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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热爱 page 5 作者:季蕾

  他蓦地转头,两束冰冷的眸光射向她,冰冷得教她脊髓也忍不住发颤。

  “你说什么?”

  “我们……”剔透的泪珠缓缓坠下墨睫,“离婚吧。”她轻吐着气,嗓音破碎,伤痛欲绝。

  可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冷冷地望她,好一会儿,薄唇终于掷落阴沉言语。

  “我、不、离、婚。”

  一字一句,重重敲击梁冰的心。

  她倏地别过头,不愿再看眼前这张教她心碎的俊颜。

  “……为什么?”

  “我舍不得。”他清淡地。

  “舍不得?”她短促地笑,神情木然,嗓音尖锐,“是舍不得我的人呢?还是舍不得我的钱?”

  他没立刻回答,幽邃难测的黑眸直直拟定她,半晌,忽地掠过叫人心惊胆颤的寒芒。

  “……你说呢?”

  第四章

  “对了,梁小姐。”专任秘书莎莉在报告完梁冰今日的行程后,忽地递给她一张烫金信封,“这张邀请函指定你亲自拆开。”

  “哦?”梁冰扬了扬眉,接过烫金信封,眸光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华丽的信封设计,接着落定信封正面龙飞凤舞的落款。

  “你先出去吧。”她轻声对莎莉说道,视线,却不曾须臾稍离刚刚送到的邀请函。

  梁冰小姐  亲启

  她瞪着这仿佛潇洒随意,却又苍劲有力的笔迹,心韵,逐渐加速,明眸,逐渐深沉。

  是他。

  无须打开信封确认,她便能确定这张邀请函是谁送来的。

  是他!

  微微瘦削的脸颊渲染一片愤怒的红,清丽明眸,亦点燃灼亮火苗。

  他竟还敢来招惹她,竟还敢大大方方派人送来这么一张邀请函!

  想着,她咬紧牙,几乎是颤着手取出拆信刀,划开信封,然后,取出设计典雅高贵的邀请卡。

  他邀她周六下午到首都著名的击剑俱乐部一会。

  他想做什么?莫非他以为她会开开心心跟他来场击剑比赛?

  不可能的。她亲爱的前夫可不是那么天真的男人。

  一念丑此,梁冰端丽的唇冷冷一撇。

  经过四年,原本心机深沉的他功力想必又更进一层了,更何况这四年他还利用从她这边取得的资金创了个堂本集团,还经营得有声有色——能够这么快在商场取得一席之地的男人决不是易予之辈。

  这个邀请,决不是单单纯纯的老友相会,而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鸿门宴也罢,她不在乎,她惊讶的是提出这邀请的人竟是他。

  她微微一扯唇角,取出PDA,将这场约会在周六的行事历上记上一笔,然后找出打火机,将邀请函的一角点燃。

  火焰,轻轻缓缓地燃烧着,灼亮的火光和明眸的锐芒相映成辉。

  四年了。

  这四年来,她一直强忍着他加诸她身上的极度侮辱,即使偶尔在社交场合遇见了,她也不曾凭借梁家在欧洲上流社会的丰沛人脉给予他任何难堪。

  他用计从她手中取得梁家半壁江山又如何?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结合外盟重创堂本集团。她不这么做,不代表还对他有情,只是不想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再在社交界添上一则茶余饭后的话题。

  她忍他至此,已够仁至义尽。

  没想到他竟还敢嚣张地主动前来招惹她!

  如果他还以为她是当年不经世事的千金小姐,那可就错了。

  现今的她已不是当年为情所困的年轻小女人,在四年前那个东方微曦的清晨,她便已果敢挥剑,斩了情丝——

  *  *  *  *  *  *

  “什么?你说我怀孕了?”凌锐的嗓音蓦地扬起,蕴着极度的震惊,极度的愕然,却也,掩不去其间一丝丝希望。

  是的,希望。

  在望着家庭医生笑吟吟的脸庞时,多日来锁着多重烦忧的瞳眸终于一亮,点燃了希望之光。

  她怀孕了!

  在送走家庭医生后,她原本荒芜不生的心似乎又得到了一线生机。

  她想起了那一夜。

  那晚,她与堂本彻因为争吵而有了一场激烈欢爱,而当时,她感到那么不堪,那么委屈,那么伤痛……

  可也是在那样激狂的夜里,他们孕育了一个小小的新生命。

  想着,梁冰唇角不觉牵起淡淡笑弧。

  这个上天赐予的宝宝,会不会成为融化她与丈夫之间冰冷关系的温暖呢?

  彻会不会因为这个宝宝而良心发现,变回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呢?

  他会不会因此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会不会——重新爱上她呢?

  梁冰想着,一颗心沉浮不定。

  她有些害怕,有些恐慌,有些绝望,又忍不住偷偷希望。

  如果他能够变回原先那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她愿意原谅他,愿意忘了他在那个夜晚说过的所有伤人的话,愿意把它当成恶梦一场,就此摆脱了它。

  她愿意的,愿意装傻,愿意当那一切从未发生——

  只因为她爱极了他,爱极了他啊!

  她不能相信曾经对她那样深情的男人如今会这般冷酷,她不能相信曾经有过的甜蜜婚姻如今只余下苦涩。

  她不能相信这变化太快的一切,不能相信自己竟一夕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她要尽她所有力量改变这一切,挽回这一切——

  “彻,你今天晚上可以回来吃饭吗?我有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他低沉冷涩的嗓音。

  她听着,微微一颤,有瞬间庆幸这不是影像电话,她可以不必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你回来就知道了。”她勉强自己轻快地问,“你今天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

  “那你可以回来吃饭吗?”

  “……我尽量。”他不置可否,只是这么淡淡回应。

  但已经够了,只要他不拒绝,便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梁冰很开心,她甚至哼起流行歌曲来,在看着厨房准备晚餐时,自己也忍不住动手弄起两样小菜来。

  一直到将近晚上七点,她才上楼回房洗了个洒上玫瑰花瓣的热水澡,洗完澡后,她拿着梳子对镜刷发,刷得又黑又亮,接着换了套名家设计的素洁晚装,又在脸上匀上淡淡粉妆。

  镜中,逐渐映出一个清俏动人的俪影。

  她挑剔地审视着自己,尤其胸前那对只有A罩的小巧乳峰。她从来不曾介意自己胸部太小,可今晚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放开胸怀。

  她轻轻咬住下唇,瞪视镜中的自己好半晌,终于,幽远绵长的叹息逸出她芳唇。

  她转过身,在衣柜里寻出两块胸衣衬垫。

  “梁冰,没想到你也有想用这个的一天。”她淡淡嘲弄自己,却不再犹豫,将衬垫巧妙地塞入胸罩。

  打扮就绪后,她才翩然下楼,在点着浪漫烛光的餐桌旁落坐,专心地等待今晚的男主人归来。

  可他却迟迟不出现。

  挂在墙上的古董时钟,滴滴答答地敲着她逐渐混沌的神智,在每一个整点,更要来段清脆的音乐击碎她逐渐沉落的心。

  餐桌上丰富的餐点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直到古董时钟终于送出漂亮的皇后瓷偶,宜告这一天正式结束后,梁冰才从餐桌上站起身。

  她吩咐下人把晚餐撤了,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纤细的身躯宛若游魂般地飘上楼。

  她推开通往露台的落地窗,缓缓仰头。

  明月当空,清锐的月芒割着她脸颊,割得她——好痛。

  她取出手机,拨了堂本彻的号码。

  他接听了。

  当他低沉的嗓音从另一端传来时,梁冰不觉对自己涩涩苦笑。

  他竟然接了电话,教她想躲也无处可逃……

  “你在哪儿?”她轻轻地问。

  “在一个朋友这儿。”

  朋友?指的是他的情妇吗?

  她闭了闭眸,“你今晚不回来了吗?”

  “嗯,我不回去了。”

  芳心一冷,“你忘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吗?”

  “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我今晚很忙。”

  忙?忙着让他那些“宠物”服侍吗?

  明眸一黯,蒙上薄薄迷雾,“彻,我等你回来。”

  “你说什么啊?”他不耐地,“我不是告诉你今晚不回去吗?”

  “彻,你马上回来好吗?我等你。”

  “究竟想做什么?”

  她没有回答,仰头对迷蒙的夜空凄清一笑,“总之,我会等你。”

  她一直等,明月现了又隐,隐了又现,嵌于夜幕的星子逐渐黯淡,遥远的东方逐渐绽放朦胧辉芒。

  她一直等,单薄的身躯愈来愈冷,一颗心愈来愈沉。

  她一直等,直到干涩的眼眸再也酝酿不出任何泪水!

  她一直等,直到胸膛滚滚燃烧的情火缓缓熄灭,留下苍黯灰烬。

  她一直等,直到来自东方的晨曦圈住她苍白无神的容颜——

  他,没有回来。

  *  *  *  *  *  *

  她来了。

  从一个小时前他便在这儿等,一面出神地品啜着加了冰块和苏打水的威士忌酒。

  他本来猜想着她会不会来,猜想着也许她不会愿意再次单独与他见面。

  直到她穿着西装裤装的俐落身影映入他眼瞳,他才终于恍然领悟。

  梁冰毕竟是梁冰,不论她曾经被他伤得多深多重,那份不肯认输的骄傲是永远也不会改的。

  嘴角,淡淡牵起捉摸不定的弧度。

  堂本彻起身,迎向那个远远立定在豪华包厢另—角,冷冷睥睨他的女人!

  她挺直地站着,修长的身躯隐隐透出一股不可亲近的冰冷气韵,清秀的丽颜依然一如以往的素净,只点上绛色唇彩。

  她瘦了。

  不需仔细端详她的脸庞,他便可以轻易认出她莹润的玉颊如今已清减几分,纵然在璀亮明眸的映衬下,她瘦削的容颜仍旧清秀,但她——终归是瘦了。

  是这几年疯狂地埋首工作导致她透支了精神与体力吗?

  想着,堂本彻胸膛莫名紧窒,他微微蹙眉,试图逐去这莫名的感觉。

  “好久不见,冰。”他轻轻摇了摇酒杯,凝望她的黑眸若有深意,“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我好不好难道你不清楚吗?何必多此一问?”对他友善的问候她只是冷淡挑眉,“报章杂志多的是我的报导,难道你连瞧一瞧的兴致也没有吗?”

  “我确实很有兴趣。”他清朗地笑,轻轻松松接下她挑衅,“你这几年在华宇可算是鞠躬尽瘁了,听说下个月还有可能接任副总裁?”

  “有没有可能关你什么事呢?”她淡淡地笑,笑容像是温暖,明眸却含着冰,“总之华宇的副总裁是请不到你这个大人物来担任了。”

  “冰,你说话何必如此带刺?”他摇摇头,从桌上拿起另一杯威士忌酒,递向她,“来,我们喝一杯酒,算我敬你。”

  她没有理会他递去的酒,动也不动,“敬什么呢?”

  “算是——庆贺我们这次会面。”

  “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庆贺的。”

  “难道你不想见我吗?冰。”

  “你说对了。”她甜甜地笑,嗓音像裹上糖蜜,“我是不想见你。”

  黑眸掠过一丝异芒,“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想来看看这场鸿门宴你究竟想搞什么鬼。”她睨他一眼。

  “是吗?”他低低地笑,“不愧是你,冰,还是那么骄傲。”凝向她的黑眸灿亮。

  她蓦地颦眉,“快点说出你邀我见面的用意,堂本彻,我没空跟你闲耗。”

  “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谈一谈吗?冰,我们已经好久……”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她打断他。

  “是吗?可我倒觉得我们可以聊的很多。”他微微笑,停顿半晌,忽地沉沉开口,“我想念你,冰。”

  “你——什么?”她不敢置信,明眸点燃烈焰。

  “我想念你。”他居然还能镇定重复,“我们能不能再重来一次?”

  啪!

  清脆的巴掌声忽地震动子气流。

  梁冰颤颤放下右手,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小家子气到甩男人耳光,可却没有因这样的一时冲动而后悔。

  事实上,当堂本彻俊逸的脸庞浮现淡淡指印时,她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这就是我的回答,堂本彻。”凌锐的嗓音一字一句朝他微微惊愕的面上掷落,“我们不可能再重来,我不可能再上当,永远!你明白吗?”

  他默然不语,只是深深睇她,幽邃的眼潭像淀着某种深沉思虑。

  而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甩了甩头,旋过挺直的身子。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凝住了她步履,也震惊了她心神。

  她蓦地回眸,“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他低声道,忽地扬起眼眸,语调微微激动,“冰,我知道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她瞪视他,半晌,“堂本彻,你介不介意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如此低声下气?”沉冷的嗓音满蕴讥讽,“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吗?难道我梁冰的一半财产还不够你挥霍?”

  他摇摇头,“冰,你误会了,我是真的觉得抱歉,这几年我经常想起你,每想一次,就让我更恨自己一分,我实在——伤你太重了。”

  “伤我太重?”柔嫩的唇角忽地扬起诡谲弧度,“你是试图告诉我,如今在商界叱吒风云的堂本集团总裁觉得伤他前妻太重?觉得对不起他曾经弃若敝屣的前妻?”

  他轻声叹息,“随便你怎么讽刺我,冰,我是说真的。”

  “哈!天要下红雨了……”

  “我决定重新追求你。”

  真是够了!

  梁冰睁大眼眸,幽深的黑瞳里有惊异,有不信,有讥嘲,更有浓浓的啼笑皆非。

  这一切该死地是在上演哪一出闹剧?瞧他黯淡的脸色,就好像他真觉得愧疚似的!

  可他会愧疚?曾经以精心策划的谎言骗得她团团转的男人会愧疚?为了得到她家的财产,他可是整整在她身边筹划了五年啊!

  能够不动声色地在她身边待上五年,之后又能扮演热情的追求者与体贴的丈夫长达三年——光这份耐性与心机就非常人可比。

  这样的男人会愧疚?这样精明冷酷的男人会为他过去所做的一切要求原谅?

  她才不信!

  她只信他的确厚颜无耻,竟能够为了重新取得她信任演上这么一段可笑荒诞的求情戏——

  “你真的想追求我?”秀挺的翠眉兴味地挑起,“追求我的人呢?还是我的心?又或者,你想要的,是我另一半财产?”灿亮的眸光在他身上嘲弄地逡巡,她不怒反笑,可甜美的笑容瞧来却更令人心寒。

  就连一贯冷静的堂本彻,湛眸也要为这样的笑容微微一黯,俊唇牵起涩涩苦笑,却默然不语。

  “说话啊,堂本。”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你不是很能花言巧语的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依然不说话,凝望她好一会儿,才镇定开口,“我不想辩解,冰,过去确实是我错了。”

  “哦?”她冷冷一笑。

  “现在我追求你,也不敢求你回报。”

  “是吗?”她笑得更畅快了,“那你要什么?”

  “我只求你让我有机会弥补你。”他感性地说道,幽沉的眸浮移着某种类似惆怅的暗影,“我只希望能够常常见你,知道你过得好,知道你——三餐定时定量,别为了工作折磨得自己更加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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