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绻情伴君心 page 2 作者:季婕

    老者点头,缓缓跛行走出房门,离开前,还留下数语--“只可谓:出淤泥而不染。”

    没有人挽留他,因为在房中的阿初和慕容骥早已愁煞了!姑娘,哦!天哪!谈何容易!顷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老爷,那老者一定是个疯子、老糊涂,要不就是在耍大伙儿。岂有此理!要姑娘相拥而眠?”他嗤哼了一声,表明了不信。

    “但,他是唯一论列出樵儿病况的人……”

    “嘎……呃!那也可能是他信口胡诌。”阿初还是坚持不信。

    “不管怎样,”慕容骥仿佛下定了决心。“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可是、可是,上哪儿找姑娘,妓院吗?”

    “当然不是!那些姑娘岂进得了慕容大门?不如给樵儿办个婚事,冲冲喜,也许他真的就醒过来也不一定。”

    “新娘呢?”

    “相国的千金一直很属意樵儿。而相国府和慕容世家老早就对这双小儿女指腹为婚,成婚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早办一办,冲冲喜,樵儿会痊愈也说不定。”

    “可是少爷不喜欢她啊!”老天!那个女人--赵亚婉,阿初想起就头痛,空有华丽外表,又十足的刁蛮泼狠,令人难以忍受。

    “时间会慢慢改变一切的。”慕容骥心怜地望了爱子一眼,叹口气,走了出去。留下阿初一人。

    “惨了!”阿初望着床上的慕容云樵,有些同情地对着他说:“那老者说你是福,我看是祸呢!少爷,你再不醒,你就完了!到时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而床上的人依旧昏睡、无言。

    ※                 ※           ※

    一早就从侍女口中听说慕容骥来访,赵亚婉心冲冲地起床、更衣、装扮。在平时,非到日上三竿她是不起穿的,但如今情势可不同。现在在前厅坐着的,可是她未来的公翁,她可得给人一个好印象。赵亚婉心里明白,慕容云樵对她不甚热中,但那并不代表不喜欢。她可是堂堂相国府千金,当今皇上的义妹呢!她就不信,慕容云樵能冷漠待她到几时。瞧!这会儿他爹不就上门提亲了?她满足地笑了。

    “小翠!”她轻唤在门外候命的贴上小婢,语气禁不住地兴奋。

    “来了!小姐。”小翠很快地走入。惹火她可是担待不起的。看见赵亚婉的笑脸,她有些愣然。怎么?天要下红雨了吗?赵亚婉甚少给她好脸色看的,如今却笑脸迎人。天!该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她暗自祈祷着。

    “前厅来了谁?闹哄哄的。”赵亚婉装傻地问,一边拨着乱发。

    “嘎?”她有些惊愕,但在小姐微怒的脸色下立刻回答:“慕容老爷来了!”

    “哦!他来做什么?”赵亚婉闷笑得快抽筋了。一定是来提亲。她假装不在意地拿起梳子梳头发。

    小翠接过梳子,慢慢地梳理小姐那长及腰的青丝。

    “小婢不知道!可是,老爷夫人似乎都挺开心的。”

    “废话!慕容世家和赵家向是世交,慕容老爷来访当然开心。白痴!算了,我自己问去。”

    “不行呀!小姐,相国特别吩咐你要乖乖地待在房里,不准到大厅去的。”小翠挡在赵亚婉面前,不意外看见她凶恶的目光。

    “你敢阻止我?”赵亚婉插腰,活像泼妇骂街。

    “奴婢不敢,只是……”小翠嗫嚅着。

    “走开!”

    赵亚婉推开小翠,提起裙摆,小碎步地跑了出去。小翠抚抚被摔疼的屁股,叹口气,追了出去。

    赵亚婉还是有些矜持。毕竟,唐突走入,不仅对她名誉有损,恐怕慕容老爷对她的好印象也会大打折扣。她才没那么蠢,事情尚未成定居前,任何棋子都不得随意下。

    于是,她躲进屏风内,一个隐秘却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地方。

    “……这样啊!那可真是一大憾事。”赵士伦故作同情地说。

    慕容云樵昏迷之事,早已传遍京中,他也为略有耳闻。对于慕容云樵这个小世侄,他一直赞赏有加,以他纵横官场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小子前途无量。早在亚婉及笄之年就想把婚事办妥。但慕容云樵总以一句“未立业,不谈儿女私情”来巧妙回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如今,冲喜一事缔造了婚盟,他想应允,但万一失败了呢?万一云瞧从此不醒,岂不误了他女儿一生?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他只有这个宝贝女儿。

    “嗯!所以,我想,让这双小儿女的婚事早些办妥。一来给樵儿冲冲喜,二来,也好了了我二老心愿。”慕容老爷有些困难地说着。毕竟,这是一个赌注,赌赢了还好,二小儿女从此共效于飞;赌输了,赵亚婉岂不孤独一生。

    “慕容兄,这事恐怕不能这么单纯看待。”

    “我晓得,的确是委屈了婉儿,但,也不是全无希望。我们慕容家不会亏待婉儿的。”大热天的,他竟冒冷汗!

    “这我了解。可是如今世侄这种情形……慕容兄,我就这么个女儿,我……有点为难。”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撇得清关系最好!赵士伦望向声旁的夫人,示意她帮忙。夫人了解丈夫的意思,老实说,她可是非常反对的。

    “是啊,慕容老爷,咱们就只有婉儿,从小没吃过点苦。我们当然知道慕容家会善待婉儿。但冲喜一事……嘿!可是个赌注呀!我们可没这个本钱。”赵夫人表面上虽恭敬,话语间却诉尽了反对之意。

    慕容骥并非愚笨之人,自听得出她的拒绝。他有些慌乱,看向赵士伦,见他眼中的同感,他绝望了。

    “是、是啊!那还是……以后再说吧!”慕容骥转身欲离去,却让赵士伦拦了下来。他欣喜若狂,以为赵家改变了主意。

    “慕容兄,世侄如今这种局面,为避免碍了婉儿幸福……我看,还是别误了婉儿。”赵士伦冷淡地说着。

    闻言,慕容骥愣了一下。退婚?他竟要退婚!一瞬间,他寒彻心肺,呵!人心,多可笑。慕容骥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拿出当初承诺婚约时交换的玉佩。赵士伦快速地接过,同时也退还了他的。

    “士伦贤弟,愚兄告辞了。”

    “慢走!福伯,送客!”他连挽留客套的话都省了,径自为着才顺利解除婚约而开心。

    慕容骥摇了摇头,黯然地走了出去。

    “爹!”慕容骥离开后,赵亚婉愤愤地走了出来。退婚?为什么?慕容云樵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婉儿!来,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如果退婚是好消息的话,那女儿倒要听听爹娘如何解释。”赵亚婉嘟起嘴,不满地坐在椅子上。

    赵士伦夫妇俩对看了一眼,知道女儿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而误解了。于是,赵夫人开口道:“女儿,爹娘是为了你好。”

    “好?!爹娘难道不知道婉儿属意云瞧哥吗?为什么要退婚?”

    “傻女儿。”赵夫人在赵亚婉旁坐下,拍拍她的肩,试图安抚她。

    “慕容云樵已不是往日的慕容云樵了。”

    “嘎?”

    赵士伦笑了笑。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打算是对的。

    “他生了怪病,吐了血后就没再醒过。你瞧瞧,都已昏迷个把月了,只怕他的命迟早没了。”

    “真的?!”她睁大眼。“那为什么慕容世伯今天会来提亲呢?”

    “那老鬼居心不良。”赵夫人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范了。

    “居心不良?我不懂。娘。”“他来提亲,是想给他儿子冲喜。”

    “冲喜?那对我又有什么影响?”

    “婉儿,你想想,他儿子生的是怪病,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你嫁过去,万一他儿子一辈子不醒呢?你岂不是守寡一辈子。”

    “这……”她简直不敢相信。但见双亲笃定地点着头,满心的疑惑顿时转变成愤怒。

    “如此还有我嫁过去,存心误我一生嘛!”

    “是啊!婉儿,所以,爹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对不起,爹!娘!孩儿错怪你们了。”

    “没关系,只要你幸福就好。”赵夫人拥紧婉儿,一家人正为这消息而兴奋不已。

    跟随在后的小翠不禁吓呆了,慕容老爷不是相国老爷的恩人吗?为什么这段恩义可以说断就断?这是是非非教人如何评判?

  第二章

    上天也可怜他了吗?竟也飘起细雨。慕容骥不打算躲雨,就让雨水浇息他的沉郁与怒火吧!想他慕容骥一生行善无数,为官清廉,待民如子,膏泽乡民,造就多少福址。当年,要不是他的提拔,赵士伦岂得以中探花,又得以以一个探花身份窜升到今日的相国?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迷惘了,难道,人心真是如此难测?他慕容骥已年届半百,竟受此屈辱,他……撼恨啊!

    “老爷。”身旁的仆人唤了他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轿子不乘,有伞不撑。雨似乎愈下愈大了。

    慕容骥举起手,示意仆人安静,他立刻识相地闭嘴。

    “你们先回去吧!”慕容骥挥挥手,黯然道。

    “可是,老爷……”身后的轿夫及仆人都有些为难。

    “我叫你们都先回去!”他提高了音量,一干随行的人立即先离去。鲜少动怒的主子发怒了,他们可不想惹怒了主子而丢了自己饭碗。

    见随从们离去,慕容骥再也无法撑持,倚着墙坐在地。樵儿,我的宝贝儿子,我上哪找个姑娘来救你?难道天真要亡我?活该我慕容骥下辈子终要孤苦过一生?活该我慕容家从此香火断绝?他的爱儿,他重视他甚于一切。他痛苦地向天悲鸣:如果世上真有以命易命,他会毫不考虑地接受,只求上天怜他,救他儿子一命……

    咦!雨水不再恣意地滴打他。他仰起脸,望进一对温柔美丽的眼眸,原来是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撑伞替他挡了雨。

    “老伯,你身体不适吗?”怜幽眼中的诚挚道尽了她的关心。

    慕容骥不语,只是直望着她。

    “老伯,你没事吧?我送你到大夫那儿好吗?”怜幽问道。她小心翼翼地提着手中的胭脂。

    玉萝总爱刁难她,这种大雨天,叫她出来,只为买胭脂水粉。她记得玉萝前阵子才买不少的。算了,是她救自己脱离苦海的,对她无理要求,就认了吧。刚买完,就见这位老伯屈蹲在墙边,生性怜悯的她,不忍心当作没看见地离去,所以她走上前询问他,并为他挡雨。

    “小姑娘,你真好心。”慕容骥瞧见她全身湿泠泠的。

    怜幽为他的突兀赞美红了脸,她浅笑一下。

    谁知,这一浅笑,竟让慕容骥呆愣住了!天!多标致的可人儿,配他樵儿岂不天造地设……不,他甩甩头,这太荒谬了,他简直快被逼疯了。

    见他又摇头又微笑,怜幽有些忧心。他有病?可是,他的眼神却又显着睿智。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他唐突地又冒出这句话。若非他的眼神表明他是正人君子,她会以为他别有企图。而且,不知为何,他给她一种安全感,大概是父爱的感觉吧!她自嘲地想。

    “再过三个月就满十六了。老伯,我送你去大夫那可好?”

    慕容骥摇头。她令他觉得人间尚有温暖。他温和地笑着站起身;这世界还不至于全然无望吧?至少,这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对他这个陌生人付出了关怀。

    “可否唐突的请教姑娘芳名?”

    “水怜幽。”

    “水怜幽?好美的名字,小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这样啊……”怜幽思忖了会儿,将手中的胭脂水粉放进前襟内,将伞递给慕容骥,他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

    “伞就给你吧!老伯,我家,就在前面。”

    言毕,不等慕容骥反应,人便跑走了,动作快速得令慕容骥来不及婉谢她。多温柔可人的女孩儿,配他樵儿正好,哎,他大力甩掉这可笑的念头,但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小姑娘和慕容家似乎会有着牵扯,他相信他一定会再见到她的。

    ※※※

    雨势的骤大,使得怜幽浑身湿透。她躲进一处屋檐下。说什么她的家在前面,不过是让那位老伯安心罢了。不知那位老伯发生什么事了?那么悲伤。还有,那充满父爱慈祥的眼神,让她好受感动,那是她一直期盼的眼神,啊……

    “是小怜吗?”身后浑厚的男音带着颤抖。

    怜幽震慑了下,老天?这声音如此熟悉,不会是他吧?她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望进一双炙热深情的双眸。猛地,她心漏跳了一拍!真是他!范明磊!

    “小怜,真是你!太好了,我找你好久了。”范明磊难掩兴奋地握住怜幽的手,但怜幽轻轻地挣脱开,他有些伤心,哀伤地低喃一声:“小怜你……”

    “范大夫,我们是不可能的。”怜幽没有直视范明磊的眼神,因为他那深情的双眸,总令她无所遁形,总令她--有点羞愧,她怎匹配得上他?

    “为什么?小怜,我是真心爱你,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范明磊着急地剖白。

    早在医治她母亲的那段岁月中,就深深地为她着迷,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着迷!自己也觉可笑。但爱情这玩意,岂是年龄、空间所能限制的。向她表达过,她断然拒绝,只因她自认配不上。这让他尚存一线生机,毕竟,她不是讨厌他。

    “范大夫,你的恩情,怜幽自认此生偿还不了,又怎可再妄想与你结为连理呢?”

    “怜幽,别这么说,我从没这么想过啊!”

    “可是,我是这么想。范大夫,我们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太勉强只是徒增惆怅罢了。”她不否认,眼前的范明磊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子,温文儒雅、不贪求、不私欲,只以行医为乐。如果她不是水怜幽,如果她不是这种背景,对于范明磊的恋慕,她岂有拒绝之理?那几年,若不是范明磊的义务帮忙,她母亲也不会多得日子可活,对于他,她是感激的,但这种感激,她自知今生是无法转换成男女之间的感情。

    “小怜,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范大夫,你又岂是了解我?”她的不答反问,令他止言,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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