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怎么回事?”众人忙问。
原来自连修竹病倒之后,天岗堡里上上下下,一切大小事务均由连婉心裁理。
她到底年轻,平日又娇生惯养的,突然间要她当家主事,哪里懂得这许多?虽说有几位可办事的管事可帮点忙,或出个主意什么的,但那么一大家子,总难免也有些个小人。
几位家工看她不过是个少不经事的年轻姑娘,暗地里兴风作浪、搬弄是非,再不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么一天一日的,自然就带坏了府里的风气,其他的下人们更是有样学样的,愈来愈无法无天。
待连婉心发觉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惦念老父病中,也不敢让他知道,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又甚年幼,也是无用。
她求助无门,想来想去,只好来请陆云轩替她拿个主意。
陆云轩等人听了她的话之后,莫不生气。
“依我说,这些家伙就欠一顿好打。”潘霸气呼呼的说道“打完了就撵出去,这不干净完事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留不得,只是府里产业有一大半日他们的手上经营着,我又不好去向我爹,伯他问我原故,跟着操心。但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冒冒失失的撵了他们,那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搞鬼呢?”连婉心说道。
“婉心说得对。”陆云轩说道。“这事需得从长计议。首先最起码得先将府里一切大小、各处出息用度,详详细细搞清楚才行,这样他们才没法儿动手脚。”
“嗯。”婉心点点头。低声道:“只是这些我都不懂,连帐本子也看不来……都怪我太没用了,平时又不关心这些,才会搞得鸡飞狗跳。”
“这怎能怪你呢。陆云轩笑道。“谁一生下来就会的?想当初我也是幸亏有齐叔和潘叔帮着我,才这么走来的。反正一回生、二回熟的,你还伯学不会吗?”
齐孟元也安慰她道:“这些人是看婉心姑娘年纪轻,性子又好,所以这才欺到您的头上来。只要您心里略有些数之后,再发狠教训处置了几个带头的,我保证其他人马上就都乖得不得了,再没一个敢在您面前动歪脑筋。”
连碗心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要麻烦表哥,暂且委屈几天,过去替我看看家,我也好跟着学习学习。”
“你也太见外了,还说这些客气话。他道。“我本就该过去探望探望舅父的。”
“对了,潘霸忽然双手一拍,笑道:“还有一个人也得过去帮忙才行。”
“谁啊?”众人不解。
“咱们那个顽劣不堪、却又能妙手回春的小神医厉柔啊!”
“柔儿!她行吗?”陆云轩迟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舅父和柔儿……
“非也!非也!”潘霸故意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的说道。“我说这才是绝配呢!若找别人去,那也不过是换个大夫罢了。可是若派我们柔儿去,那就不一样了,她的身分不但是个医病的大夫,还是舅爷他未来的外甥媳妇。虽说这门亲戚他结得不怎么情愿,但你们想想,舅爷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他既已答允庄主解了婚约,改娶柔儿,那不管心里怎么不高兴,表面上也会做得大大方方的。”他贼贼的笑了笑,说道:“我说他不但会听这个大夫的话,还为免落人话柄,说他内心还是忌恨柔儿、器量小,所以他还会格外的听话合作,这样一来病也好得快,是不是?你们说我这话讲得有没有道理?”
众人细想,果然不错,都大笑起来。“有理、有理。”
“我说,潘叔不愧是一心向着表哥的。”连婉心抿着嘴笑道。“想这法子帮我爹治病倒是其次,最得益的不是表哥?这下子不但我爹的病有了着落,连表哥的相思病可都能不药而愈了。”
众人一听,复又大笑起来。“可不是吗?”
陆云轩心里高兴,何况屋里又都是自己人,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跟着一笑置之。
当晚众人商议定,次日陆云轩与连婉心使出发往凌霄院去,欲接了厉柔再一块儿回天岗堡。
那日,待陆云轩与连婉心连快赶到凌霄院时,刚过晌午,此时又是暑月,天气甚热。
凌源听到下人来报,忙出门迎接。—见陆云轩,喜道:“陆大哥,前一阵子老盼着你,你偏偏都不来,今儿个怎么又忽然来了。”
陆云轩一笑。“老夫人和院主、夫人都还好吧?”
“大家都好。”凌源说道。“只是这会都正在睡午觉呢!办法,天太热了……”正说着,却发现陆云轩身后还跟着一位窃瑰丽人。
只见她面如芙蓉,婀娜婉约,端丽动人。
一时之间,凌源不由得楞在当地。“啊……呢……陆大哥,这位是?”
“我正要替你们介绍尼!”陆云轩笑道。“来,凌源,她是我表妹,连婉心。婉心,这位是凌霄院的少庄主,也是柔儿的表哥,凌源。”
凌源忙作揖为礼。“连姑娘。”
连婉心也跟着敛裎还礼。说道:“凌公子。不好意思,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来打扰你们了。”
“哪的话、哪的话。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他忙道。
一进大厅,陆云轩问道:“柔儿呢?也在睡午觉么?”
凌源笑道:“可不是吗?陆大哥,我看你们两位骑—了那么久的马,定也累了。不如,我这就叫人去收拾两间客房出采,你们也先休息一下吧!等待会儿老夫人醒了,再往厅上去吧!”
“喂,那就麻烦你。”他说。
一时,陆云轩换了件衣掌,便急着想去看看厉柔。他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进去,揭起床慢。只见她沉沉睡着,香腮带赤,吹息细细,一头云鬃披散在枕肩四处。
“她倒是胖了点,看来在这儿日子的确过得闲适。”他想。他本就思念如炽,此时一见,便忍不住俯身朝着她就是一吻。
厉柔睡梦中猛然一惊,“嘤咛”了一声,忙挣扎起来。才一睁眼,却见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朝思暮想的陆云轩时,不禁揉揉眼睛,呆了呆。是在作梦么?
’陆云轩见她发傻,不觉好笑,便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笑道:“怎么?不认识大哥了?”
厉柔忽然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怎么了?”陆云轩着了慌。“是不是大哥方才吓着你了?”
他本想将她抱在怀里拍哄一番,但才一伸手却被厉柔推开。
“你走开啦!”她哭道。“我才不要理你!”
他不明究理,忙问:“怎么啦?”
厉柔怒道:“你这个坏大哥、黄牛大哥、骗子大哥、说话不算话的大哥,明明答应了要来看人家,又那么久都不来……你根本就是存心骗我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走开、你走好了,最好以后都别再来了!”
“柔儿,你先别哭嘛!你听大哥说。大哥何尝不想常常来看你,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又见她乌丝散挽,还哭花了一张脸,一副委屈不胜的模样,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瞧你,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爱哭,一会儿让凌源他们瞧见,可不又要笑你了?”
他好不容易费尽唇舌把好话说尽,这才让她转怒为喜的回转过来。
陆云轩此时见了厉柔,虽是情欲如拂,但处在凌家,不便造次,只得捺了下来,与她温存一阵,便催她起身更衣梳妆。再趁着厉柔梳头之时,将天岗堡之事以及今日与连婉心前来的阳由同她说了。
“所以我们先过来接你,明儿个再一块儿往天岗堡去。”
“嗯,我知道了。”
厉柔稍事妆扮后,便先过来与昔日情敌、今日之友打声招呼。
“婉心姊姊。”
“柔妹妹。”连婉心听见忙开了房门,牵了她的手进屋。“不好意思,不但来打扰你,还要麻烦你走一趟,去瞧瞧我爹呢!”
厉柔笑道:“哪儿的话呢!我很乐意和你们一块儿去天岗堡啊!”未了又对她眨眨眼,悄声说道:“我在这儿天天刺绣、学针线,真是闷死人了。幸亏你们来救我。”
连婉心噗哧一笑。
“也亏你这野马似的性子能忍得了这几个月,可真是难为你了。”陆云轩忍不住笑道。“我看索性就再多待几个月好了,说不定能让你从此转了性,也省得我替你操几世的心。”
厉柔听说,回头瞪了他一眼。佯愠道:“你说什么?”
三人正自谈笑,忽然听凌源敲门,说道:“老夫人请陆大哥、连姑娘往前厅说话去吧!”
厉柔正要一块儿前去,凌源却朝她使了个眼色,暗暗拉了她一把。她会意,便放慢了脚步,与凌源落在后面走着。
“什么事?”她问。
凌源吞吞吐吐的道:“待会儿陆大哥一定会跟老夫人提起要带你去天岗堡……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他也带我一块儿去……“
“你去做什么?”厉柔奇道。
“难道只有你有用么?强虽不会医病,可是这些年我也跟着我爹学了不少管理庄子的事,说不定我到那儿也能帮……帮连姑娘的忙。”
原来稍早他与连婉心闲聊,交谈中便对她十分有好感,再听她话中透露出几分原故,更义愤填鹰起来,本想自告奋勇一番,又伯太唐突,是以想托厉柔替他说句话、穿针引线一番。
厉柔见他神情古怪,一时之间只瞅着他,也不说话。
凌源脸上一红,急道:“总之,你跟太婆婆说:让我也一起跟着去就是了。”
半晌,厉柔嫣然一笑,说道:“这没问题,但你要拿什么谢我呢?先记下来吧!”说罢也不等凌源答话,便赶上前去,挽着陆云轩的手一起往前厅走去。
“你与凌源吱吱喳喳的在说什么?”他问。
厉柔悄声说道:“表哥说他也想跟咱们一块儿去天岗堡玩玩。”
陆云轩微一皱眉,说道:“柔儿,咱们哪里是去玩的?”
“哎呀,不管是去干么?总之大哥待会儿就跟太婆婆说,也让他一块儿去就是了嘛!”她又叮咛说道:“我不管,这件事大哥可得依着我才行,我方才已经先答应他了喔!”
“你倒爽快,好人情自己收了,差使却叫我动口!”陆云轩只得睨了她一眼。“待会儿你自个儿跟老夫人说去,我才不理你。”
凌老夫人听了陆云轩说明来意之后,便道:“既是如此,柔儿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连堡主才是,何况她又倍医理。这些日子她在家里也替我治些旧疾,我就觉得很好,你们还到哪儿去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大夫呢?就带她去吧!”
连碗心盈盈一揖。“多谢老夫人。”
凌老夫人笑道:“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厉柔笑道:“太婆婆先别答应得这以爽快,我大哥还要向您借另一个人呢!”
众人忙问:“谁啊?”
陆云轩也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但臆度厉柔必是另有打算,当下便暂且不语,只是微笑。
厉柔便道:“我大哥说他在枫林山庄的事也忙,怕是无法全心协助婉心姊姊,若万一有个什么疏漏,岂不反而帮了倒忙。所以他想,不如再找一个人来帮忙看照些比较好。”她看了凌源一眼。“表哥在院里办事老道,心思续密,一定能助他一臀之力。所以,他还要替婉心姊姊向太婆婆、舅舅及舅妈商借表哥过去几天呢!”
陆云轩见厉柔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附和。于是说道:“是啊!源兄弟处事沉稳,若能跟我们一块儿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丁盼盼说道:“源儿行吗?”
凌源忙道:“娘,我虽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能和陆大哥在一起也可以跟着长点见识啊,您说是不是?”
“喂”凌旭点头说道。“让他出去走走也好。
凌老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既然云轩认为源儿可以帮得上忙,那你们年轻人就一块儿去吧!”
凌源听见长上答应了,自是喜不自胜。
隔日凌老夫人送走了他们,忍不住叹道:“真难为这位连姑娘器量大,不但肯成全云轩和柔儿的事,而且我看她和柔儿相处,也很亲厚,全无芥蒂之心,这样大气,实在难得。”
“是啊!”丁盼盼也道。“再说她言谈举止,温和有度,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出身的女孩家,不比寻常女子。依我看,就连咱们柔儿也有些个不及她的地方。且那容貌长相也是万中挑一的,将来不知有哪个好福气的人家能娶到她。”
她说到此处,再想起儿子昨晚的神情,不觉心中一动。
一拾头,正好和凌老夫人对上了眼,彼此心里想的俱是一般,不禁相视一笑。
“若他们两个真有缘分,那就好了。”凌老夫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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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柔见了“追风”就再不肯骑别的马匹,故而他们四人三骑,一路奔去。为了赶时间,也不在大镇上落脚,直走到天黑了才停马歇息。生起一堆火,简单的用了餐。
“婉心,你和柔儿先睡吧!”陆云轩说道。“凌源,你也是,累了一天,早点睡吧!我来守着这火就好。”
凌源忙道:“我不睏,我来守夜好了.
连婉心过意不去,也道:“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轮流守夜好了。”
“你们随便哪一个守夜都可以,反正别找我就行。”厉柔嘻嘻笑道。“我是不行的,白天都会打瞌睡了,何况是晚上呢。肯定更睡得沉。万一没注意让火灭了,引来大野狼吃人,可糟了。所以我还是睡我的去吧!”说着果真就拉过一条毯子,蒙了头就睡。
“就属她最没良心!”陆云轩失笑,又道:“婉心,你也去睡吧!不过才一个晚上,明儿个就赶到家了,你还怕我们撑不吗?”
连婉心想想也对,也就跟着倒头睡下。
他见凌源在旁,便道:“反正左右无事,你若当真不睏.就练一套‘白锦剑法’,你好生看着。”
凌源好武,知道他意欲传授,连忙点头答应。
陆云轩拔出长剑,微一抖动,寒光闪闪,随即一招一式演起来,只见在清月火光之下,那剑式招数时快时侵,所到之处犹如一条白练跃动纵横。
这套“白锦剑法”看似飘逸,实则凌厉。取名“白锦”,正是指这套剑法使将起来,剑身如布,长短轻巧、无所不至,正好可将敌人笼罩在剑影之中,再一举击溃。尤其陆云轩这一番演练起来,丰姿潇洒、剑似凌云,看得凌源如醉如痴,目眩神驰。差点就要忍不住叫好起来。
尽管看得目不暇给,他仍一面瞧着,一面潜心暗记。待陆云轩一套剑法使毕,他已记下六成,陆云轩又略加指点拨正.将剑法要诀说与他听。不消多久,他已然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