回来一只银瓶,还在万芊平面前得意洋洋的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懂毒了。
她很好奇,想跟花秋洚拿来看看,谁知他却很严厉地警告她,在他还没研究出银瓶中的配方时,不准她碰,只告诉她,这瓶中所装的毒药是天下至毒,所以叫天毒。
师父怎么说,做徒弟的当然也只能照做,而时间一久,她也忘了这回事。直到有一天,花秋洚发疯似的在家中乱砸东西,她才知道,这天毒的配方他根本就解不出来。于是她告诉花秋洚不要再钻研了,他似乎也听进去了,就将那只银瓶束之高阁。
这事过没多久,她终于捺不住好奇心,将那银瓶中的粉末倒了一些些出来,可是没想到一下子就消失在空气中……
不服输的个性抬头,于是她趁着花秋洚不在的时候开始研究天毒,并旁敲侧击问出天毒的毒性,顺利找到不让它一出银瓶就消失的方法……
“但是花了我十多年的时间,还是没有成功完全制造出天毒,充其量也只能制造出与它有类似效应的毒物。”
“所以我们身上的病症才不会很快就让我们致命?”蓝修民接口道。
万芊平幽幽回答:“既然这毒是我造的,我当然也能够做出解药。”
“师姐,那这药怎么又会害死师姐夫呢?”花翎问得小心翼翼。
“错就错在我忘记我家隔壁住了一个小人,”万芊平说到这个,气得咬牙切齿,“在我做出解药的那天,那个杨老头竟在我家窗外偷听,他一定是听到我和阿汉的对话,隔天我就发现,我制造出来的无名散与解药各少了一瓶!”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花翎又问。
“本来我也不知道是他偷的,可是后来卧龙镇发生了两起病例,我才发现有人拿了它去害人;可是这些人又都被杨老头治好了。我这时开始怀疑他,在阿汉的逼问与威胁要报官下,终于让他说出了实话,并交回他偷的东西。”
“可是——”蓝修民才说出这两个字,就被万芊平激烈的口气打断。
“可是那个说谎的骗子!”她生气的大叫,“他没有全部都还给我,他还私藏一部分下来!”
一直未开口的银天刚说话了,“既然被发现,他当然不会继续留在卧龙镇,于是他便到洛阳城故伎重施。”
“这么说起来,我是有碰过那个杨老头,我因为觉得他的医术高明,所以约他在客栈里碰面,似乎自从与他分手后,我就发病了,难道是他对我下的毒吗?”蓝修民回忆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只听见万芊平继续叙述着——
“阿汉知道后,就到洛阳城去追查他的下落;没想到他竟惨遭杨老头的毒手……”
“你怎么能确定?”银天刚问。
“我当然能确定!”万芊平恶狠狠的直视前方,“因为他回镇上时,腰带上挂的是我给阿汉的定情玉佩。”她几乎泣不成声,“那是阿汉说什么也不会离身之物……”
“师姐——”花翎难过的抱住她。她知道这件事,因为当时她好奇的跟在万芊平身后,偷窥到他们定情一幕,后来她想起来时,还会感到脸红,和为他们觉得幸福。
“阿汉他对……他对我说……”万芊平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玉在……人在,玉不在……他亡……若不是他发生意外……那玉佩绝对不会在那个骗子身上!”
这样的深情,在场的人都能体会得到,可是他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一个问题闪过银天刚的脑海,他问向万芊平,“那杨老头的死应该和你无关吧?”
“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花翎挺身捍卫万芊平,“我师姐不会杀人的!”
“哈哈哈……哈哈哈……”万芊平凄楚的笑了起来,“那个骗子……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师姐!”花翎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没有杀人,那个杨老头的死和你无关,对不对?”
“既然他敢用无名散骗财,那我就要他试试无名散的威力!”
“师姐,你这是何苦呢?”
“阿汉死了,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
“你还有我啊!”花翎抱着她痛哭了起来。
但是蓝修民还有疑问,“可是据我所知,这无名散一吃下去不会马上就身亡啊,那你是怎么藏起杨老头的呢?”
“毒药是我做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加速它的药性呢?”万芊平幽幽的说。
她不该在那个晚上说出这个方法的……如果……如果杨老头不知道的话,阿汉也不会客死他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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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丈夫,这会儿又身系囹圄,万芊平却比一般人平静,反倒是花翎显得相当的不安。
杀人是要判死刑的,难道没有办法救她吗?真的无法可想吗?事情怎么会这么复杂?对了,去找少爷,一定可以想出个好方法的。
花翎急匆匆的跑去找银天刚,要他想办法,可是他也无法可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万芊平只能接受法律的制裁。
失望之情在花翎脸上显露无遗,但是银天刚却没有时间关心,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万芊平的师父是怎么拿到他家的银瓶。
“花翎,既然你叫万芊平师姐,那你一定知道她师父是谁,对不对?”
“当然,他是我叔叔,叫花秋洚。”
“花秋洚!”这名字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人呢!”
“我叔叔过世了……”想到挚爱的叔叔,她难过的低下头。
好半晌,她从绣袋里拿出花秋洚交给她的东西那只银瓶与一封信。
“这是我叔叔要我交给你的。”她把两样东西拿到银天刚面前。
失而复得的遗物令他百感交集,他相信他多年来寻找的仇家就是花秋洚了!
缓缓的打开信,然而愈看,他的眉头锁得愈紧。
天刚少爷:
在你看信之前,我想请你原谅一个无知之人所犯下的错误,是的,那个人就是我。
也许少爷对我没有印象,可是我却对天资聪颖的少爷相当佩服。
因为对银家独门毒药相当的仰慕,所以我到银府当下人,希望有机会能够接近银老爷,请他传授我更多相关知识。
那天,我与少爷全家到上官家去做客,我因为尿急,所以在你们全家进到上官家后,并没有马上跟进去,而是跑到外头的府后去小解。
就在我打算从后门进府时,发现一群蒙面黑衣人聚集在府外,我听到他们说是要来报仇的,我当时应该想办法去向老爷禀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
我就这么坐在府外,听着哀号、砍杀声四起,直到一切又归于平静。那些声音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不断在我梦中徘徊,提醒我的残忍,提醒我竟眼睁睁让数十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于世上。
后来,当那些黑衣人走后,我进到府内,找到老爷和夫人。当时,老爷与夫人都还尚存一息,我却没有想到要救他们,我脑中只有老爷今天带来的新药天毒。鬼迷心窍的我在老爷身上找出银瓶后,就随即去报案,然后离开那个地方。我以为没有人指点,我也能做出相同的毒药,可是我错了,我怎么也做不出来,而惟一可以做出天毒的人,却因为我一时的贪念而丧命。
而我,也因此遭到家破人亡的报应……
我乞求少爷的原谅,请你原谅我!请你让花翎带着这句话到我墓前告诉我好吗?
花秋洚
“原谅他!怎么可能?!”看完信的银天刚把信揉成一团丢到花翎面前。“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他的!”
他记起来了,这个花秋洚是他家的马夫,当晚,就是由他驾马车的。那么,当时因为天色昏暗,他看到拿走银瓶的不是凶手,而是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啰!
花秋洚明明有机会救他父母的,他双亲明明可以安享天年的,可是花秋洚却没有这么做,他恨!他好恨啊!
花翎拿起地上的信纸摊开来看,“天啊,这……少爷……”
“滚!你给我滚——”失控的银天刚对着花翎大吼,“我不要看到和花家有关的人,万芊平、丁汉都是死有余辜……我绝不原谅花秋洚,绝不!”
“少爷……”花翎已经失了分寸。
“叫你滚你没听到吗?还是你要代你叔叔偿命?”银天刚一拍桌子,力道之大把它给拍成两半。
林正气闻声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他看到花翎吓傻的站在门边,又看到她手上拿着信纸,于是拿过来一瞧。当初的命案竟还有这一段?
“好,你不走,那你就偿命来!”银天刚看到花翎动都不动,怒上心头,抽出腰间的软剑,转眼就要刺上她。
林正气大喝一声,勾起脚边的桌脚,隔开银天刚的攻势。
“你在做什么?!”
“我要她花家的人为我父母偿命!”
林正气看场面就要失控,他这个老人家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银天刚,连忙叫来林阿高,“阿高,快,快带花姑娘离开!”
“是!”看不出来也是高人的林阿高搂着呆愣的花翎,施展轻功,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银天刚推开林正气,就要追上前。“你不要跑!”谁知才刚跨出房门,就又被蓝修民给阻止。
“不要拦我!”
蓝修民边与他过招,边喊道:“我不是拦你,而是不要你犯错啊——”话来不及说完,就见银天刚的攻势愈来愈凌厉,仿佛整个人豁出去一般。“该死,可恶!”就快要打不过他的蓝修民趁着银天刚露出空门之际,向他射出一支麻针。
不一会儿,用着怒气腾腾眼光盯他的银天刚便瘫倒在地。
“快!”林正气跑过来。“快帮我把他绑在床上。”
刚平缓气息的蓝修民瞪着他,“不用吧?”
“以防万一,免得他醒来后我们捉不住他。”
蓝修民想了又想,这似乎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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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翎,你没事吧?”
林阿高带着花翎施展着绝顶轻功,一直到城外五里处的树林里,并确定银天刚没有追来,他才停下。
“林总管,事情怎么会是这样?”花翎眼神呆滞的问他,“我叔叔……我叔叔……”
林阿高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他看得出来事情相当棘手。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先安慰她再说,“小翎,你先别担心,也许还有其他的方法啊!”
“怎么会有其他的方法呢?我叔叔见死不救,让少爷的父母死于非命,没有方法可以让他们活过来了——”
竟然有这回事?这下子林阿高真是无话可说了。
“我该怎么办?”
一下子,花翎小小的世界全碎了,两个至亲犯下滔天大罪,而她的主子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完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突然,花翎站了起来,吓了林阿高一大跳。
“我不该逃的。”她说着就要往回走。“我不该逃的,我应该让少爷杀了我的……”
“你要做什么?”林阿高连忙拉住她。
“我要回去,为我叔叔的错赎罪。”
他不知道花翎挣扎起来力气竟然这么大。
“死不是惟一的方法啊!”
“不,这是惟一的方法,只有一死,才对得起少爷父母在天之灵。”
“你不能回去。”
“林总管,放开我,我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