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会原谅我的,不是吗?原谅我这么鲁莽,我有一想到事情就冲动下笔的坏习惯,而且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就寄出去了。但是,真是我偶尔粗心而不知感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打心眼里感谢您给我的生活、自由和独立。我的童年充满了阴郁的反抗,而现在我每时每刻都很快乐,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觉得自己像传说中被杜撰出来的女主人公。
已是凌晨两点一刻了。我现在要悄悄地溜出去寄信了。您会在上一封信后不久就收到这封,这样您才不会有太长的时间把我想得太坏。
晚安,叔叔。
我永远都爱您
茱蒂
4月11日
第三十九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上星期六开运动会。场面十分壮观。
一开始,各班级同学穿着白色校服列队入场,大四学生撑着蓝色和金色的日本阳伞;大三学生带着白黄相间的旗帜;我们班拿着鲜艳的气球——非常动人,尤其它们老是脱手飘走;大一新生戴着绿色的褶皱纸做的帽子,垂下长长的飘带。另外还有一队从城里请来的身穿蓝制服的乐队,还有十多个滑稽的演员,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在比赛期间给观众助兴。
茱莉亚扮成肥胖的乡下人,拿着麻布鸡毛掸子,留着胡子,撑着一把松垮的伞。又高又瘦的帕齐·莫里哀娣扮演茱莉亚的的妻子,歪戴着一顶可笑的绿色无边女帽。她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发出一片笑声。茱莉亚扮得非常、非常成功。真想不到平莱顿家的人也可以表现得这么富有幽默感——愿杰维少爷原谅我的不敬,我从不把他当做平莱顿家族的,正像我不认为您是理事一样。
莎莉跟我参加了比赛项目,不在入场队伍中。而您猜怎么着?我们双双获胜!至少在某些项目上。我们尝试跨栏赛跑,落选了。可莎莉在撑竿跳方面获胜(7英尺3英寸),而我在50米短跑上获胜(8秒)。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很好玩,全班挥着气球欢呼,并叫着:茱蒂·艾伯特
棒不棒?
她真棒!
谁最棒?
茱蒂·艾伯特
叔叔,这才真是叫出名。比赛完后,我跑回休息室,她们用酒精给我搽身,还给我一块柠檬含在嘴里。您瞧我们多专业啊?能为班上争光是件好事,奖牌最多的班级可以拿到年度冠军奖杯。大四班今年以7个奖牌赢得这个奖。组委会在体育馆请所有得奖者吃饭,有油炸软壳蟹和做成篮球形状的巧克力冰淇淋。
昨晚花了大半夜念完《简·爱》。长腿叔叔,您是不是很老了,还记得60年前的事吗?那时人们是那样说话的吗?
傲慢的布兰奇夫人对仆人说“仆役,住嘴,照我说的去做。”罗彻斯特先生用“苍穹”指天空。还有一个疯女人——笑起来十分奇怪,她放火烧帐子,撕破结婚礼服的面纱,还咬人——十足一个惩恶扬善的通俗剧。尽管如此,还是让人爱不释手。我看不出有什么样的女孩子会写这样一本书,特别是一个在牧师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勃朗特家有些事使我很感兴趣。她们的书,她们的生活,她们的精神。她们从哪得来的素材?当我读到小简爱在免费学校的种种遭遇时间,我愤怒极了,不得不出去走走。我完完全全理解她的感受。
别生气,叔叔。我不是说约翰·格利尔孤儿院跟沃德慈善学校一模一样。我们吃得饱,穿得暖,洗浴方便,地窖里有旺旺的炉火。不过二者有个很相似之处,即我们的生活都单调无聊。除了星期天的冰淇淋之外,没有任何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过去18年来我只有过一次令人高兴的事,就是隔壁的柴房着火了。我们半夜爬起来,穿好衣服,以防万一我们的房子也着火了,能够立即转移。不过并没有烧到,我们只好又爬回去睡觉。
每个人都喜欢碰到一些意外惊喜的事情,这是人类的天性。不过我从来没有惊喜过,直到李皮太太叫我去,并告诉我有位约翰·史密斯先生要送我上大学为止。可是她如此慢吞吞地向我透露这个消息,让我只轻微地震撼了一下。
您知道的,叔叔,我认为一个人最重要的素质就是想像力。惟有这样,人们才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才能变得友善、富有同情心而且体贴。这种禀赋应该从童年时代就开始培养。但是约翰·格利尔孤儿院在它一萌芽时就把它踩死了。义务虽是一件值得鼓励的素质,可是我不认为小孩子应该懂得它的意思——这讨厌又可恨的字眼。他们应该要以爱为出发点去做一切事。
您等着看我如何管理孤儿院吧!这是我上床睡觉前最喜欢玩的游戏。我巨细靡遗地规划每一个细节——用餐、穿着、读书和游戏——还有处罚,因为即使是最乖的孤儿有时也会犯错的。
可是不管怎样,他们都应该快快乐乐的。我认为一个人不管他长大后会遇到多少困难,都应该给他一个快乐的童年来回首。如果我将来有孩子的话,不管我是多么痛苦,我都要让他们无忧无虑地成长。
(教堂的钟声响了——我会找时间写完这封信的。)
5月4日
今天下午我上完课回来时,发现一只松鼠坐在茶几上吃杏仁。天气暖和了,我们把窗户打开时,常常有这样友善的访客。
星期四
今天周末没课,您或许会以为昨天晚上,我可以安静地阅读我用奖金买的那套史蒂文生的书了。亲爱的长腿叔叔,如果这样想的话,那是因为您从没上过女子大学。有6个同学来我房间一起做牛奶糖,一不小心把糖滴在我们最好的地毯正中了。我们再也弄不干净了。
我还没谈到最近的学习,但每天都在学。暂时放下学习和您谈谈生活琐事可以换换脑筋。可惜我们的谈话是单方面的,这都是您不好。欢迎您随时反驳我。
断断续续写了3天,我怕您一定厌烦了!
再见,耐心的“绅士”先生!
茱蒂
星期六上午
第四十章
长腿爸爸史密斯先生:
先生,刚学完立论学和列举论题要点的科学方法,我开始用下列式方式给您写信。事实俱在,冗字全无。
一、本周进行下列考试
A.化学
B.历史
二、正在建设新宿舍:
A.所用材料
(a)红砖
(b)灰石
B.容量:
(a)1位院长,5位导师
(b)200名女生
(c)1位舍监,3位厨师,20名女服务员,20名清洁女工
三、今晚的甜点是奶冻。
四、我在写一篇有关莎士比亚戏剧源流的论文。
五、今天下午打篮球。卢·麦克马洪滑倒了,她:
A.肩胛骨错位
D.膝盖摔破
六、我买了一顶新帽子,上面有:
A.蓝丝绒缎带
B.两根蓝色翎毛
C.3个红色绒球
七、现在是9点半
八、晚安
第四十一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您绝对猜不到有什么好事到了。
麦克白太太邀请我暑假同他们一起去阿迪朗得克露营!他们是一家俱乐部的会员,一个设在美丽林中湖畔的俱乐部。会员们在林中四处盖着房子,可以在湖上划船,在林中小径做长途散步到其他营区去。俱乐部一星期开一次舞会——吉米·麦克白的一个同学这暑假也会来玩一段时间,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很多男舞伴了。
麦克白夫人真好,不是吗?她邀请了我。看来我圣诞节在她家时,她对我的印象很好。
请原谅我这封信写得这样简短。这不算,只是想让您知道今年暑假有人会照顾我了。
您的
非常心满意足的
茱蒂
6月2日
第四十二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您的秘书来信告诉我,说史密斯先生希望我不要接受麦克白夫人的邀请,而同上个暑假一样,前往洛克威洛农庄。
叔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您不明白,麦克白夫人真的想要我去,是真的而且是真心的。我不仅不会给她们添任何麻烦的,而且还是个好帮手。他们带的人很少,莎莉跟我可以做很多有用的事。这是个让我学习打理家务的好机会。每个女人都应该要懂的,而我只懂得管理孤儿院。
露营地没有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姑娘,麦克白夫人要我去和莎莉做伴。我们打算一起读书,打算要把明年英文课和社会学课先读完,老师说暑假里把这些书读了会有很大好处。两个人一起读,一起讨论的话,能加深印象。
光是跟莎莉的妈妈住在一起就能学到很多东西。她是全世界最有趣而且最迷人的女士,她什么都懂。试想想与李皮太太一起度过了那么多夏天,我渴望换换口味。您也不要担心我会挤了她们。她们的房子是橡皮做的,伸缩性很大。客人多了就在露天搭建很多帐篷,把男孩子赶到那里去睡。一切都将会是这样美妙,户外健康活动对身体大有裨益。吉米·麦克白要教我骑马划船,还有——一堆我该懂的事情。这会是一段我从未有过的有趣而开心的时光;我认为每个女孩子一生都值得拥有一次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会照您的话去做,不过,求求您,求求您让我去,叔叔。我从没这么想要做一件事情过。
这不是未来的大作家,乔若莎·艾伯特写信给您的,而仅仅是茱蒂——一个女孩子。
6月5日
第四十三章
约翰·史密斯先生:
先生,您7日的赐函收迄。据经您秘书转达之命,我于下星期五出发,前往洛克威洛农庄度假。
我希望永远向您致敬的
乔若莎·艾伯特(小姐)
6月9日
第四十四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离我上一封信,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样不太好。坦率地说,这个暑假我不太喜欢您。
您无法想像要我放弃麦克白家的露营,有多难过。当然,您是我的监护人,我明白无论什么事都必须遵照您的意见,但我真的看不出任何“理由”。对我而言,这是一件所遇到最美妙的事。如果我是叔叔您,而您是茱蒂,我会说:“祝福你,我的孩子。快去吧,玩得愉快些;多认识一些人,多学习些新事物;在户外多住一阵子,锻炼得结结实实的。用功一年了,好好地放松一下。”
可是全然不是这样!只由您的秘书写来一行字,就命令我去洛克威洛。
您的命令不近人情,使我觉得很伤心。如果您对我有一点点我对您的感情,您至少偶尔会写几行字给我,而不是让您的秘书寄来那些打字机打出来的可恶的字条。如果我能感觉到您一丝丝的关怀,我会愿意做任何事来使您高兴的。
我知道我应该规规矩矩地给您写详尽的信,而不期望任何的答复。您遵守了您的诺言——我上大学了——我想您会认为我没有遵守我的诺言。
不过,叔叔,这对我而言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我是如此寂寞。您是我惟一可以挂念的人,而您却如幻影一般。您只是我捏造的想像人物——也许真实的您,一点也不像我想像的您。不过您确实曾经在我生病住进医院时,给过我一张纸条,现在,每当我感到自己被人们遗忘时,我就会拿出您的卡片,一遍又一遍地阅读。
我恐怕我没有说清楚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我想要说的是:
我郁郁寡欢,因为被一个专横独断、不近人情、无所不在却隐藏的上帝所支配,它使我感到受到了伤害。但是,一个人能像您对我这样好,这样宽大,这样体贴,我想他如果愿意的话,他是有权做一个专横独断、不近人情、无所不在却隐藏的上帝的——所以我原谅您,并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是,每当收到莎莉描述他们在露营中快乐的信件时,情绪就变得很沮丧。
不谈这件事了,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
这个夏天我写了又写,4个短篇故事已经寄往4家不同的杂志社。所以您瞧,我正努力地朝作家之路前进。我在阁楼的一个角落里工作,这是杰维少爷小时候下雨天玩耍的地方。那是个凉爽、空气流通的角落,一棵枫树的浓荫遮盖着两扇屋顶窗,枫树上有一个洞,里面住了一窝红松鼠。
过几天会再写一封愉快点的信,告诉您农场上的见闻。
这里缺雨。
您始终如一的
茱蒂
洛克威洛农庄
8月3日
第四十五章
亲爱的长腿叔叔:
先生:我在牧场水池边的一棵柳树的第二个树杈上给您写信。一只青蛙在树下鼓噪,上面有一只蟋蟀也唱个不停,两只小虫上上下下地在树干上爬来爬去。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小时了。我放了两个沙发垫子在树杈上,很舒服。我带来了笔和练习簿,打算写一篇不朽的短篇小说,却被女主人公搅得焦头烂额。她太不听从我的安排了,只好暂时撇开她,来给您写信。(虽然不能给我太大的安慰,我也无法让您听从我的支配。)
如果您现在还住在可怕的纽约市,我希望能送一些可爱的、空气流通的、阳光明媚的天气给您。在下了一星期的雨之后,乡间像天堂一样美好。
在下雨的这一个星期里,我都端坐在阁楼上,如饥似渴地阅读史蒂文生的作品。他本人比书中的任何角色都还要有趣,我敢说他如果把自己写入书中会是一个很迷人的英雄。他把父亲留给自己的1万块美金拿去买了一艘游船畅游南洋,您不觉得他这么做真是太棒了吗?他以冒险为生。如果我父亲留给我1万块美元,我也会这么去做。我要看看奇异而美丽的地方,我要周游世界。我有一天一定要去的——我真的要去。叔叔,当我成为大作家之后,或我变成其他什么伟大人物之后,我就要到处旅行。一看见地图,我就想抓起帽子,拿着雨伞,拔腿就走。我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南洋的棕榈树和庙宇。
8月10日
第四十六章
很难再网罗什么新闻写在信里了!茱蒂最近变得如此深思熟虑,想大谈国家大事,而不再是生活小节了。不过要是您一定要听点新闻的话,那就是:
上周四,我们的9只小猪越过小溪逃跑了,只找回了8只。我们不想冤枉谁,不过还是怀疑寡妇猪圈里的猪比原来多了一只。
维佛先生把仓库和两个青储仓漆成南瓜似的黄颜色,很难看。但他说很耐脏。
勃鲁尔斯家这周来了客人,是勃鲁尔斯太太的姐姐和两个外甥女,从俄亥俄州来的。
我们最棒的一只母鸡,15个蛋却只孵出3只小鸡,不知问题出在哪里。我认为是鸡种不好,我喜欢奥尔平顿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