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没说过啦!”阿正害羞地搔搔平头。
“可妍。”两人聊得正高兴,神色凝重的商烈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谈话。
“温家佣人来电告知,你爷爷过世了。”
爷爷过世了?!可妍的笑容骤然僵硬。
“你还好吧?”商烈走近,审视她发白的小脸。
“我、我没什么……不好……”她别开脸佯装镇定,脑海浮现温年升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他曾是那么兴致勃勃地与她定下约定,怎么突然就——“没事就好。”已经着装完毕的商烈,正打算出门。“我代你去一趟温家。”
“不,我跟你一起去。”她唤住他的背影。
无论上一辈所铸成的错事,带给她多难以承受的痛楚及苦恨,温年升终究与她有着血浓于水的祖孙关系,她该去,对吧?
如果他们这对祖孙没有这段不堪的过往,爷爷是不是就会和公园里含饴弄孙的老人一样,笑着疼惜她?
商烈回头定定看向一对掺杂了矛盾与凄恻的清眸,为必须以柔弱的身躯强撑起变异遭遇的她,突生不舍。
“走吧。”
第十章
温家别宅
“怎么可能!老头子不是把要给温可妍的财产几乎都收回来了?难道没有其他指示吗?”林淑莲破口质问温年升的私人律师,高贵的名牌服饰穿在她身上,也很难突显其优雅得体的剪裁式样。
“我爸有没有说他的动产、不动产过给谁?”温邵平紧接追问。
“温先生、夫人,很抱歉,我的当事人后来并没有指示任何人眩依照他的遗嘱所示,倘若过世时尚未决定遗产继承人,则全数捐给老人安养中心及育幼院,已经转让给可妍小姐的部分除外。”江律师尽责说明,拿出温年升的遗嘱为证。
“什么?!”温氏夫妇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可妍默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除了站在床边的温雪频频拭泪外,贪婪的温氏夫妇在温年升尸骨未寒的床前,不断追问遗产下落,连一滴眼泪或一丝悲哀的神情都没有。
她此时或许感觉不到丧亲的至痛,却无法不因同情而感到悲哀,她庆幸自己不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我是他儿子,他连一栋房子或一块地也没留给我?”温邵平已经把老父辛苦大半辈子赚来的血汗钱,当做自己应得的馈赠。
“没有。”江律师摇头,正确来说是一毛也没有。
“不可能!难道老头子死前没跟你或谁提到过,说谁是继承人?你们这几个佣人都没听老头子说过?不然他昏迷昏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有没有提过谁的名字?那梦话呢?该死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过!”
林淑莲气愤地把矛头指向别墅的佣仆,厉声斥问,仆人们都被母夜叉吓得噤声无语,拼命摇头。
“跟谁聊天?你们跟他聊过天吗?”
开口的是商烈,嘲讽的黑眸直视温氏夫妇两人,他们立刻心虚地别开眼。
“要是你们肯多陪陪温老先生,他也不会只想待在养老院,宁愿把钱捐给其他素不相识的老人、孤儿,也不留给不孝子挥霍。”
“住口!你这是对待岳父的态度吗!”温邵平指着商烈大骂。
“你该好奇的是,我如何知情的吧?”
“什么意思?”
“温老先生说过,他这辈子犯了很多错,但最大的错误就是恶意遗弃可妍她们母女。”商烈的目光移向满脸困惑的可妍。
“所以他想尽最后的力量弥补他的过失,于是你成了他的遗产继承人。由于他深知这笔遗产金势必引来觊觎风波,便委托我保护你的安全,我才会以保镖的姿态介入你的生活。”
委托、保键?众人全都诧异地看着商烈,他不是大小姐的丈夫吗?!令可妍惊讶的则是另一个真相,委托商烈保护她的人原来是爷爷……“你之前不就已经是可妍的未婚夫?”温邵平也被弄糊涂了。
“那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对我的身份起疑。”商烈直言不讳,趁所有相关人士都在场,是该结束这场风波的时候了。
“连我们都瞒?哼!难道老头子认为我们会对可妍不利,所以防着我们?”
林淑莲气愤地瞪视可妍。可恶!外头低贱狐狸精生的该死的小狐狸,凭什么得到老头子的好处!
“不该防吗?”商烈不动声色,精锐的墨瞳扫了温家人一眼,瞬间抓住某双下意识闪避他充满反问意味的眸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这段期间内,可妍遭受过三次突袭绑架,隐藏在幕后的凶手手段狠绝,唆使他人致可妍于死地,一点也不顾念伦理常情。”
众人哗然,仆人们彼此交头接耳。
惊觉商烈意有所指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上,温邵平扬声斥喝:“你胡说什么!我是可妍的亲生父亲,怎么会对她不利!”
“凶手的确不是你。”
众人转而看向温家夫人。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你别乱栽赃!”林淑莲杏眼园瞠,急忙澄清。她贪财归贪财,根本没胆做伤天害理的事。
“我也没说是你。”
到底是谁呀?大家怔了怔,仆人们面面相觑——“温雪,你还真沉得住气。”商烈的冷眸定在温雪脸上。
“姐夫,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淌满泪痕的小脸充满被指控的委屈。
“你做了什么还需要我多说?”
在得知可妍平安脱离险境后,这女人倒是很镇定待在台湾,没溜到国外。
“你怀疑我伤害可妍姐?爷爷……”温雪才止住的眼泪又潸然而下,趴在床畔掩面痛哭起来,声声唤着往生的亲人,闻之令人鼻酸。
“姓商的,你少含血喷人!小雪才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林淑莲赶忙护卫宝贝女儿。
“对呀,二小姐一向待人和善,你没有证据可不能诬陷好人哪!”
“就是呀、就是呀!”
案情急转直下,几名仆人纷纷跳出来替他们敬爱的二小姐说话,一旁的可妍怎么也料想不到,伤害它的人竟是亲切爽直的妹妹?
“我不是怀疑、也没有诬陷,而是肯定欲谋害可妍的人,就是温雪。”商烈直指而出。“要看证据可以,他们差不多到了。”
“老爷、夫人!”商烈话才说完,别墅的守门警卫。匆匆进来通报。“有警察带了几个人想见商先生。”“请他们进来。”商烈颔首示意。
一听见警察来访,屋内又是一阵哗然,温邵平更是连忙制止。“等等!刑事警察干吗无缘无故带人来我家?”
“你们不是要看“证据”?看了证据之后,别抵赖呀。”商烈不意外地捕捉到温雪骤变的脸色。
果然,哭哭啼啼的温雪一转委屈的弱态,跑到门前强势阻挠警卫“爸!不要听他胡说!我留学后回台湾才不到两个月,认识的人不多,怎么可能教唆别人去害可妍。况且爷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又怎会知道商烈是不是自编自导自演、用什么委托唬弄大家,欺骗姐姐的感情、金钱?我们没犯罪,警察不能找上我们!”
“小姐,警民合作人人有责,劝你不要以身试法、妨碍公务。”
一道带有警告意味的嗓音在温雪背后响起,带头的刑事组长率先踏入房间,后面是部属压着几个已经认罪的犯人进来。
温雪一转过身,映入眼中的某张面孔令她慌张抽气,倒退好几步。
“剥夺了我的休假时间,还要我准时拎着这票人赶过来,烈,你欠我一次。”刑事组长一串不客气的抱怨,轰向熟识已久的高中同学。
“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够诚意吧?”商烈认真提议。
“除了你煮的之外,什么都可以。”组长做了个上吊式的鬼脸,而后面对犯人们厉声要求。“指证的时间到了,我叫到谁,谁就说出唆使你们谋财害命的主嫌,不老实的话,对你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你!是谁唆使你骑车蓄意冲撞温可妍?”
“那你们!是谁唆使你们绑架温可妍警告她,说温家财产没她的份,还入侵她的家捣乱?”
“最后是你们这些无耻的强暴未遂犯!谁唆使你们强暴温可妍?”
所有指证都指向一个浑身挂彩的男人,局外人听得是心惊胆颤。
“那全都是温雪出钱指使我的,我只是负责传话、找人而已!”男人根本没想到这些人都被警方逮捕了,吓得连声为自己脱罪。
“住口,我根本不认识你!”温雪高声辩驳。
“她翻脸不认人,我不是主谋,她才是!”
“你有证据证明是我教唆你的吗?”两人当场对质,你来我往。
“有。”组长从外套口袋拿出一台掌上型录音机。
“警方已经握有你汇款给此嫌的账户资料,以及你与此嫌交易时的录音,若你坚持否认这是你的声音,我们可以进行声纹比对。”按下播放键,录音机里流泻出他们的对话,事实胜于雄辩。
“你……竟然录音?!”东窗事发,证据确凿,温雪的脸色青白交错。
“出来混,当然得提防像你这种不认账的人。”男人轻蔑道。
自知局势无法挽回,温雪整个人颓然跪坐在地。
“小雪,你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事?”可妍终究说不出“害我”两字。
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为伴的她,能有温雪这么可爱大方的妹妹,其实是她认祖归宗后最为欣慰的事,岂料结局竟是如此。
“好,我告诉你。因为我嫉妒你,嫉妒到憎恨你!”温雪咬牙道。
不只可妍,在场的温氏夫妇和仆人们都惊诧不已。
“同样身为爷爷的孙女,你甚至只是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爷爷一直很疼我,为什么只把遗产留给你?所以,我要报复,我要你消失、永远消失!谁知道……爷爷变了卦,给你温氏企业的股权,孤苦无依的穷酸能有这样的殊荣,很开心吧?但我仍是什么都没有,我不甘心!”
温雪愤恨的眼神锁住可妍,一字一句都充满怨天尤人的不平。
可妍轻叹。“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开心,我根本不想要爷爷的财产,是他说我必须收下股权,才肯帮我完成母亲的遗愿,让我认祖归宗。”
商烈接口:“温老先生曾跟我提过你有良好的教养和才识,不需要他的财产一样能开拓出一片天,他也相信你会体谅他老人家。”
世事难料,温年升应该想不到谋害可妍的凶手,竟是他疼爱信任的孙女吧?
“不……”温雪错愕低语,终于明白从头到尾都因自己的一厢情愿铸成大错,不仅辜负了爷爷,也把自己推人无止尽的后悔中。
遗产风波落幕,温雪由警方扣押,温氏夫妇痛心地抱头大哭,仆人们则是愕然感慨人心无常,可妍心中也留下了叹息。
“温小姐,温老先生留了一封信给你。”江律师离开前将信件转交给可妍。
她立刻拆阅,信上略为歪扭的字体,显示笔者的握力不甚良好。
可妍:
上天真是公平,一报还一报,我现在也尝到遭亲人遗弃的痛苦了。
住养老院,只是为了想找能说说话的伴,只可惜时间不长,不过仍让我遇到了可以谈心的年轻人商烈。他是院里的义工,闲聊中得知他是个武术教练,我便委托他以未婚夫的身份去保护你。
他是个可靠笃实的男人,你千万要好好把握,我能帮的,就只有想办法让你们结婚,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对于当年的错事,我不奢求你和你母亲原谅我,只能说我很遗憾,对不起。
爷爷绝笔
可妍蕴藏在眼底的泪,沉重得几近迫使眼前的文字开始变形。
“信里写些什么?”商烈问。
“没什么……爷爷跟我道歉,就这样。”她吞回眼泪,收妥信封。
他轻吁口气。“暴风终于过境。”他总算达成温年升的委托,可妍的生命安全将不会再受威胁。
“我们也能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了。”还给他被剥夺的平静。
“回家吧。”他没有多说,率先迈开步伐。
看着商烈宽阔挺拔的背影,她的无奈只有自己明了。
爷爷能帮他们举行婚礼,却不能让商烈爱她。
人类或许万能,但终归无法控制爱情,作茧自缚的人依然作茧自缚,浑然无觉的人依然浑然无觉,心痛的人……依然心痛。
“你这是在做什么?”
商烈第二次踏入客房,迎接他的却是她收拾行李的画面,一种有如小孩即将失去心爱玩具的焦躁与不安,霎时侵略他全身细胞。
“谢谢你这阵子的收留,我该离开了。”
“你不必走。”
她对上他的眼。“为什么?”问他,也问自己。
不是到了该死心的时候吗?为什么她仍然冀盼他能说出——“你的住处一团乱,我派人清理好后,你再回去。”话刚落,商烈就后悔了。
该死!他想要她永远留下来,干吗说这种没有营养的话!
她低头折叠衣物。“谢谢你的好意,屋子我可以自己整理,没有理由继续打扰你了。”
“你没有打扰到我。”他闷声道。
怎么会没有?
商烈瞪着她疑惑的清眸,全身几千万个细胞挤入另一种讨厌的感觉——挫败!
“夫妻应当履行同居义务,你忘了?”
看见他压抑气愤的模样,可妍直觉他是在提醒她,他们仍有一段婚姻关系尚待“解决”,于是从包包里找出预先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
“只要你签完名,我们就自由了。”但,心能否再获得自由?她不确定。
“离婚协议书”五个斗大的字、外加其他他不想搭理的小字,以及她已经写好的娟秀签名,商烈看了,表情转而纠结。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他?
名为“妒恨”的感觉进驻细胞,还恶劣地在他体内放火。
陡地,他按住她将衣物放人行李的小手,在她来不及反应前将她拽至床上,猛健的身躯下一秒笼罩住娇小的人儿。
“商烈?!”她惊呼。
“这么急着走,是不是外面有男人在等你,是陶吉那小子?你喜欢他?”光是猜测,就令他嫉妒得难受。
“谁在等我、我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你在乎吗?
“你是我的女人,除了我,不准想其他男人!”
“都让你脱离婚姻的束缚了,你为何还——”
“我不会在协议书上签字,对你,我负责到底。”
负责,又是负责!他非得当个只知道负责的男人吗!
她垂下眼睫,淡淡开口:“我不要你的负责。”
“不准不要!”
遭她断然拒绝,商烈急得怒声咆哮,想要独占她的急切充斥满心,不由她再度拒绝,狂乱的吻自柔嫩的耳后一路往下,鼻尖吸入细滑颈肩隐隐散发的沁人幽香,想要她的欲望令他身心都疼痛得难以忍受。
当厚掌攀上她胸前的衣扣,他却发觉她益发显著的抖瑟。
他抬起头,赫然惊见她滑落鬓发的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