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白莉莉注视着出口的方向突然瞪大了眼睛兴奋得两颊绯红,那奇怪的模样简直像着了魔似的。倩宜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男人,令她不禁吃了一惊,麦哲宇,他怎么也来这儿?他穿着一套剪裁合宜的黑色西装,衬托得他那张如冠玉般冷漠的面孔更加出色。他似乎也瘦了?情宜心里想。“哲宇!”白莉莉扶着椅背向那边招呼着,麦哲宇一看是她,整个眉头都突然皱了起来,但最后他改变主意,勉为其难地走了过来。
“这位是华夫人!”白莉莉兴奋万分的介绍着。
“华夫人!你好!”麦哲宇颔首答礼,那一双冷冷的眼睛却闪过一线异采。那样的眼神,突然使倩宜心神一阵跳荡。
麦哲宇没有多逗留,很快地就走了开去,在角落背对她们,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起,像是在商讨问题。
“他真帅!对不对?”白莉莉脸上仍然是那痴迷的表情。
他们的关系不简单?看到白莉莉这副德性,倩宜马上就弄明白了,但令自己不解的是,为什么心里会无缘无故地涌上一股酸意。
而且她的龙虾大餐来了后,她原来很好的食欲并没有因此而挑动上来,反而有些食不知味。
但白莉莉似乎什么也没发现,只是喋喋不休地一直谈论着她心目中这个白马王子。
倩宜很不喜欢她这样高谈阔论,但基于礼貌只有勉强忍耐,好容易菜快上完了,跟麦哲宇坐在一道的那个男人却站了起来,同时向这儿走来,倩宜这才看清,原来是陈恳纳。
“华夫人,幸会!”
“幸会!”她伸出了手。
“关于明年的华氏文学奖,由于只剩下两个月可以筹备,所以我想跟您谈谈,如果您这几天有空,可以先约个时间吗?”
“后天上午到公司来好吗?你直接到十二楼来,我会吩咐秘书的。”
陈恳纳走后,她重重地吁了口气,看样子她代理丈夫管理公司,已经不是秘密了,而且以后,会有更多、更重的责任,只是,她承受得了吗?
甜点上来后,她没有接受白莉莉的挽留,而执意要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整晚心神不安,或许是下午的奔驰太累人了,或许是——
麦哲宇的眼睛。
他那双看来十分冷傲的眼睛中,隐藏着无限的神秘,当他看她时,她的心就狂跳了起来。倩宜一再自责不该如此,可是,事实上她知道这已经改变不了,自从她头一次骑马险些被他撞倒时,她心里就有了他的影子,只是她一直不自觉。第二次在机场的贵宾室见到他时,她更不肯承认自己这份不该有的感情。
多么可笑!她还记得那时是这样地对自己说:这个人,即使才情再高,也不过是个陌生人,我怎么会像个不知世故的小女孩般地做梦呢?真是荒唐。
但今天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乍然相逢,她再也无法用这些话来欺骗自己。也许这样的感情是荒唐的,也是可笑的,但绝不再是错觉。
倩宜下了床,在睡衣外披了件罩袍,穿过甬道,独自走到了祈祷室。她跪在圣母像前,白色的圣烛发出燃烧着的肉桂香气,圣母慈悲的面容在烛光掩映里注视着她。
“圣母啊!请宽谅我的过失,请宽恕我……”她拚命祈祷着,想赶走潜伏在心中已久的阴影与罪恶。
第六章
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办公室,当倩宜发现进来的竟是麦哲宇时,大吃了一惊。“恳纳正好临时有急事,所以我代表他来。”麦哲宇尽量表现得泰然自若,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紧张得要死。
“你是——”
“华氏文学奖的召集人。”
“对不起,先前我并不知道,请坐!”倩宜优雅的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她真是太美了!麦哲宇心里想,她也同时是这个世上唯一能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
他们开始谈话时,麦哲宇发现她比想像中聪明得多,她有很强的分析能力,而且十分有主见,一个钟头下来,他们已经草拟出明年度部份的新大纲。
她一定有很高的文学素养,麦哲宇暗忖,否则她新年度的方针不会这样正确,虽然她不是专业人才,但她很能把握要点,进入情况。就像她代替丈夫来接掌这个庞大企业一样!他情不自禁地打量着她。她一抬头,那张心字型透明而白皙的小脸不禁飞起了两朵红晕,那红晕伴着她身上甜甜的一股幽香,更使得他一阵恍惚。
可是她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倩宜在这时候举起子腕表看了看:“很抱歉,我现在必须去开会了。”
“我也还有点私事想去处理,如果您能抽得出时间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晚上请您吃饭,我们边吃边谈未完成的部份。”
一直表现得十分稳重的倩宜,这时也不免心惊肉跳。
“请您答应。”他没有多说,干言万语全写在他那一双又亮又热的眸子中。
而倩宜显然地受到了惊吓,她急急地退后了一步,仿佛他那双眼睛已扼住了她的喉咙。“不!”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使她异常的美丽,但是勉强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声音是沙哑的。
“为什么?”她突然脆弱下来的反应刺激着他,使他不自觉地像猎人一样的逼近她,“文学奖的新计划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我知道!”显然地,他近乎耳语的样子使她困扰,但她挣扎着,拚命避开他的天罗地网,可是,她那狼狈的样子似乎失败了,只是她不像刚才那么像个女强人时,这种女性化的态度反而更可爱。
“华氏文学奖是当前文艺界最有意义的活动之一,我希望最好不要因为某种缘故而停办,否则是整个文艺界的损失。”
她这时候终于由突然的慌乱中恢复了镇定,这个英俊得像太阳神的男人实在有点可恶,对吗?她清清嗓子,说:“我承认您的高见确实很有道理,晚上您的邀请原则上我是答应的,如果——”
“没有如果!”麦哲宇听她应允,高兴极了,多日以来,他的心情没这么开朗过。
“万一——”
“也没有万一!”他热切地注视她:“在上次我们相遇的那个白金餐厅,六点正。”
☆ ☆ ☆
也许他这样做太孟浪,也许有些像登徒子,也许会使倩宜的印象不好,但麦哲宇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他从整个人到心都是一片沸腾。“她答应了!她答应了!”他心里不断想起这些令人愉快至极的美妙声音。
一整天,他都像沉醉在天堂中,他简直等不到六点去见她,所以下午才三点时就到了白金餐厅,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是他阻止不了自己。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钟头过去了,他独自枯坐不觉寂寞,因为无限美妙的感觉包围着他,终于,六点钟到了,他坐直了身子一心盼望他的梦中佳人走进来。
但令他惊奇的是在门口出现的竟是陈恳纳,而且像事先约好似的走到他的桌前。“华夫人告诉我你对基金会的事有意见?”
麦哲宇愣住了,这个江倩宜真是高明,这么厉害地耍了他一记。“请坐!”他立刻从愕然中醒来:“喝点什么?”
“先来杯咖啡好了,哲宇,我刚到基金会去过,他们刚把上半年度的报表做好,我顺便带来,我们现在开始谈?”
“好!”麦哲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有逼迫自己马上进入情况,把上午和江倩宜拟好的新大纲提了出来。
“她对现代文学还颇有见地。”陈恳纳看到她提出来的新构想很赞赏!“我一直以为——”
“对文学她可能比她先生要有兴趣得多。”麦哲宇想力作不在乎,但心里一片苦涩,她拒绝他,为什么?难道他——不够好?
“那当然!否则她当初不会帮我劝华德金成立这个基金会。”
“你是说——”
“今天基金会的存在她功不可没。但令我惊异的是她不仅喜爱文学,她的原则和见地都很高明。”
☆ ☆ ☆
当管家进来通报有位麦先生想见江倩宜时,她简直吓坏了。她本以为她让不知情的陈恳纳去替她赴约,他便会死心的,没想到他竟直闯到她家里来,真是太鲁莽了。
“告诉他我不在。”
“可是我已经——”管家碍难启齿的:“我以为您愿意见他。”
江倩宜心里叹气!“这不怪你,去招呼他吧,我先换件衣服。”她走进穿衣室看到镜子时,才知道自己的脸早胀红了,红得足够泄露她内心之秘密。
她曾经很成功的骗了自己,此刻,她才知道,她也是一样地想见他。倩宜换好衣服,又匆匆地化了个淡妆,才到客厅。
“麦先生这么晚来,有事?”她才一走近,就嗅到一股酒气,果然,他的眼中有着薄薄的醉意。
“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她对管家说。
等管家下去了,他才开口:“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她避过了那张脸上的忿怒:“很抱歉,我临时有事不能去,你跟陈先生谈得还好吧?”
麦哲宇却向前逼近了一步,近得能让她更清楚地嗅到他的酒味。“放开我!”她低声叫了起来,挣脱着扣住她手腕的那股蛮力。可是不等她的第二声,他就更有力的抓住她,而且用他的嘴封住她的唇。
“不!不!”她心里暗叫着,但一点用也没有,他的力气太大了,而且那股强悍的男性气味,正一吋吋地开始融化她。
她终于全身都颤抖了,不是由于忿怒,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的吻与他的怀抱中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足以摧毁她或是带她去天堂的力量。“啊!啊!”她内心渴切地呼唤着,这一生中,她从未有过如此销魂的感受,不仅有爱、有欲,还有太多太多她宁可放弃一切去掌握的东西。
但是她的理智拒绝了这种感觉,当他好不容易放开她时,她倒退了一步,从喉咙中发出一阵沙哑的声:“你走吧!”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客厅,剩下麦哲宇一个人在那儿发愣。
他刚从爱的狂喜中醒过来,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她却离去,只剩下一阵似有若无的芳香。“倩宜——”他喃喃叫着,但立刻住了口,因为管家从甬道那边出现了,即使他再醉,他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客厅,来招呼他的是别家的仆人;更何况实际上他并没有喝多少,他身上有酒味只不过是不小心泼洒上去的。
☆ ☆ ☆
她被别的男人吻过了。
而且竟觉得心荡神驰。
江倩宜吃惊地注视镜中的自己,此刻,那双有了秘密的眼睛充满了光辉,表情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了,整个人仿佛就在那几秒钟内脱胎换骨。
但,这怎么可能呢?麦哲宇还只是个陌生的男人,他明知道她是华金德的夫人,竟敢如此放肆!然而——她叹了口气,如果怪他放肆,那么为何她又偏偏要接受呢?镜中那眸里梦样的光辉突然消失了。
在这个吻中,她失去了许多东西,即使他没进一步的行动,但她已成了不贞的女人,即使并非自愿,但那又有何差别呢?
“这太可怕了!”她不禁失声叫了出来,结婚这么多年来,她从未逾越过规矩,如果这事给她那个苛刻的婆婆知道,她该怎么想?难道她会抱怨自己的儿子生病吗?
“不能再见他了!”她迅速地下了个决定,明天一早,她就要告诉管家,不准再放这个姓麦的进来,她也会委婉地告诉陈恳纳,她不再参与华氏基金会的讨论会。
倩宜想,为了保全自己,保全华德金的名誉,她一定得尽快退出这个漩涡。
☆ ☆ ☆
暗夜如画,星光灿烂。
麦哲宇离开了华家,那份兴奋仍使他手舞足蹈,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而且正如他先前所料,他的爱激起了她的反应。
即使她严辞拒绝,但也来不及了,她在他的怀中颤抖,是无可抹煞的事实。也许这样做太不道德,但他已管不了那许多,从在公路上第一次见到她,她的倩影就在他心中生了根。
他也不否认这有些俗气,但是管它的呢!他笑了,爱就是爱,谁去理会它俗不俗气呢!
“我爱你!”他对着星空,轻声地说着,那种神秘的感觉,像是头一次恋爱的男孩子。
但,谁说这不是初恋呢!
也难怪他会这么疯狂!老天!他这一生当中,还真没有爱过谁。
那些同情、互相安慰、施舍……根本不能叫做爱,对不对?但他的高兴才一到家就化为乌有。
“你在这里干什么?”当他出了电梯后,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挡住他,竟是白莉莉。
“等你!”
“我不希望见到你,你请吧!”他厌恶地拂开她趁势搭在他肩上的手。
“你喝了酒?”她对他的厌恶丝毫不以为忤,还凑上来嗅了嗅。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管理员了。”
“请啊!”她微斜着水盈盈的眼,风情万种。“老是这一套陈腔烂调,不嫌烦吗?”白莉莉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莉莉!”他叹了口气:“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没有啊!”她夸张地叫着,他这才看清楚她那一身浅藕色的露背装实在低得不能再低了。
“既然没有,那你何必苦苦纠缠我?”麦哲宇那张好看的脸上非常地不耐烦。
“因为我有你的把柄——”
“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电梯的门又开了,出来的是同层的住户——陈太太,他们两家住户的大门相对共用这个电梯。
麦哲宇心里着急,让人看见他跟这个专拍风月片的是非精在一道,他可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
“我给你惹麻烦了?”白莉莉佻挞地看着他。“说也奇怪我在银幕上那么受欢迎,男人在私底下也很为我疯狂,但我一露面就好像是大麻疯一样,谁都怕沾到我。”
麦哲宇不想听她诉苦,沉下脸!“白小姐,你该请了吧?”
“等一下,你刚才问我的话,我还没回答呢!”她一双媚眼直往他瞟,更糟的是,随着她身子微微的摆动,那一对呼之欲出的胸部更是尽收眼底,她被影评人称为“百万人的情妇”实在是有道理。
他憋住气:“白小姐,我很累了,别缠住我,好吗?”
“不!”说着,还有意无意地凑近他,几乎要贴了上去。
麦哲宇忍下去的气终于爆发了,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她带来的挫折感,也许是她破坏了他难得的好心情,他终于发作了:“你到底走不走?”同时猛地把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