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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魅枭雄 page 3 作者:黄蓉

  “易武门的人开始反击了?”文君慌忙掉转马头,准备退到一旁纳凉去。

  “不像,他们根本连大门都没开。”

  “那会是谁呢?”

  众人正自纳闷,刚刚离去的斥候又冲了回来。“禀将军,我方士兵和田大人的部众不知何故起了冲突,结果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

  “田弘遇?”不就是那个破坏她婚礼的王八羔子,嘿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可恶的老秃驴,没看到本将军正戮力剿匪吗?竟敢来混乱军心,去!把他的人头给我砍下来。”

  “将军。”周倩玉被她这道气势如宏的命令,震惊得魂飞魄散,“田弘遇不是好惹的,双方士兵们可能只是一点误会,‘你’又何必发这么大脾气呢?”

  “错了!他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不逮住机会,公报私仇,以后哪还有此良机?

  “我不管你和他有啥私人恩怨,横竖今天不能和他起冲突,快收回军令。”他们的目标是易寒才对。

  “军令如山,岂容……”

  “收不收?”郭雪红好可恶,偷偷摸摸挨近她身旁,一柄匕首抵住她的背。

  普天之下的将军,就属她最窝囊了。

  文君憋住一肚子气,愠怒地收回成命,独自骑着马儿到一旁。“前面已经乱成一团了,你们还不去帮忙收拾善后。”

  “是。”周倩玉看她目前应该还不会有任何危险,便偕同郭雪红和顾晓芙赶到前面劝开众人。

  看着她们走远,文君本想乘机溜之大吉,孰知方掉转马头,竟不知撞上何物,差点人仰马翻,摔个狗吃屎。

  “大胆刁民,竟敢挡住本将军的去路。”不错,前后才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学会十足的官腔。

  文君提了一口气上来,顺便打量眼前这名长身玉立,其形健硕,俊脸上带着着三分邪魅,七分桀傲的男子。

  “我骂你的话,你没听到吗?”敢情是个只会傻笑的聋子?

  文君不喜欢他看她的样子,活像是在……引诱她?

  “听到了。”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十分悦耳,他狭长的眼潋过两泓幽光,放肆地攫住她伪装镇定的水眸。

  “那你还不快……闪一边?”周倩玉她们怎么还不回来,这男人不会正好是易寒派来暗杀她的剌客吧?

  “天下之人走天下路,为什么我要让你?”他阴鸷的面容带着轻蔑的挑衅意味,非但没退让的意思,反而将他的坐骑拉过直抵她的马。

  “我是官你是民,当然……”人家不是说官字两个口,随便就可压死一堆小老百姓,怎么他却一点也不怕她?

  “贪官污吏,人人皆可杀之。”他俊逸飞扬的笑靥,遂尔溢出嗜血的寒意。

  文君心肺俱颤,怒问:“你是谁?口出狂言,不怕我判你个杀头的罪?”

  “刁民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易寒正是本人。”

  “吓?  !  ”文君这会儿直接由马背上摔下去,幸亏易寒身手矫健,及时将她“勾”回马背上,才没让她当场出丑。“你……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易寒盯着他,讶然于他为何尚能苟活到今日?

  那日惆怅林一战,计绍华明明中了他的玄阳掌,当场筋脉全断,怎么……纵使有神医伍子健相救,他也不可能复原得如此迅速,且……完好如初?!

  “对喔!”文君一下子忘了,是他们奉命来杀他的,但,她的前后左右四大护法统统不见了,剩下她一个人怎能以卵击石?“麻烦你稍等一会儿好吗?他们……去去就回。”

  “谁?”易寒饶富兴味地眸视着他。他这一生从没见过如此鲜妍妩媚的男子,可笑!

  “我……我的副将,你有什么问题统统可以问他们。”她施展的是“缓”字诀,能拖过一时便是一时。

  “你是大将军,却不能当家做主?”

  “也不是那样,只是他们懂得比我多,了解的也比我透彻,说话也比我有分……呃,分寸。”文君尴尬地笑得好没出息。

  脓包!易寒打从心里瞧他不起。原先的戒心,至此已不复存在。

  “既然凡事有劳他人作主,要你何用?”此等不成材的懦弱武将,留着不过是浪费公帑,杀了省事。

  易寒咧地抽出长剑,直刺她的咽喉——

  “等等!”唉!真是衰呆了,走到哪都有人要杀她。“侠士,有……有话好说嘛!你大名鼎鼎,武功高强,杀我这么一名文弱的人,不怕人家笑你欺负善良?”

  不想那易寒居然狂妄地纵声大笑,“如果朝廷官员人人皆如你这般贪生怕死,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像你这种寄生虫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嘎!原来是嫌她没骨气?那还不容易,“把剑拿开。”假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死得有尊严一点?

  “作梦!”易寒的长剑底端,已在她粉白的颈子划出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霎时落向胸前……

  “杀了我,日后谁向朝廷据实奏报苏州的百姓如何遭受践踏,颟顸官吏如何渔肉乡民?”

  “你……”莫非他错估了他?易寒心中一突,急问:“这些话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吧?”

  “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亲眼目睹。”实话实说果然轻松多了。“刚刚……刚刚胡扯八道那些……才是缓兵之计。”

  “那好,你随我来。”易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着她腾空而起——

  文君连呼救都来不及,已经被他强押至易武门中庭,来到宽敞森严的议事厅。

  ☆  ☆  ☆

  日照当空,厅内出奇的静。

  侍女先行奉茶,文君只见茶碗中银绿隐翠,茸毛如雪花飞舞。她颤抖着柔萋接过呷了一口,但觉香气袭人,鲜醇甘美。“这是洞庭珍品碧螺春吗?”

  “唔。”算你有点品味。易寒面上仍写着不屑,拿上等的茶款待一名表里不一的无能将军,他觉得有些浪费,当下不悦地瞟了一下伫立一旁的杨忌。

  “取文房四宝。”他道。

  文君有点奇怪,戒备地望向易寒。

  须臾,笔墨纸张已然备妥。

  “现在,我念一句,你写一句。”他凶巳巴的把毛笔递给她。

  “哦!”事到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文君大气都不敢吭一下,立刻振笔疾书,照他所言,把知府、县衙的种种恶行行诸文字,写成奏本。“我可不可以再加点东西?”

  “加什么?”易寒以为她要耍花样,俊逸的脸庞立即黯沉得十分鸷冷。

  “加上田弘遇的恶状,那人坏透了,到处抢夺民女,惹得人心惶惶。他一天不死,我一天……不!是苏州百姓一天不能心安。”她说得义愤填膺,仿佛有切肤之痛那般的恨之入骨。

  “就依你吧!”易寒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棒喔!谢谢你。”文君兴奋得像个孩子,卷起袖子,开始大书特书。

  也许是写昏了头,她并没注意到自己裸露在外头的两条藕臂是多么的光滑雪嫩,细如凝脂。

  易寒莫名的嫌恶油然而起,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怪怪的,  原来是“他”这股忸怩作态的娘娘腔。一个大男人动不动便捻起兰花指,成何体统!

  “写好了?”再跟“他”和下去,他真会全身起鸡皮疙瘩。易寒约略瞄了一下内容,即道:“把官印拿出来!”

  “什么官印?”她确实是不知道。

  “装蒜!”易寒一怒,右掌击向桌面,盖碗内的热茶溅向两旁,泼得文君湿了一大块衣裳。

  “呵!好烫。”她不及细思,忙把烫伤的食指放进嘴里降温。

  此举更教易寒和杨忌看得瞠目结舌。

  幼稚!

  易寒干脆别过脸,不愿看她。“快把官印拿出来盖上,我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我……”

  “再敢推拖敷衍,我就活活打死你。”易寒如鹰般锐猛的眼逼视着她,五指使劲朝她颈项一掐。

  文君立刻疼得眼角滴出泪来,“我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不信你可以找个女人来搜我的身。”

  易寒嗤然邪笑,“何必费事?杨忌,搜。”

  “不行!”文君骇然双臂环抱胸前,“你们敢碰我,我就……就一头撞死。”

  这……什么道理啊?易寒和杨忌互望一眼,委实搞不清“他”非要女人才肯被搜身的理由,莫非他是……寡人有疾?

  “想死?没那么容易!”易寒猝不及防地擒住她,翻掌探入她怀中——

  “啊!”文君和他俱是一惊。

  “你——”易寒不信刚才那一方柔软……转瞬揭去她的官帽——

  如云似锦的发丝漫倾垂肩,衬得她婷颊凤眼,樱桃小嘴,愈发洋溢着灵筠出尘的剔透绝伦。那堪称倾国倾城的容貌,当真非笔墨所能形容。

  易寒愕然地盯着她的容颜,复又看看她那一身粗俗可鄙,完全和她的灵秀之气不搭调的胄甲,忍不住失声大笑。

  难怪!难怪!他的玄阳掌从不虚发,凭计绍华的功力怎可能大难不死?原来如此!

  “你是计绍华的双胞妹妹?”否则不可能如此神似。

  “才不是,  ”  文君泪汪汪的瞪着他,怪他不该没查清楚真相就胡乱轻薄她。“我是谁不要你管,我现在要回家了。”

  “站住。”易寒猿臂一伸,将她按回原位,“话没说清楚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哪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文君看杨忌比较慈眉善目,遂跑过去向他求救。“这位大哥,求你放我走好吗?”

  “这……”杨忌右臂只让她轻轻一握,整个心都快酥掉了。可碍于易寒的“淫威”,他即使有心,仍爱莫能助。“除非掌门师兄准许,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他有什么了不起,和田弘遇那个大恶魔还不是一个样!专门只会欺负弱女子。”文君边说边抹泪,“你都看到了,我不是计绍华,你们何必硬要为难我?”

  “如果你是计绍华的胞妹,那就还有可资利用的价值。”易寒森冷浅笑,炯炯眸光锁住她的眼睑。

  “我都说我不是了,其实我是卞长贵的女儿卞文君,不信你们找人去问。”可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文君都快被他们逼疯了。

  “卞老爹的女儿会跟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蠢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说谎也不打草稿。易寒怒形于色,火她死到临头还死鸭子嘴硬。

  “掌门师兄言之有理,计姑娘——”

  “我不是计姑娘,计绍华根本就没有妹妹,我跟他……”

  “又扯谎。”易寒怒焰更炽。“计绍华虽为家中独子,但上有三个姊姊,下有四个妹妹。”

  “真的吗?”周倩玉怎么没告诉她?完蛋了!她这回真的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再装下去就太假了。”易寒眼神倏冷,握在手中的长剑重新架回文君颈间。“官印呢?”

  “不知道。”跟一个自以为是、黑白不分的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文君眨巴着晶灿的双瞳,斗大的泪珠汩汩而下。

  “臭脾气。”易寒回头叫来侍女,将她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搜过一遍。

  “没有?”他冽眸轻挑,长剑已然凌空,流光闪灿——

  文君屏神凛气,以为他要痛下杀手,没想到他只是截下她身上一段衣袖。

  “拿去交给计绍华的副将,告诉他三日之内不拿官印赎人,我就要她人头落地。”

  望着杨忌离去的背影,文君难过得只想哭。

  “把眼泪擦掉,那东西只会让我心烦。”易寒斜睨着她,嘴角挑勾着一抹阴狠的冷笑。

  文君低头,看见胸前一片骇人的血红,心房陡地一窒,她快要死了吗?她这才发觉,颈子的血还在流,伤口虽不是很痛,但隐隐有麻刺的感觉。

  文君故意拿着手绢按住伤口,待手绢上染满鲜血,再用以擦拭泪水,让整张素白粉嫩的俏脸,变得怵目惊心。

  易寒一股怒火提上来,又沉沉地压回去。“张嫂,带她进去梳洗。”

  张嫂是易武门的管家娘,举凡易寒吃的、用的、穿的全由她张罗。她是东北人氏,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长得和蔼可亲。

  “请随我来。”

  文君在进入布帘之前,突然回头对易寒道:“你是坏人。”那抹羼杂满腔怨恨的幽光,居然令他心弦悸动。

  ☆  ☆  ☆

  三天后,周倩玉派人送来一只帅印。

  易寒命令从众将文君带到议事厅,辨认官印的真伪。

  穿着一袭素白襦裙,外罩水蓝薄纱,将长发斜斜绾于脑后的文君,方跨入门槛,即艳惊四座!

  她的美,竟教人无法逼视。

  她面无表情地直接走到易寒面前,黑如深潭的双眸中布满强抑的忿懑。

  “这是你兄长的官印?”易寒只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所有的注意力仍集中在那枚帅印上。

  文君看也不看——因为看了也没用。“我不知道。”

  “找死!”语毕,他的掌心已用力掴向她的脸颊。

  也许是这一巴掌太突然,也可能是易寒的力道太重……或是她太脆弱了,文君竟禁不住重击,踉跄地跌向左侧,前额撞上茶几一角,登时血流满面。

  众人一阵低呼,杨忌赶在易寒之前扶住她。

  “你何不直说?”杨忌心生不忍。

  易寒对这些倚仗权势,作威作福且自诩富豪贵胄之人,从来不曾手下留情。

  文君凄婉苦笑,“这是什么世道?人人都不爱听真话,难道非要撒谎骗人,才得以苟延残存?”

  “我是不该动粗,我向你道歉。”易寒瞅着她,罪恶感顿时涌上心头,虽说她是“咎由自取”,但她毕竟是名柔弱的女子。

  他一直以做个仁者自许,对待属下、从众和仆人,别说暴力,他连责骂都很少。今儿八成是中邪了,才会克制不住心头火势,犯了史无前例的过错。为官误民的是她的“哥哥”,他凭什么迁怒于她?

  “真了不起,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文君勉力站直身子,忿忿地凝向他,“我这一生除了田弘遇,没有恨过任何人,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深恶痛绝。”

  “你莫要再惹掌门少爷生气。”张嫂急忙把她拖到一边,担心易寒怒气攻心,又要严惩她。

  “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文君将手中紧握的金锁片交予杨忌,“念在我即将不久人世,帮我个忙好吗?”

  “你……”杨忌看看她,又回头瞟向易寒,显得有些无措。

  “把它送还给我表哥封志昊,告诉他卞文君福薄运舛,今生恐怕无缘……”语未说完,她已昏了过去。

  “卞文君?”易寒接住她的身子,无限惶恐强占心头。如果她真是卞老爹的女儿,那么他……天!他做了什么?

  第三章

  他将她放在软垫上。文君的长发已垂落,掩去半边朱颜,呈现出一种宁谧,如彩云出岫的空灵之美。

  易寒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凝视一个女人,他心绪颤动,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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