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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女神 page 7 作者:姬小苔

  『你找死!』歹徒发出一声兴奋的怒吼,用力在她头上一击,慧枫眼前登时一阵黑,然後就不醒人事了。

  *  *  *

  『慧枫,醒醒,江慧枫,求你醒醒!』

  天在旋、地在转,有人不断的在拍着她的脸颊,她终於睁开了眼睛。

  随着眼皮的眨动,与下肢撕裂破的痛楚,刚才那丑恶的一幕,又立刻回到面前来。

  『江慧枫——』俯视着她的,是一身湿的秦伦,那焦急的表情,使她一阵羞惭。

  天啊!发生了那种事,她还怎么见人?

  慧枫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都是我不好!』秦伦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我看你游泳一直没回来,就下去找你,没想到,没想到会发生——』

  泪水从闭紧的眼缝中缓缓的渗出来。

  那股绝望更强烈了,整个的把她推进了谷底。她甚至不想再活下去。真的,她对这个世界一点也不留恋。

  她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她整个清白都被蹧蹋净尽了,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突然之间,令慧枫惊异的是秦伦抱住了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毛巾。

  她吓得要推开他,但她又不敢乱动,毛巾只是轻覆在她身上,万一——

  『慧枫,我错了!如果不是我的疏忽不会发生这种事,我要补偿你!』他说的好认真,好专注。

  『不——』她从喉咙中进出一声低泣:『不!』

  『对不起!慧枫,别哭,都是我不好,这一生由我来照顾你!』

  『走开!』她哭出了声,『求你,走开!』

  羞惭与耻辱整个包围住她,她不能思想,不能移动分毫,甚至,她不能——呼吸。

  被那个歹徒彻底侮辱过後,她的每一寸都是不洁的,都是肮脏的,更令人恐怖的是那全身痛楚得几乎要撕裂的感觉。

  她要死了,对不对?她就快要死了。下贱与羞耻……的死了。

  『慧枫!』温热的东西,大滴大滴的掉在她脸上,她睁开泪水模糊的眼。

  『你哭了?』她恍惚的看着他。

  『让我照顾你——一辈子!』他几乎泣不成声。

  她摇头。秦伦却不容许她再有摇头的机会,用力地抱住她。『慧枫,看在老天爷的份上——』

  在泪水中,她的唇被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覆盖住,那么轻、那么柔。

  比冬天的香花还要轻,比天上的白云还要柔;似乎要用这洗清她身上所有的羞辱。

  她在朦胧中承受着,几乎不知身之所在。但底下又硬又湿的泥土地在提醒她,这是她的初吻——

  跟她的贞操一样宝贵的东西。

  令人痛惜的是,这两样她最珍贵的宝物,都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无情的夺取了。恨意像是吸血虫般——进了她的心胸,同时停留在那儿。

  从此刻开始,对慧枫来说,天跟地都变了颜色。

  如果她要活下去的话……慧枫的眼神中出现了奇怪的表情。

  秦伦还在不断的吻着地,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在这之前,他们还是点头之交的陌生人,但这可怕的事件竟敢变了一切……

  为什么——就偏偏是她呢?

  今晨之前,她还在为飘渺的爱情在烦恼,但是,现在回头看看,那时的她是多么的幸福,所能感到烦恼的事,也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她躺在又湿又硬的泥土上,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

  『能走吗?』不知道过了多久,秦伦终於下定决心扶起了地,『我们不能老待在这儿。』

  她紧紧拉住那条盖住胸口的毛巾,想到让秦伦撞到刚才那么丑陋的一幕,她就恶心,他一定——看到了她的全身上下?

  『要不要我帮你穿衣服?』他迟疑地问。

  『把脸转过去。』她咬住了牙,吃力的把地上的衣服拾起来,慢慢套上袖子。

  在这些机械性的动作中,她心里只有一个意念。

  ——被强暴了!被强暴了!慧枫大声地在心中呐喊着,终於用手捧住面孔。

  天崩地裂的感觉,直到这时候,才这么真实的降临了。

  秦伦抱住她的时候,发现她流的不是眼泪,从嘴角慢慢渗出来的,是腥红的血丝。

  她一双原本柔美纯洁的眼睛,此刻哀痛得骇人,仿佛人世间所有的屈辱、羞耻都写在里面了。

  *  *  *

  『吴嫂——』秦伦把门虚掩上,往里面叫了两声,确定没人在家後,才把靠在门上的慧枫扶了进来。

  这是慧枫有生以来头一回进入男孩子的房间,但此时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好渴望有一张床能立刻让她躺下,沉沉地睡去。

  她更渴望当地睡去後,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醒过来。

  秦伦先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拉开床罩,露出雪白的被褥。

  『我好脏!』她趴在桌上,痛哭了起来。

  『不!你不脏,一点也不脏,你只是受伤了!』他奔过去,从背後轻轻地抱住她。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对某件事情有心痛的感觉。那「受伤」两个字,重重的提醒了她的疼痛,在哭泣中,她感觉到那份痛楚又再度撕裂着她。

  『秦伦,』她轻轻地叫:『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怎么办?』

  『不要说这种话!』秦伦似乎生气了,用力抱直了她的上半身:『你没有错,你当然应该活下去。』 

  他在——责备她,是吗?泪水重又夺眶而出。在羞耻的重压下,秦伦那男性的温暖,像一粒小小的种籽破土而出;但那也只是感激而已。她闭起了眼睛,任由泪水乱流。

  『今天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你父亲!』她终於抬起了头,接触着秦伦清澈的眼睛。

  『他——』秦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有些张口结舌的。为了要逃避这个问题,他走到洗手间,去拧了两条毛巾替她细心的擦拭着,果然在擦拭之後,她看起来好多了,至少红肿的面颊,不再满脸血污、肮脏……

  『无论如何,尽可能的瞒着他。』她说。

  『慧枫,』秦伦把她扶上床後,突然在床头跪了下来:『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一定——』

  『什么都不要说了,』她疲倦的摇摇头!『有棉花吗?去拿一点给我,我又流血了。』

  『有,我到楼下去拿!你躺着,我马上就回来。』他匆匆关上门,跑下楼。

  糟了!他才一下楼,全身的血液却一阵冰凉。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秦德言一双凌厉无比的眼睛望着儿子。

  『没有啊!』

  『是吗?』秦德言仔细的打量着他,突然生起气来:『还在强辩,你看你一身的脏,不但脏,球鞋上还有血——』

  『我——』

  『发生了什么事?』秦德言平日绝少这么粗率火气的,但看情形,他是真发怒了,今天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罢休的。

  『真的没什么事!』秦伦慌了,经方才那一折腾,他的心情本就沉重无比,再遭受父亲的斥责,他连圆谎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信!』

  『爸爸!』秦伦的脸色也变了!『您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为什么不可以?刚才你在跟谁说话?』

  『同学!』他呐呐地。

  『既然有同学上家里来,为什么不早说?』秦德言的脸色比较和缓了。

  『我——』

  『你的那位同学方才在哭,对不对?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祸?』

  『我真的没有,爸,您误会了。』他从脊背流下满身的冷汗。

  『不管是不是误会,我都要上去看一看。』

  『爸,您不能。』

  『你怕什么?如果不要我上去看也可以,但别吞吞吐吐的,把事实真相告诉我。』

  『爸爸!』秦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神色:『您问我在怕什么,我也想请问您:您在怕什么?』

  秦德言没有再看儿子第二眼,脸上的肌肉却情不自禁的跳动着,咬紧牙,似乎在竭力忍耐,然後他一转身,迳自走上楼去。

  门「砰」地一下被拉开了,慧枫吓得缩成一团,但她无处可逃,她只觉得自己在流血,不停地流着血……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的丑事了,她绝望得闭起眼睛。

  秦德言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拉开那扇门的,然而,映入他眼帘的,正是他所最恐惧的事实。在秦伦床上的,果然是慧枫。

  他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急切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那种痛苦的感觉,使人精神错乱。

  接触到慧枫苍白的小脸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纯洁的少女,本来是要做他的新娘,但一切都被命运无情的拨弄了。

  秦德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深沉、忧郁的眼睛中,升起一股怒意,就像一簇簇火焰在里面痛恨地燃烧着。

  『爸爸——』秦伦也跟着上来了,在後面轻轻叫了一声,想对室内凌乱的一切有所解释。

  可是,他没有机会解释了,秦德言一回头,『你无耻!』他举出右臂,火辣辣地一记耳光就落在儿子的脸上,把秦伦打得倒退了两步。

  父子多年本来就够疏远的情份,在这一个重耳光中,彻底的打散了一切。

  慧枫惊惧的由床上坐起来,但她还没叫出声,怒责过儿子的秦德言就已经像一阵旋风似的走了。

  『对不起!』她强忍看那份全身都撕裂了般的疼痛,撑着下了床,但走不到两步,就「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秦伦僵着一张睑过来扶她,出乎意料的,他还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拭着泪。

  『不要说对不起!』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不是你的错!』

  『是我害了你!』她哽咽着。

  『我又何尝不是呢?』他咬住牙,咬得格格作响,凌厉的表情使得铁青的脸色看起来更可怕。

  『秦伦!』她痛得哎哟一声又躺回床上,似乎看到床上有一块铜板大的血印子,正慢慢扩散开来,扩散到整个世界……

  秦伦替她竖好枕头,让她靠在床上,心里想,不怪秦德言会误会,任是谁看到她这个样子——乌黑的眼圈、浮肿的面颊、伤痛欲绝的表情,还有那些血迹……

  老天!他痛苦地用指头叉进发际,他是多么的希望一切都不会发生过。为什么,只是短短十几分钟的事,却把两个人的人生全都毁了。

  他的脑子发胀,双手发抖,他狂乱地向室内望看,如果不是慧枫拿那可怜的、屈辱的眼光向他求救,他早就发疯了。

  『不能!不能!』他对自己说,然後大声的喘息着,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用一种连他自己听起来也陌生的声音说道:『听着,慧枫,我们要离开这里。』

  慧枫傻傻的看着他,过了好半天,额头上冒出一滴滴的冷汗:『我这样子,没有办法回家!』

  『不是回家,我是说离开这里!』他急躁地叫着。『等你能够下床,我们马上离开!』秦伦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忿怒,甚至——狰狞,秦德言那一巴掌实在打得太重了,此刻五个指印都鲜明的浮凸出来。

  『我们——去那里?』早上巨大的惊吓仍没过去,那些,将是她一生的阴影。她问话的声音极轻、极细,充满了卑屈。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带你走。至少,你是不能回家了,你这样——』他看着她,悲悯使得那份狰狞的表情稍稍软化了一些。

  楼下客厅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声音,他们暂时静默下来,屏声敛气的听着。

  倒塌与不断地撞击声中,还传来吴嫂的惊叫!『老爷,请您住手。』

  慧枫掩住了面孔,但是除了眼泪不停由指缝中流出,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

  *  *  *

  秦德言离开客厅的时候,那里像是一个战场。

  一个遭到浩劫而毁灭的战场。

  他的双颊发赤,两眼通红,凶光与怒意不断地从里面发出,他的步履歪斜,行动怪异,不仅像个醉汉,还像个病人。一个身体与心灵都遭到无比创痛的病人。

  他从碎裂的家俱与书堆中走出,蹒姗的爬到楼上,走进他的私人画室。

  关起门时,他靠在门上,身躯慢慢往下滑,这一生当中,他还没像此刻对自己这般失望过。

  他败了。但他能恨谁呢?怨儿子?还是怨那个脸孔纯洁得像天使的江慧枫?

  再也想不到的,秦伦突然玷污了她。竟然——忍心!秦德言像个醉鬼般发出了令人恐怖的笑声。

  一株含苞待放的嫩蕊,竟受到无情的摧折。

  可是,她为什么不反抗呢?秦德言一想到这里,脸部的线条,全又重新痉挛起来。

  他心目中的天使,竟然不能白壁无瑕的保全自己的贞操等着他!

  它不再是他的天使,永远不再!

  秦德言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到画堆中,疯狂地翻出几幅画,全是廿号以上的油画。

  里面画的也是同一个人——江慧枫。

  如果她看见了这些画,连她自己也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些赤裸的形象全是按照他的想像画的,但画得是这么逼真、这么好,彷佛在日常生活中,他犀利的眼光,早已透过衣服,一直贯穿到她的内心。

  秦德言注视着画布,『你这个畜生!』他冷冷地说。

  『你这个畜生!』他又说了一遍。

  然後他在抽屉中找到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刃迎着窗外日光闪闪发亮。

  刀刃碰到画布时「嗤、嗤」作响,画中人雪白的裸体被残忍的分割着,一分为二,分为四,细腻的肌肤一寸寸在他眼前裂开,但那纯洁面孔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无心、那么天真……

  秦德言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在流血,他割完最後一幅画後,跪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光线越窗而入,照在他的头顶上,在这受苦受难的气氛中,那金色的光柱就像是一道象徵悲苦的圣冕。

  『真相,事实的真相!』好半天他才喃喃地抬起头,『事实的真相——』

  他心上的血都快流尽了。

  *  *  *

  『我要回去!』慧枫停止了哭泣,木然地把自己料理妥当後,慢慢走到秦伦的书桌前。

  『你没有办法回去!你叔叔、婶婶——』秦伦脸上浮凸看的五指印还在,他正使用看冰袋,尽力使指印快些清除。

  『那是我的事!』慧枫的表情依旧木然。

  『那我呢?你忍心丢下我?』秦伦站了起来,凶恶地逼视地。

  『我没有丢下你!』她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这场是非是我搅出来的,我该去对秦老师解释。』

  『你不能去!』秦伦一伸手,像只巨鹰似的挡在她前头。

  『为什么?』

  『他不会相信你的。』

  『你怎么知道?』

  『他恨我!』秦伦咬住牙。

  『那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很抱歉没办法尽力,但这事——』

  『是我自愿!而且我——害了你!』

  『这是两回事,秦伦,请你让开!』

  『坐下!』他的力气大得像头牛,牢牢地把纤秀的慧枫按在椅子上,一张俊脸胀得通红……

  『不要阻止我!』她的伤口又裂开了,那伤痛一直钻进了心底,可是那份大难临头的感觉已经淡去了许多。她要活下去,不管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求生意志足以战胜一切,至少,这一刻证明了她的勇气与本能比她原先所知的要坚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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