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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关于一对同居情侣 page 16 作者:季莹

  以菱仿佛被雷殛般的失了神智,她瞪视那具没有生命的机器,它们正在传达某个曾经存在的人的悲哀讯息。

  高婆婆死了、高婆婆死了,她唯一的亲人死了,虽然早知道这一天的迫近。但她怎能一下子就接受高婆婆死亡的消息。不、不、不,她就是执意不去相信。

  步履蹒跚的她,靠着墙不知站立多久,直到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她缓缓的滑下墙,倚着桌边交抱双手,前后摇晃着她感觉冷。高婆婆、高婆婆!她在内心叫着,泪水在脸上滂沱。

  江野进门时,看到的正是这副样子的以菱,只是泪痕已干凝在她颊上。

  以菱毕业的这个夏天,当可称“多事的夏天”。高婆婆去逝带给她的伤痛,已由更多的忙碌取代。她除了准备毕业作品及论文之外,也在准备进军就业市场。

  但这个夏天,她确实又苍白消瘦起来,胃痛也发作过好几次,看在江野眼中,他深觉无能为力。

  江野不知道以菱苍白消瘦除了高婆婆的故逝,还有另一个直接原因—一江野的老奶奶及父亲江英涛,曾秘密到公寓找过她。他们两人很直接的表示他们的来意。他奶奶是基于  某种根深底固的古老观念反对同姓的人在一起,他父亲则更直接的说她不适合江野。她依稀记得奶奶用的是可怜又坚定的语气,父亲则用精明又务实的语气,两个人说得她胃直抽痛,心直颤抖。而且头痛欲裂。她也依稀记得自己很犀利的回了江野那个律师父亲一些话。但这些,她现在一回想就希望它只是一个噩梦。

  最重要的事是,她坚持着没有答应他们任何威胁利诱、他们说她不知羞耻也好,说她死皮赖脸也好,她是不会先放弃江野的。

  只是现在走一步算一步的做法,却又让她惶惑不已!如果江野的父亲、奶奶对他施加压力,他会怎么做?如果有一天江野厌倦她,她该怎么办?

  有时茫然回顾,以菱会突然升起生活该怎么过下去的恐慌!只有忙碌,她用忙碌来弥补江野的感情无法填及的内心空洞。

  这就是雅真所谓“浪漫”的同居生活。

  那是一个周未午后,江野由外面兴匆匆的冲进屋里抱着她转圈圈,还边嚷叫:“落成了,落成了!风和居落成了!”

  好不容易放下被转得七晕八素的她,在她尚未站稳之前,他又拉着她往外冲,直到把她塞进红色跑车时,还兴高采烈的直发笑。

  以菱头晕目眩的瞪视正启动车的江野,惊魂肯定的问:“你在发什么疯啊?”

  江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与被晒得黝黑的皮肤相映成趣。他劈头一句,“风和居盖好了——-!”

  “风和居’是什么东西?”

  “风和居就是我们梦想中的那栋房子吧!我没告诉过你吗?”他拍拍大脑,仿佛不相信自己胡涂至此。

  “你‘几乎’不曾告诉过我什么!”以菱低声抱怨。

  江野忽略她的不满,情绪高昂的直向她解释房子何以会命名为“风和居”。

  照他的说法是大肚山是个丘陵地形,又近梧楼港,有时吹起风来也满吓人,因此请人取个“风和居”来缓和一下“风势”。他还取笑这个名字也适合她。可以“中和”一下她的烈性子。

  车行约十五分钟。远远就看到那一排排造型类似又各异其趣的花园房。

  “这就是你奸张设计图里的房子?”以菱在车子驶近时间道,脸上则充满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一模一样。”江野熟练的操纵方向盘进入车道,满脸得意。

  以菱安静的望着一栋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欧式房子,有感动,有某种程度的敬畏,这些房子充分展现江野的才气。而发觉自己爱上的男人有此等才情与智慧,对她更是个极大的冲击。她虔敬的感受那种神奇。

  几分钟后,车子在一栋坐北朝南的别墅前,以菱透过镂空的雕花栏干往里面望,又一个惊奇——里头竟是花木扶疏。

  “进来参观吧?我的皇后,这是敝人、在下、我为你准备的小小宫殿呵!”江野打开车门,鞠躬如仪的请她下车,惹来她一阵笑声。

  进门后,以菱左顾右盼,首先对植在墙边的一排树木产生兴趣,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树?看来很眼熟,你怎么会想植这么一大排?”

  “这叫艳紫荆?又叫洋樱花!”

  “艳紫荆?洋樱花?好美的名字,可是樱花都是小小的吗?它的花可没那么秀气”

  他伸手摘下一朵花递给她说:“它是一种小乔木,因为花朵繁茂艳丽,才被比拟为樱花的。每年春夏间开花,花有淡紫、粉红、桃粉,花朵瓣片五枚,你仔细瞧瞧、它其中有一瓣会呈放深的颜色。”他微眯着眼看以菱把玩手中的花,回想说:“我对这种植物情有独钟是有原因的。记得有一回我到南部乡下朋友家度假,在一个起雾的春天清晨,无意间闯入一片怪异的美景中,都是那一片由这种树木构成的巨大花海,当时正逢它们的开花季节,旧叶多黄落而花朵繁密,满树皆花,尤其它们在雾中是一种淡淡的、朦朦胧胧的紫,花瓣又纷纷飞飞,落英如雨,沾衣扑面,就像诗境中的‘片片飞花’,煞是好看。真的,当时我便深刻的爱上这种树,我疯狂的去找寻比对这种树与花的资料,后来知道它们有个相当优雅的名字——艳紫荆。其时我也决定将来有自己的房子时,我要植它一大片、而这一排树,只是另一个梦想的实现罢了!”

  除了那排艳紫荆,另一面墙边是几株修剪整齐的变叶木,几盆九重葛往墙上攀爬,江野似乎有意用它们来装饰一面墙。园子中央是一座小小的水池,池中央有一座令人惊喜的小雕像,那是仿古曲画家安格尔的画作“泉”中裸女站的小小圆雕,一道水柱正由裸女手中倒提的瓶子里倾泄而下,看来逸趣横生。

  最特殊的该是分据水池两旁的小花圃,它们由许许多多  多空心砖及灰色石绵瓦重重叠制出空间感。每个空隙中都放  置着一两盆花。有紫色的大飞燕草、桔色的金盏草、黄花瓣  的香紫罗兰、娇小的粉红矮雪轮,以及长得相当茂密的白边  竹蕉。

  “很不错吧!”江野颇自豪的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

  “岂止不错,简直太棒了!”以菱深吸了一口不知由何处  传来的茉莉花香味,极兴奋的说:“这座花园一定花了你不少  时间去构思!”

  江野爽朗的笑开了,学她陶醉的吸了一口花园中的香气  才说:“你的恭维真受用,不过我得招供,我无法全才利设计花圃,这园子是委托一个专职庭园造景的朋友设计的,我只约略规划内容。”

  她取笑他的老实,然后不由分说的被他带往屋里!

  又是别出心裁的设计,一个六角型的天井兼玄关宽敞又明亮,许多简单的藤篮或由天花板悬下,或放置地上,每只蓝中都有一盆小巧可爱的绿之铃或蝴蝶兰。

  随后以菱跟着江野迈入客厅,在他打开灯的一刹那,她冻在原地。老天!客厅真可用豪华来形容了!天花板往上挑高,其上镶着大片的彩色玻琉,地上铺着黑色发亮的地砖,每块地砖周边还环着一圈暗纹,晶亮得教踏在上面的人忍不住想踮起脚尖以免磨损它们。一片米色系的地毯上是一组米色系的沙发,一面大落地官及几扇小窗边也都悬着米色系的透明蕾丝窗帘,它们在江野扭开的昏黄灯光中闪着典雅的粉红色泽。室内唯一的鲜明色彩的柜上的小摆饰、墙上的几幅小壁画,及沙发上几只色彩艳丽的抱枕。整个客厅看来极具情调。

  约略浏览过后,以菱激动的转身环住江野;孩子气的一迭声说:“我们真要住这房子吗?它漂亮得象个梦境!”

  江野爱怜的扣紧她的纤腰回答,“我的女王终于为这房子心动了,楼上还有更多作梦的空间,想去看看吗?”

  她由他领着简略的看了看楼下,然后步向回旋的楼梯。以菱边看边叹息,这屋里分别布置有和室、书房、起居室、客厅,还有一间光线视野极佳的工作室。等江野神秘兮兮的推开最后一道门时,以菱看着房内大大的叹息一声。

  “我们的新房。”江野贼兮兮的笑着说。

  她赧然的偏过头去,眼光不偏不倚落在那张看来大得吓人的白色圆床上。她酡红着脸趋近,假装欣赏半弧型床头柜上的浮雕及柜上凹槽内四只晶莹剔透的玻璃花瓶。还有墙上几幅特殊的镶嵌画。

  “好美的花瓶,好美的画。”以菱低呼。

  “好眼力!”江野嬉皮笑脸的靠近她说:“这是意大利著名的水晶玻璃及马赛克镶嵌画。”

  “哦!”以菱甩甩头,用迷惑的眼神盯了江野半晌,眼光转向安全的浅蓝色地毯,丢出一个濒临危险的问题,“那么那个圆型大床又是是哪一国的特产?”

  “非洲。”江野戏弄她。

  “真的?”她一脸愕然,表情是信以为真。

  “假的!”江野哈哈大笑说:“你很好骗喔!”

  话声方止,以菱抡起粉拳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两记,他唉呀呀的呻吟,趁她咯咯笑时把她扑倒在尚未使用过的大床上。

  江野收起笑定定的注视她,她还是兀自笑个不停,一个充分发自内心的开怀的笑,他惊觉到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种笑容了。他忘形的看着———她的笑容一只是他无法形容的美丽。他心虚的想着——如果他失去了她的笑容会怎么样?

  他疼痛的想着,使力拥紧她并努力排拒此一纷乱的想法在脑海中成型,他把她拥得好紧好紧,好像害怕她刹那问就消失于无形。好半晌,他开始解她的衣服,这一刻他渴求她完全跟他一起并融入他。

  他徐缓的褪下她的衣服,仿佛在执行某种隐含神圣或邪恶的仪式,而这种仪式不容她抗拒。

  她止住笑,抬起手臂回拥他,贯注全神的反应他,用许许多多热情与他做无声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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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江野和以菱挑了个黄道吉日搬进“风和居”,两人并小小的庆祝了一番。

  搬入新居后几年,以菱还是存在着不真实感,仿佛风和居并非她有资格拥有的家。她必须时时提醒自己这种实际的想法。

  她常常怀疑却不敢追问,江野是用什么理由使得他的奶奶及父亲不来过问这房子及房子之中发生的一切事情。江野甚至不曾让她妹妹江心出现在这栋房子里。她迷们于他似乎有双手遮天、神通广大的本领——又黯然于他从不对她提起他的家庭现况,或带她回去见他家人的打算。而她却时时恐惧于有一天江野的家人出面指责她“鹊占鸠巢”。

  第九章

  毕业后的三、四年间,以菱是在且喜且忧的状态中度过。

  几年内,她投注于竞争激烈的服装市场,做个专职的服装设计师。

  起先,她由助理做起,一年后,因她的设计才华使她在公司中崭露头角,她迅速窜起,升任设计师,直到设计课课长。

  江野在为她高兴之余,余不忘记椰揄她和他一样的“不务正业”。

  其实。这时的江野早就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了,他正野心勃勃、自信满满的为他的事业打基础,希望能在建筑界闯出一片开阔的天空。

  然而,在这种杂晃交错的忙碌时空里,两人又开始三天两头碰不到一次面,就算碰到了,也只是各就各位的各睡各的。

  常言道:“情到浓时反为薄。”以菱不免要忖思,她和江野的感情是否也走到这个境地来了。他们俩俨然老夫老妻的同居多年,差就只差江野的一个“爱”字及名媒正娶。

  以菱更常臆测的事实是——江野不敢给她承诺绝不仅止于他母亲对他的伤害,或者,他也会担忧他的家人能个能接纳她这样的媳妇——一个除了对他的爱,其他一无所有的孤儿。

  就在以菱刚过二十八岁生日后不久,她的噩梦成真。

  江英涛——一江野的父亲秘密席卷至她的公司,唐突的邀请她共进午餐。以菱早就预感宴无好宴,四年多前的话题又  将卷土重来,这一次可能会淹没她。

  用餐中。江英涛一直用莫测高深的眼光评估她,那眼神并没有太多尊重。她劈头第一段话便是,“几年不见,你更会打扮,也更世故了,你相当有本钱,难怪小野为你痴迷了这么多年!”

  “开个价码吧!那幢房于已不适合再让小野金屋藏娇了!  ”他又说。

  以菱一愣。价码?金屋藏娇?他是这么看待他儿子的感情吗?他可一点都不掩饰他淡漠语气中的轻蔑。

  以菱清清喉咙,艰涩的开口。“你未免把你儿的感情看得太廉价了。”

  “不,够昂贵的了!”江英涛深沉的逼视她。“除了现今等你狮子大开口之外,江野在在你身上已浪费太多年,我只是没料到你也会在他身上耗这么多年工夫。长久以来我可以不闻不问,不过江野的奶奶健康愈来愈差,她也愈急着想抱曾孙子。我可不能任他再胡闹下去了。”

  她扬起眉瞪视这个把她最珍视的爱情视为胡闹的男人,僵硬的问:“为什么反对我?”

  他眼中浮现不耐说:“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你不适合江野。”

  “为什么?多年前你并没有很确切的说明为什么我不适合江野,多年前你也不曾要我开‘价码’。如果你肯定要我放弃江野,总要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

  江英涛踌躇一下才说:“最起码——一你们成长的环境不同,合适条件就不多。”

  以菱冷笑,“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你可以直说我没有配得起你们江家的显赫家世。”停顿一下,她忍不住反问:“马伶俐是你期望中的儿媳妇吗?”

  换江英涛表情愕然。“你也知道马伶俐?”

  她兴灾乐祸的点一下头说:“见过一次,她和你女儿江心一起,在江野的大学毕业典礼上。”

  “小野真够胡同!”他气愤的轻拍桌面,随即冷却表情自持的说:“你知道了也好!马伶俐一直对小野情有独钟,只要小野点头,我们两家就马上办喜事!”

  以菱脸色瞬间刷白,好半晌,她才露出一个不敬的笑容来掩饰眼底深沉的绝望。她说:“很好!那么你可以去叫江野点头,如此一来咱们也可以省略谈‘价码’的麻烦。”说完,她拿起皮包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坐下,江小姐,事情还没谈清楚。”江英涛按住她的皮包,两人眼光对峙着。

  最后是以菱无奈的坐四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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