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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归何处 page 2 作者:晖兰

  我依然摸不着头脑,含糊地“呃”了一声。

  “我问你这么晚在酒店干什么!?”不知他被我的一问三不知惹火了,还是认为我根本在装傻充愣,右手重重一拍方向盘,发出“咚”的一声。

  原来是问我在“诺亚”做什么啊……我终于明白了他的问题。

  “赚钱。”我又打了个呵欠。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瞪向我。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在视线和他对上的一瞬,我察觉了一点点特别的东西。

  好象震惊,好象愤怒,好象鄙夷,好象……好象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在我的注视下,他把视线飞快地抛向车外,仿佛我的眼睛会咬人似的。

  “下车!”

  好冷的声音……冷得让我几乎以为自己方才的臆测都是做梦。

  我突然对这个男人的反复无常失去了耐心。我没有义务回答他每一个无聊的质问!

  因此,趁他还看着外面的时候,我飞快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微凉的夜风吹醒了我,也吹走了这一晚所有的“特殊”。

  当我缓缓转身面对紧随我下车的他时,我已恢复了平静。

  “我是否可以拿回我的脚踏车?如果损坏得不严重的话。”言外之意,若是严重就要阁下赔偿维修费,管你身份地位是高是低,要是想赖帐就等着明天上报吧!

  声音平淡,不卑不亢,有礼却把持着合适的尺度——这才是我的本来面貌。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看得很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但那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好好洗个热水澡。

  良久,他重重喘了一口气,但是没有说话。

  “宝马”的后备箱开了,我的“山地”重获自由。还好伤得不重,档泥板有少许划伤而已,我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我不愿和他有过多牵扯。

  本该推了车就走的,但身后飘来的低喃令我止步。

  “不知感恩的人……”

  如果我没听到,也许我就这么离开,回家洗我的热水澡了。但我听到了,所以我决定反驳一下这个男人的自负。

  “先生,不知你所谓的感激是指‘诺亚’外的事故还是你送我来医院的‘义举’?如果是前者,我不认为我有感激的必要。若你指的是后者,我感激你这一程好意的护送,我可以在回家的路上享受比平时多一小时的夜风。我对‘谢谢’二字并不吝啬,如果它对你的男性自尊十分重要,我很乐意多说几次,而且不介意在前面加上‘非常’。”

  我的眼神想必十分挑衅,因为一直面无表情的他竟然扬了扬眉毛。

  这个小动作无疑给他那张扑克脸添加了一点点生气,温度回升了……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多奇怪的问题!我认识他么?不,可为什么他的目光仿佛充满熟稔?我开始在记忆里搜寻,再次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深刻地研究找?

  我是怎样的人?这倒也不乏是个有水准的问题。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并不复杂,也不简单;我喜欢独处,但不讨厌善意的友情;我独立,但不给自己过分的压力;我相信感觉,但不倚赖任何虚幻的东西……我,一个典型的矛盾综合体。但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不矛盾的人呢?我面前这个男人,他心里,一定也有不少化不开的结吧?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懊悔。刚才的一席话似乎过于锋锐了些……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呃?”我再度困惑于他突兀的发问。

  “你要是有困难,不妨告诉我,只要……只要别继续现在这种……工作。”他说得很艰难,似乎在尽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困难?”我迟疑地反问,不确定自己是否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你在暗示什么?”

  “一个好女孩,怎么可以做这种工作?”他提高了音量。

  又激动了?看来他不但古怪固执,并且易怒,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相处?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过了今晚,我们就会又成为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他开他的“宝马”,我骑我的“山地”,哪来的“相处”?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

  “有。”

  “那你今后……”

  “我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那……哪是不正当的工作!”

  “哪里不正当了?打这份工的又不只我一个人。”

  “你……就这么需要赚钱么?为了赚钱什么都肯做?”

  “我是需要赚钱没错啊!”不然学费哪里来?生活费哪里来?

  “你……你竟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么?算我看走了眼!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女孩……想不到你竟然这么……自甘堕落!这么作贱自己!”他狠狠捶了车子一拳,把满是怨气的睑别向一旁,仿而不屑再与我面对。

  羞耻心?堕落?作贼自己?……我不过是个电话接线生罢了,和这些形容词八竿子扯不上关系啊!莫非他以为我出入酒店是在……卖春?我长得像不良少女么?还是有沦落风尘的面相?摸摸自己的脸,我在心里画了大大一个问号。今天真是遇到任人了……

  空气里瞩浮着沉默的气息。

  在风吹来不安的骚动,撩起我的短发,也挑起了我的玩兴。

  既然他已如此武断的为我戴了这么一顶帽子,我何必浪费所剩无多的精力向他解释?倒不如将错就错,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我故意抬高音量道:

  “先生,你好象多管闲事了!我没有羞耻心也好,堕落也好,作贱自己也好,都是我的事,有影响到阁下半分么?”说得漂亮!我在心里为自己喝彩。对这种自大的男人就是要硬碰硬地顶回去!

  他满脸震惊,没想到我会承认得如此坦白而大胆。“你……我是为你好才……”

  “请问阁下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教训我呢?一个深夜出入酒店的人又有什么立场对我品头论足?谢谢你的好意。‘非常’谢谢!再见!”说“再见”还是客气了,最好“永不再见”。

  不理会他的措谔,我跨上“山地”飞驰而去。直到确定自己骑出了他的视野范围,才爆出一连串的大笑。

  憋好久了,再不笑的话会受内伤。好舒服,好畅快……

  ※※※

  如果说,天气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心情,那么我灰得发黑的情绪在晴朗的午后无疑是个讽刺。

  上午学校来过电话,我申请的全额贷款没批下来。原因只有一个——我的家境良好,贷款应该让给更困难的学生。

  开、什、么、玩、笑?

  家境良好关我什么事?难道非得我登报声明和孟家老少断绝亲属关系才代表独立?N大每年上千万的教育基金都哪儿去了?多我一份贷款会破产啊?如果那不知姓是名谁的校长知道现任理事长就是我的……STOP!我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和孟家扯上关系就代表认输,而我孟帆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真、是、让、人、气、愤!

  闹钟响了。

  这是我为了防止午觉睡过头而调的时间,虽然我今天根本一分钟也没睡着。

  应该睡一下的,不然晚上的八小时怎么熬得下来?但现在即使想睡也来不及了。

  烦躁地翻身下床,却因为冲得太猛,不小心又擦到了胳膊肘上的伤口。

  昨晚我仅用两块OK绷胡乱贴了一通,然后抱着鸵鸟心理希望一觉睡醒后一切恢复正常。但显然我这次有点过分乐观了。先是一早传来的“噩耗”,现在连擦伤的地方也有恶化的趋势——好象发炎了。祸不单行啊……

  ※※※

  “小孟,今天气色不大好啊。”

  休息室里,妙红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没事,太阳晒的。”我强打起精神走进洗手间拼命把冷水往脸上泼。

  没用,头脑依然混沌如一团浆糊。该死的学费,该死的太阳。

  “要不要喝杯凉茶祛暑?”

  “好啊!”这么建设性的提议我当然不会拒绝,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小孟,今天没带水壶?”

  水壶?我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休息室的塑料杯。

  我的水壶呢?一定是昨晚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现在可能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或草丛里抱怨我这个主人的无情也说不定。

  本来已经快要淡化的记忆被恶劣的情绪一冲,立刻如火上浇油般烧了起来。那个自大狂男人竟害我丢了高龄五年有余但功能依然良好的水壶!尽管不是什么高级货,但也是我花八十大元买下来的!罪无可赦!

  “小孟,你在跟谁生气呵?眼睛瞪那么大!”妙红凑到我身边坐下,殊不知她身上散发的辐射热是我的两倍,威力几乎可以抵消那杯凉菜了。

  生气?我当然有权生气。相信我的眼睛现在射出的“死光”一定能烧死一军队冒犯我的人。

  “一定有人意到你了。谁那么不识趣?林妮吗?”妙红立刻把眼里的头号恶人端上桌。

  眼看要批出个人恩怨,我立刻鸣金收兵,速速撤离是非圈。

  气归气,处事原则不能丢。是非圈这东东,一向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这个险我可口不得。

  “你不是要去相亲么?几点?”我尽量让自己问得很感兴趣的样子,希望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听到“相亲”二字,妙红精神来了:“下午五点,在中华广场那家法国餐厅。听说对方条件相当不错呢,K大电子工程系毕业,目前在一家中型电脑公司任职副经理,月收入五万块以上,人长得也很端正斯文……”

  端正斯文吗?为什么不说英俊潇洒?想必……况且,要是真如她说得那么好,大概就不会靠相亲找对象了吧?除非是性无能或者有犯罪前科……被我损成这样算他倒霉,谁让我现在心情差到极点?

  不过看着妙红越来越亮的眼睛和沉醉在幻想中的幸福神情,我实在不忍泼她冷水,只好勉强说了句:“恭喜。”只要到时候别紧张得忘记刀叉怎么用……

  “谢谢,发喜饼不会忘记你的,选婚纱的时候可能还要参考你的意见呢。你也别忘了包个大红包给我哦?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小孟,不和你聊了,我还要去做头发,明天见!”

  喜饼?婚纱?红包?相亲和步人礼堂好象还有一段距离吧?

  看着她以惊人的速度冲出门外,我不禁担心……可怜的三寸高跟鞋,不但要负荷那么大的压强,还要应付随时可能产生的巨大爆发力,希望不会面临“早夭”的命运……

  算了,人家的事,我还是少操心的好。

  至于自己的事……最好也别多想!想多了,烦的还是自己啊!

  工作、工作、工作……

  ※※※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成功活过了这八个小时,尽管活得颇为凄凄惨惨戚戚。

  头好晕,胳膊好痛,腿好麻,口好干……

  推着车摇摇晃晃来到“诺亚”门口,极目可望的地方并排停着几辆高级轿车。其中一辆深蓝色的车形似乎有些眼熟。但我实在太累了,累得甚至没力气搜索记忆的网。

  我依然缓慢地往前走,想等两条腿的血液循环正常后再上车。

  身后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我本能地朝旁边让了让,心里十分明白路只有一条,两个轮子和四个轮子争地盘的后果一定好不到哪儿去。

  引擎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喇叭响。

  让得太少了?我把“山地”往旁边多移了几分,继续走我的路。

  走了几步,仍然没有车子从我身边驶过。

  怪怪,我都已经挨到墙角了,再大的车也该畅通无阻了吧?

  我很想回头看看究竟多“豪华”的房车可以填满整个车道,但是在凌晨一点的现在,我早已累得连回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如果现在有一张床,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倒下去,管它是不是在大街上……

  但是,命运似乎不打算放过我近乎瘫软的神经线。

  一个灰不溜秋的影子挡在了我前面……好象是个人。

  是不是问路的?我眯起眼睛打量,却始终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奇怪,我视力一向挺好,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劳累会使人视力衰退?

  “很累么?”

  这把声音……有点熟。不仅是声音,就连隐藏在尾音里的冷然和不屑,都让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该认识这个人的,可他是谁呢?

  强迫自己把涣散的神经集中起来,却换来太阳穴一阵撞击似的疼痛。

  头一次知道思考竟是这么痛苦的事……

  “这位先生,请问有何贵于?”我决定停止折磨自己的大脑,直接开口问比较省力。

  等了一会儿……不说话?哦,大概是我挡了他的路吧?

  吃力地将前轮打横,我企图改道从他身边绕过。但是……动不了?仔细一看才发现车把被一只手牢牢定住。抢劫?不像。那他抓我的车干什么?大脑开始缓慢地运转,像部老旧的机器就差没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一只大手盖上了我的额头……

  “该死!你在发烧!”

  虽然视觉一片模糊,所幸我听觉依然良好。发烧?我么?难怪昏昏沉沉的……

  恍然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滴离开我的肉体,升华到一个虚无缥缈的境界。脚下,似乎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柔软的海浪,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的双腿、我的全身……

  黑暗袭来时,我知道自己倒进一双有力的臂膀。瞬间的天地倒转将记忆的闸门开启——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

  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又仿佛看了部很长很长的黑白连续剧。混乱的影像,嘈杂的声音,以及烧灼我全身的炙热……

  好一个恶梦。

  好一场闹剧。

  但我终于还是醒了,再长的闹剧也有终场的时候。

  准确地说,我是先进入半清醒状态。最先恢复的依然是听觉。刻意压低音量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人耳神经线,尽管一时不能和记忆中的任何片段相连接。

  “她怎么样?”

  “疲劳过度,营养不良。但引起发烧的是手肘上的擦伤,因为没有及时消毒处理而感染。”

  “严重么?”

  “已无大碍。请问你是病人的……”

  “……朋友”

  “需要通知她的家属么?或者请你代为签字?”

  “我签就好。”

  “那么请随我来……”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我而去。我睁开眼睛,极目所见,是一片茫茫然的白。

  记忆,一点一滴地回流。我又把眼帘阖起,因为一直睁着眼睛也是件累人的事,何况视野之内除了单调的白什么也没有,哦不,有点滴瓶和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但那激不起我的兴趣,而且闭着眼并不妨碍我思考。

  这里是医院……他们口中的“她”,就是我吧?

  是呵,我晕倒了,在“诺亚”门口。应该是“那个人”送我来的吧?想不到我竟然连续两天搭乘他的“宝马”,又皆以医院为目的地。不知是可喜可贺亦或可笑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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