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她的纤纤素手,领着她坐入床沿,靠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没错,咱们再也毋需愁眉苦脸了,因为妳是被我偷偷放在心里头长长久久的楚儿,而我是妳的天漠。今夜,是咱们有情人的聚首。」
突如其来的微笑照亮了他的脸庞。「来,我保证,咱们会找到不输给仇英和巴锴那龌龊伎俩的方式,我也要妳对我保证,在四更天来临之前,忘掉仇英、巴锴,忘掉咱们身在何处。」
他的笑容迷惑了她。「咱们……该怎么做?」
「如妳方才所说的,用心……假设与想象。」他立于她的身前,巍然如巨人,可他脸部的表情却因柔情而发光。
苍天在上!去掉那些刀凿以的冷硬线条后,他简直比她的姊夫们还俊俏。「我该……假设及想象些什么?」因为过度的惊奇,她显得有些呆板。
「假设今夜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呀!」他伸手轻轻拂了一下她落在颊畔的蓬松发丝,逐步引她进入另一场美丽的幻境。「想象妳我如今是在咱们的新房里,瞧!墙上那帘大红喜幛和桌上的那对大红喜烛,今夜,妳是我的新妇……」
他微微颔首,彷佛陷入了沉思。「妳终于成了我的新妇!回忆当时初相遇,我便知道唯有妳方能安定我这如浪子般飘泊的心。可叹妳是大家闺秀,我却只是一介武夫;妳明耀似星,我却卑若尘土,咱俩的恋情受妳父亲百般挠阻……」说着说着,彷佛他俩真的历经过千辛万苦似的,他的笑容缓缓消失。
她因为他深情的话语而无法调开视线,此刻,他已然和她认识的那位冷漠、严厉、自制的男子不同,就像他已掀开小心遮蔽自己的帘幕,让她得以在一窥光亮时,也同时见识到他的另一面。
摇晃的烛影下,他的五官亦明亦暗,刚毅的脸上有微光的浮凸与暗影的凹陷,形状优美的唇与发亮的黑眸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吸引人。
「之后呢?」她如梦似幻的问。
「之后我征战沙场数年,原想就此将妳遗忘,也为妳所遗忘;放弃妳,也为妳所放弃,乃至希望就此死去……可上天垂怜,我立下了彪炳战功,衣锦还乡,我因此有了自己的府邸、丰厚的衣食俸禄,甚至只要我愿意,坐拥三妻四妾、享尽人间风流艳事皆非难事,可我的心里却仍只容纳得下妳……」
他顿了下,形容显得有些哀戚。「我一直无法忘怀妳,无论是在杀戮之后的喘息间,抑或在寤寐间的梦底……我的心中唯有妳!妳那骑着马儿奔驰,绺绺青丝散在身后,我则守候在妳的前方,勒住马嚼,艺高胆大的跃上马背,与妳一块驰骋于莽莽草原的景象,妳发香缕缕氤氲,妳笑颜似芙蓉晓日,令我忘怀一切悲伤与痛苦……」
「是的,对你,我亦如此。」她喃喃低语,不自觉陷入他编织的幻景里。
「楚儿,妳愿不愿意告诉我妳对我的感觉?」他也坐上床沿,与她依恋相望。
她无声的与他对视,突然有些害怕让自己陷入此种彷佛愈演愈真的虚拟幻境中,然而,他那令人无所遁形的柔情眼神,让她无法不坦承自己的心情。
「我觉得……你好似我生命中从未察觉,却命定的那一部分,你远离的那段日子,我茶饭不思,失了魂、落了魄,连与咱们门户相当的人家上门来提亲,我都抵死不从,爹爹哀叹我是被鬼迷了心窍。」
「如此说来,我央媒婆二度上门提亲,是正确之举啰?」
「是啊!只因情意坚贞,咱们终于能结成连理。」
「是啊!今夜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哩!瞧瞧咱们的新房,一大片的红喜幛、一室的红烛光,多么喜气洋洋啊!」他指着空无一物,萧索的石墙,神情却彷如真有个新房般的幸福洋溢。
「这儿真是咱们的新房吗?」
「妳定和我一样,兴奋过头了。」楚樵温柔的责备着她的怀疑。「瞧瞧那个翠屏障,是上头赏赐的,至于那对鸳鸯交椅,可是妳的嫁妆呢!」
「是啊!」她蒙眬的彷佛真的瞧见了眼前景物。「可你为什么坐得离我那么远?这会儿你已是我的夫婿、我的相公了啊!」
「我是怕吓着妳了啊!」他缓缓的挪动,终于与她膝膝相促。「妳是如此的纤巧,像易碎的珠玉,我是如此粗砺,就如同妳爹爹以为的,我太过狂放不羁,不适合他娇柔脆弱的千金。」
「可你已是我的相公,相信我,我不像你所想的那般脆弱。」
「我却仍必须确定妳是真的要我。」他将她的纤手按在他的胸口。「妳尚不解人事,我得留心,以免伤了妳。」
「你不可能会伤我的。」花绮比他更笃定。小手悄然溜入他早已破裂不堪的衣襟,绕过他的腋下,展臂环抱住他宽阔厚实的背。「你与我相知、相惜、相许,你不可能会伤我。」
楚樵因那突来的压力而感觉到肋骨与背脊隐隐作痛,那是连日来巴锴与仇英逞凶所留下来约结果,但他却感激她的触摸,犹如她已替他铺好一条通往云端的路径,就等他率性漫游了。
他不再慎重其事,索性解开自己的单衣,露出硕壮的胸膛。
爱恨都是无心,只是际遇,然温言软语却较暴力或强迫更胜一筹!
审视她云鬓松挽,晕染两颊春潮的怯怜模样,即便楚樵是个再剑戟森严的捕头、再不解风情的武夫,也不觉心神欲醉、魂魄荡漾了!
抽去她的簪子,撩乱她的鬒发,情致缠绵的掬饮她的艳潋。他的唇就落在她的唇上,品尝着她,也以舌尖说服她来品尝他。她学得慢,但终于,她也将舌滑入他的唇间,与他嬉戏纠缠。
从不晓得吻可以如此动人心魄,彷佛这个男子的心与魂全附在她的唇上了。
稍后,她惊讶的觉察到他的改变!他的呼吸转为急促、激烈,他轻轻解开她的薄缕,扯松两人的罗带,展开无比亲昵的探索……下颔、朱唇、雪肤,留下一处处他胡髭刷过的粉色痕迹;酥胸、肋腹、腿间,印下一波波他激荡的情潮所挑起的旖旎。
她任由他摆布,曾半防御、半热情的耽溺在爱情戏码中,亦曾半尴尬、半释然的嘤嘤啜泣。他所给予的感官磨折,是陌生、是细致,也是骇人的。
终于,她腹中深处的激情被燃点,如野火延烧,依着亘古以来的本能,寻求并顺应两人间的契合。
楚樵以双肘撑起自己介入她的腿间,在一记有力的推移后,他被包裹于液体般的热流中,整个人深陷在稠馥的狂喜中。
楚樵感觉自己被囚困住了!囚困在花绮困脂红颊与深黝的眸子间,囚困在她的款款柔情与爱意之里。
而她的娇喘、她的呜咽、她的吟哦、她的轻泣,则更教他心荡神驰、魂魄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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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楚樵与花绮同时被冷醒了过来。
已是仲秋时节,夜里凉冷,幸好石室只开了一扇连头都探不出去的小窗口,紧拥着怀中的绣幌佳人,楚樵倒也不觉得寒凉。
花绮的颊畔犹有残泪,却匏犀微露、笑颜初绽。
「玉抹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无力。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绮梦迷。」她低吟,若有思的轻抚着他似乎一夜就长长的胡髭。
捉住她的柔腕,他将唇贴在她的掌心上厮磨。「好个『绿窗绮梦迷』!可知道,自第一眼见着妳,妳便是我的绮梦了。」
花绮感受到楚樵胡髭扎人的触感,她心跳狂乱,却不舍移开,只是亦嗔亦喜地道:「哄我!想昔日,你骑着那匹恶魔般的黑马,大军压境似的朝咱们几个弱女子冲来时,你还同仇杰戏逐着我,那一刻,我逃无可逃……」说起仇家兄妹,花绮的眼底不禁漫入了现实的愁虑。
楚樵可不想让仇家兄妹的阴影趁虚而入,破坏了此刻的旖旎气氛。「我也是的,昔日妳逃无可逃,今日逃无可逃的却成了我的写照,妳相信吗?在这里--」他轻触她的心口。「妳已将我囚在这里,我……逃无可逃了!」
从不晓得一向讳莫如深的人,也能如此坦率浪漫,喜悦令花绮眼睑刺痛,泪水凝聚。
「妳……可还好?」他殷切的俯视着她。
「好,既美……又好。」她桃腮酡红,眼波莹莹。
楚樵瞅着她,瞅到瞧目不转睛、心不转情。「如此说来,我可需索更多啰?」他像孩儿讨糖般的低语。「我似乎要妳要的不够,妳可愿与我……麝香微度,再赴巫山?」
多露骨的求欢哪!
花绮的脸更红了,然男女欢爱乃开天辟地以来最自然的事,更何况良宵如此苦短……
念转至此,花绮拋弃矜持,藕臂缠绕上楚樵的肩膀,双腿缠住他的下腰。
而楚樵也不再赘言,只尽情的以唇饥渴的掬饮她的甜蜜,以身狂野的在她身上烙下他爱的印记!
第七章
四更天,石室的门被推动,惊起半寐半醒的楚樵,他倏地从石床上一跃而起,直觉的护住怀中的花绮。
「荷!才数个时辰,便对三格格生出保护欲来了?」仇英妖娆的走入石室,骨碌碌的眼睛直往楚樵赤裸的上身瞄去,其神情,烟视媚行中带着悻悻然的不悦,在瞥见楚樵护在臂弯里的花绮时,那眼神又变得怨妒。
「可见楚大神捕多满意如此的安排了,瞧这一室春色,应该是有过无边的风流吧!咦?看来我可以改行当虔婆了呢!」
仇英身侧那两名壮汉被逗乐了,同仇英挤眉弄眼的,一脸的暧昧。
楚樵和花绮并未响应,只是满心防备的紧盯着他们。
仇英挥手示意,壮汉便立刻上前抓人。「不过,即使楚捕头你相当享受如此的安排,我仍须不近情理的打散你与三格格这对同命鸳鸯。至少,我必须确定你俩并非同上次那般,为了三格格的名节在演戏,所以,咱不得不拿三格格再相验一次。」
壮汉趋前欲抓花绮,楚樵直觉地想放手一搏,仇英却出声威胁。「楚大捕头,别轻举妄动。咱们只是借三格格去验个身,你若胆敢动根手指,我可就不敢保证你的三格格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妳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楚樵真的好想出手与贼人厮杀一番,可目前他手无利器,仇英的喽啰又为数众多,若放手一搏,他可说是半点胜算那没有。
「我说过,我要教你和三格格无以回头!不过,若是能让你俩独处几天的话,效果也许会更好,干柴烈火……哈哈!最好烧出个孽种,你与三格格这辈子便再也难立足于世间了,你楚樵这一生也再难出头了,哈哈--」
「好个阴险的贼婆!」楚樵咬牙切齿的说。
「随你骂吧!」仇英不在乎的手一挥。「将楚樵的脚铙铐上,把三格格格带走!」
那两名壮汉一个约制他,再度帮他套上手铐脚镣,另一个则将满脸惊惶,直想挣脱的花绮拉出石室,强行带走。
「妳要有点良知,仇英,同为女子,妳不该再教她经历那种--」话未说完,砰然的门声就打断了他的话。 三格格会吓坏的!
这念头又一次窜入他的脑海,令他喉头发苦,可他却被困在石室中一筹莫展。
他气得想杀人,唇角苦涩的扭曲,他无法忍受她独自害怕、无法想象那群龌龊的人渣碰她的情景!痛苦切割着他,久未尝过的热泪滋味也刺痛了他的眼。
他想大开杀戒啊!而且,他保证自己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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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石室的门开了又关上,被推进来的花绮奔过冰冷的石室,笔直冲向楚樵。
「带我回去!我要回去!」她撞入他的怀抱,泪水跌落眼眶。「丑陋,太丑陋了!那是我这辈子都难以抹去的脏垢,我想回去,天漠,带我回去!」她语无伦次的说,浑身冰冷且直打哆嗦。
「回靖王府去?」他轻声问,当她是孩子般的抱起她摇晃。
「不,不去那里,我要回咱们的新房去!」她合上眼睛捱紧他。
定下脚步,楚樵俯视着怀里饱受惊吓的花绮,她仍处于震惊与不言的状态中,然在经历了那一切后,又有谁能苛责她呢?
他想提醒她,新房只是两人短暂的幻想,可今日,她已面对太多的丑恶,稍稍幻想一下又有何妨?「咱们早就在新房里了呀!」
「是吗?」她不安的环视石室,稍后又点头道:「是了,那是你上头赏赐的翠屏障,来!咱们一起坐我爹爹送的嫁妆--那对鸳鸯交椅上。」
她更贴近他,彷佛经过了地老天荒,她才迫使自己回归现实。「你一定认为我疯了吧?天漠,我想,我真的快疯了……」
「不!妳绝对不会因此被击倒的。」他以唇贴紧她的太阳穴,内心溢满怜惜。「妳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是吗?」她微扬眉睫,并不确定他是真心的恭维,还是只为了要安慰她。
「是,我肯定是!瞧妳,为了我,不惧性命之危,甘冒贼扰之忧,无怨无悔、勇往直前。仔细一想,我楚天漠究竟何德何能?怎值得妳如此的挚情相待?」
推心置腹的言语终于挽回了她些许酡颜与笑影。「值得的,因你是我的相公、我的夫婿。」她深情的凝视着他。
楚樵是如此喜爱她粉靥酡酡、含情脉脉的娇俏模样。「来!我帮妳拢拢鬒发,插上簪子。」他执起方才颠鸾倒凤时帮她抽去的发簪欲簪上。
「下,我不要簪它。」花绮出乎意料,激烈的拔起簪子,往远远的墙角一掷。
楚樵并不讶异她此刻的任何反应,事出必有因!他只是静静地拥紧着她,等待并聆听。
「那簪子是虔婆帮我簪上的,就在仇英吩咐她把我打理好之后,她居然胆敢一脸诡异的附我耳边说:『小心这簪子,锐利得很。』不晓她是何居心?可光看她帮着仇英做那些羞辱我的事,她便是罪无可逭,而那簪子总提醒了我那些屈辱。」她的泪水再度如断线的珍珠般落下。
「甭想,也甭哭了,可也甭忘记,今夜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妳是我的新妇,而我是妳的丈夫,我立誓,绝不再教妳受一丁点儿的委屈。」他摇晃着她、哄着她,如安慰迷途孩儿般立下他或许没有能力实践的誓言。
稍后,花绮终于疲累的偎着他睡着了。
楚樵先安顿好她,再拾起角落的簪子开始思索,推敲那虔婆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同花绮说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