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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归何处 page 17 作者:晖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他又一次捉紧我,仿佛不敢相信那个回答真的出自我口中。

  “我说‘是’!是不是的‘是’!如果宁宁好了,如果她的心愿依然是嫁给你,那么她当然是你的新娘!这是我们答应她的!”

  “够了!”他厉声打断我。“前一分钟你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现在却泰然自若地说我可以娶别人?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要我怎么相信一个如此反复无常的人?!”

  “我没有反复无常,只是不想伤害宁宁!你理智一点……”

  “别又把你那该死的理智拿出来当挡箭牌!你不愿伤害宁宁,就宁愿伤害我?你顾及给宁宁的承诺,那你给我的承诺又如何?够了!不用解释了!”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大声对我吼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接受!听到吗?我、不、接、受!”

  面对他毫无道理可言的专断,我也动气了,不禁大声吼回他:“我向来就是这么理智的一个人!不仅如此,我还有一卡车的缺点没让你发现,你不喜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从来没承诺你什么!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说不定比现在更好!”

  沉默的气息在偌大的空间里弥漫。

  我清楚听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大脑缺氧而混炖不堪。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为什么不经大脑就冒出这些话呢?为什么把话说得这么绝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点儿这个意思都没有啊!

  雷失去温度的手缓缓从我肩头松开,僵直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你出去,让我冷静一下。”

  望着他突然涌上倦意的脸孔,我很想走过去,很想说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失言,但双脚好像粘在了地板上,怎么也动不了。嘴张了又张,却发不出声音。

  “你还站在那儿干吗?我说你可以走了!”雷再次下逐客令,口气不善。

  他在用表象的暴躁掩饰内伤……如果我真的令他受了内伤的话。但是,我终于还是把脊背挺直,面无表情地走出书房,“对不起”三个字和着悔意吞回肚里。

  我知道,我不肯道歉,是为了所谓的“自尊”。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深植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是与生俱来的。

  我不是没被大声呵斥过,以前打假期工的时候不知被老板骂过多少回,我都咬咬牙忍下了。但这次不同,我无法接受雷用这种态度对我,因为他是我深爱的人,亦是最应该了解我心事的人。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和他保持距离?还不是为了宁宁?他为什么不懂呢?他以为我喜欢和他分开吗?以为我这样很好受吗?我也不想啊!可是为了宁宁,我忍痛做了这个决定。他该支持我,体谅我,而不是满口责难!

  我理智?该死的理智?理智有错么?虽然我也后悔说了过分的话,但不代表我承认错在自己。是的,我没有错,我是为了宁宁……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说服自己,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时醒得迟了些,抓起两片面包就跑出家门。因为我突然记起,今天是陪陶丽去医院的日子。

  我们约好在诊所附近的巴士站碰面,我赶到时,陶丽已经在那儿等我了。

  “不好意思,我睡迟了。”我擦着额上的汗水,连声道歉。

  陶丽笑笑表示不介意:“是我早到了十分钟。”

  “现在就进去吗?”

  “其实我和医生约的十点……”她迟疑了一下。

  我看看表,发现时间还绰绰有余,于是建议先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一坐。

  “反正进去也是等着,还要闻消毒药水的味道,不如到对面的Coffee坐会儿吧?”

  “好啊。”陶丽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去多想。

  “我请客哦!”我笑着拍拍鼓鼓囊囊的钱包,拉起她的胳膊朝那个醒目的招牌走去。

  小小的Coffee里飘着浓郁的咖啡和乳酪香。由于刚过九点档的上班高峰时间,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因此,当陶丽和我推门而入的时候,供我们选择的空台子很多。

  “你想坐哪儿?”我征求她的意见。

  “靠窗吧,里面太暗了。”她边说边走向靠窗并朝向马路的一张台子。

  其实里面不会很暗。法国式吊灯将并不宽敞的空间铺染上柔和的色调,相比之下,这几个外面的位置反而显得过于明亮而刺目。

  坐下来后,她把头轻轻倚在落地玻璃窗上,视线漫无目的地追随着窗外的往来人流。长发遮住了她一大半脸孔,却并未把她的紧张和无助完全藏起。

  我想,我不可能完全了解她此刻的感受。毕竟,我从未经历过她如今面对的局面。但,不安是一定的,畏缩也是一定的,她伪装得再从容也是一样。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在她手上握了一下。希望这么做多少能给她些力量。

  “你的手好冰!”我惊叫道,连忙把自己的热咖啡推过去,拉过她的手覆在上面。

  “孟帆……我……我有点儿怕……”

  “别怕,我不是陪着你么?”我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一旦决定的事,就不能退缩了。”

  “我知道。可是……”一层雾气蒙上她的眼睛。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紧张地问。陶丽的样子不大对劲儿,我不安起来。

  “昨晚我做噩梦,我听见好多好多婴儿在哭!那些哭声好可怜,我好想抱抱他们。可是,当我碰到他们的时候……”她突然紧紧抱住肩膀,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血……我手上全是血……”

  我慌了,用力摇着她的胳膊。“陶丽,你醒醒!你别吓我!”

  “我真没用……明明已经决定了……说好不后悔的……可是我……”

  眼泪一滴滴垂落在她玫瑰色的洋装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别哭了,会没事的……”我轻声哄着她,心里五味陈杂。拿掉孩子,究竟是对是错?我困惑了……

  哭了好一会儿,陶丽掏出面纸把眼泪擦干。“时间快到了吧?”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表答道:“还有一刻钟。”

  “……走吧。”她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由自主地拉住她。“其实,你还可以再考虑……”

  “不必了。”她轻轻摇头。“考虑就是犹豫,我不会改变已经决定的事。你不是也说过吗?决定了,就不能退缩。”

  “你确定真的没事?”我还是不放心,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说服她。

  “嗯。”

  “可是刚才你哭得……”

  “我已经哭完了不是么?我想……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异样的光芒在她眼里跃动。我知道她的不安,她的矛盾,她的挣扎,但更佩服她的决心和勇气。除了给她支持,我还能做什么呢?

  “走吧。”

  ※※※

  手术室外,我和陶丽紧张地坐在长椅上。前一个手术出了点儿意外,因而时间延迟了。我们唯有惴惴不安地等待。

  就在这时,楼道尽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循声望去,愕然看见由远而近的两个身影。跑在前面的是学伦,后面的……竟然是康健鸿?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已来到我们跟前。

  陶丽和我同样惊愕,当她的目光落在气喘吁吁地康健鸿身上时,脸上只剩下茫然。

  我把询问的视线投向学伦。“大哥,你们……”

  “过来再说。”学伦一把拉起我,朝旁边走去。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康健鸿要和陶丽单独说几句话。

  “他来干吗?”我问学伦,眼睛却始终不肯离开那双身影。由于本身对康健鸿印象不佳,投向他的目光更是夹杂着不是一星半点的敌意。

  “来道歉。”学伦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我撇撇嘴,语气有些不屑:“现在道歉不嫌迟了么?早干吗了?”

  “我倒不觉得迟。孩子还在,不是么?”

  我瞪大眼睛转向他:“你的意思是……”

  “他要孩子。”

  “可他曾对我说……”

  “他还爱着陶丽。”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突然想起先前忽略的问题。“你们又是怎么找来的?陶丽打算堕胎的事除了我没第三个人知道!”

  “电话。”

  “什么?”

  “陶丽昨天半夜打电话给他。”

  “她告诉他了?他该高兴才对。孩子没了,他得偿所愿……”

  “孟帆,你这么说有欠公平。”学伦脸上写着不满。“这是他们两个的感情问题,我们外人少插手为妙。”

  我虽然也感觉到自己异于往常的偏激和尖锐,但仍固执地坚持:“我没插手,我只是看不惯他的不负责任。即使现在改了主意也不见得是心甘情愿。”

  “你以为是我劝的?”

  “难道不是么?”我对这点深信不疑。不然为什么他们两个一同出现在这里?而且,以他的口才,想劝服一个人改变初衷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又先人为主了。”学伦摇了摇头,缓缓解释道:“事实上,他今天早上五点不到就把我吵醒,又逼着我帮他翻黄页上登记的医院,一家接着一家地拨电话,直到半小时前才查到陶丽的名字和手术时间。这已经是第七十三家!”

  “有这么多医院么?”

  “市区当然没有,但加上郊区就有了。他不敢有丝毫遗漏。”

  我不禁愕然,再看向康健鸿时,有了新的感触和猜测。难道,他对陶丽的感情是真的?我误会他了?

  “遇到这么突然的事情,任谁都会不知所措的。我们不该因他一时糊涂说出的话就从此全盘否决他这个人吧?人都有弱点,不到紧要关头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们也不例外,只是还没碰到合适的考验。”

  又来了……典型老大哥式的论调。唇角不自觉上扬,我知道自己被说服是迟早的事……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护士从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念着手里的登记卡:“下一个,九号,陶小姐。”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陶丽身上。

  许久,她不动,也不言语,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虽然没听到他对她说了些什么,但我看得出,她已经在考虑了。她并不像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定,所以她犹豫,因为他的出现。

  “你是陶小姐吗?”护士满脸不耐地走上前去,却被康健鸿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中间。大概慑于他散发出的气势,她只得停下脚步继续道:“手术时间到了,陶小姐。”言外之意,请动作快一点儿,时间不等人……

  “阿健……你爱我么?”盈盈泪光在她睫毛上闪动。

  “我爱你。”他郑重宣誓,将她的手紧紧握起。“我爱你的哭,爱你的笑,爱你的开朗,你的纯真,你的任性,爱你灵动中的细腻,爱你不羁中的温柔,我爱你的所有所有……当然也爱我们的孩子。让我们……一起来爱这个孩子,好么?”他期待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儿告诉我呢?”泪水早已滑下,沾湿了胸前的衣襟。她倒进他怀里。

  “对不起,原谅我……我该早点儿想通的。”轻拍她微微颤抖的后背,他低喃:“别哭了,对身体不好,对宝宝更不好……幸好我赶上了,不是么?”

  “可是……可是我把你送的耳环扔了,手链也扔了……好可惜……”她委屈地抽噎,像只小猫似的吸了吸鼻子。

  我不禁失笑。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已经恢复“正常”,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康健鸿也松了口气,神情顿由紧张转为柔和。他抚弄着她的秀发说:“那些不重要。我们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会共同拥有很多东西……不,我们共同拥有一切!”

  看着他们契合的身影,我脸上有了真正的笑意。其实这样也不错,王子和公主冰释前嫌,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多圆满的结局!原来现实生活里也可以有美丽的童话……

  感觉上,仿佛是了许久的心终于稳稳落地,我由衷为他们高兴。而且……即将当上干妈的感觉是很不错的!

  我走过去拍了拍依然搞不清状况的护士:“把这个手术取消吧,她不必进去了。”

  “真不懂你们年轻人!莫名其妙……”护士边抱怨边翻动登记卡上的名单,大声念道:“下一个,十号,陆女士!陆女士在吗?”

  学伦一扯我的衣袖,低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那他们……”我用眼神指了指依然拥在一起,而且好像永远也不会分开的那一双身影。

  “让他们‘继续’吧,我们悄悄离开。”学伦说着朝我一挤眼睛,皮态毕露,身为大哥应有的形象和威严尽失。

  “你真是的……”我言不由衷地抱怨,认命地陪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医院。

  五分钟后,我第二次走进马路对面那间Coffee,不由自主地坐回了原先那张台子。

  学伦招来服务生。

  “一杯曼特宁,一杯卡布奇诺。”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做好记录后离去。

  我饶有兴味地瞧着他,挑眉问道:“你又知道该帮我点什么?”

  “我猜的。”他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更明亮。“根据你现在的心情。”

  “我现在什么心情?”

  “轻飘飘,热滚滚,就像卡布奇诺里的泡泡。”

  我失笑。“没听过这种形容!”轻飘飘……热滚滚……贴切倒是不假。大哥还真有一套!

  “佩服我就说出来嘛,光在心里想我又听不到!”

  我摇头,知道是眼睛泄露了心中所想,已经习惯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又何必说出来?心里明白不就得了。”

  “那能不能把我不明白的告诉我?”

  我心里一动,隐约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还来不及琢磨那弦外之音意味着什么,咖啡来了,我的思路亦就此中断。

  “对了大哥,康健鸿有没有告诉你他的打算?”

  “暂时还没有,他说要和陶丽商量后再做决定。”

  “陶丽大概需要休学,不过这个学期读完应该问题不大。”

  “那要看她自己了。以她的个性,说不定喜欢天天腻在家里逗孩于玩儿。”

  “有这个可能……”想到她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坚信不疑的人生观——生活是享受,学习不好受,考试难消受,最怕人变瘦……我已能勾勒出一幅色彩鲜明、玩具满地的“母子同乐图”。课本?笔记?到废品收购站去找吧。

  “你在傻笑什么?”学伦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动。“有什么好玩的事也不和大哥分享,真无情啊……”

  “没有没有,我只是猜想陶丽可能趁此机会干脆不再念下去了。你知道她向来讨厌念书,当初进工程系也完全是跟着我填的志愿。其实她最想做的事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茶室,我也觉得她挺有老板娘的气质和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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