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开始是你找上我的。”她叫了起来。
陈国伦望望四周,还好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下次他再也不会这么不小心了。他绝对会让他的司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国伦,不要抛弃我。”她跪伏在那儿,好美好娇弱,美丽的眼睛中全是晶莹的泪水:“只要你不离开我,随便你把我怎么样。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陈国伦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个女人,他早就全部失去了兴趣,无论她如何作状,都再也感动不了他。他心中已经有了爱,他爱那个高贵、傲慢的女孩----云依婷,而且有把握会爱她一生。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多余的感情随便分给别人。
“好吧!”他耸耸肩:“你既然喜欢坐在这里就在这里待着吧!”他一挥手,招来一部待车,以一种绝对潇洒的姿势坐了进去,剩下方丝莹瞠目结舌地看他扬长而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方丝莹又叫又吼地从爱快.罗蜜欧中冲了出来,对他的车大声喊着,那疯狂乱舞的手势活象个疯婆子,而坐在车中的陈国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为什么还在台湾?”一回到办公室,陈国伦就把方仁杰叫进了办公室。
“她不肯走。”方仁杰面如土色,他很后悔自己这么不当心卷入了老板的私生活,但事情既然发生,后悔也没有。
“你竟敢瞒我?”
“我以为她过两天心情平复了就会听从我的劝告。”
陈国伦锐利的眼睛瞧着他,象老鹰瞧着一只无法自卫的小鸡。然后不耐烦地用铅笔敲了敲柚木写字台。
“还有一点----”陈国伦叫住了他:“我刚刚才想到的,她姓方你她姓方,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方仁杰他问愣了,但被他那一股天生的威严所慑服,在这个企业王国,他是神,谁也没办法瞒骗的神。
“她是----”方仁杰才要开口,但是陈国伦桌上的桔色电话却响了,这只电话是陈国伦的热线电话,除了最亲近的人否则绝不可能用到它。
“你先出去!”陈国伦一挥手,拿起了话筒。
“我是云依婷。”对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果然是依婷那有教养又高傲的声音。
“你考虑好了?”陈国伦并不如外表那么有把握,他的额头微微有汗,他紧张,紧张这个天生就比任何人高贵的淑女会拒绝他。不管是多么婉转的任何一个字,他都怕自己爱不了。老天!他竟然有自卑感,他到现在才明白那种痛楚的、无法改变的感觉。
“是的,我决定好好举行这次的展览。也许你的做法是对的。”
“婚礼呢?”他吁了一口气,忍不住擦擦汗珠。
“我嫁给你,下个月十号,大云是我的陪。”他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只是象在做一场交易,这就是真正的上流淑女吗?他不愿意检讨自己,只怀疑地想。
“你很干脆。我不会让你觉得嫁错了人。大去也将在半年之内恢复过去声誉。”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后,依婷十分惘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也许,这是现实所迫,也许,这就是鹆语所说的----命。
她该认命了。
在这许多意想不到的波折中,她感受到命运不可违抗的力量。
她苦笑了,多么奇怪的人生呵!她竟要违反自己的初衷,不仅在事业未达到顶峰时就匆忙结婚,而且嫁的人也不是相恋六年的迪瑞。
迪瑞,她在心中轻声地叫:我要失去你了,永远地失去你。恨我吧!或是忘掉我。
恨我吧!
他抑住那份哽咽,把脸慢慢抬高,墙上有一幅照片,那是去年底她为云上峰照的。
可称得上是她的杰作之一。
她在那一瞬间抓住了他慈祥又温暖的一面,那便是隐藏于阴暗中真实的人性。
此刻,这幅悬在墙上的照片正微笑地看着她。
“爸爸,您还没走,您还在这儿守护着我,是吗?”她走过去,伏在那幅相片上,“爸爸,我也许做错了一些事,可是,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我错在哪里?究竟我该怎么做?”她碑原先鄙视一切的气质在父亲相片前消失了,只剩下女人的软弱,然后她哭了,哭得仓徨而无助。
冷漠、高傲、尊贵、漂亮得近乎完美。
这是吕承达律师对云依婷的真正印象。
她与一般平常的女孩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她的疯狂气质也同样是独一无二。这点与过世的云上峰非常相似,或许这正是做为云家一员应具备的特质。
自从依婷接管大云以来,吕承达对她热烈的爱慕之情渐渐转变了,他不能了解她。
即使他能容忍云上峰从前的一些近乎疯狂的举措。
即使她和云上峰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的。
顽固、坚持、强硬……
但吕承达就是不能忍受她。
以男人的立场而言,顽固、坚持、强硬都不见得是坏事,甚至是身为企业首脑的性格中应以为傲的一部分,但一位女性若也敢紧随后尘,就难免不遭人物议。
即使是她留学过巴黎。
即使是吕承达这种受过最新式的欧洲教育,走在时代尖端的人,都要以另一种眼光来衡量她。
因为,她使得男人颜面无光。
这是个男性的社会,男人们可以彼此交游为友,甚至在势不两立成为仇敌时还能互相欣赏,但他们可不能容忍女性也和他们一样并驾齐驱。
她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伴侣,不过绝没有一个人愿意成为她事业上的伙伴。
他最最痛恨的是不肯安安份份地做一个女人,或者是干脆的让男性膜拜的女神;她以聪明智慧睥睨天下与男人一争长短;但一到了重要的节骨眼,她又会以天赋的美色为武器,她的女性气质可以立刻派得上用场,比如说她利用了和陈国伦的婚事,使得吕承达这等厉害的人都觉得棘手的困境迎刃而解。
当吕承达打定了主意走进云依婷的办公室时,她正埋首在一大堆的文件中,那专注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个女人。天知道他最怕见她这个样子。
“有----事?”她起头,不胜讶异,除了陈国伦,吕承达是唯一可以不经过秘书通报,直接进来她办公室的客人。
“我应该先打个电话来,可是,我最后决定还是亲自登门的好。”吕承达在她对面的皮椅上坐下。真奇怪,到这个时刻,他还是无法谅解她的所作所为。
“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她嗅得出他带来的气氛,合上待批的公事,说实话,陈国伦借给她的这个十人小组,简直是天降神兵,聪敏、机智、有效率;他们是现代企业中的圆桌武士,分开来工作各有一套,团结时力量强大所向披靡,把大云企业许多积弊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来,同时毫不容情的予以批判;解决的手法也明快、迅速、真帮了她的大忙,也使得在一同工作时,学到了不少。
“听说你决定举办展览了?”他不喜欢“听说”两个字,身为与她关系的律师,居然要从别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太过分了。
“正在筹备中,我现在利用每个晚上工作,只要再过五个工作天就可以完成。”
“展览会结束后你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
“你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消息?”她吃了一惊,和陈国伦的婚事,她一直在保密阶段,吕承达居然知道?
“我昨天就知道了。”他的心中无限沉痛。
“不恭喜我?”她有意冲淡他带来的奇特气氛。
“当然,婚礼当天,我会亲自来致喜!”他极力掩饰那份嫉妒与失落。“我今天来看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哦?”
“我要向大云辞去法律顾问的职位。”
“为什么?”她感到非常的讶异与吃惊,那双秀丽的眉蹙了起来。
她真美!吕承达在心中想,无论现实如何的挫折、击似乎都不能击倒她,反而象风雨过后的幽兰更见芳美,更叫人神魂颠倒。
“你也知道,我对大云有一份深厚的感情,但在令尊逝世前,我就已经决定要离开它。”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搞糊涂了。“你帮了我很多忙,在未来大云更需要你!”
“大云并不需要我!”他忽然抑制不住的热切的倾身向前:“依婷,别傻了,大云以前的风光已经随着云上峰的逝世而消失了。你永远也不能使它重振,反而会让这个巨大的包袱拖垮你,依婷,何必呢?你有美貌与青春与,应该享有更好的生活,何苦这样欺骗自己?”
“这就是最好的生活。”她略略回避他的热切。他是在嫉妒吗?他知不知道他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们的意见永远无法沟通?”他近乎悲哀地看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她是不世超越美女,她却一点也不珍惜,反而为了一个生命垂危老人的胡言乱语而断送一生,把自己贱售给象陈国伦这样的男人,荒唐啊!愚蠢啊!她为何不奋力追求自己真正的价值呢?
“因为我不明白你真正的意见是什么?”她凛冷地、睿智地自着他。“你当真要丢下大云不管?”
“对不起!我实在爱莫能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我对大云有这样的渊源与感情,但是我的告诉我不能再这样下去。至于移交与善后问题,我会尽力使双方都满意。”
她不能勉强他,是呀,依婷和他凝望着,那一望里,有数不清的东西,纷乱地搅在一起,但突然依婷感到颤动了。
因为她在他失去矫饰的眼神中,看到了她一直想证实的东西。
他爱她,由于这份爱与对爱的无能为力,所以促使他的离去,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束方式。
即使她这一方面从未开始过。
但也到了结束的时刻。吕承达不怕是个精明的人,他毕竟没有任何理由再待下去,让各种挫折感磨损那已经受伤的自尊。
“我们还是朋友?”她站了起来,端庄优雅的姿态和身上幽幽的香气,使他无法自己。
“永远的朋友。”他喃喃地说。在这伤感的一刻,他没有任何悔恨,只有婉惜;但对一个男人来说,他所能尽到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才走后不久,办公室中又进来一位访客。竟是陈国伦,那潇洒不羁的俊拔身影,象一阵突来的阳光,赶走了吕承达所带来的阴暗。
“他来干什么?”陈国伦嗤之以鼻的。
“下次进来时,麻烦请先敲门。”她真不能忍受他自命潇洒的态度,更不希望在为期不远的婚礼后被迫接受它。
“我会的!”他嘲笑地。“现在有空吗?”
“什么事?”
“我约了珠宝商半个钟头后来此,他将会带最新款式的结婚钻戒供你挑选。”
“如果我刚好不在呢?”
“我知道你在。”他狡猾地看着她。他原不需要这样来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她明白了,他要她知道她完全在他的掌握之内。
云依婷也同样地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个可恶的男人每次好象不把她弄得大怒便不痛快似的,但她决定不再愚蠢地为他的挑衅而怒不可遏,她应该维持高雅、有自信的风度。
他有虐待狂呀?
还是有自卑感?
依婷若有所快悟,在他眼中,她是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有出身有来历。虽然他白手起家奋斗有成,但真挤进上流社会时,他难免不感到心虚。
她对他的狡猾无动于衷,因为她想通了。
“你也知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没什么传家之宝送给你,所以只好请你包涵了。 “陈国伦讽刺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刺耳。
“人格的光辉并不比钻石逊色。”她忍不住地提醒他。价值判断有很多是错误的,是愚不可及的。
“不必清高地跟我说大道理,我只不过是个商人。”他骄傲地,只因为她一语道破,
伤了他的自尊心。
桌上的电话这时响了,是她的秘书打进来的,那名珠宝商已经到了。
陈国伦的品味一点也不象一般暴发户的低俗,相反地,他有一流的眼光。当那名稳重、精明、穿戴谈吐都非常得体的珠宝商打开箱子展示他的珠宝时,连依婷这样从未对珠宝发生浓厚兴趣的人也不禁屏住气息。
多么美啊!
她不禁又看了陈国伦一眼,这些珠宝她曾在纽约和巴黎的第一流珠宝橱窗中欣赏过,他却有办法找到这样的珠宝商把这些不论是质地、镶工、成色光头都非常优美的钻石带到她眼前来。
可是炫耀夺目的钻石并没有使她头晕目眩,她十分迅速地指定了一颗,那是颗样式最简单大方,也是最无瑕疵的。只有三克拉多一点,传统的白金石,戒面琢磨成平面圆形,切割得十分优雅,稍一转动,就流动出无限光彩,亮晃晃得象一片火海,巧夺天工的琢磨术确已到了登峰造极之。上帝创造了这款钻石,而幸得它灵魂的名匠显扬了它。
陈国伦看她指定了这一颗,那傲气的唇边不禁流露出赞赏的微笑。她一直不肯随便配戴首饰,但她是真懂,不是吗?选购钻石,他是专家,也只有方丝莹那种笨蛋会舍弃一流的好东西要华而不实的钻石手镯。
而依婷的戒指才能真正衬托她高贵的气质。
在灵魂上,她也是真正的贵族。
选结婚戒指需要二十分钟时间,但戴上它,却可能要费上一生的光阴。
这么小的一个圈,真能把人从头到尾一辈子圈住?
依婷若有所思的把眼光迎向陈国伦。
这是缘份?是宿命?谁也逃不脱的!
陈国伦并没有当面和珠宝商议论价钱,他们之间似乎有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们----曾经合作过多少次?有多少个美女由这个珠宝商手中得到陈国伦价值不菲的礼物?
她不想猜疑,不想追究。
不管陈国伦过去的品性如何,都跟她无关。
她不是为了爱上他才嫁给他的。
她有着最严重的理由。
依婷也不愿小家气地猜戒指的价钱,一百万、一千万,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无可奈何的让这只沉重的圈圈套牢她罢了。
他象购买这颗钻石般,以昂贵的价钱买下了她。
她恨这种感觉,但她天赋的贵族性格仍坚持自己与生具来的骄傲。
因为他可能买下任何东西,包括人间最光辉的美女,或者艺术家,反正他有的是钱,但他却买不到她的灵魂。
那是云上峰去逝后,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正面价值的一瞬。
即使是陈国伦用负面刺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