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这样的决定,错了吗?方宣其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这位朋友吗?朋友有什么不好?当朋友的他们好快乐。
她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朋友,永远不会分开的。
“我会等你到大学毕业。”
语毕,方宣其转身离去。
突然间,季伦依有一种永远失去他的错觉,如此真实、如此震撼!怎么会这样?她不解,她的心竟也在此刻重重落下。
她搞混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方宣其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他们不再是朋友了吗?
她不想失去他。
不想……
***
“伦依、伦依--”室友的叫唤将季伦依拉回现实。失魂落魄的模样完全不同于一小时前的镇定,是故作的吧!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学姐,有事吗?”她回应着。
“有事?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一回来就窝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两眼空洞、呆滞无神。到底怎么了?”
“我刚刚做了一件坏事。”而且是很坏很坏的事。
“坏事?”室友心口一凛。“是什么?”
“我拒绝了一个人。”季伦依气若游丝地说着。他离去时的表情仿佛又回到她的眼前,纠结着她。
“拒绝?哎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常常拒绝别人,那些阿猫、阿狗、苍蝇、蜜蜂,还是早早拒绝的好,免得留在身边找麻烦。”活到大四这把年纪,被她拒绝过的人可不计其数呢!“而且,本来就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心意啊!敷衍了事、模棱两可是恋爱大忌,那就更别说完全不爱人家却又假装爱了。‘’ “可是……我本来以为我们只是好朋友的。所以一直觉得不可以破坏这份友谊。我不希望它变质,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是朋友吧!可是我又不想失去他。”季伦依矛盾地猛搔小脑袋瓜。
“你们这些小女生都是这样,没谈过恋爱,把自己弄得七上八下的。搞不好你是喜欢他的,只是你还不知道,现在可好,知道的时候又已经拒绝人家了。”
闻言,季伦依低低地啜泣了起来。“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她这个大笨蛋!
“哭什么?跟他说清楚就好了嘛!难不成你一拒绝他,他就另结新欢?”
“他不是那种人。”
“这就成啦!跟他再谈谈吧!”
再谈?
又浮现那样的画面,他转身离去的画面,深锁的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落寞,他的背影看起来好令人心伤。
季伦依哭得更伤心了。
“他一定讨厌我了。”季伦依单纯地认定,她对他做这么过份的事,他怎么可能还会对待她像以前一样。
她好坏、她真的好坏。
“我根本不值得他来爱我,我这么无情地伤害了他,他应该……应该遇见一个比我好一万倍的女孩,一个温柔、体贴的人。’
“小女生就是这么别扭,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学姐也不好强迫你什么,只希望你多年以后不要后悔,后悔这段你根本不应该错过的爱。”
的确,它本来不该被错过的。
第二章
十年后
被设计了!
季伦依坐在落地窗旁景观绝佳的位置,面对面的是一位西装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商场上的菁英份子。
阿曼尼的深色双排扣西装,纯金的袖扣在举手之间闪烁,镶钻的劳力士,胸口前还有蕾丝帕垂着,任意置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则是双B标志,季伦依大概可以想像他的豪宅又是如何的奢华。
若把他全身上下转换成现金,她毫不怀疑,准会让她灭顶。
油亮整齐的发一丝不苟,恐怕台风过境也不容撼动,五官的确称得上俊逸,举手投足也有一种特有的风采,散发的英气应来自他过人的能力。
她在心里犯嘀咕。
一群关心她的下属们,唯恐天下不乱的为她安排相亲。
难道她这位主编大人在他们眼中是如此空虚寂寞吗?
轻啜一口香醇咖啡,季伦依尴尬又无趣地不想开口,眼波不时地落向前方蜿蜒的淡水河,霞光的映射,如一条发亮的金带,闪着邻邻水光。
这一刻,她恍若置身事外,正一个人享受闲适的午后。
若不是那一声叫唤,她会以为这一切是真的。
“季小姐……”谷若冀出声轻唤。
季伦依回过神,嘴角弯起一朵甜甜的笑,她尽量让人看不出这是敷衍。
“景色好美。”好一阵子没这么悠闲,她已记不起上回看夕阳的日子了,突然想起家乡的夕照,也想起方宣其。
思绪又飘向远方。
季伦依一直等待着方宣其的来信,可是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逐渐相信,方宣其决定放弃她了。
“是啊!”谷若翼附和着,沾了蜜糖的甜言往季伦依心上灌去。“尤其是洒在你身上的彩光。让我目不转睛。’”
魂魄瞬间被拉回。
呕!
季伦依差点将入口的咖啡全数往对方的脸上招呼去,幸好她的修养让她及时忍住。
“谷先生嘴真甜,一定有很多仰慕者吧!”事实上,她最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人!
“我不否认喜欢我的人是不少。”谷若翼对自己的条件很有自信。
啧啧!还有自以为是的人。
季伦依已在心中打了好几个XX,他肯定是不合格,也不晓得她那些下属们是怎么挑的,共事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的品味,以为找了个男人充数即可,她季伦依还没有饥渴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无聊到来相亲,季伦依没把话说完,因为她也是挺无聊的。虽然是被设计来的。
“你是说来相亲吗?”谷若翼倒是大方点出。
季伦依点点头,又喝了口咖啡。
“我不认为这是相亲,就算是认识一位新朋友吧,而且我认为你的条件的确相当好。”谷若翼完全坦诚。
哦!李伦依在心里点头,原来是认为她还配得上他。
“那你知道我离过婚吗?”季伦依认为这个理由应该可以吓跑不少人,而事实证明,男人们每听必逃,这个挡箭牌太好用了,她可是屡试不爽呢!
“是吗?”这他倒是没听说。
“你看起来很年轻。”言下之意,谷若翼认为她极有可能是唬弄他的。
“年轻就不能嫁人吗?”虽然她季伦依真的没嫁过人。“而且我并不年轻啊!比起年轻美眉,我已经是欧巴桑级的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代新女性好像都满晚婚的。”甚至抱着不婚主义的,大有人在。
“一般而言的确是如此,只可惜我就是那个特例,毕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季伦依在心里直犯嘀咕,没事干么追根究底!
“对不起,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多问的。”谷若翼觉得再追问下去实有侵犯别人隐私的不妥,所以当下打住。
知道就好,季伦依也无意再继续办下去。
“所以……我应该不符合你的标准吧!”季伦依替他下了结论。
“季小姐也未免太小看我,我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头,这件事完全不会在你身上刻下印记,我一点都不介意。”谷若翼还是一派优雅,完全不被季伦依影响。
咦!竟然出现狠角色。
季伦依第一次踢到铁板。
“没想到谷先生还挺前卫的。”季伦依笑得牵强,这招失败。
“如何,我有符合你的标准吗?”谷若翼反问。
“我没那么好。”各种类型、年轻的漂亮美眉,他要啥有啥,干么来招惹她这位年近三十的欧巴桑。
“这是拒绝吗?”谷若翼并不拐弯抹角。
不否认他的确是聪明而直接的。
季伦依也直截了当。“我还没准备好。”除了方宣其,她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十年来,她总是告诉所有追求者,she is not ready。
“我又不是马上向你求婚,我可以等。”谷若翼也表达他的态度。
“有些事是不用等的。”季伦依再次强调。
“但有些事等待是值得的。”他坚持。
季伦依像被打败似地弯起一朵笑,这些年来她已习得拒绝的技巧,不若前几年回绝得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现在她以最淡漠的态度处理,时间是最好的舒缓剂。
看在谷若翼眼里,这是一种默许,剑眉也缓缓舒开。
季伦依是个可爱又善感的女子,随意技在肩上的波浪长发,常在一个转首间不经意跑摆荡出美丽的弧度,精致小巧的脸蛋有些削瘦,幽幽的水眸里有一团雾罩着,有谜样的神采。
坚强又柔弱的综合体,倔强的外表包裹着一颗纤细敏感的心,她幽幽的眼神似于透露出她正在等待着一个可以停歇的港口……
夜不知何时侵入,刹那间天地被黑幕吸纳融入。
季伦依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喜欢上这间暗的夜,静静的、空空的、孤寂的,她早已习惯一个人,品尝月娘透过窗幔洒进的点点柔光,她就融在其中,独自哀愁。她,竟然恋上哀愁。
哀愁---一好悲的词啊!
***
季伦依推开玻璃门,一群找死的兔息子全拥了上来。“主编,怎么样?”大伙儿七嘴八舌地殷殷询问。
“什么怎么样?”季伦依可没必要满足大家的八卦心理。
“就是那个嘛!”助理编辑小花张开小卫星,她要知道全部细节。
“太闲的话多提几个企划案给我。”她绷着一张脸,对着广播电台小花下达指令,平常这么认真就不会积压堆积如山的工作。
像洗过冷泉般,冲上脑门的兴致全down到冰点。大伙儿落寞地回座,一点风花雪月都捞不到,主编也太枢了!
好奇是他们生存的本能啊!
“伦依,到我办公室来。”总编江扬同季伦依招招手。
季伦依点点头,随后走进总编办公室。
“坐。”江扬坐进舒适的旋转大皮椅。
季伦依则依着小牛皮沙发坐下。
“总编找我有事吗?”季伦依问着。
“如何?”江扬想听听她的感觉,谷若翼是他拉的线。自然希望他们俩多少能擦出点火花。
季伦依知道江扬正是背后那双“黑手”,一向视他如父的她,知道他是一片好意。
“还好。”她也说不出有什么感觉,感觉这回事离她有点遥远。
“如果不喜欢我还可以……”江扬认识的菁英够季伦依仔细挑剔,不过他是挺欣赏谷若翼这孩子的,标准优秀的青年才俊,论相貌、论能力、论家世、论背景,他都是上上之选。
“不是他不好,是我不想……”再不阻止,江扬一定会再为她安排一打的相亲。
“上回你见到的那位唐先生也不错。”虽然他个人属意的是谷若翼,但决定权还是在季伦依,江扬己在脑中编列后补人选。
“总编,谢谢你的好意,我想还是再过一阵子,等我准备好;这样才不会辜负你的美意。”季伦依说得婉转。“现在我想好好地在工作上努力,今年新进人员比较多,我要帮助他们上轨道。”工作可以让她逃避一切。
“好是好,但工作不是一切。”他不要季伦依重蹈他的覆辙,当初为了求工作上完美的表现而忽略了家庭,最终落得一个人郁郁寡欢,季伦依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只要她敞开心。
季伦依知道江扬的担忧与关爱,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更何况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就算所有的人都说她傻,但……她知道还是不行的,三年前她试着交出自己的心,只因为对方长得像方宣其,但在经历过半年的努力后,她终于明白,当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时,根本无法容纳另一个人。
季伦依承认她的确想借着谭星忘了方宣其,只是结果适得其反,她反而更加地想念他。
她拒绝方宣其后没多久,他就搬家了,无论她用什么方法,就是我不到他,是有意的吧!她这么想着。
十年了,季伦依天天笑自己痴、笑自己傻。
但又如何?
她还是走不出来。
看出季伦依的为难,江扬起身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记住,对自己好一点。”
“我知道。”可是很难,真的很难。
因为季伦依已分不清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的,当感觉麻痹,好与不好都已不再重要。
“下一个企划案早点提上来。”江扬也不忘提醒她正事。
“好的。”还是埋首工作令她自在些。
步出办公室,迎上大家急于闪躲的目光,可以想见在她出入总编办公室之间,有多少只耳朵是贴在门边,欲一听究竟。
可惜,大家的期待还是落空。
这样也好,下回就不会被一群人追着她问东问西。而她也可以清静些。
“开会吧!”做正事要紧。
***
“你……你说什么?”谭星惊骇惜愕的眸中闪着泪光,虚软无力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地瘫了下去。
季伦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谭星,像个深受打击的孩子。她既内疚又心疼地欲伸手扶持。却被谭星硬生生地回绝。
“别碰我。”谭星抖掉季伦依的触碰,身子防御性地往后挪动,现在的每一次触摸只会带给他撕裂的心痛。他仿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尽管这是季伦依预期中的反应,但面临真实情况的发生仍让她的心阵阵揪痛,她不是有意伤害任何人,她只是想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窒人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
在几秒以前他还自认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但--一一句“对不起,我不爱你”粉碎了他的心,难道过往只是一道云烟,风一扬,即灰飞烟灭,终至无声无息,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但不是,这根本不是一场梦,他纠结的心挤压着所有的神经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甚至想放弃这一呼一吸的律动,让自己从此静止,摆脱椎心刺骨的痛。
季伦依望着几近崩溃的潭星,内心一度翻搅起做错事的愧疚感,但心念一转即认为这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与其虚伪的敷衍一生,不如现在说个清楚明白。
季伦依正欲开口;“我……”
谭星睁大的眼闪着无数的问号。“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个理由太残忍、太残忍,你知道吗?”
“我……对不起。”季伦依只能挤出这句话,她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我是爱你的-一”谭星几近嘶哑地喊着,说是他的肺腑之言。
“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季伦依已是满怀愧疚。
“你知道你很残忍吗?”平淡的语调里有爱被撕碎的声音。
“我绝不想伤害你。”季化依五味杂陈的表情里有着一丝丝不舍。
“你不想……但你却正在做。你太自私。”
“我知道,但其实我的决定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不是你不好。”
“什么不关我的事,和你在一起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木头娃娃,我有感觉的,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可以放下一切,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谭星的心跌到谷底深渊,黑暗不见天日的景象令他心惊胆战,他们俩果真一点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