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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关于一对同居情侣 page 4 作者:季莹

  以菱:

  两盒朋友送来的喜糖及蛋糕,我吃不完。请你帮忙消化!

  江野

  就只是这样?她莫名其妙的气馁,然后自嘲的想。他能想到你,已经很好了。勉强压抑住失落感。在内心盘算该不该打通电话去道谢?不过他说“帮忙消化”,会不会他是把自己当成某个垃圾废弃场般的把这些食品丢来给她?若真这样,还去道谢,那就未免傻不隆咚了。她有点气愤的想把它们真当垃圾般丢到门外去,再看看那些漂亮的包装及里面的东西去买应该花掉不少钱吧!她决定明天带到学校去,让雅真分给同学们大快朵颐。如果难真追问原因,她也绝不会透露半句。做好决定,她微带怒气的把两盘东西丢回袋子里。

  第三天,她从房东术太手中接过一袋东西,据说是某个人送来要她转交给江以菱小姐。她回到房中把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倒,天啊!各式各样的小蛋糕、小点心,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蜜饯礼盒。里头仍是只有一张顺便倒出来的纸条,上面还是简单的几个字。

  以菱:

  家里送来的,太多了,分一些给你!别介意!

  江野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一束鲜花?以菱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还是江野觉得她像个大饭桶?她再次压抑住想拨电话给他的冲动。别介意?她介意的很。她打定主意,要看看他会再搞什么名堂?也打定主意,明天把这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去给雅真她们打牙祭。

  第四天、第五天平静的过了,那个搅乱以菱心湖的男人没有再送来什么可以让雅真她们这群饿鬼欢声雷动的食物。他回想雅真那狐疑的眼光及狐疑的问题,她可是轻松自在的告诉雅真,“我中了统一发票,买些好东西来和好朋友分享。”等雅真她们啧啧有声,展现满意的群猪吃相时,以菱才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来自很有名的食品店,而且都相当昂贵。她心中闪现一种奇怪的想法,直到隔天,她才证实了自己想法的正确性。

  第六天下午,以菱由“粉红格子”下班,才踏入房间,房东太太就在楼下尖声叫她下楼签收东西。

  等她看到要签收的东西时,不禁在内心低叫一声我的天啊!这回竟是水果店送来的一大篮水果。这算什么呀?她问送贷小弟是什么人送的?结果小弟由篮中抽出一张卡片,上面还是江野的字迹。”

  以菱:

  去店里买水果,不心心买太多,所以叫他们送一些过去,笑纳了!

  江野

  以菱真的胡涂了,这个江野到底在卖什么狗屁膏药?她问送货小弟能不能退货?小弟则急急收了签单直向后退说:“钱都付了,付钱的人指定要送到这里,我只负责送来,可不负责退货。”

  怕挨着板骂吧!以菱体谅他的说法,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开着货车疾驰而去。回头还看见房东太太好奇的在探头深脑呢!

  她摇摇头苦笑,从篮里拿了一堆苹果和水梨送给房东太太。房东太太则一改容颜,笑容满面的主动在帮她把水果抬入房里。

  而此刻,江以菱正坐在床沿,对着一篮水果及三张字迹龙飞凤舞的纸条发呆。他简直把她当成果子狸了。还有人买水果会一不小心买太多的?!她恍然大悟的笑起来,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再拍拍自己的脑袋,笑自己实在笨透了。用手指头都可以想出他是蓄意要买来给她吃的,搞不好,连那些巧克力、蛋糕、蜜饯都不是什么喜糖、喜饼,也不是他家里送来的,而是他花钱去买的。而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她想不透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做这些事?他并不需要讨她啊!如果——如果他是想追求她的话,也只要一把鲜花就足够了,以菱羞涩的想着。而且,他还荒谬的把她当成大胃王了,那些蛋糕和水果,都可以让她吃到发霉、发烂还吃不完呢!

  “胃”,以菱抓住了这点灵感,江野会不会是为了她的胃病着想?忆起自己曾对他说过要少量多餐,送来这么多吃的,竟会是他怕她饿着了……想到自己还觉得他莫名其妙,她不自觉又筹尔起来,心中却感动不已。江野啊!江野,他是怎么样一个男人呢了心思竟如此之细腻,还真难为他得想那么多借口送来这些……

  想到这里,以菱冲动的走到房门外,门外放置一具投币式的电话。投下硬币,拨通她早已在脑海里复诵千万次的电话号码,心脏则快速的跃动起来。她在吗?他会不在吗?他在吗?他会不在吗?电话接通了。

  “喂!我是江野,请问你是谁?”话筒彼端传来低沉而清晰的男性声音。

  “喂!我是江以菱。”她略微一咳,清清喉咙。

  “以菱?你在哪里?”他略带惊讶的问。

  “我在宿舍,我……谢谢你送来那以多东西。”她语气梗塞了一下继续说:“下次别再花钱去买那些食品,我吃不了那么多,丢了可惜。”

  “那没什么,”他轻掠过这个话题,在电话彼端说:“你现忙吗?”

  “不,不忙!”她回答得太快了,而后呐呐的说:“我刚由餐厅下班。”,“今天是周末……”他沉吟着,“晚上还要上班吗?”

  “没有。”她回答的漫不经心,心却略略的跳起来。

  喔!他是在开口邀她共进晚餐呢?这是另一个开始吗?江以菱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为他做一餐饭,一餐能吃得开怀自在又不必花费太多的晚饭。

  “我有个意见”,以菱兴高采烈的询问他,“你住的地方可以开伙吗?我会做简单的寿司,我们还可以做几道小菜!”

  “可以啊!”江野一听她的建议,在听筒的另一边乐呵呵的笑着说:“我可有口福了。”

  “方便吗?”她突然想到刚刚的提议会不会太莽撞。

  “别想收回你说出的话,有什么不方便?就我一个人住啊!”他愉快的警告,然后说:“我半小时以后去接你,可以吗?”

  “可以啊!”她轻快的回答。

  电话收线后,她发了一会儿呆,这个提议好像还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而江野也好像很为这个主意高兴,这样莽莽撞撞的就到他的住处去,会不会太不庄重?得了,得了,她提醒自己,都什么时代了。收回心,她还是充满喜悦的等待江野的到来,并开始盘算该做哪几道菜?

  一个半小时后,两个人已站在江野的套房里面,江野急忙把刚才超级市场去采买的大包小包放在鞋柜上面。

  “里面很乱。”他孩子气的吐吐舌头,手忙脚乱的移开占据客厅一大半的画板、画架、几幅油画及两座圆雕。

  “没关系!”以菱客气的回答,拘谨的站在门边。

  江野看她不自然的样子,微笑起来,露出一口像注册商标一样的洁白牙齿说:“不要那么拘束,我屋里只养一只德国小牧羊犬,没有什么其他怪物,像你这样,待会儿饭菜煮砸了,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喔!”

  “我的小牧羊犬。”他摊摊手,停止手上整理的工作。“它一向很热情,见到人也不管是谁就又舔又咬,我怕吓坏了小姐您,所以暂时把它关到阳台上的笼子里。”

  “可以看看吗?”这种叫声让她想起在孤儿院时养的小土狗阿吉。那是她唯一养过的小动物。

  “好啊!它一定会喜欢这么漂亮的小姐来看它。”江野情不自禁的注视她,她今天穿了套式样简单的石洗牛仔布衣裤。合身的衣裤使她的身段十分纤合度,粉红色调更衬托出她因他的夸赞而微红的脸颊,看来光洁又细致。

  女人是需要赞美的。他叹道,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领着她往阳台走去。

  站在阳台上,以菱惊讶于一间套房竟能拥有这么大的阳台及好视野。向晚的和风正轻拂过,教人感觉神清气爽。

  她打量一下只放置一组简单家具的阳台,眼光就被在笼子里活住乱跳、汪汪乱叫的小狗吸引住。她蹲下身注视它。江野把它照顾得很好,它的毛发光泽而蓬松,看来十分干净又讨喜。以菱注意到它正微吐粉红色的小舌头及猛甩尾巴向她示好。她看着、瞧着,不觉笑出声来,兴奋的低嚷“好漂亮,不是吗?”

  “你也好漂亮,不是吗?”江野低语,没取让她听见。

  他一直在控制自己不要去触摸她那头长而乌黑的秀发,它们披泻在她纤弱的肩上向他招手。他赶忙在地旁边蹲下说:“它叫诺丽,诺言的诺,美丽的丽,我父亲的一位狗类育种专家送我的。”

  “这么说它是个女孩子罗!诺丽,名字很好听。”她张大眼晴,天真的偏头看看他,然后回过身去逗弄诺丽趴在笼子上的爪子,还说:“诺丽,咱们做个好朋友,握握手!”

  “女孩子?嗯!对!它是女孩子!”江野抿着嘴微笑。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有喜欢小动物的本性,尤其是猫啊狗啊。但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形容狗是用“女孩子”的呢!

  “现在为什么不放它出来呢?它可以跟我们玩啊!”以菱不解的问。

  “我也很想放它出来,不过它还不是很懂规矩喔!你不怕它一把屎一把尿的破坏我们的晚餐的话,那我就放它出来!”他恶作剧的唬她。

  “哦!”她禁声了,想一想也对。再看一看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她猛跳起来说,“晚餐?我差点忘了要做晚餐!”

  “别急,别急,反正今晚有的是时间,可以慢点吃!”他站起身,体贴的先走回客厅打开电灯。

  以菱直到现在才看清楚这是间颇为宽敞的套房,一厅一房一卫浴,再加上那个阳台,算一算也有十几坪大!这就是金钱的好处吧?!连住都可以舒适多了。她再端详一下室内,东西虽放置得凌乱,室内却相当干净,一张日式的四方桌放在墙角,旁边散置两只体积庞大的靠垫,墙上挂了几幅镶了框的油画,内容都是小孩子的各种姿态及表情。这大概就是雅真提到过的那一系列有关“Baby”的油画,她虽不是一个很内行的鉴赏家,但也可以看出画者的用心和基础技巧的纯熟。江野画得相当传神。

  “听说你参加了国外的秋季沙龙?”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画。

  “嗯!就是这一系列有关小孩子的画题,我寄了一幅过去。”他轻描淡写,仿佛这微不足道。

  “你很喜欢小孩子?”她转移话题,回头看他。

  “是问!”他表情微嘻,神态变得年轻而脆弱。“谁能不喜欢小孩子呢?尤其像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孩子,更是纯真的令人向往。长大了人,也长大了烦恼,婴童时期,是老天爷赐给人类最好的一段时光。

  以菱忘情的凝视他,他应该不是一个太复杂的男人。他也热爱生命中一些单纯而显现的美好事物,并且不忌讳谈论它,更能勇于表达它。换作某些人,可能就会觉得这种绘画题材及感情表达,是一种稚嫩的行为呢!

  不知何时,江野也陷入她流转的眼波里,两人眼光交会,那就像一种魔咒,两人被定住,两颗脑袋各自怀着心事,却是怀着相同的心事当壁钟当当的敲响六下,以菱首先从魔咒中惊醒。她呼吸急促的仓皇而逃,丢下一句,“我去做饭。”

  江野则心绪复杂的靠在墙上。轻呼出声。

  当菜一盘一盘端上来时,江野不禁目瞪口呆。虽然他不是煮食专家,却是个美食专家,在台南老家,他们的吃是很讲究的。桌上有一大盘排列美观的蛋皮寿司及紫菜卷寿司,一盘香菇丸子,一盘皮蛋豆腐。一条糖醋鱼及一锅馄饨汤,最后端上桌的是一盘青翠的空心菜。

  他夸大的吞烟了一口口水说。“以菱,你是个魔术师。”

  她双颊微红,摇头表示该没有什么。江野拿出他收藏的一瓶日本清酒,挑衅的问她说:“为了这一桌好菜,敢不敢喝一点?”

  “有何不可!”她可不是被唬大的。

  于是,两人果真自在开怀的吃着,不只清酒引人微醺,整个餐桌的气氛都引人醺然欲醉。

  “你的菜怎么做的这么好?”他突然问,却感觉她一僵。

  半晌她和面无表情的回答,“因为我是孤儿。”

  她的话简单而不带感情,却叫他的心狠狠的抽痛了,这句话的内容虽是他早已知道的事实,陈述的却是她心中永远的伤痛。“孤儿”这两个字,造就了她多层面的个性,也解释了她何以对生活小心翼翼的态度啊!

  江野看着她微微低垂的头,忽然有股冲动想现在就拥她入怀,让自己的胸膛成为她疲倦时可以休憩的港湾。另一个声音却在叫他逃离她,他开始害怕自己默默对她所撒下的情网,最终只会在她已有伤痕的心上,雪上加霜。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在挤压、在拉扯他的心。

  他沉默着不敢言语,言语有时侯并不能具体的传达感受。

  以菱先开口,她已抬起的头表情没变,仍然平静而温婉,语气却略带尖酸,“别可怜我,江野。我并没有太多时间自怜。有些事当你不得不做好它时,你便会想尽办法去做好它,而这未尝不是一种对自己人生有助益的磨练。至少,我的烹饪技术让我现在没饿着,还可以使你开口夸奖几句呢!”

  “谈一谈你毕业以后的计划吧!”她举杯啜了一口清酒,转移话题。

  “考上预官,就只有去服兵役了!”他沉静的开口,

  “你在担心什么?”她一语中的问,

  ”或许……是怕和社会脱了节吧!”他迟疑的回答她。

  她则同情又了解的点头,很多即将入伍的人,都会有这点担心。“有没有想过服完兵役后出国去?”她继续关心的追问。”

  “没有。”江野夹起一个寿司、沾上芥末酱,停在碗里说。“出国并非唯一的出路。服完兵役后,我想我会在国内找出一条路,好好奋斗几年,看看情形再说。”

  她赞同的点点头用崭新的眼光打量他,并为他的想法在私心底下如释重负。她知道以他父亲的财力及他的在校成绩,想申请到国外就读是没什么问题的。尤其现在的大学毕业生,一有机会便个个往外跑,江野想法算是很特殊的。

  当每一道菜几乎盘底朝天时,他们两人才发觉这一顿饭将近尾声了。

  “你很捧场哦!”以菱叠着盘子,边拿纸巾擦拭上一污渍,嘴角染上一朵以盈盈可人的笑。

  “我该赞美我的胃,”江野顽皮的拍拍肚皮,让它们砰砰作响,继续赞道;“但我更该赞美做了这顿好饭菜的人。”

  “你吃得尽兴,就是最大的赞美了。”她略带羞怯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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