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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细熬慢炖 page 5 作者:几禾

    她总爱盯着他做菜的身影直瞧。不为什么,仅仅觉得他在厨事上的优游自得很让人迷恋……妈的,就和小女孩崇拜天王级偶像的心理是差不多的。

    该怎么形容呢?阿JOE学弟乍看是个……嗯,存在感不重的人,即使好相貌的他期考成绩一向位居顶尖。一方面是因有个锋芒过度灿耀的兄长,亮度之高甚至掩翳了原该属于小弟的天空;二方面则源于他的低调与内敛,几乎将老庄的无为思想应用得彻底了,可他似乎并不在意且始终安之若颐、温吞不躁的,总以自己的步调生活。

    “叹,学弟。”她托肋望着他,以一款颇为困扰的神情。

    相较于欧阳还的活跃与丰采,他算是不大惹人注目的,或者说,他其实也不愿被注目?可她却时时感到缺他不可。比如空气,看不见、触不着,但却是重要。

    “什么?”欧阳逐一手抱着钢盆,一手戴着胶套翻揉着里边的红豆沙。

    “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啊?”耿玉宇苦恼地问道。

    当场令他怔傻了五秒左右!

    “之前我问我妹呀,她竟说这种问题很没营养,叫我自己慢慢参悟,妈的,我就没她那么聪明,所以才问的啊。”她继续抱怨。“靠,哪一家的妹妹像她这么薄情寡义的?”

    “那么,学姐有什么感觉?”她试图让自己别笑得那么僵。所有的预感都告诉他,她口中的“一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却不会是他。

    她凤眼睦瞪。“我先问你的那,妈的,干嘛又把问题丢回来给我?”

    他将切碎的糖渍栗子拨进盆里,加入适量的水和洋菜粉;悠然的动作下,悠然的心情已不再。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吧,她的好,她的不好——”她的过剩活力,她的争强好胜,她的粗枝大叶,她的不文雅发语词……“都能微笑包容。”

    “哇靠,这么宽宏大量啊?”她作大字型瘫痪在椅背上。怎么办?她可以忍受他的狂放、他的说风是雨、他有时无理取闹的孩子气吗?“我我……妈的咧,我没那么好耐性。”

    “你不喜欢他?”持着木勺将一盆子东西搅匀成糊,他几乎厌弃自己的小人心性。竟私心地希望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呃……也不是啦。”她把下颚抵在桌面,妍丽的脸庞泛着沉沉的迷惑。“我从来没想过要喜欢他啊。反正就是一群人在一起打打闹闹,见面如果不斗嘴会不爽;有时候会对他某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气个半死,但过一阵子就好啦……唉,不过也没想过要讨厌他啊。哎呀,就是一直当他是普通朋友啦,没有特别的交情,但生活中若少了他确实也満无聊的——”因为那样就失去一个旗鼓相当的斗嘴对手啊。“哎呀,妈的,我不知道啦!”

    最后她干脆将脸整个正面平贴在桌板上。

    他瞥了她一眼,很淡很淡的一眼,却有着深刻的情凝敛其中。

    他知道她描述的那人是谁。可,又能怎样呢?被动、无趣……就是指他这样的典型吧,她是个极外向开朗的女孩,不会苟同他的枯燥无味的。而那人到底和兄长是类似的性格,耀眼、霸气、富侵略性;或许,“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确有其社会根据的吧。

    她闷闷地不说话,只是瞅着他。他则默默地将一块布贴和着长方形钢模的内面铺妥,倒入调好的红豆栗子糊后,端起模子便放进炉火上的古式竹蒸笼里。

    “学弟,你不高兴吗?”她忽然开口。

    “我没有。”太过不假思索的回答,反而泄露了急欲掩饰的狼狈,她在乎吗?

    “妈的,像个男人好不好?这么扭扭捏捏。”耿玉宇呻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嘛,干嘛憋得这么紧?又不是心眼小得跟绿豆一样的女人家。”

    她似乎并没有多想,对人情世故严重迟钝的自己,何以能够知解他其实不甚明显也藏得很好的低落……

    就算明知她讲起话来向来是口没遮拦;就算明知她没有影射的意思——

    “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子,不会变,也改不了。”他竟违了平素的敦煦,而有着小孩子耍赖的尖锐意味。

    于是,话一冲口便后悔了。虽然比起正统的国骂来说这并不失厚道,可他实在不该如此不懂自制的不是吗?

    “喔,也对。”意外地,她竟没同他杠上。学弟之所以不同于其他年纪相仿的男生,也正是在于他超龄的成熟吧。成熟,代表着不轻言表达不当的情绪与创造性;这点,不但她做不到,那人也做不到。潜意识里,天秤已将两人秤过好几十回。

    “对不起。”

    看吧,他果然道歉了。“我一向直来直往惯了——妈的,你知道的啦。”

    欧阳逐微微一扯嘴角,仿佛自嘲地笑。这会儿,倒显得他拘谨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掀起蒸笼盖,将一个个对半切了的糖栗摆在香熟的红豆羊羹表面,然后再做一次回笼蒸。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决心的。”弯身,背对她调整火候;不愿她看见他镇压不住,已攀上眉间的抑郁。“也许合适地、也许不合适,也许被容准,也许被拒绝……”

    “妈的,这么悲情啊?”耿玉宇开始冒汗了。她真的该答应那人吗?恋爱,真有他说的那么无关痛痒,合则合、不合则分?“唉……学弟,你是不是有过很多惨痛的经验?”听学弟说得好写实哦。

    很多惨痛的经验?“一次就够了,学姐。”他转换好心情,朝她淡悠悠地笑。

    “靠,不要吓我。”她真的倒弹三公尺。“学弟这么优秀,哪个不长眼的‘俗’女敢抛弃你?”而且,好像也没听八卦王欧阳还提起过。

    “没有人抛弃我。”

    “难道是你抛弃人家?”

    “学姐,你想太多了。”然而,有时却也希望她真能想得多一点,细腻得足以了解他的所思所感所倾心……

    “妈的,如果是妹的话就一定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苦恼地敲着脑侧,发觉和学弟的一番对话不仅不能使她消除男女交往的疑虑,反而衍生了更多的……不安。“可是……靠,她竟然不肯教我!”

    她同他问了这些,原是为了得到某种合情合理的答案吗?但他又能告诉她什么?连他自身都手足无措了呀……

    逃避,会使人努力地找事做。因此,欧阳逐熄火,边密闷着边任羊羹自行凉却;接着拎起一把SAUCE锅,注入清水煮起洋菜粉来。

    “学弟啊,你看好吗?”耿玉宇又恢复双手托腮的姿势。

    “看好什么?”

    “我的恋爱初体验。”小时候那些童言童语的互订终身不算。

    “跟谁?”他顿了顿正搅拌洋菜水里未融砂糖的动作,觉得今天总不断重复明知故问的行为。下意识里,其实是种逃避吧?

    “……”她琢磨了半晌:“某人。”假如她和那人最后什么都没发生,那岂不糗大了?

    他用什么立场回覆?客观的、超然的,还是自私的、为己的?未了,也只能选择将她的题目原封不动退还。“你看好吗?”

    她拉长了脸。“欧阳逐,不要三番两次跟我玩踢皮球的游戏。”

    “学姐,有些事你心里一定知道,你只是想寻求认同而已。”莫名地,突然焦烦了起来。他并不是义务的咨询顾问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她需要倾诉、需要排解的时候才想到他?

    他成熟吗?大部分情况下是。可一涉及她,他倒宁可自己无理取闹一点,或者可以博得多一些注意吧。即使,代价是被唾弃。

    脾气,从不曾失控得这么离谱。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件事,一个人执着至此,执着到失了分寸、执着到论斤论两的计较——是病态了吧自己?

    “阿JOE。”还曾意味深长地说过:“世上有太多的状况,许多时候你并不知道哪些事合宜等待,而哪些又不能……我的名字是‘还’,该回头、该收敛;而你,则该是快意追逐的那一个。”

    而你,则该是快意追逐的那一个……

    追逐吗?并且将她逼进角落、孤立无援?他不想用这么强烈的方式表达倾慕,真的不想。但是,他又该如何才能教她认清他的真心?

    将整模红豆栗子羊羹由蒸笼里搬出,推开流理台前的窗户,飒飒的凉气迅速地充斥了厨房每个角落,并且缩短了羊羹降温的时间。

    他取来一把小刷子,蘸着洋菜甜胶反覆涂満羊羹、栗子表层,以增进光泽;细心地、专注地,有如呵护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确定在他完美流畅的手法中,察觉了他少见的紧绷。

    “妈的,学弟,你是不是嫌我这老女人罗哩巴嗦?”耿玉宇真想甩自己一巴掌。本想委婉地探询,怎知一出口,惯用的发语词还是戒不掉。

    “我没有。”

    “唉,如果你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说嘛。”她试图热络气氛。

    “没有。”有,也不能让她晓得不是吗?

    那口气……好疏远。从前他的静敛可以视为一种成年似的稳重,现下的淡漠……倒像不愿再和红尘有所牵扯的天人。

    “那,那……”她惯性地搔搔耳后的发丝。“那我不打扰你了。妈的,天气冷,我去跑操场。”

    靠,男人心,一样是海底针好不好?学弟同其他的男生不同,不会莽莽撞撞发泄内心不満;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令她难懂……特别是上帝在造她神经时,恐有偷工减料之嫌。

    “等等。”欧阳逐忽然提出挽留。“学姐,你试试。”他递上一只勾青叶边的瓷白小碟,盛着的是划成小块的蒸栗子羊羹。

    红豆与栗子独有的馨香四溢,口感嚼感兼具细致高雅,融在嘴里更是绵密甘醇,一切显得无可挑剔——

    “可是,我觉得甜一点比较好耶。”她咬着叉子评论。她又不减肥,低糖不腻口的健康风潮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欧阳逐竟幽幽地笑了。“我想也是。”

    他正是那减糖的栗子羊羹,味道不轻不重,甚至,无味得入不了她的眼、她的心、她的胃……

  第四章

    到底,耿玉宇还是同尹飞交往了。

    而开端并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求爱——

    “你没有胆子尝试恋爱的滋味吗?”尹飞挑衅无比地盯着她问。

    但,过程似乎不很顺遂,甚至,称得上是坎坷崎岖了……

    “妈的!真不爽、烂人!”耿玉宇跷着豪迈的二郎腿谩骂不停。“大沙猪!妈的!怎么有这么欠揍的男人……”

    时序即将步入炎夏,金澄澄的炎阳溶浆似的在铺砖上蔓延出大片无拘、自由不受缚的灿色流光。

    甫结束段考的星期三午后,向日中学的学生会办厨房,因植入一朵盎然的向日葵而益加暧和。

    “吃饭了吗?”欧阳逐埋头在冰箱里找材料。

    “废话,当然是没有啊!”她扯着气到纠结的发尾。“光是那一张屎脸就受不了了,哪里还吃得下啊?”

    “那学姐饿了吗?冷面好不好?”本是他自己准备要当午餐吃的,现下多做一份也无妨,当是消火喽。

    “  ***  那个大醋桶——喔,好。靠,男人真难搞——”她顿了会儿,还真渴。“学弟,给我一杯冰水。”

    他依言拿起她专用的马克杯,倒満了水后递上。

    “天啊,学弟,我真被你养刁了。”她捧着冰凉的杯身贴脸降温,満足地。“外头的男生又笨又蠢,没一个及得上你。”她嘘了长长一口气。“还是学弟最好。”脾气好、手艺好、气质好……嗯,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是吗……”他再好,也只能是她眼中的好学弟吧。

    “妈的,都是你让我对男人变得挑剔了。”她竟怨起他来了。

    “我?”让她变挑剔?难道她以前很随便的吗?

    “是啊是啊,挑剔到后来会令自己容易发飙那,你知不知道?”

    “哦?”她暴躁的个性也不是遇见他之后才出现的吧?他岂有如此罪孽深重?

    “喂,你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哦?”

    “我怎么敢呀,学姐。”他笑着转身往流理台。

    “妈的,你笑得很不良哦!”她突然迅捷地扑了上去,二指神功狠狠地搔他的胳肢窝和腰际。

    “学姐!”欧阳逐愕得只能背贴冰箱门,双手高举着盛満蔬果食材的钢盆以免遭她撞翻……她究竟在干嘛呀?

    “痒哦?要不要求饶啊?”她显然乐在其中。

    痒?“不会啊。”他比较在意的是他们目前的……怪姿势……

    “妈的,你不怕痒?”耿玉宇定住搔到发酸的指节。必杀绝技竟然失效了?

    “一定要怕吗?”

    她两臂撑在他的身侧,正好将他框在自己与冰箱中间。“不然搔你有啥意思咧?”几乎是靠着他胸膛地,她由下往上瞪视他。

    “呃……学姐,别闹了。”她贴他太近,近得彼此的气息仿佛交流着无声的暧昧。

    “唉,学弟这么纯情,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咧?不过……”她挪开身躯,亮丽的小脸蓦地一黯。“妈的,谈恋爱真不是人干的事,劝你不要虐待自己比较好。”套一句钱嫂心御的名言“高资本,低回收”。

    只要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他想他会甘之如饴的。

    “学姐……会坚持下去吗?”他迂回地探问。

    “天知道?反正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坚持,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正如他说的,我们当情侣跟以往做朋友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拒绝分手。既然这样,当初又何必说什么‘合则合,不合则分’的场面话?去!”她昂首,咕嘟咕嘟将剩下的冰水灌下肚。“妈的,可是一直这样有什么意思?他是为了我和别的男生太亲密发脾气——可拜托,我只是跟人说个话而已,又没做啥伤风败俗的事!譬如这次吧,也不过是去咖啡馆跟社团的学长讨论暑期营队的企画案呀,他就一副捉奸在床的鸟样!靠,我还以为我已经习惯他这种莫名其妙了,哪知道每次吵完架依然被气得半死!”

    没说出来的是,尹飞甚至曾为她与学弟经常独处而发飙!真  ***  独裁,她一直晓得他对学弟有意见,可那是他的看法;她从不干涉他的风流韵事,他又有何资格监管她的交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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