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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细熬慢炖 page 10 作者:几禾

    “正当职业。”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招待磁卡递给她。“送你。”

    “驭日晴空、法式月夜浪漫?”耿玉宇喃喃念着上头的字。“这是什么东西。”

    “价值新台币六千六百六十无的餐券,是一场慈善晚宴。”

    她檀口微启,诧然不已。“妈的,豪华到不行……你怎么会有这个?”

    欧阳逐眼角含笑。“你来,就知道了。”

    ————————

    台湾

    才是暮秋时分的南台湾,气温却已骤降不少,空气中似乎漫布着薄冰一般的寒意,日落傍晚尤其如此。

    妈的,看来气象报告说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是真的了。耿玉宇才离开暖和的房车,一时适应不了外头的温差而打了个结实的大喷嚏。

    拢了拢覆在肩上、垂在臂弯的针织缕空长披巾,她仰头望向眼前的这栋既富前卫设计又保有古典制约的高楼——五星级的“驭日晴空饭店”,驭日集团欧阳家的相关产业之一。

    “很冷吗?”被小弟委托接送她前来赴宴的欧阳还问道。

    “习惯就好,我才没这么不济呢。”但下意识地,她还是试图用披巾将自己的上身裹得像根春卷。

    “你包那么紧做什么?不是不冷吗?”欧阳还好笑地调侃。

    “妈的,我没试过上围布这么少的衣服……一定丑死了。”她那风骚老妈自己三八也就罢了,干嘛拖她一起下水,把她打扮成这副鸟德性?活了二十五年,没一刻像现下如此局促不安。上流社会的豪门夜宴果然不适合她这种小康阶级出身的女人。

    靠,平时随便惯了,这会儿穿得太正式竟连手脚怎么摆署都不晓得了。

    “谁告诉你丑了?”他端详着。“我倒觉得……嗯,别具风情。”原想赞她性感的,可一思及她极有当街踹死他的可能性,于是便识相地更改了形容。

    身材姣好的她身着一件酒红色的细肩低胸礼服,俐落的垂缀感在收出腰臀线后直泻而下,恰在脚踝边形成一圈自然的花弧波浪;足下是一双同色系的包头巾跟晚宴凉鞋;削薄的泛红短发以慕斯做出了微紊的造型,优雅而流行的搭配相当合宜她这样外形明麓、内在叛逆的女子。

    没有耳坠、没有项练、没有手环,如玉葱般的纤纤十指甚至连个戒指也没有,米白色的披巾简单而对比的,成了她全身仅有的一样配件。

    耿家的女孩子一向都拥有羡嫉的净白肌肤,红色的主调让一身凝脂更形赛雪,米色的田园气息则适时加入了一股恬幽,两种颜色共同营塑出冶艳与清灵兼融的气质,矛盾而迷人……

    “好吧,我相信你!”耿玉宇气恼地将柔荑搁上他屈起的手臂。“  ***  ,因为两点钟方向有个猪头开始对我流口水了。”没有对自个儿的天生丽质感到窃喜,相反地,她非常头痛这招蜂引蝶的外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替她惹来一屁股桃花债。

    妈的,那全是别人过于夸大的指控,事实上她根本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还有啊,十点钟方向的某企业家二代也喷出鼻血喽。”欧阳还恶作剧般的笑得好不开心。

    一堆脑子里塞满草包的雄性动物真是瞎了狗眼,还真以为阿宇是那种端庄自持、秀外慧中的女人吗?啧,这些枚蠢蛋,等着被她剁成绞肉包水饺吧。

    放眼天下,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得了这般率直火爆的性情女子。不是高高在上的凌驾,也不是无比强势的控驭,而是涵容;是的,是欣赏、是疼爱,是一种格外温柔的涵容。呵,也唯独“他”能有这样的好脾气呀……

    “钦,学弟到底干什么职业啊?”她截断他的沉思。

    “他没告诉你?”欧阳还笑道:“没关系,进去就知道了。招待卡带来了吗?”

    “这里。”耿玉宇忙不迭地拿出,不想继续杵在门口供一群死色胚意淫。

    看得出来驭日晴空饭店对于这次的盛宴十分重视,由于列席的嘉宾多是政商显贵,因此从菜式、服务人员到安检措施都规画得特别仔细,不仅必须搭乘专属电梯直达二十八楼,进入会场“沐月馆”时更得经过刷卡辩识后,方能顺利成为座上客。

    哇靠,真是奢华到世界无敌!虽说她经常进出那号称美食天堂的法国,不过凭她一介穷酸空姐也只能去那种很“乡村”的餐馆聊解馋胃,至于昂贵饭店的昂贵大餐?免了吧,跟她实太无缘。可现在……天哪,花岗岩磨石地、宫廷式的水晶吊灯、名家银制烛台餐具,还有整片可以眺望星空的玻璃幕墙!

    耿玉宇一副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拙样逗笑的欧阳还。

    “不必这么渴望吧?以后来的机会多的是,天天来也无妨。”

    “白痴,未来的驭日总裁老大,你是打算无条件让我吃垮贵饭店吗?妈的,除非我嫁的是有钱人好不好?天天光顾不破产才怪!”

    “是会嫁给某个有钱人没错啊。”他偷偷应道。

    “妈的,你在咕咕哝哝什么呀?”

    “拜托哟,小姐,气质!气质好吗?好不容易打扮得那么美丽妖娆,请不要随口问候起别人的母亲。在场人士的心脏机能普遍被惯养得娇弱,会受不住了。”欧阳还没好气地推着她往巨型绣屏的后方。“你不是想找阿JOE吗?这里走。”

    经过一小段徒留壁灯而无一长物的走廊,拐个弯,两人来到一面上层玻璃、下层砌砖的隔间前。

    里面,是设备齐全的宽敞厨房,身着白色制服的厨师们形色匆匆地穿梭各个流理台间,在分秒必争的料理战场中,唯有一人始终保持悠然闲淡的姿态,除了专注自己的锅炉以外,尚能来回指挥若定,或试汤头、或机会 教学,那般的不急不徐,仿佛对所有的状况了如指掌——

    “学弟……”耿玉宇半身贴着玻璃,遥远的记忆似破咒的封印,一簇一簇地绽放在心坎。

    八年了,她已整整八年未见他忙于做菜的身影……以前,她看着看着,总觉着迷,然后莫名地心安;此际,重新涌上眼底的感觉依旧熟悉,好似八年的分别从不存在,二十五岁的心情直承十七岁的花样青春,竟密密接合无缝……

    “这几年,他在洛桑管理学院进修,也去法国的厨艺学院研习,待过《米其林餐饮指南》评鉴为三星级的TOURD’ARGENT银塔餐厅。在那间一年要淘汰六、七十个厨师的法国料理殿堂里,他破格在七个月内被拔擢为前菜主厨,九个月内更兼任酱汁主厨,如此传奇式的经历在欧洲餐饮界刮起了一阵旋风,封称他为PRINCEJOE。接着,我爸妈在他二十二岁那年送他一间位于巴黎的小餐馆当生日礼物,再度以不到一年的时间获得米其林二星的评价,他也成为米其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二星主厨。”欧阳还实在以小弟的成就为荣,边讲述边享受劲往一骄傲的快感。

    “靠,真厉害……”她的消息真是太不灵通了,因工作缘故她可说是常常飞往法国,然而,和他站在相同的土地上这么多次,却毫不知情。

    从高中时就知道他极有料理的天赋,没想到他竟能在短短八年间达到这样的顶峰地位……听说绝大多数的厨师直到老死,都仍是没没无名、乏人问津哩。二星接着是三星,然后,她与他的差距愈来愈悬殊了……他永远有着奇葩型的优秀,而遗传基因平凡得可以的她,大概跑到腿断也难望其项背吧。

    其实,她不懂,不懂自己何以这么在意两人之间的藩篱;更不懂,她因何自卑了起来……

    “很美。”独绝的,一朵酒红色向日葵。不知道什么时候,欧阳逐已走出厨房,伫立在她的身畔。

    “呃,厨师是个前途无量的好职业。”他精简的赞美,竟使她尴尬地出现胡言乱语的现象。“呃……那个,加油。要开饭了吧?那……那——妈的,不是,那我不打扰你了,我……我去前面等好了。”语毕,脚底抹油似的居然一溜烟逃走了。

    “她怎么了?”欧阳逐的眼光依恋地追着她窈窕的背影。

    欧阳还痞痞地嘿笑。

    “我想,某个性子火烈的女人有那么一点点开窍喽。好现象,恭喜恭喜。”

  第七章

    香芋甜菜鱼子酱、松露朝鲜蓟鸭冻、蒜味芦笋龙虾汤、翡翠蕃茄奶油葱汁干贝、香煎野菇犊牛肋眼排、起司泡芙、特制巧克力千层、焦糖布丁、咖啡、手制法式薄饼干……

    学弟的手艺更加精湛了。她知道很好吃,真的,简直就是人间极品。但,她却异常怀念八年前高二时,那段老巴着他进厨房、逼他做饭给她一个人吃的日子……

    那是一种无可取代,专属的特别。

    一场晚宴下来,耿玉宇可说是极度魂不守舍。

    她安静地用着自己盘中的餐食,甚至在同桌青年才俊表达强烈追求意愿时,她亦懒得拒绝。并非碍于场所之故——要知道,她一向没这方面禁忌,只要她不爽,特别是面对无聊登徒子的时候,她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平生所累积的“问候”词汇一并倾巢而出,绝不藏私。

    而今,她竟然选择放过这些蠢男人,可见得她有多意兴阑珊了。

    “向老先生,您吃得还习惯吗?”欧阳逐一方面躬身垂询一位列席老者的意见,一方面分神注意起她来得突然的落寞……为什么?

    算了,先搁着吧,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办呢。

    “相当可口,你这孩子费心了。”向老先生——向氏总裁向名亮的叔父,向静涛的神情显然十足愉悦。“唉,要不是我这毛病,我倒想同大家享用一样的食物呢,也不用麻烦你另外设计食谱了。”

    “应该的。”身为厨师,原就应该体察客人的身体状况信而有征 菜色及口味上的调整。向静涛虽罹患糖尿病却依然热爱美食,菜单的拣择自然得花点心思了。“向老先生的气色不太好呢,家里有什么事烦心吗?老人家既然宿疾在身,还是该多休息才对。”

    “还说咧!”向名亮插了嘴:“最近也知道怎么着,家里遭两三次空门,说偷嘛,倒又没损失什么值钱的古董或珠宝……不对,应该说根本没丢半样东西。听说来者都是赫赫有名的大盗神偷之辈呢,不过幸好失风之后也都在现场被逮了,尹家的‘天虹保全’果然滴水不漏。不过偶尔一想起来,还是觉得余悸犹存啊。”

    原来杂志上的八卦并非捕风捉影、凭空捏造,这消息倒是头一次由当事人亲口证实,看来尹家、向家及警方将这件事封锁得极好……欧阳逐思忖,只是,套一句陈腔滥调,纸是包不住火的。

    “别说了,名亮,无端端吓坏孩子做什么?”向静涛似乎十分不愿在这话题上头打转。“总之,你们欧阳家也多留意一些,乱世啊,什么都得防着点,明白吗?唉,老头子不中用了,累了,名亮,咱们回家睡觉去吧。”

    “老先生慢走。”欧阳逐同向名亮一左一右扶持着向静涛。

    “孩子,有空来咱们家坐坐,顺便烹调几道好菜陪老头子解解闷儿啊。”

  “谢谢,我会择日专程拜访老先生的。”欧阳逐温温地笑着。

    而,择日不如撞日。

    ————————

    凌晨一点,位于高级住宅区内的某栋别墅二楼,黑压压的卧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桌面上的电脑萤幕与柏灯。

    听说向家最近不怎么平静?属于“神话”指导上司——“∑”的对话方格出现了这么一行字。数学符号∑,西格玛,总和加总之意。

    拜国际刑警组织内部作业疏失所赐,情报外泄,上向家寻“天色”的业界精锐还不少。房间的主子,一个男人,正敲着键答覆。

    既然如此,事情得快点解决才好。雷亚尔国主自承已时日无多,若不亲眼见到“天色”收复,他恐怕会拒绝瞑目。∑指示一番后,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男人在叹息,可惜他的上司听不见。老实说,没有。向静涛是只相当高段的老狐狸,表面上他和和善善,不与人结怨,不过问家族事业,仿佛百病缠身的日暮老人,私下却有十分强悍的手腕可以躲在暗处操纵全球最大的赃货市场。这样的人,心机太深沉,我实在很难推敲出他 究竟会把“天色”藏在何处。另外,天虹保全成立三年从未失败的纪录也是我的顾虑之一。连防卫一流的五角大厦你都安全闯关了不是吗?小小一座向宅和天虹保全难得倒你?∑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说法。

    别激我,∑,那对我无效。我只是习惯谨慎,并且爱惜生命罢了。男人了然地笑笑。从某种角度来说,五角大厦是处曝光在人前的地方,只要找对管道,资料就容易取得;而向宅,在向静涛非法收藏“天色”的风声泄漏之前,不过就是一幢普通别墅,谁会没事留心里边的一切?

    ∑回应:唉,也是啦,若不是你有种思绪缜密的特质,当初“无限”也不会将你培育成神偷了……

    说穿了也不过是个惯窃,“神”字辈于我而太沉重,还是免了吧。男人舒了口气。但,无论如何,今晚我还是得去探探。据说南美的某大世家将在最近倾巢面出、结伴来台湾观光了。

    小心点,必须抢在其他野心人士找到“天色”前把它物归原主,否则我们又不知道得再上哪个国家、哪户人家千里寻宝了。∑的游标继续移动:祝好运!

    男人退出组织特别加密的通讯网路,关掉电脑。

    他起身,望向窗外皎洁的一轮明月。即使不是那种适合行窃的月黑风高,任务还是得出的。

    男人迅速换上夜行装束,打点好必须的工具,推窗,自阳台跃往一楼花园;下一刻,修长的身影已快捷地融入晦暗之中……

    ————————

    月华洗礼下的向家宅院,正散放出诡谲、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氛。

    安静……甚或说,安详得过分。

    虽说从大门到室内,针孔摄影、警铃、荆棘铁刺网、红外线防盗样样不缺,但男人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妥。说不上来……只是,烦郁了点。

    可,私人心情不能影响工作啊。他于是强迫自己镇静,找回惯常无波无澜的沉稳,开始沿着转角的石阶轻步迈上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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