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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梦天使 page 14 作者:季莹

  大陶的白发父亲一脸兴味的拿起椅子上的两条大浴巾分别丢给湿淋淋的大陶和依娜。

  想起两人方才在这一群人面前上演的亲热镜头,依娜就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脸活下去。

  好笑的是,陶健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拥着略显羞赧瑟缩的依娜走向父母,一脸的漫不经心。“爸、妈,怎么忽然跑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陶健方的母亲绷着脸。“你结婚就通知过我们吗?我真不晓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个父母?”

  “爸、妈,和依娜结婚是临时决定的,很匆促——”

  “我们又不是负担不起盛大的婚礼,为什么要搞得那么仓卒!公证结婚,哼,你要我们怎么对亲朋好友交代?要我们这个老脸往哪里摆?”

  从大陶母亲保养的极良好的脸孔和身材来看,就晓得她是那种很养尊处优、很传统、很顾家、又难免势力眼的女人,一生无虞的衣食,让她培养出一身的好气质与好面子。

  至于大陶的父亲,看起来却是另一号矛盾的人物,头发斑白的他拥有企业家的架式,可是脸上经常流露的慧黠笑意,让人感觉他不仅深谙返璞归真的道理,还有十分引人入胜的亲和力。

  “老伴,公证或大开筵席不都是结婚,我们的老脸还不是好端端的摆在我们的颈脖子上,别一见面就为难孩子们了!”大陶的父亲先控制住场面,然后开始要求大家要谈就进客厅里面谈。

  大陶的母亲不情不愿地带头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拉过一直愣愣立在一旁的墨镜女子,脱口强调:“不为难他们,难道要为难丝丝。”

  似乎是他母亲语句里的某个字眼引起了陶健方的关注,他如遭雷击的侧过头,紧盯着立在母亲身旁,那位他一直感觉有些似曾相识的女子!

  “丝丝?”除了地震,陶健方从未有过天摇地动的经验。“魏丝丝!”他近乎乏力地问。

  而仍被他揽在臂弯里的依娜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陶健方,震惊、脸色苍白到近乎灰败。依娜也同时盯紧那个墨镜女子。莫名的鸡皮疙瘩自周身窜起,那像是预警着某些事情即将发生。魏丝丝——是谁?

  墨镜女子缓缓拿下墨镜,令人惊异,那是一张肤质白皙到类似古瓷的完美脸庞,更令人惊异的是那脸庞有半边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唯有她一边微微抽搐的嘴角及夺眶而出的泪滴,表现出墨镜女子,不,魏丝丝的激动。

  “阿方!我想念你!”一句殷切、动人心魄的呼唤,唤醒了惊愕中的陶健方。

  就像影片里的慢动作,他不自觉地松开依娜,转身迎接魏丝丝投奔而来的身躯。他们相拥,紧紧的、密密实实的。

  “丝丝,真的是你?”陶健方熟识且急切的轻抚魏丝丝的脸庞。

  魏丝丝则头抵在他的额际,热烈的攀紧他,热烈的低喊:“是我,真的是我,惊讶吧,我曾经死过一次,又复活了。”

  “怎么可能?噢!怎么可能?”他爱怜地揉揉魏丝丝的短发,更仔细地看看她,又摸摸她的颊,再咬咬自己的手指,揉揉自己的眼睛,接着他既喜悦又激动的抱起魏丝丝转圈圈。“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感谢老天!”他们又叫又跳的抱成一团。

  在场的每个人都深受感动,想笑的兴奋的笑着,想哭的,便红着眼眶。唯有依娜,变成了局外人。

  这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她搞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义务或权利去搞清楚,她也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大陶看着这个魏丝丝的爱怜表情,是他从来不曾用在她身上的。

  稍后,从这群不速之客与大陶的对话中,依娜终于搞清楚了魏丝丝是何方神圣!也弄懂了她和大陶之间的来龙去脉!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么曲折离奇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周遭!

  原来,魏丝丝“曾经”是大陶的未婚妻。陶魏两家原本是世交,全都以经商起家,也十分的乐见陶健方和魏丝丝结成儿女亲家。但四年多前,陶健方和魏丝丝这对香港商界的第二代金童玉女相偕坐游艇出游,却不幸遭逢海难,游艇整个沉没,陶健方幸运获救,魏丝丝却不幸坠落大海。

  这个消息曾在香港商界引起骚动,也曾被香港传媒大肆报导。

  “最最可怜的是从医院醒来的金童,醒来独不见他挚爱的人。”魏海伦喃喃念着那段已成历史的剪报。也在这一刻,依娜才弄懂,原来魏海伦是魏丝丝的妹妹,亲妹妹。

  接下来还有更精采的。事实是魏丝丝没有死,头部受到重创的她差一点变成植物人,幸好她的父母爱女心切,送她到医学技术最先进的国家去就医,那位戴金边眼镜、身穿白袍的男士果然是位医师,是魏丝丝的主治大夫。

  “因篇唯恐这次的故人重逢她会太过激动,所以我这个主治大夫只好乖乖的整装,跟着她后面回国。”主治大夫托了托他的金边眼镜,先是腼腆,继之严肃地说:“过去四年,丝丝以令人敬佩的毅力,勇敢的熬过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手术,其目的,无非是为了早日再见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今她的一切内外伤都已经痊愈,唯一的遗憾是,她右半边的颜面神经受伤最巨,现在已经完全麻痹。所以我希望大家看不见她完整的表情时,不要介意,当然,假使你们能用心看个仔细,相信你们也能看出她那半个笑容也非常的Beautiful、非常的Special。”

  不晓得为什么,依娜能听出白衣医生那微带酸辛的滋味,即使他表现的那么从容理智,但依旧没脱出杰出的男医师爱上他美丽女病人的宿命。

  而美丽的女病人,也似乎总是少了那么条神经。

  “阿方,你看,我的主治医生多宠我,对我多好!”魏丝丝如是强调,一脸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

  而两个男人终于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并在眼神交会的刹那产生微妙的电光石火——

  或许是因为突然有一阵心理不平衡,也或许因为一件单薄的浴巾并不足以抵抗泳衣贴肉的湿淋与晚春乍来的凉冷,依娜再也无心看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位还是她的丈夫)如争夺母鹿青睐的公鹿般的羝角较劲,并且对魏丝丝大献殷勤。

  她打着冷颤的告退程序并没有引起什么其他人的注意,就连她的丈夫也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便专心一意地去聆听那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魏丝丝传奇”。

  回到属于她的房里,她便瞪着那扇完全英国化的,区隔她房间的雕花门,开始计数陶健方多久以后能回到他的房间,或者会否如同以往几天,主动来开启那扇雕花门,用热情的拥抱温暖她。

  等她因为困顿而沉入帏幔被波之间时,她还在揣测四年多来的“魏丝丝传奇”已经说到哪里?两年前的?一年前的?或者半年前的?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自己也即将创下另一个传奇,有几个人,即将逼迫她这个现在进行式的发妻让出正室的位置给过去式的未婚妻!

  唉!谁又能说,这是绝无仅有的“唐依娜传奇”。

  魏丝丝出现的翌日,依娜的日子便开始每况愈下喽!

  首先是魏海伦的鬼祟怪异!从前她不晓得除了何旖旎之外,另有魏丝丝这一号更能激发大陶柔情的人物,所以也没有特别去注意魏海伦这个年轻怪物,她总当魏海伦是年轻气盛,才会不懂稍加收敛她的野心,可是如今看来,魏海伦的年轻气盛是因为背后有一座大靠山。

  魏海伦不讨人喜欢,真的不讨人喜欢。至少和她丽质天生、举止柔和的姊姊比起来,她那股目中无人的气焰,让人不敢恭维多了。但如依娜所想象的,她的背后有一大座靠山,所以她有本钱嚣张。

  这是魏丝丝出现后的第一天上班,依娜正瞪着手中那叠某宗积体电路的竞标发呆,心里想着的却是陶健方昨晚“好像”没有回房安歇,今早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留下了一张字条在两人相通的门边,要她今天自己来上班。

  依娜正恼火着,即使和老情人好久不见,陶健方也不该因噎废食的取消了今早一项重要的会议。

  前一秒她烦躁地朝自己桌面甩下卷宗,下一秒魏海伦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她的桌边。她笑容满面地在她桌上放下一杯咖啡。“哟!唐秘书,心情好像不太好唉!”

  魏海伦明知道她从不在一大清早喝咖啡。她的咖啡,摆明着挑衅。依娜还算冷静地看着她,看她打算卖弄她的三流台词到什么程度?

  魏海伦也确实相当的单刀直入。“其实你应该接受事实,陶总和我姊两人不只是青梅竹马,还曾经是一对十分‘相爱’的未婚夫妻。”

  相爱!的确,她唐依娜是没得比,她现在只能爱却无能被爱,可是,这不是她的错,她也相信这种局面假以时日绝对可以改善,只要给她和陶健方一些时间。

  “那么魏海伦,你为什么不接受陶总和我已经是一对‘恩爱’夫妻的事实。”或许是基于女人的好胜心,她违背事实的反问。

  “恩爱?哈,这两个字不只我们所有的人不信,恐怕连陶总他自己都不会承认。”魏海伦像已一刀结束她性命似的干笑。“我们晓得一些你的底细,连陶爸陶妈都晓得。在和陶总结婚之前,你接受他的金屋藏娇,和他有些——需要上的交易,这点你不能否认。”

  依娜僵定在座位上。真是要命,原以为两人的事是极端保密的,没想到居然人尽皆知,真是要命。“够了!”依娜定了定心神,摆出上司的威严。“够了!魏海伦,我和陶总我丈夫之间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来追究来置评,何况,现在是上班时间,麻烦你快点回到工作岗位,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是依娜第一次对魏海伦那么措辞严厉。魏海伦又岂是省油的灯。“别太神气,唐秘书,虽然你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但还有许多人管得着,而且他们也十分想管。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唐秘书,你或许是个优异的秘书,却不是陶总妻子的最佳人选。好好享受你做陶夫人的滋味吧,因为那样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

  撂下她的“警句”,魏海伦走出依娜的专属办公室,透过间隔的玻璃围幕,依娜看见魏海伦正满怀恶意地边瞪着她,边拨出一通电话。

  才刚上班,依娜便感觉自己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般的筋疲力竭,更糟的是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感接下来的日子,是一连串的磨难。

  中午午休时分,依娜便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她刚出炉的婆婆,邀请她外出午餐。

  依娜开始志下心婆婆或许来意不善,不然他们大可在自己公司的顶楼餐厅吃饭,为什么婆婆却坚持外出用餐?

  事实证明依娜的忐忑其来有自,魏海伦的警告对她产生了影响,而她的婆婆也相当的开门见山。餐点才放上桌,她老人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唐秘——呃,依娜,这么叫你,很不习惯,因为你一直是我儿子的秘书,也从未想象,你会成为我的媳妇。健方闪电式的婚姻,让我和陶老很不高兴,十分十分的不高兴。”陶老夫人抿紧薄唇,很清楚地表达出她内心的不悦。

  而身为人家的媳妇,依娜似乎只能认份地陪着笑脸。“妈……”

  “不要叫我妈,我承担不起,叫我陶老夫人就可以!”“陶老夫人”一把阻断了她的话语。

  热脸去贴冷屁股的滋味并不好受,依娜从这一刻就看穿了“陶老夫人”并没有接纳她这个媳妇的诚意。问题是她和陶健方结婚了,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她不能对他的长辈无礼。“是的,陶老夫人,我为我们的仓卒结婚抱歉,健方是您的儿子,他的固执您一定比我还要清楚,我根本拗不过他……”

  “你的意思是他强迫你去公证?”老夫人狐疑地问。

  “几乎!”

  老夫人叹息。“健方这孩子大概被上一桩没结成的婚姻给刺激过度,一时糊涂了。像何家那样的女孩有什么好,堪堪只算颇具姿色,哪里高攀得上我们健方?如果丝丝在健方和何家那女孩订婚之初就确定生还,那么健方一定不会对何家那女孩有什么恋栈,就算婚礼在即,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解决。好不容易丝丝回来了,我们正庆幸健方和何家那女孩的婚礼没结成,哪晓得他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连我们这个做父母的都没有告知,就草率的和你结婚。糊涂,真正是太糊涂了。”陶老夫人没好气地强调。

  “健方和我结婚,真的这么令人难以想象吗?”依娜轻叹。“而你们,就这么难以接受?”

  “我们不是难以接受,根本是不能接受。”陶老夫人风韵犹存的脸上泛出了冷笑。“现在的你和不久以前的你外表是改变了很多,你变漂亮了,可是漂亮是很短暂的事,谁也不能改变你曾接受我儿子包养的事实。两年多来,你从我儿子那里获得了不少好处,这些我和我丈夫可以不计较,既然是交易嘛,有所得必有所失。可是一个识时务的女人,应该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当然,今天我跟你说这些,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告诉你,这样的婚姻,我们陶家绝不承认,我们绝不认可你这样的媳妇。”

  陶老夫人的直接还是令依娜怔忡了一下。是不是像陶健方母亲这类的人,都不能容忍别人有一丝错处?即使这样的错误,她的儿子也参与有份?

  “你们能认可的媳妇大概只有魏丝丝吧?”依娜放下动都没动到饭菜的筷子,食欲全消,反抗欲却兴起的直视陶老夫人。

  陶老夫人也一点都不隐诲她的企图。“你说的对极了,丝丝是唯一能配得上我们家健方的女孩,他们从少年时代便是公认的一对,丝丝有贵族血统,和英国皇室有些渊源,而我们陶家的祖先,也曾有幸受英国女王敕封爵位,总之,我们两家是门当户对,也唯有丝丝的高贵雍雅,能与我们陶家匹配。”

  哦!原来又是门第与血统的问题,依娜真是痛恨极了他们这类人的水仙花情结。

  “陶老夫人,我觉得您不像在选媳妇,比较像在替公马寻找要配种的母马。当然,他们都必须要有优秀的血统证明书。”依娜故意粗鲁的,半点都不带高贵气质的嘲弄。

  陶老夫人相当震惊,震惊这种粗话竟然出自儿子所选择的媳妇。“真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物,听海伦说,你是个道地的山地人,你们山地女人卖身的比例高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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