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年前接收了这股不该属于她的力量之后,时间在她身上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作用,她不再长大,一直维持着十岁幼童的模样,而且这种折磨是无休无止的,因为法力让她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上天真残忍,为什么要让这么诡异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呢?她记得十年前的那晚,有个很阴冷的声音在睡梦中对她说话,然后她就被控制住了,像个木偶一样走进活佛的法阵……那个声音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害她接收活佛的法力?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已经在黑暗中埋怨了十年,她不想再被悲伤控制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从那个男人的手中把经书拿回来,而不是沉缅过去。
想到他,白玛又掉进疑惑之中,她没想到他居然挺仁慈的。他既和偷经的事有牵扯,又是卖假货的骗子,心肠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不只和善,竟然还去为她买东买西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个性如此矛盾的人?
也许,他并不是坏人吧!和迦罗那种残忍狠毒的人比起来,偷东西虽然可恶,但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这里,她往窗外望了一眼,发现天色已经转黑,但尉迟靖还没回来。
“还是出去找找比较好,让他溜掉就麻烦了。”她不放心,打开房门就往外冲,但才跨出一步,就见一道黑压压的影子迎面而来。
“哇!”她来不及停住脚步,硬是撞上一副坚硬的胸膛,接着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摔跤!
在这瞬间,一股力量及时抓住了她,她被揽进一双修长的手臂中。
她吁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跌倒,抬头一看,望见一双炯亮的眼眸。
“怎么不在床上休息呢?”尉迟靖嗓音低沉,听起来温暖迷人,让人以为连他的声音都带着笑,但他眸底深处,却闪过一抹精光。
刚才离开的时候,这小鬼明明痛的厉害,还很可笑地说自己会死,怎么才过了不久,就能横冲直撞地冲出房门,完全判若两人?
他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扣住他臂上的脉门,眼神更加深沉;奇怪,这小鬼的脉相十分平稳,不但没有受伤的迹象,更可以说是正常的不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就这样痊愈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知道今天碰上了怪事。
见到他回来了,白玛终于放下心来,她并没有看出他神情的变化。
“大哥哥,你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抛下我了,”她一脸无辜,大大的眸中盛着焦急,看起来真像一个小弃儿。
“你不用紧张,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他拉着他的小手回到房中,将手上的布包搁在桌上。“你有伤在身,怎么起来乱跑呢?”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亲切的兄长,让白玛心头一暖,心底再度涌起那丝奇异的感觉,记忆中,就算是父亲,也从未用这样的声音对她说过话。
“我……只是想在走廊上等你。”她虽然说得敷衍,脸上却挂着真心的微笑。
尉迟靖点了点头,眼神看似轻松,实则深不可测,暗暗估量着对方。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玛。”她一边回答,一边提醒自己,除了名字,其余的事不能让他知道。
“白……马?”他挑起眉,一脸难以置信,“你是马年出生的吗?不然爹娘为什么要替你取‘马’这个字呢?”
白玛眼睛睁得大大的,差点没笑出来,瞧他把她的名字想成什么了?“白玛”——在藏文中是“莲花”的意思,跟马有什么关系?
尉迟靖自愿自地继续说:“好,既然你姓白,我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白……这样不是很像在叫狗吗?白玛的眉蹙了一下,但她还是点了头,决定委屈一点。
好了,这小鬼总算有个称呼了,尉迟靖满意一笑,这时传来一阵叩门声。
“客官,您吩咐的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客栈伙计的声音传了进来。
“抬进来吧!”
房门打开,伙计抬着木桶进来了,接着在桶中注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见到热水,白玛恍惚地笑了,从小在极冷的西藏长大,让她格外爱恋温暖的感觉。
“别发呆了,快洗澡吧!洗完该休息了。”将他的笑容看在眼里,尉迟靖不禁纳闷,只是热水罢了,这小子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白玛低头看了看脏兮兮的自己,赧然地说:“大哥哥,我一洗水就脏了,还是你先洗吧!”
小白的话也有道理,尉迟靖点点头,关上了窗户,开始脱衣。他先解下腰带,取出一个小纸包,“小白,把药吃下去,对你的伤有帮助。”
他没有拆穿一切,反正药已经买了,吃了也没害。
白玛接过纸包,打开后,看见里面有几颗黑色的药丸,她想了一下,而后倒杯水,把所有药丸一吞而下。
然后她抬起头,望着尉迟靖,只见他脱掉外袍,剥下里衣,露出了强健的上半身。
哇!白玛暗暗惊呼,眼光被他的身材深深吸引。
本以为他只是个英俊斯文的男人,脱下衣服后,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强壮,双肩宽阔厚实,胸膛的肌肉坚硬贲起,身体的线条像是野性却又优雅的猛兽,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带动肌肉的收缩,蓄满了能量和热力。
望见小白呆呆地盯着自己,尉迟靖不在意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很出色,压根儿不在乎别人惊叹失神的自光。
“药吃了?”他随口一问。
“嗯,全吃下了。”她乖巧点头。
“全部?!”尉迟靖瞪大眼;那可是好几天份的药,这小鬼居然全吃了!
“算了,吃了就好。”他没辙地摇摇头。
他继续弯腰脱靴,接着侧身脱除长裤,修长的腿轻松一跨,半个人进了木桶中。
看着那双笔直健硕的长腿,白玛心底又是一阵惊叹,但她的目光突然被吸住了!
等等,那是什么?他的两腿之间,好像有个东西?
白玛惊异地瞪大眼,望着尉迟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个怪物,但当她想再瞧个清楚时,尉迟靖已经坐入澡桶中了,只见他很惬意地泡着热水,只剩头露出水面。
她震惊地摇着头,怎么想也想不通;奇怪,他的身体和她不一样吗?她的腿间没有东西,而他有,这是为什么?
她一出生就被父亲接进宫,把她扮成小喇嘛的模样带在身边,所以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自己的母亲,也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在十岁之前,她甚至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和所有喇嘛一样都是男的,直到父亲临死时,才道破秘密,透露了她真正的性别。
问题是整座布达拉宫里全是男人,她从来没看过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若是长大,会是什么模样?好在逃出来后,到处都有女人让她观摩,但就算如此,她还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体形、声音不同,除此之外,他还比她……多了个东西吗?
脑中存着谜团,她越想越怀疑,刚才她看得并不清楚,说不定那团阴影,只是她眼花看错罢了。
“大哥哥,”虽然不好意思,但白玛鼓起勇气靠近木桶,“我来帮你擦背好吗?很舒服哦!”
她一定得想办法看清楚他的身体,如果确认了自己和他不一样,她可不能在他面前脱衣洗澡,否则他就知道她不是男的了。
尉迟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小白满脸通红,好像发烧似的?
但他笑了笑,“随你吧!”擦个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白玛接过布巾,开始在尉迟靖宽阔结实的背上刷洗起来,边洗,她还乘机踮起脚伸长脖子,想越过他的肩膀往前看,无奈桶子太深,她费尽了力气也看不见那个关键的部位。
泡了很久,背也被刷得很舒服,尉迟靖觉得满面足了,“小白,我洗好了,换你吧!”说着,他由水中哗啦起身,水流顺着身上结实的肌理性感地往下奔腾。
然后,他一个转身,伸手去拿挂在一旁的干毛巾。顺便还对小白露出一个笑容。
面对着转过来的他,这下子,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白玛惊骇地瞪大眼,只见她的面前、尉迟靖的腿间,真的……真的有个她没有的东西,那……那看起来很有震撼力,那是什么?
尉迟靖跨出澡桶,身上的肌肉有力收缩,就像一只野豹,非常强壮迷人。他将身体擦干,穿上长裤,这才注意到仍然瞪着大眼、僵硬的不能动弹的小白。
“小白?”他愉快地拍了拍他的头,“快洗吧,水很快就冷了。”他边说边打开茶几上的布包。
“你瞧,新衣服在这里,洗完澡就可以换上了!”他抖开衣裳,虽是一套简单的靛蓝衣裤,但却簇新亮丽。
可是白玛非但没有高兴的模样,还猛摇着头,一脸恐慌地退到离澡桶老远的地方;不,她已经确定她和男人之间非常不同了,她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脱衣服!
尉迟靖脸一沉,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如果这小鬼不洗澡,今晚他怎么睡得着?
“把衣服脱了,进澡桶去!”大手一伸,他一把将小白抓到身边,既然不肯自动自发,就别怪他动手了。
白玛惊慌失措,赶紧推开他的手,“不要!我自己来,我……我马上就洗……”若是被他剥光,不就什么都瞒不住了吗?与其如此,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她非常迅速地解开上衣,再来把鞋也脱了,但被那双利眼直直盯着,她的心脏好像快跳出喉咙。
“大哥哥,你把头转过去,否则我不好意思脱衣服。”她的脸颊染上红晕。
“你我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扯着嘴角,像是听见很可笑的话。
“在别人面前洗澡好奇怪哦,你别看我啦!”她嗫嚅道,小脸越来越红。
尉迟靖忍不住发笑,瞧这小鬼紧张的模样,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还是他以为自己很好看?
他扯过搭在一旁的衣服,转身穿了起来。“快点洗吧!”
趁他背过身去,白玛将上衣一脱,噗通一声,飞也似的爬进木桶,热乎乎的水温立刻温暖了因紧张而发冷的身体,她喘了口大气,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尉迟靖回过头,“要不要我帮你刷背?”他闲闲一笑,礼尚往来地问道。
“不用了!”白玛一口拒绝,双眼警戒地盯着他,好像在提防什么一样。
尉迟靖眉一挑,不用最好,省得他麻烦。他不再理他,坐到桌边,悠闲地喝着茶。
见他不再注意自己,白玛轻轻吁了口气,庆幸他什么也没发现,但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脱下衣服时,身上没有藏着东西啊!
如果经书不在包袱里,也没贴身带着,那会到哪去了……不管了,只要跟着他,她一定能找到经书,他碰过那卷假经,和整件事脱不了关系。
她出神地想着,直到发觉水温变低了,才想起自己已经泡了许久。她赶紧将身上胡乱搓洗了一番,然后七手八脚地爬出木桶。
但她还来不及用毛巾包住自己,就听见一声惊喝直冲而来。
“小白,你怎么穿着裤子洗澡?”尉迟靖瞪着小白的下半身,只见那双细瘦的腿上黏着湿答答的裤子,正不断地滴着水。
白玛暗暗叫糟,她的动作不够快,没能逃过他的利眼。
“大哥哥,房中还有你在,所以我不好意思脱光啊!”她硬着头皮干笑两声,迅速用毛巾包住身体。
“这样怎么洗得干净?”尉迟靖皱着眉,觉得这个小鬼实在无理取闹。
“当然可以呀,全身上下,我都仔细搓洗过了,干净的很呢!”白玛强力保证,并且拿起桌上的新衣,一股脑套到身上,“大哥哥,谢谢你买的衣服,我从来没穿过这么软的料子。”
她呵呵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其实心里捏着冷汗;拜托!希望这些话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否则他要她再洗一遍怎么办?
望着那张洗净的小脸,尉迟靖一语不发,眼光犀利扫视着;衬着新衣,这小子看起来称头多了,明眸皓齿、苍白斯文,清秀的脸蛋很讨人喜欢,一双大眼灵活的像会说话似的,看来长大以后,一定是个貌似潘安的美男子。
“算了,洗过就好,睡觉吧!”他拍拍他的头,吹熄蜡烛,径自躺上床去。
白玛摸摸头顶,一股温暖的感觉似乎还留在上头,突然间,她觉得有点难过;就算他的好只是假装的,那也无妨,她从来没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感觉,没想到一个偷走经书的陌生人会这样对她。
她趁着黑暗换上新裤子,发现衣服很合身,想来他是个细心的男人……不知不觉的,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就算在十岁前、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没这样笑过。
来到床边,她发现空间所剩无几了,“大哥哥,我要睡哪儿啊?”她为难地问。
他的身材真高大,手长脚长的,一个人就占满了整张床。
“你睡里面吧!”尉迟靖挪了挪身子,总算让出一点空位给他。
白玛只好爬上床,小心地跨过他的身体,缩进那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她背对着尉迟靖,睁眼瞪着墙壁,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心情好紧张。她从来没有和父亲以外的人睡在同一张床榻过,囚禁的十年又被迫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如今身后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她好不习惯。
但是不能否认的,他散发的温暖真的很诱人,虽然没有贴近,她仍旧感觉得到他暖洋洋的体温扩散在空气中,驱散了夜的寒凉。
她蜷缩了好久,身后的人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很轻微……
也许他已经睡着丁,白玛边想,边轻轻地翻过身,那张俊朗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还有那双紧闭的眼。
她喜欢他闭起眼睛的模样,这时的他不再锐利地打量人,看起来更加可亲,让她觉得放心,而且他嘴唇的形状很好看,虽然紧抿着,但唇角微微上扬,令她想起他勾起的微笑。
他笑起来很迷人,像阳光一样散发着和煦的温暖,眼光闪闪发亮,好似能赶走所有的黑暗与寒气,教人安心向往。
也许是她孤独太久了,所以遇上这么个不吝惜展露笑容的男人,便不由自主地觉得神往;虽然他心思难测,但她总觉得他不是恶人,充其量,只是个狡诈的骗子。
她知道他很精明,她能缠住他多久呢?时间不多,找不到经书,她注定死路一条。
眸光一黯,白玛在心中幽幽一叹,其实她不怕死,她只是想尝尝自由的滋味,她希望打破法力的束缚,拥有一些二十岁女孩该有的生活。
如果经书没被偷,她现在很可能已经死在宫里了,因为迦罗终于研究出释放她体内法力的方法,只要力量一回到经书中,他就会杀了她,她所有的期望,都将随着死亡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