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本来很生气她竟然背着我搞过这种花样,但我实在太爱她了,你想,如果你处于我的立场,你必定也会原谅她的。”
迪瑞这下不被气疯也要被气死!但更让人生气还在后头。
“坐啊!别客气,既然你们有过那么深的交情,我也不再责难她,你来作客,就不大方一点,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
陈国伦天衣无缝的谎言,以及逼真的表演,还真把可怜的迪瑞搞得坐立难安。
“酒柜里有酒,想喝什么自己倒。”陈国伦愈来愈象个主人,他在欣赏,欣赏迪瑞的痛苦,但是他记得一句格言:同情敌人就是给自己麻烦,他要使迪瑞难过,愈难过愈好。
“对了!”陈国伦仍自拉自唱:“下酒的菜,全在冰箱里,都是依婷买的,她好贤慧,对不对!”
他的言语温和,态度自然,招待情敌的态度,一派大家风范。
迪瑞不是笨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家伙,是在成心气他,他打定主意不论他说什么都不理睬,他等依婷回来再做打算。
“说句老实话,虽然你追依婷的事失败了,我以主观的角度来看你,还是蛮欣赏的。”
迪瑞啼笑皆非,这家伙不是疯子就是狂人。虽然明知其中有诈,他仍被故布的疑阵淆了判断力。
“迪瑞----”无奈的,一声来自长廊的惊呼,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亦即站在那儿的竟是满脸惺忪的依婷,灯光下,她好美好美,那纤纤的体态,云一般透明的肌肤,如瀑布般的长发。
该死的!还有那掩在薄纱内,鲜艳欲滴的胴体,若隐若现的,好不诱人,两个男人都恨不得赶紧用布把她彻彻底底包裹起来,不要让对方看到。
“你什么时候到的……”依婷已经不顾一切的奔过来,奔到迪瑞的面前。
迪瑞此刻却无心与她细诉相思,他急急地想要查明事实真相:“依婷,回答我!这个人说你下个月要和他结婚,是真的吗?”
这句质问登时象一盆冷水兜头浇来,依婷傻住了,她无法面对迪瑞的痛苦,一回眼,接触到的,却是陈国伦狡猾的眼光。
“告诉我,这可是真的?”迪瑞看他们对望,再加上陈国伦那暧昧的态度,更加起疑。
“别逼我!”她难堪地低下头。
“是啊,告诉他吧!他竟然不相信我,真是岂有此理!”陈国伦毫不在乎的:“我是一番好意,天底下哪里去找这样宽宏大量的未婚夫。”
依婷这下明白了,原来是他在捣鬼!她恨恨地望着陈国伦,眼光可以喷出火来。
“迪瑞,听我解释----”她苦苦哀求。
“先告诉我,你是否要嫁给这个人?”迪瑞伸出手,猛力的摇撼着她,撼得她全身发痛,脑袋发晕。
“迪瑞,求你----”她的眼泪扑簌簌落着,六年的感情呵,她怎能面对这种结局?
“这样说来是真的了?”迪瑞的声音象冰,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她昏涨的脑内,她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不能行动,只任由那些字慢慢地把她敲碎。
但依婷也同时无法抗拒,因为这是事实,谁也不能更改的事实。
迪瑞放开了她,身子似乎受到这种致命的打击而有些支持不住的摇晃着,他面白如纸,向后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张沙发的把手稳定下来。
“依婷,你----你----”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寂静的室中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六年的恋情毁之一旦,他焉能不痛心?但为了男性的尊严,他除了使自己受苦之外,他又能如何?
依婷哭出了声,她好心疼,她抱歉,她不能让迪瑞就这样的抱憾而去,但她也没有办法。
迪瑞没有多说一句,椎心刺骨的痛楚如波涛般猛烈的袭击着他,他俊秀的面孔被痛苦所扭曲了,全身因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精神也似乎失去平衡,失魂落魄的走到门口,临去时,深深地望了依婷一眼。
那一眼叫失神的依婷连灵魂也受震动。
如果说眼光能够判人死刑,这样的一眼就足够了。
“迪瑞----”她大梦初醒的追过去,陈国伦却一个箭步拦住了她。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禽兽。”这一生中,她从未象这样忿怒过,她几乎是连踢带打的才挣脱他有力的掌握。她真后悔,后悔收留了这个狠心折磨迪瑞的混蛋,他不仅伤害了她,也彻底毁掉迪瑞。
“听我说,你不能下去,你若惊动管理员,他会报警。”陈国伦一个反身,把她抱个正着。
他好自私,依婷的恨意如火山般整个爆发了,她失去了所有教养、镇定与理性,如果现在她手上有一把刀,那强烈的爱与恨,会令她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迪瑞,等我----”她在心中哀叫着,他们曾经拥有过一段极端美好的时光,即使那段地时光要逝去,也该好好的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被陈国伦弄得乌烟瘴气。
“原谅我,依婷!”陈国伦眼看着依婷,态度实在坚决,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队,把所有警察都找来;他狠下心,举起拳头在依婷头上用力一敲,她登时晕了过去。
依婷好容易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陈国伦坐在床沿守着她,焦急与柔情两种不同的表情交织在他脸上。
她睁开眼,看见他不禁吓了一大跳,想要坐起来,一阵晕眩又使她躺了下去。
“我不会伤害你。别怕,依婷。”他柔声地说,把一方湿巾从她额上取了下来。
“别碰我!”她嫌恶的推开他。
“我爱你。”
“住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抓住床沿成功地坐了起来。
“他已经走了!”陈国伦英俊的面孔上消失了温柔与焦急的表情,又变得冷冷的。依婷的刺伤了他,这一生,他谁也没在乎过,只有她……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依婷没理他,奔到窗边拉开窗帘,底下漆黑一片,除了路灯,竟连部车影也没有。
他走了!他走了!竟连个解释剖白的机会也没有,她心中大恸。
这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呵!命运的安排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
“对不起!”陈国伦扶住了她,“我承认是我嫉妒,但他已经走了,谁也不可能再挽回这件事,我们一同把它忘掉好吗?”
忘掉?依婷全身又起了一阵颤栗。
他竟然有脸说忘掉!说得好容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铁?还是石头?
“走开!”她的声音平板,一丝丝感情也没有的推开了他。
陈国伦放开了她,说真话,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期望的,可是他并不得意,也许,他的胜利来得并不光荣,他伤害了她。
但站在他的立场,他不这样做是不行的。他爱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与她共度一生,怎能让迪瑞的阴影老是出现在他们中间。
长痛不如短痛!
“你既然恨我就恨我到底好了。”他耸耸肩,心里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他了解迪瑞这种人,迪瑞并不如外表那么成熟,诸多的条件也配不上灵巧慧黠的依婷,她此时不明白,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走开,不要再让我看见。”
他厌恶的神态,冷漠的表情,深深刺伤了他。
“我会走的,”他昂起头,强忍住那份刺痛,毫不在乎的说:“但是你不妨想一想,当你遇到困难时,谁在你的身边?是迪瑞还是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那高大的背影顿时变得好孤单好落漠。
奸诈、卑鄙、自私的小人!依婷不禁在心里骂着,但也正如他所说的,无论如何,迪瑞是不会再回头的。
她抱住了头,缓缓地坐下来,晶莹的泪水不断的流了下来。
迪瑞!原谅我!原谅我!她无声地叫着,我是不得已的。
陈国伦躺在床上,他现在应该养精蓄锐,可是他碾转不能成眠。
他发现自己变了,自从遇到依婷后,他变得好厉害,令他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的生活。
无数个女郎的倩影在他脑中掠过,她们曾是他的每月女郎,使他度过一长串酒池肉林的日子,象装饰品一样,也引起别的男性又羡又妒的眼光。但那些日子他并不快乐,同时那些女郎的面貌都模糊成一团,他一个也记不清了,包括丝莹----
方丝莹,她是她们当中最差的一个,她银铃般的娇笑,蛇一般柔滑的胴体,也曾使他神魂颠倒过,但没有几次,他就腻了。
这不能怪她,只因为他们之间没有爱。
他心中一阵愧疚。她死了!
是谁杀了她?千头万绪简直是无法整理起。
刚接到这消息时,他除了吃惊还有歉意,短短一天之内,他连遭两个打击,实在也够受的,方家兄妹给他惹下这种麻烦,但他谁也不能怨。
咎由自取!他深深体会到这句古谚的涵意了。
可是他坐在这儿忏悔也不是办法,他必须面对现实,天亮之后,他得设法和他的手下联络,希望到那时,一切已经有了眉目。
如果他再继续藏头躲尾地窝在这儿,不消两天他一这会闷得发疯。
“睡吧”他对自己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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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 推出
兰兰键入
第八章
有人在按门铃。
慢慢的,一点也不焦急,很有礼貌的把手指揿在电铃的小肚脐上。
痴坐在沙发上的依婷却置若罔闻。
迪瑞的离去已经使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她看不见窗外的曙色渐明,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坐在那儿的样子,象一个美丽的洋娃娃,除了眼睛毛偶尔的霎动,已完全失去了生命力。
电铃继续轻按着,仿佛怕惊吓了谁。
蓦的,她自椅上跳了起来,老天!是谁是按电铃?谁也不会知道她在这儿啊。
好慌乱了起来,不知道该走开还是该躲起来置之不理,昨夜过度的打击,使她失魂落魄,完全没了主意。
穿戴整齐的陈国伦从走廊走了出来,“去开吧!该来的躲不掉。”
她迟疑地看着他,他挺拔的身影站在自窗帘疑缝漏进的淡淡晨光中,有说不出的英俊,那份魅力仍是十分出色。
依婷站了起来,心急速地跳动着,她不能想象当门外的警察破门而入宣布逮捕他们时,她该怎么做。
“你赶快逃,顺着后门的太平梯----”她一转身,急切的对陈国伦说。
“不!”陈国伦摇了摇头,“我想通了,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躲。”
“你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她突然象发狂似地去推他,心里复杂的情绪到底是爱还是恨,她自己也不明白。
可是陈国伦明白了,他轻轻一拥,就把好拥入怀中,“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你记住一句话----我爱你,今生今世……但愿我能够补偿我的过错。”
是爱?还是恨?
眼泪又重新充满她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迷失了。
那茫然的模样,象一个好小好小的女孩子。
“去吧。”不知为何,他眼中也有泪,这一刻,这一个安静宁静的早晨,却惊心动魄的犹如生离死别。
她象机器人一样,伸手把门开了。
有个人站在那儿,但不是警察,她只觉心内一松,眼一花,反而看不清楚来人是谁了。
“依婷----”站在那儿的,竟是多时不见的吕承达。
她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阵喜悦,她那被紧张绷紧的心弦松开时,当然不能支持。
“别怕。依婷是我!”吕承达赶紧扶住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陈国伦的口气充满了火药味,不管在何时何地,他那份醋劲简直象箭头一样乱放。
“我总不致于笨得去云海山庄等吧!”吕承达冷冷地看他一眼,把依婷扶上了椅子,将臂下挟的早报往桌上一丢。
陈国伦打开第三版,触目惊心的是印得斗大的头条标题,和一张好大的照片。
方仁杰死了。
遗书里坦承他正是杀害方丝莹的凶手。
“你自由了。”吕承达沉痛地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高枕无忧,再也用不着担心警察或是方家兄妹会找你麻烦,可是,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这两个人是为你而死,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他的声音由沉痛而忿怒,是严厉的指控。
“也许我是的,可是你还不配来指责我。”陈国伦摇摇头!“如果我有罪,也是我自己的事。”
“走!”吕承达拉起了云依婷。
全身发软的依婷被他拉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吕承达又看看陈国伦。
“干什么?”陈国伦一个箭步拦在他们面前。
吕承达用手一挡:“放开她。”
“凭什么?”陈国伦冷哼一声,压根他就看不起吕承达。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律师,还不够格跟他平起平坐。
“拿开你的手!你这个凶手,不配碰她。”吕承达的长相、气势全不如他,但自然而然的,却有一股正义的力量压倒了他。
凶手?陈国伦不觉把手抽回来,停在半空中,吕承达竟称他为凶手?他是吗?
他是吗?一连串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激荡着。
陈国伦发愣了,他本不是个轻易被动摇的强人,但此时他被这一连串不平常的事故给混淆了,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那天倒在血泊中,形状可怕的方仁杰。
刹时之间,他那修长的泛着古铜光泽的手,似乎充满了血腥。
洗不掉的血腥。
固然方仁杰是为了盲目的追求名利害了自己,方丝莹是因为贪图虚荣而遭杀身之祸,但这份罪孽,却永远永远地纠缠着他。
这是一个恶梦,是不是?
他皱起了眉头,看着吕承达在他的面前把依婷带走,对一个男人,尤其是这样骄傲、自负的男人,这是一种侮辱。
他失去了尊严,以后可能也没办法抹平心中的伤痕,他的心中千头万绪思潮起伏,但他终究不动声色。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失去的只是表面的尊严,而真正的男子气概,才在此时油然而生。
他开始懂得容忍,懂得自省。
懂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该如何去补救。
这是一个教训,一生中最宝贵的教训。
他并不没有败。
败的,是那个已经在今晨死去的陈国伦,那个虚无的、骄逸的、不知为何而生的陈国伦。
“好好照顾她。”他轻轻地对满面正义之色的吕承达说。
吕承达呆住了,不禁回头看他一眼。
陈国伦微微一笑。
两个男人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迅速而准确地接受到彼此强烈的讯息。
吕承达有些恨自己的聪明,如果他不聪明,他根本不会懂得陈国伦的微笑,更不会懂得自己只是聪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