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你说是意外了嘛,你再跟我内疚试试看!”她格开他的碰触,凶悍地撂下通牒:“为了弥补那次错误,我还特地去学剑道、搏击那,你尽可以小看外面那种软脚的女人,但是不准小看我!”他严重侮蔑到她的自尊心了!
“是是是……”可那应当不是原先的重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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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中初恋开始,她便时常觉得自己每段的恋爱都来得莫名其妙。
今年的冬季确实来势汹汹,前一个星期还在效法文艺青年享受深秋的浪漫,下一个星期森冽的冷气团便众西伯利亚快马加鞭而来,低温之猛甚至席卷了向来舒适的南台湾。
一波冻坏不少鱼温的寒流甫过,在这总算稍有回暖的放晴午后,耿玉宇偕同欧阳逐上街洒银子消费去,目前的位置则是商圈百货公司旁的麦当劳。
不过,这一回应该不算太莫名其妙吧?她一副饥民形象地大口咬着劲辣鸡腿堡,并斜眼窥伺着身旁优雅啜饮热可可且明显陷入深思的他。
各自蛰伏八年的心动,只是欠缺一点频率正好的接合而已;八年后的突如其来,也不过就是替沉潜已久的情缠安个公开的……名分罢了。
隔着桌面前的一道玻璃幕,他若有所思地端凝着在儿童游戏区内乐不思蜀的一抹小小倩影和她从不离身的米菲兔。
是的,她正是两人世界中多出来的那一位,也是被他在戴高乐机场和向家古董间里连救两次的混血小女生,莉莉安·堤许。资料显示她是法国乡间某平实家庭堤许先生与他中国太太唯一生养的掌上明珠,向静涛也向他介绍这小客人乃朋友之女,因为和膝下无后的他颇为投缘,于是邀请她来台湾度个小假。
可是,有必要这么神神秘秘吗?向静涛似乎极不愿让人知晓他家招待了一名小女孩,平时也不太常常带她出来四处逛逛。好比这次,若非莉莉安哭丧着小脸衰求,阿宇又拖着他一起担保她的安全无虞,规矩多如牛毛的向静涛可不会轻易放行的。不仅如此,他们还得从与向家后院相连的那幢不起眼的小宅子出门,还不准专业保镖随行……
想来向静涛对自身的处境多少有个底;不由向家大门进出、不带保镖,正是以逆向操作的方式避人耳目吧——撇清和小女孩的关系,让特定人士不致因狗急跳墙而绑架莉莉安来要胁“天色”。然而,过分的用心良苦反而令他疑心起小女孩的身分了……
“怎么忽然当起向家小女孩的伴读兼伴游?真是巧合吗?”欧阳逐一侧首,如黑玉般润泽深逐的东方眸若无意似有有心地瞅着她,早将她频频偷瞄的举措看在眼里。
“哈!哈哈!”每当耿玉宇做贼心虚时,要不恼羞成怒,就一定会以干笑作为开场。“因为我在你出国的时候,跟欧阳还探听了你的一些事,所以……”
“所以知道我这次的任务是在向静涛身边找回一样东西?”他弹掉她发梢沾上的炸鸡脆皮屑,叹了口气。“阿宇,人铁胆子能不能稍微小一点?”
“妈的,我这是帮你卧底耶。”
“我看是为了满足你个人冒险犯难的欲望吧?”他俊磊的脸庞写満了不赞同。“向静涛不好惹的,阿宇。”
“喂喂喂,说好了你不准动不动就想保护我的!”她发难。
“既然‘是’了,就没有‘但是’!”不管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一样懂得如何将他吃得死死的。
但,总因占尽上风而喜不自胜的她却不曾想过,他极少扳倒她“鸭霸”言论的原因并非单纯的口拙或性情温和,而是冷静内敛的他耐性与自制力均属绝佳,很难只因意见不合就对她大小声——除非,忍无可忍。
“总之,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我说真的。”他果然不同她抗辩,只是好脾气地退一步提醒。八年前的痛,他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随口敷衍两句,吃得饱饱的她精神又来了。“走!再去街上逛它个天昏地暗吧!”
“我们要走了吗?”一瞧见两人动手清理桌面的情景,漂亮的小女孩便快速由隔壁游戏区中窜出,奋力迈着小短腿跑回欧阳逐身边并紧拉他的大手,深恐成了被放掉的那只鸽子。“阿JOE哥哥,改天还可以再来玩吗?”滴溜溜的大眼満盈着期待。
他捏捏她可爱的小鼻头。
“只要你向爷爷答应,阿宇姐姐带你来几次都可以。”小妮子对他的爱慕太立即也太直接,令他怀疑起这机灵慧黠的丫头不仅记得戴高乐机场的偶遇,更认出了当时在向家蒙面行窃的他。
耿玉宇没好气地横他一记大白眼。“喂,关我屁事啊?你究竟有没有搞懂她问句里的重点是谁呀?”
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旧人晾在旁边瞪——妈的,想当初莉莉安黏她可紧着呢,哪知今日一见欧阳逐就改巴着他不放,眼里还频频释出一颗颗心型的粉红泡泡咧!该死的,看了就……就心里闷闷的……不舒服极了。
第十章
斜阳西沉的傍晚,耿家客厅此刻正处于低气压的中心——
“你能不能别再这么我行我素了?”那样低哑的嗓音是一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拼了命压抑纷杂思绪所佯装的冷静与镇定;小心隐藏任何可能迸发的星火,让欧阳逐可以将这样理当激昂的语句平稳问出。
耿玉宇倒不觉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妈的,那么计较干嘛呀?现在没事不就好啦?”说来说去不就是向静涛祸及他人嘛!下午明明逛街逛得好好的,哪里知道突然就被一海票手持西瓜刀的少年仔追杀,叫嚣着要生擒莉莉安回去跟什么老大覆命!她气不过,随手抄起一把弃署路边的竹扫帚就硬碰硬地跟那群小鬼……呃,干起架来了。“好嘛,那我为你的伤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这总行了吧?”
倚墙而立的他倏地抬眼,往昔漂亮静澈的眸子现下却掀起了一阵狂澜。
“我没说过要你道歉!”向来温煦的他僵起了一张冷容,下意识地抚着扎过绷带的左下臂——替大意的她挡下致命一刀的证据。
该说她好运,还是他终于证明了自己有能力佑护她远离伤害?
这一次可以,那么下一次若是他赶不及呢?
“妈的,那你到底要怎样啦?”她反倒指控起他的不是:“回来就对人爱理不理的,龟龟毛毛的,鬼才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八年前的你才不会这么不可理喻——”
“因为你从来不肯用心体会我的感受!”他再也克制不住地怒喝。有的火爆脾性也不甘示弱了——
“靠!我知道你嫌我冲动、爱逞强,但是那样混乱的状况下谁有哪个鸟心力去维持该死的理智?你总不能叫我捧着《论语》去对那群顽劣的小毛头进行道德感化吧?”要比火气,她可不比他小咧。“妈的!我承认瞻前不顾后是我的缺点,可当时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你该死的以为我有几只手、几双眼睛可以应付一堆从四面八方杀来的刀子?先前是谁信誓旦旦无论如何都会替我收烂摊子的?你要是这么不情不愿,以后就别死跟在后头边收边骂,顾好你那个可爱的莉莉安就行了,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得平安快乐身体好!”
她声嘶力竭地叫嚣完毕,便瞠着一双美若火凤的灿眸睇瞪他。
明明在骂完以后心中有一丝丝愧欠的,可一见她迹近面无表情的凉漠神态,仿佛将她的尖锐言辞斥为幼稚之举,于是,一种自卑生自傲的情绪油然自脊骨升起,倔强地不肯低头、不肯赔礼,直勾勾地迎向他敛起了所有心绪的瞳光——
“原来是我自己天生犯贱了?”站晌,他淡淡地开口自嘲。方才脱轨的恼怒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俊脸庞上冻结的薄薄冰霜。
“原来八年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原来是我自欺欺人?原来我打扰你的生活了?”
锁不住的黯然与伤恸,让一颗心在瞬间千疮百孔……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得平安快乐身体好!
他以为她终于开窍了,一直欣喜着无数的等待与相思都有了代价,可看来并非如此吧?她说她喜欢他,但他感受不到;若真两情相悦,她为何无法感知他为她担惊受怕的心情?又为何总是依然故我,不肯体谅他的处境?涵容仍是有限度的,特别在于等不到任何回馈的时候,而他已沉积八年有余,真的很累了……
“对不起。如果我的私心束缚了你的自由,那就……到此算了吧。”
“唉——喂!”虽然心惊他难掩的凄楚,可一望着他疾步往玄关的举动,耿玉宇情急之下便将沙发上的米菲免丢了出去——
欧阳逐静静地看着一只小兔子以雷霆万钧之势越过他的肩膀飞撞向门板,反弹,而后出手接住——莉莉安割舍最钟爱的玩偶以感谢他的搭救,那么她呢?他不需索她任何报答,只要她懂他呀……为什么反而变成了一种奢求?
“妈的,你一走了之算什么?耍潇洒吗?”明知先前的长篇大骂伤了他,她原想解释什么的,怎知一出口却不是预期的温言软语。“什么‘你从来不肯用心体会我的感受’,我就是低能、就是痴呆、就是迟钝嘛,你不说清楚,我体会个屁呀?我晓得你聪明、你厉害,随便什么事丢给你都能处理得很妥当……妈的,你以为我生性喜欢搞烂摊子给别人收吗?我心理也不好受啊。”她愈说愈激愤,鼻头发酸、眼眶泛红,向来闹惯旱灾的美眸竟天始聚拢水雾。
“我很努力要自己别那么窝囊了,怎么……怎么知道让你看见的都是最差劲的那一面?八年来,我练剑道。打自由搏击,因为、因为……我想……假如我武艺高强到足以自保,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对当年的意外那么自责了?我我……我想要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我想——”
“还想什么?别想了。”他回转了身,将抽抽噎噎的她拥个満怀。“对不起,是我太情绪化了,不该那么对你计较的。”对她的爱恋要真能说放就放,主水会执意着一份不确定死守八年光阴了。即使曾经耐性磨尽、即使心头的负荷太沉,但他明白,只消她一个不舍的眼神,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便注定了他的万劫不复。
“呜……”她无尾熊似的攀上眼前这株温柔的尤加利,哭得甚是惨烈。
“妈的,干嘛……抢我的台词?呜……我不是故意害你受伤的……我也不是故意……故意气你,我知道我没用,比不上你……我只是贪图安逸地习惯有你在身轋,却……不付出……呜……因为我又不晓得你欠缺什么……”
“都算了,阿宇,别说了。”他以长指梳顺着她的发,因她决堤般的泪水而哭笑不得。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最该悲情的他反而得安慰起她来?所有的怨恼也仿佛蒸发似的远扬天际了。“算了,都算了……”
低头,一点一点地啄起她喋喋不休的粉唇,由浅而深吮,要她清楚地感知他的谅解与抱歉。
是他心急得失了分寸啊,她既费了八年工夫才恍然悟出对他的心动,又如何强求她在短短的几天里领略他的清深,并且报以等量的爱恋?
“我……”
一长串犹在喉间排队的句子被他吻得支离破碎,令她原就号兆得没什么逻辑的脑子更是缠结成一团。
混沌中,她只能凭恃着直觉反射来回应他的亲昵,泪眼迷蒙地与他唇齿相依,缠绵得似要着火……
他轻喟一声,像松了口气,又像无可奈何。该庆幸吗?她全身上下的细胞似乎全比那颗迟钝的脑袋来得易于撩拨呀……
他的唇封缄着她的,发觉略杂咸涩的柔嫩檀口已经无法満足他了。心念电转,他细碎的吻啮来到了她皙白的颈项,厚实的大掌则自她泪痕斑驳的妍容顺滑至毛衣下摆灵巧窜进。
“呃,欧阳……逐……”
芙颊晕染着微醺一般的绯红,她晕头转向地连自己开口要说些什么都忘了,唯能任他的名字缥缥缈缈地悬荡在空气中,意外地成为一种催化情欲的旖旎;脑子里净空得什么也不剩,只依稀感到她与他的界限模糊了,灵魂,贴近了……
“啊?”蓦地上身一凉,她发现毛衣已被 撩高,虽未褪下,却也与赤祼无异。
他的吻、他的挲抚未曾稍歇,一股从体内被导引出的热意漾満周身,令她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他敏锐地察觉她的不适,搂着几乎站不稳的她,体贴地暂停了所有动作。
“对不起……如果害怕,就别继续了。”
他是不该利用她思绪容易停摆的弱点,小人地乘虚而入。煎熬八年的等待,为的是她的心,而非一场近乎诱拐的翻云覆雨啊。
“不……不是……”捱着他暖和的胸膛,她结结巴巴地组织着欲表达的语意:“那……那个……妈……的,不要……一直站站……着好不……好?我腿……腿酸了……”
他妈笑地打量着怀中的人儿,果然见她一脸可怜兮兮地紧紧“挂”在他身上,深恐随时有失足的惨案发生。 “就这样?”他一把抱起她,将她置于舒服的长沙发上。“然后呢?”
他手肘撑在她的两侧,居高临下地瞅着她问,尽可能强迫自己忽略她雪白紧致的修长身段、忽略她带点迷茫的诱人。
彼此稍嫌急促的呼息静静流转,仿佛正进行着场形而上的交融——
“然……后?”她讷讷地重复他的话,脑筋依旧是打结状态。
他们究竟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她一进也搞不懂,可是——其实不排斥的……
“就……就然后吧……”她语焉不详地应阗,因他过于靠近的英磊俊颜而不住怦然。
屋外,暮色渐浓,黑夜降临。
屋里,一个卸除炽焰怒气却仍旧惹火的女子,一个拂去沉静后依然丰采优雅的男人,正携手开启着属于彼此的光明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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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再度醒转时,已是子夜的十二点半了——仔细追究起来,应是她空胃的咕噜声惊扰了向来浅眠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