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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犹怜 page 12 作者:镜水

  他肃杀着脸排开那些妨碍救灾的闲杂人等,瞧见楼下自助餐店老板的手脚都是擦伤,狼狈地坐在一台救护车上跟警察说话。

  他迅速上前,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板显然惊魂未定,抖着受惊吓的声音:「骆先生……咳咳!瓦斯……瓦斯桶不晓得为什么忽然爆炸……就引起火灾……」

  「爆炸?!」他额上的青筋骤然冒出,只觉整个人彷佛被狠狠重击。强迫自己一定要冷静,开了开眼,他问向一旁的警察:「请问伤者有多少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年约二十岁的女孩子?」压缩过的语调仍是掩不住焦虑。

  警察看了看手上的笔录,道:「目前为止是五人,还没看到你说的……」

  骆旸一听没有,马上转过头,找到救护人员,问出同样的问题。

  「女孩子?没看到喔……这边的伤者都是当场跑出来的,你要不要去另外一边……先生?」

  话还末说完,骆旸立刻奔向医护员指的方向。

  他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见到救护车就上前探看,也抓了几个消防队员询问,不死心地盯着从火场里退出的人,深怕漏了些什么。

  还是找不到她!还是找不到她!

  到底在哪里?!

  不好的预感就像无底黑洞,吞噬着牠的理智。强烈的悔恨排山倒海地袭来,几乎让他窒息。

  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如果坚持带着她一趄去就好了:她这么样地信赖自己,他却没有好好地照顾她!

  「孟恩君!」他喊着,不管周遭的人声几欲盖过了他。

  她有心脏病,若是在火场里发了病,那是怎么样也逃不出来的。她好不容易才交了朋友,笑容渐渐增多,也不再自暴自弃,一切鄱在好转当中,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孟恩君!」他大步地跑,本就低沉的嗓音整个哑了。

  为什么老天总是这么不长眼?

  她只是一个渴望他人关爱的单纯女孩,何必连这点幸福都要夺走?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这样再三地惩罚她?

  想到她那双爱睡眼老是在背后像小狗般瞅着他,想到她总爱抓着牠的衣角无语地要求牠的陪伴,想到她笨手笨脚又动作迟缓,想到她软软的气音唤着他的名,想到她哭泣的脸——

  她是不是哭着在叫他?

  骆旸喘息着停住脚步,只感觉心口强力地躁动着,几乎要撞破他的胸膛,痛得他紧紧闭上眼睛。

  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会这样,他绝不会议她单独留下的!

  「孟思君!」随着这一声骇人咆哮,他强自压抑的复杂情绪终于尽数爆发!

  脑海中浮现出她羞涩的笑容。他后悔!

  后悔他早就察觉到了她的感情却没有伸出手,后悔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如此害怕失去她。

  「骆大哥。」轻轻的弱音带着微喘,从他背后传来。

  骆旸霎时僵直了脊骨。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喊他,虽然那声叫唤那么地细小,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认。

  「骆……骆大哥?」这次多了些困惑。

  他没听到吗?

  孟恩君抱着怀里的东西,只盼他别再跑了,让她追得好辛苦啊。

  望着他宽阔的厚背,一拐一拐地走近,他却突然用力地回过身,吓了她好大一跳:就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他好凶狠地瞪着她,动也不动。

  被他迹近无体的眼神缠着,她颊一红。他不曾看她看得这么——直接。

  宛如要将她整个人穿透似地。

  不知所措地转移注意力,刚好瞅见手中抱着的一团团纸张,她赶紧伸长手臂捧向他。

  「统统……咳……都在这里。」她有把它们卷好,还有用那个乎常他拿来装纸的蓝色长筒装着,不过有些因为太紧急所以来不及,她只好拿在手上,但是没有弄脏喔……或许脏了一点点啦……她睇着自己黑灰的掌背。

  骆旸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盯着她。

  她的额头包着纱布,衣服上也有一块块灰污,右边裤管沾染着血迹,头发乱翘打结,本来白晢的面皮现在只瞧得见一双下垂眼在闪烁,满身的狼狈。

  他喉头一紧!

  「妳在干嘛?」他压根没理会那些图稿,好像只看得见她。

  孟恩君呆住。

  「我……我在干嘛?」她咳了咳,满脸问号地重复牠的话。

  她没在干嘛,只是被几个戴着面罩且不怕火的人救出来而已,然后有其它人来帮她包扎伤口,一个同样穿白色衣服的人经过看到她,就说另一头有个表情很恐怖的男人好像在找她是他!一定是!

  虽然他们都叫她不要动,等会儿要去医院,但是,趁着没人注意,她还是……

  偷跑了。

  她在人缝中找啊找,小心地保护着那些纸稿不被挤到,千辛万苦地让她寻到了他高大的身影,可他却一百跑一直跑,她根本追不上啊!

  想开口叫,旁边又那么吵,她只好锁紧他那看起来很好依靠的肩膀,一路艰辛,总算他愿意停了,她才有机会唤住他。

  幸好人潮阻挡了他的速度,不然他就跑上天了。

  他的表情好严肃,抿着嘴又沉默,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再把她抢救出来的长筒和图纸递向他。

  「我……咳咳!」喉咙有点痛痛的。她涩声:「我有帮你……好好保护。」她战战兢兢,不懂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因为他都没有回答她。

  凝视着她奋力不懈的表现,他依旧无语,眼底却有着一种奇异的焰光。

  就好像安静了一辈子那么久,他终于跨大步冲向她。

  孟恩君伫立着,虽然他看来好生气,气得像是立刻要跳起来揍人,但她却没有半分躲起来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伤害自己。绝对不会。

  她相信他,第一眼开始。从未更改。

  骆旸猛然上前,狠狠、狠狠、狠狠地,把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体会她微弱的呼吸、真实的躯体,是确切地存在着,不是他眼花的幻想。

  她错愕,下一秒,急急惊呼了一声:「妳的东西……」都被压坏了啊……她身上好脏……会把纸都弄黑……

  七手八脚地想推开个距离,他却加重力道,不让她如愿。

  「妳哪里都别想丢。」埋在她颈间,他低声说道。

  热气拂上她敏感的肌肤,孟恩君怔住。

  心头荡漾不已,什么图稿啊、旁边的群众啊、男女授受不亲啊,完全被丢在脑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拥抱她,没有隔阂,没有距离,那么亲密。

  他的身子真的好暖哦……

  「听到没有?妳哪儿也别想去!」他恶声恶气,严重警告。

  她毫无恐惧,只是贪心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我没有想去哪里。」地想待在有他的地方,不会跑掉的。

  他一震!胸口硬着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放弃似地皱起粗眉,他闭上眼。

  「妳真是笨死了……」他诅咒般地重喃着。

  房子都起火了,不赶快逃命,还顾着他交代的事情。她怎么这么笨!

  笨到他不敢相信,笨到他想痛骂她一顿,笨到他得陪在她身旁好好疼惜。他不要当绅士,也不管什么大男人,还是得找一个立场牢牢绑着她,不然要是再发生一次,他绝对会脑溢血。

  听着他骂人,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而没来由地好想笑。

  「骆大哥……」她把脸搁在他肩上,绵软地轻语。之前害怕到想哭的感觉不知何时统统消失了,所有的片段都只剩下他。

  「妳真笨,我要被妳气死了。」跟吐出话相反他搂着她,深深叹息,宛若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血液,独自珍藏。

  她最终还是丝毫没有反省地笑了出来,睫稍稍湿了。不想死了。

  病没好不打紧:一百吃药也无所谓:老爷不公平,看不到她的努力和期盼,她也不在乎了。

  她不要丢弃自己的命了。还是活着好。

  能被碰触,能感受温暖,能有喜怒哀乐,除了病痛的不幸,她更能领悟其它欢悦。

  所以,能活着真好。

  第八章

  「妳真是吓死我了!」

  医院的病房里,常雅文拍着胸脯,呼出一口大气。

  「对不起。」她只是受一点小伤,偏偏骆旸硬是位她来医院检查。

  「干嘛道歉?幸好妳没什么事,要是妳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会觉得那是我害的,老大也不会原谅我的。」佛祖保佑,谢天谢地。

  「他不会的。」孟恩君微笑,「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随便迁怒的。」

  「是啦是啦!」她一击掌,险些忘了。「我不该在妳面前说他坏话,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我疏忽。」哈哈!

  「嗄?」不小心地想起先前那个拥抱,她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地,缩了下肩膀。

  「干嘛?妳还害羞啊?」

  「不是的……」她只是……只是……好吧,她是害羞。

  不过……也很高兴就是了。

  「不对劲:一定发生了什么好事情对吧?」常雅文朝她红透的颊眨眼,取笑道:「快快,快点说给我听:」是亲了还是抱了?

  「我……别闹了……」她拗不过她,结结巴巴她笑。

  「好吧,若他害妳伤心难过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一定曾替妳出气的:」她抡起袖子,扬着嘴角保证。

  孟恩君瞅着她,陌生的情绪在胸中发酵。

  「……谢谢妳。」肯当她的朋友。

  「欸,说什么谢:」常雅文哈哈笑两声,「我会很尴尬的!」可是表现在脸上的却尽是得意。

  孟恩君半坐在床上,侧着头,感觉枕头好柔软,床垫好舒服。

  几个月前,她也曾经躺在医院里,那时心里只有恐惧和惊慌,身旁半个熟识的人都没有,好想逃走,好希望那是在作梦。

  如今,在同样的地方,但她的心情却已迥然不同。

  她变得喜欢笑,变得有温暖,不是只会悲观的想事情,而是想要更了解其它美好的事,还跟热情的人交上了朋友呢。

  年长的白袍医师,后面跟着的是骆旸。

  「老大老大!」她开心地招手。

  「这里是医院,妳安静点。」骆旸泼她冷水,顺带又刺她一下:「妳那个蠢男友怎么还没来接妳?」

  她不仅不想逃,反而期盼能永远留下来,不愿自己只是件了一场梦。

  本来空洞的心房,如今更住进了一个人。

  贪心也好,不知足也好,就算会天打雷劈,她也不想松手,放掉这些幸福。

  她果然气呼呼地朝他挥拳——「就跟你说那家伙不是我男朋友!」气死她也。

  「哦?」是不是都不关他的事。「快点叫他来接妳回家,妳明天给我准时上班。啊,医生来了。」瞧见有人走了进来,常雅文提醒一声。

  「啥?」本来是急着想撇清她跟那个死白痴的关系,但听到后面那一句却皱起了脸。「我受伤了耶!」她指着自己的小腿控诉。「而且工作室也烧掉了啊!」

  「知道都烧掉了?那更不能休息了。」他淡淡地下命令:「工作的地方我会想办法总之妳别想偷懒。」

  话落,也不管她在抱怨些什么,就将注意力放在孟恩君身上。医生已经替她检查完毕。

  「妳的胸口最近会痛吗?」拿下听诊器,看来五、六十岁的医生慈眉善目的问。

  「嗯……还好。」

  「呼吸的时候会不会有不适的情形?」

  「呃……」才抬眸,就发现骆旸在看她,她低喘了下,喃道:「这……这应该不算吧?」她只是紧张,所以……

  「什么?」医生没听到。

  「不……」她满脸通红,赶紧拉回心思,摇头又摇手,「我……我的意思是。没有,没有不适。」

  「这样……」医生拿着笔,在病历表上写了些东西,然后转身朝骆旸道:「请你跟我来一下。」

  骆旸睇了她一眼,才随着医生走到有一段距离外的窗边。

  「请问妳是病人的丈夫吗?」医生问道。见他没回答,便以为他是。「我看过了粗略的检查报告,你太太的身体状况改善了很多,不过虽然她现在情况不错,但也要注意好好维持下去,心脏病说不一定的,如果发病,还是会恨危险。」

  「危险?」他皱着眉。

  「我只是说如果。」这先生真疼老婆,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的眼神砍成两半了。医生暗暗擦去冷汗,「防患未然,提醒是必要的。若病人的情况加重,我们也不排除动手术舒缓病症的可能。」

  「嗯……」他的汪意力被身后常雅文的聒噪给引去。

  医生不察,只是略微语重心长地说:「另外……妳太太可能没办法生育。」

  「什么?」真吵!

  医生被他的瞪眼吓一跳,真怕话要是一个没说好,他一拳凑上来,把他抓丢抡墙壁。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可不堪折磨!

  「我是说……妳太太……没办法生育。」

  「为什么?」那家伙还不闭上嘴,孟思君要怎么休息?

  「因为……」审视着他难看的脸色,医生只觉自己好无辜,倒霉惹到一个煞星。不不:救人是天职,他以自己的职业为荣,绝不能罔顾病人生命,若是被抡墙壁也认了。鼓起勇气,他道:「因为她心脏不好,怀孕和生产时会有危险。」

  吵死了!真不是普通的长舌。

  骆旸一瞇眼,医生差点双手合十跪倒在地,告诉他不管要生几胎都行。

  「我知道了,总之她最好别生小孩。」不是什么大问题。

  「啥?」像个蠢蛋一样地张大嘴,终于发现他根本完全不在意,医生好惊讶。

  「你……妳不在乎?」中国人最注重的传宗接代,生孩于这档事造成多少婚姻问题,他看过无数家庭因它出现裂缝,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还……

  在笑?

  「我干嘛在乎?」他在移动脚步前,低声道:「我的孩子已经多到数不清了。」一个个尽会要他抱抱的萝卜头。

  没有理会医生听了他的一番话后会有什么感想,骆旸大跨步地上前走近床边。

  「哈哈!我跟妳说……老大?」干嘛扯她领子?兴高采烈的话题被迫终止,常雅文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像腌鱼一样被抓着。「你——欸欸!啊啊!放手啦!我也受了伤——唉呀!我会自己走——救命啊!」

  他大手一挥,就把她丢到外面去。

  「妳吵死人了。」伤患需要绝对清静的环境休养。

  孟思君在旁边,看得两眼发直。

  「你——」好粗鲁,跌在地上一定很疼。她担忧地想往外看,却被他挡住。

  「妳,快点休息。」把枕头放平,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她只有在一开始时呆了下,按着一切都是那么地习惯,身上的被褥已经让他给盖得妥当了。唉。

  「我没事的。」明明就只是些皮外小伤,偏他就是不放心,还让她做了好多奇怪的检查。一直到现在,他仍旧板着张恐怖的脸。

  「我不相信妳说的话。」

  啊?觉得牠的语气不若乎常,偷偷看他一眼,怎么眉头打结成那样?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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