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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百合 page 11 作者:姬小苔

  "爸爸也是他们下的手?"我吃了一惊,不都是徐老大干的吗?

  "徐老大倒是真心诚意来跟我们合作,  可是消息被走漏了,所以他们就来个大栽赃。徐老大一年苗头不对,立刻溜走,要不然也要给抓进去……"佳雯补充说明。

  "他们对付我干嘛?应该找你才对。"

  "他们对付得了我吗?"佳雯自大地说。

  "现在怎么办?"我看着被捆成猪蹄似的两个人。

  "把嘴巴塞起来,带走。"佳雯命令。

  "带去哪里?"

  "我种渣子。丢到海里喂鱼好了。"佳雯皱着眉头说,"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她犯不着征询我的意见,我向来没意见。

  "这里的事我不管,外头那个我要了。"我说。

  "那个西贝货?"佳雯瞪我,"你教训还没受够?还敢乱来?"

  "这个你别管。"

  "你去呀!再上当可没人有功夫去救你!"

  说的也是,哪次不是她仗义行侠,施予援手,我都死定了。

  "小姐--"小李着急了。

  "等一等。"她看我真去了,叫住我,"我们留她还有用。"

  "什么用?"我心里暗暗吃惊。佳雯的心眼小,绝不会放过任何跟她作对的人,更何况她一直讨厌秦无双,"你该不会是要找她的麻烦吧。"

  佳雯看了看我,眼光很阴沉。她是个千面女郎,而现在这一面最足以代表她是大毒枭的女儿。

  "你把场面闹成这样子,  我们绝不能不替你收拾吧?"她冷哼了声,"你以为你算了,条子也就会这么算了?"

  这跟条子有何关系?

  "说起来,  你还真不够聪明,"她笑笑,"这个家里只有这么三个大人,男主人女主人都空然不见了,佣人不会去报警吗?"

  佳雯拍了拍手,她的一个党羽把秦无双带了进来。

  秦无双被那个壮汉押着,就像只小白鸽落在大老鹰的爪子上,可是她板着一张很倔强的小脸,既不惊也不慌。

  "秦夫人,久违了。"佳雯说。

  秦无双看了她一眼,眼光跟她一般冷。

  "放开她。"佳雯一挥手。

  那只大老鹰手底一松,秦无双雪白的手腕上赫然是一圈青紫,她用手轻轻揉着。

  "秦夫人受惊了。"

  "我不姓秦。"秦无双昂首直立,白得透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也并无所惧,一双黑眼睛黑得像深潭。

  "那就奇怪了!"佳雯会到桌子上,跷起一只脚,艳色逼人眼帘。也许她老娘真是个外国马,才不过十七,就已经成人了,如果我不是她哥哥,大概也会被她所眩惑。

  "奇怪什么?"秦无双风度极好。

  "我偏偏要说你姓秦,你能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秦无双冷冷地笑了笑。

  "如果你不姓秦,我就不姓裴。"佳雯说的话太奇怪了,人在屋檐下谁能不低头,她却偏偏要指鹿为马,还不准人家说不是。

  "佳雯--"我要制止她。

  "你也有兴趣知道真相吗?"她瞪我,那双漂亮的棕色大眼睛真像头猫。

  怎么,还有真相呀!真相不早就大白了吗?

  "为什么你不自己告诉他!  "佳雯指着秦无双,"你耍他耍得够久了,不怕他生气?"

  秦无双又笑了笑。

  "说呀!"

  "裴文。"秦无双转向我,"我不是成心耍你,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明白才怪。

  "你到底是谁?"我这下才动了疑心。

  "我是秦无双。"

  她这不是废话吗?我早就知道了。

  "她就是秦无双,如假包换。"佳雯又一拍手,小李把塞在纪梅子嘴的手帕拉出来。

  "纪梅子,你好大胆子,好不要脸!"佳雯开口骂,"你也配叫秦无双,还有你,秦查理,你是什么东西?敢冒充秦盟之后。咦!我在骂你们,说话呀!告诉我是冤枉你们的呀?"

  纪梅子和秦查理只是翻白眼,不敢开口顶撞这个女凶神恶煞。

  "说话呀!我叫你们说,再不说当心我揍人!"佳雯还像真的一样,自从口袋抽出一根马鞭,往空中抖了抖。籁籁作响,颇是吓人。

  秦查理的手帕也被拉了出来,  只好开口:"这种事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们为了工作更方便,就把秦无双找回来--"

  "绑架回来。"佳雯不耐烦地打断他,要他用词遣字更精确些。

  "是!  我们把她自法国绑架回来。由她出面号召,从前跟随邓水钢的人,加入我们的新创事业。我们的合作一直都很顺利--"

  "也赚饱了钱。  "佳雯哼了哼,"你们以外面的电子工厂为掩护,暗中从事各种见不得人的买卖。"

  听她的口气,她一定是最最清白无辜的好人。

  "直到裴文出现。"秦查理顿了一顿,"以后的事你都晓得了。"

  佳雯又要人把他们的嘴塞起来,我猜她很可能有虐待狂,这两个人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她害怕她们要叫。

  "这么说来,  你是个傀儡罗?"佳雯问秦无双,"当年你老头也是一方之霸,你怎么这样没出息?"

  "那是因为我没有裴小姐的本事。"秦无双欠了欠身,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讽刺。

  但佳雯似乎吃她这一套,笑得像朵花。

  "你自己知道没本事,  很好。"佳雯说,"我喜欢有自知这明的人,不过你听我的也不是白听,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得好有赏。"

  佳雯要她把底下人解散。

  "全部?"

  "不该留的一个也不必留。"佳雯又抽她的马鞭子,"多留一个多祸害。"

  "然后呢?"

  "然后你顺理成章地享受秦家的产业呀!这些东西本来不都是你的吗?"

  秦无双这下子才笑了:"如果我不要呢?"

  "你不会不要的。"佳雯说,"你不一直都想要的吗?"

  "不!我一直最希望是回到法国去,除了艺术外不问世事。"秦无双低声地说,即使在这种情形下,她仍是百分之百的美女。

  "这恐怕太难了吧!  不过我还有件更难的事,"佳雯说,"我们得观察你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别做错了。"

  纪梅子和秦查理被送上车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依佳雯的计划,是要把他们丢进海里饵鱼,但是我怀疑她不会这么做。

  也许她地命纪梅子在船上当厨娘,叫秦查理扫厕所,永远不得上岸,直到他们改过自新为止。

  秦无双在解散那一帮乌合之众时,比我想象中顺利得多。人是她号召来的,也得由她亲手遣散。遣散费自然十分丰富,三天之内,人走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线也被切断了。

  走得那么快,只让人替她难过。这些年来,她竟连个肯为她卖命的人都没有,树倒猢狲散,太可悲了。

  佳雯坐收渔利。秦家有点能耐的,全望风归顺,投在她的旗下,这既可彻底瓦解秦家的基础,又增加自己的实力。那些人也早听过她的本事,全是服服帖帖的。这是个广告时代,她的广告做得太好了,任何在外面跑的,都听过她那一套一边翻案子一边刮子弹的神话,那么不可思义的事,她居然被尊为女英雄。

  或许当初她的计划是正确的,不费一枪一弹,也不必花任何广告费,就得到实质的收益,反正愚昧者众。

  秦无双办完了正事,被软禁在秦府里,所有的工人一概换成了佳雯派过来的人。

  她居然也把我算在里头。

  "你去跟秦无双住又有什么不好?你不是喜欢泡妞吗?这下可以泡个够。"佳雯说话非常难听,就算我是个吃软饭的,也不必真说出来。

  我住在秦府的客房里,与秦无双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欺骗我的感情,被拆穿后,就干脆表现得更痛快些,仿佛根本不认识,完全不理不睬,我从她面前走过,她都可以当做没看见。

  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借她的暖房打石雕,绝不跨进玻璃画室一步。

  她所得到的报应是暖房的奇花异卉一天比一天少,那是自然的事,我生她的气就不替她浇水。

  花不浇水,总不会愈长愈茂盛。

  小李看不过去,趁我离开时,把所有植物来个大撤退。植物撤退后,我工作的空间扩大了,心灵却更空虚。

  这不能怪我。有的人一生可以爱许多回,我却只能爱一次。

  小李冒充恋爱顾问,要我看开一点,如果我没爱上谁,也会这么劝告世人。

  "少管我的闲事。"我对他吼,他报以傻笑。

  "我不管你,谁管你。"

  这天,我不到天黑就收工,实在是心情太差。裴俊荣自从被收押后,到现在一直没有下文,社会上还不断有舆论呼吁,要政府开放大陆投资,免得善良商人误蹈法网。佳雯看准了有人替她帮腔,抓着缝隙到处转。我相信她如果从政一定大有前途,窝在黑社会里不见天日,太委屈了。

  "我就知道你不希望老爸被放出来。  "佳雯中午时来指责我的不是,"有那么多人在替爸爸出力,你倒好,躲在一边凉快。"

  "你有完没有完?"我叫这个冒牌女关公快离开我的视线,再不走我对她做出什么事不愉快的事来,别说我未曾事前警告她。

  "有本事揍我一顿好了。"她笑眯眯地说。

  我能动手把她分成两半,还容她没事便到面前来撒野吗?

  "我来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是裴家人,有功夫瞧瞧爸爸去。"

  "看守所不是禁见吗?"

  "你是他儿子呀!又没去申请,怎么知道不准你去。"她只要一开口就是教训。

  "你怎么不去?"我问。

  她恶狠狠看我一眼:"你知道我没去?"

  "你去了?"

  "我能去还来求你?"她是古龙的小说迷。一句话要分成好几次讲。

  "你为什么不能去?"

  "蔡叔说条子最近很注意我,最好少曝光。"

  "蔡叔呢?"

  "他先回厦门去了。有人向调查局密报,所以他避避风头。"

  倒霉的家伙!我心里想,蔡叔一辈子不赞成裴俊荣干这种买卖,但光反对没有用,他是裴家的老人,凡事还得靠他拿主意。

  "你去还是不去?我等你回话!"佳雯以为我发呆是故意逃避她的问题,发火了!

  "你去叫律师申请接见呀!请准了我就去。"我也对她吼,老是那副吃定我的神气,太讨厌了。

  收工后,我坐在草地上看晚霞。阳明山上就是风景好,尤其是傍晚的景色格外绮丽。小李傍着我坐下,看起来是亲热,其实是监视。

  "你走远点行不行?"我赶他,"我心烦得很。"

  他没奈何走开了,我继续发怔,直到一缕箫声传进耳际,是秦无双,只有她能吹这首《千声佛》,吹得俗虑荡尽,烟火气全无。

  我站起身,循声过去,果真是她。她坐在高高的石阶上,赤着双脚,专心地吹着箫。风拂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裳,一飘一飘的,披着漫天火烧似的晚霞,更像画中人。

  我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愿给她看见,站在树林后,偷偷地听。天就这样渐渐地黑了,她还在那里吹,直到月亮升起来,月光洒在草坪上,那凄凄的音符穿梭其上,竟有几分鬼气。

  太美的东西,到了极致就免不了这样。

  "少爷,吃饭了!"小李猛不防的走过来叫我。

  对他而言,不准吃饭是最大的惩罚。

  他那么粗的嗓门谁听到都会败兴,秦无双果真听见了,收起箫,匆匆走了。

  "都是你。"我皱眉,"你学得斯文一点会害到谁?"

  小李回答得可妙:"少爷!您心里不乐,出去乐乐就好,闷在心里可划不来。"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性苦闷的色狼吗?

  "男女之间还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  "小李说,"再怎么不一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他用了不雅的形容词。

  我受到他的鼓励,鼓足了勇气去找秦无双。

  她正在吃晚餐,一个人会在偌大的餐室里,冷冷清清的。见到我来,神情冷漠地照样吃她的饭。我就不相信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正因为她都记得,才不好意思。她头顶上那盏美丽的捷克水晶大吊灯,笼罩着她全部的阴影。

  "我可以坐下来吗?"我尽量客气的问。

  她点点头,管家走了过来,问:"少爷,要不要在这里用饭?"

  秦无双突然站起身。

  不管她怎么欺我,骗我,甚至拿枪要杀我,我都未真正跟她生过气,但这回她可是太过分了。

  我也站了起来,正要发火,这才发现她哭了。

  我拦住她,见她梨花带雨,心不由得也软下来:"你哭什么?"

  "让我走。"她哭得更厉害。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我干脆抱住她。也许小李说得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本来站在一边的管家,工人,一下子全跑光光了。

  秦无双尽量不出声,但眼泪还是成串地挂了下来。那么美的一张脸,就是哭起来也好看。

  我静静地看着她,好半天,她止住泪,才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那口气叹得我心如刀割,万念俱灰,不由得就放开了她。

  她匆匆地上楼去了,"碰"地一声关上门。我还是心有不甘,追了过去,一脚踢开门。她回过身,满脸惊悸地望着我。

  "为什么躲我?"我大声地问。

  她不肯回答。  我走过去,粗鲁地抬起她那小小的下巴:"说呀!我那么惹你讨厌吗?"

  她咬住唇,硬是不开口。

  "你告诉我,  我惹你厌恶。"我咬牙切齿地说,"我被你耍够了,总该知道一句真话吧。"

  她别过脸,眼睛死死盯着白色的地毯。

  "说呀!"

  "你明知道不是的!"她的脸涨红了,但一下子又褪去,剩下原先的雪白。

  "不是什么?"

  "你说的那些--"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我逼问。

  她还是不答。我的血直往上冲,我想我是昏了头,因为我从来不主张暴力的,但我劈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一个踉跄跌在床上。

  她抚着脸,木然地坐着,几近透明的薄蕾丝睡衣还是暴露了她的秘密。她的胸口激动地起伏着,身体也如落叶般瑟瑟抖动。

  我僵硬地站立着,我打了她,是我不对,便也是她先不对我才动手。

  而更令我难过的是我毁坏了我一直珍爱的东西,我一直认为那是绝对与众不同的,但事实证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爱本来是没有对与错,而我竟会认为她不对,这大概也是我的错吧。

  "我不爱你,你走吧!"她细声细语地说。

  我只觉得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我抓住她,发现自己也在抖。以前我讥笑那些不潇洒、看不开的人,轮到自己身上,才知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是假的,而可怜自己竟也跳不出这些空幻的梦影里,是个不中用的人。

  "我不爱你。"她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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