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和简单之间
期中考才考完一半,今天下午刚刚结束大体解剖的跑枱,现在满脑子萦绕着的,还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神经、血管、肌肉的走向……
Sorry,讲这些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读者们?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每天得赶八点钟的课,平常的日子里,整日在社团、校园和台北街头闲晃,偶尔溜溜排轮、看看电影、玩玩BBS,遇到期中、期末考时,就会淹没在课本、报告、考试,以及实验当中,每天戴着两个黑眼圈出门。
一点都不浪漫的生活,是不?
或许是因为选择了这么严肃而僵硬的一条路,我对自己能在文字上有一点小小发挥觉得万分庆幸,毕竟“气质”这玩意不是我这大而化之又带点小小顽固、死板的女生常常会有的。
写的是爱情故事,但是谈起爱情观,我恐怕说不出什么真正的概念,作为一个典型的懒人,我只希望有一天爱情来的时候,能够简单一点,不要太复杂就好了。
至于这本《与温柔共舞》的灵感来源,是高中英文课本上一篇关于舞蹈的文章。我对舞者和舞蹈这门艺术一直有种莫名的崇敬,舞者优雅的身段、灵巧的动作,是先天和后天配合发挥到极限的结果。但我很想知道的却是,一个先天不良和一个后天障碍碰在一起,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呃,好像是满变态的想法。
总之,故事的架构就是这样渐渐成形的。不过写着写着,才发现大半都是自己对生活、对爱情、对人、对事的看法和感想,故事成篇的时候回头去看,总是很鲜明地体尝着自己成长的轨迹。
所以,我很珍惜这个故事。
也很珍惜盛夏里,每一个扬着轻风的夜晚,一段又一段化作剧情、形诸文字的回忆,以及每一个伴着我、看着我走过回忆的人。
希望你们会喜欢。
第一章
巴黎 MTC 国际公司总部
艾希亚站在MTC总部大楼前的广场,抬眼打量着这幢在阳光下闪着炫目光彩的亮丽建筑物。她没想到会有机会再度造访这个执世界艺术经纪牛耳的圣殿──当年自己是这样称呼它的吧?希亚浅笑地想道。当时怀抱着一颗虔敬期待的心,却在这里狠狠地跌上一跤后,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再次“请”回这里。
结束了短暂的发呆,希亚迈开轻松的步伐步上阶梯,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室内强力空调送出的冰冷空气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抬头看着大厅墙上的超大型艺术字体──Melody Touch Comfort,意思就是旋律、抚触、安适,据说这是当初创办人对“艺术”两字所下的定义;至今希亚仍然认为这是她所知对“艺术”这种抽象的东西最佳的注释。
不过虽说是艺术经纪公司,仍旧是个以赚钱为目的的机构,光是看大厅里繁忙来往的人潮,便可知其市侩程度绝不下于任何商业组织……想太远了,希亚突地哑然失笑,轻摇一下脑袋,视线找到了询问台,慢慢地踱过去。
“你好。”希亚以英语开口,“我和你们总裁有约,我是──”
“你是艾希亚小姐吧?”询问枱小姐的微笑顿时扩大数十倍,热力逼人。
“没错,我是艾希亚。”希亚含笑点了头。
“艾小姐,总裁已经久候你多时,你只要搭电梯上三十楼总裁办公室就可以了。”
“谢谢。”希亚向她微一颔首致意,转身步向身后的电梯;有点不习惯自己被礼遇成“超级大牌”的感觉。
玻璃电梯缓缓上升,希亚饶富兴味地打量一层层不同的情景。会计部、人事部──挺平凡的办公楼层──专属画廊、音乐厅、舞蹈室……舞蹈室?!
她还记得这里,透明玻璃门窗、光滑的木板地、大镜子,她永远也忘不了这个扭转她整个人生方向的舞蹈室!
希亚呆愣地看着舞蹈室没入脚下,该说这是种什么样的缘分呢?十年前她负伤从这儿逃离,十年后她过得快乐自在,再次回到旧日伤心地,她的感受再也没有当时的强烈,顶多把这儿当作一个转捩点吧。
☆☆☆
“好,我知道了。”米契尔.罗素朗声回应楼下询问台打上来的电话。
他走到总裁办公室的大玻璃窗前,眼睛看向渐渐随着电梯上升而放大的身影上;他依然记得这个女孩。
大波浪鬈的长发松松地在肩上扎成一束,衬衫牛仔裤的打扮加上不施脂粉的脸,完全看不出她驰名国际舞蹈界的复健师身分,但她那浓眉大眼,连嘴巴也稍嫌过大,却自信满满、颇具个性的脸──很难让人忘记当年那个企图心旺盛的小女孩。
而她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三十楼到了,希亚环视四周,才发现电梯里只剩她一个人,看来MTC总裁办公室果真是个非请勿入的禁地。而这就更突显了她这一趟来的神秘性与可疑性。
她一步出电梯,迎面而来是笑脸盈盈的秘书,不等希亚开口便道:“艾小姐,总裁已经在里头等候你大驾光临。”说完,她替希亚打开身后那扇雕花木门。
希亚慢慢走进总裁室,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四周环境。经验告诉她,礼多人“必”怪,而从她被“请”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怪得直发毛。
米契尔带着笑意看着这个戒慎恐惧,却又丝毫不显畏缩的女孩步入他的办公室。他承认用来引出艾希亚的招式是怪了点,可是不用这怪招,他没把握能不能请得动这位率性而为的女孩。
“艾小姐,请坐。”米契尔礼貌地指着办公桌前的长沙发,让还在观察“虎穴”的希亚回魂。
“好,谢谢。”希亚大步走向沙发,暂时决定这里不是什么太危险的场所。
希亚在沙发上坐定后,把视线转向那个正步向吧台的颀长身影……等等!她见过他!
“艾小姐想喝点什么?”米契尔转头迎向那对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眼睛,心里不禁暗自觉得好笑。
“Singapore Sling,如果你会调的话,不然就给我白开水。对了,叫我Asia,不要叫艾小姐。”希亚在记忆里搜寻着眼前的影像,并没有很用心回答问题。
接下来,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冰块和杯子的碰撞声。
“对了!”希亚突然大喊出声,吓了米契尔一跳,“就是你嘛!你就是那个说我胖的混蛋经纪人嘛!”
“呃……记忆中我好像不曾说过这样的话。”米契尔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失手洒掉一半的Singapore Sling,这丫头依然改不掉大剌剌的性格,现在可好了,害他又得重调一杯。
“差不多,你不是说我骨架太大、个儿太高,天生就缺乏一个舞者所需要的灵巧性,即使再练个十年也没用。哼!你摆明就是说我太胖嘛!”希亚对当年的事仍觉得忿忿不平。虽然早在当时,她就知道这位从资深舞蹈家转行的艺术经纪人说得没错,不过逮到机会还是要损他一损;好玩嘛!
“下次我如果觉得你太胖,一定会直接告诉你,绝不会再拐弯抹角了。”米契尔继续手上的工作,强忍着笑回答。
“这才对嘛!”希亚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道。她喜欢这个有幽默感的家伙,十年来对自己舞蹈生涯夭折的怅然,似乎也随着这一笑而消失无踪。
其实希亚从来没怪过这位直言的长者,他把她向来存在却不敢面对的困难一语点破,让她不得不及早走向另一条路──幸亏还来得及。
“喏,你的Singapore Sling。”米契尔将那杯漂亮的红色液体递给她,端着自己的威士忌走回座位。
“嗯,手艺不错,挺道地的。”希亚浅啜了一口酒,挑起杯子里的樱桃吃掉。“说吧,大老远把我从南部的深山里挖出来,不会只是想请我喝酒吧?罗素大总裁。”她偏过头去瞧了一下桌上的名牌,第一次知道MTC总裁的全名。
“先看看这个吧。”米契尔将一份档案抛给希亚。
希亚边轻啜着酒边翻开档案,口中嘀咕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才看见第一页的照片她就呆住了。
“丁鸿开?!他出了什么事?”
照片上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他的五官轮廓很深、很漂亮,照片中的他一身优闲自在的打扮,但他那标准舞蹈家的修长骨架和优雅身段,让希亚想不认出都很难。
“不错嘛!你竟然还记得他。”米契尔笑着接口道。他果然没料错。
“失败者对胜利者的记忆总是鲜明的。”希亚丢给他一记白眼,他明知道她和丁鸿开的“渊源”,还说出这么蠢的话。
丁鸿开,世界知名的舞蹈家,MTC的副总裁,是个响叮当的人物;不过早在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希亚就和他打过照面了。
当年她拚死拚活地考上了艺术高中舞蹈科,而隔壁班的丁鸿开则是同学间的神话。家里有钱不说,又拥有令人欣羡的舞蹈天分,课爱上不上,舞爱练不练,可是每回考试,不管临场反应还是编舞创作,总能让所有老师叹为观止。
希亚高中时根本没注意过丁鸿开,因为她光顾自己都快来不及了。当时她深信自己热爱舞蹈,所以拚命地练舞,对于同学口中这个传奇,只有羡慕的份。她与丁鸿开是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不论是舞展、比赛、考试,他和她的成绩总是不相上下──只是希亚通常是累个半死拚来的。
毕业那年所有舞蹈科学生碰上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机会,MTC发函给世界各地的舞蹈学校,遴选十五到二十岁的优秀学生,一旦获MTC录取,便无条件训练、培养及安排进入舞蹈界──一个全世界舞者梦寐以求的超级金饭碗!
和每个地区一样,台湾有十个名额,而希亚他们学校入围了两个,就是希亚和丁鸿开。希亚几乎是耗尽了心力,一关关地过关斩将,一路拚进了MTC总部。在MTC舞蹈室的那次,希亚至今仍认为是她毕生最完美的一次演出。可惜,最后录取的十人名单里,没有希亚的名字。
不被MTC网罗并不代表世界末日,早有大学迫不及待地愿提供希亚全额奖学金。如果当时没有开口向米契尔.罗素──当年的裁判之一──求教的话,她会再走下去。
当初希亚问道:“我已经学舞十年了,我想知道接下来的十年,我该做些什么?”
米契尔的答案够毒也够呛,“丢掉你的舞鞋!你的骨架太大,个儿太高,天生就缺乏一个舞者所需要的灵巧性,即使你再练十年,也不可能有所突破了。”
对一个执着理想十年的女孩来说,这短短的几句话封杀了她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希亚甚至没有多犹豫一秒,一回国就将自己埋进书本里,完全遗忘了那所条件优厚的大学。或许她自己早已发觉了自身的缺陷,只是不甘放弃多年的梦想,米契尔的话只是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
希亚用了一年的时间考进某医学院职能治疗系,主攻复健──她在舞蹈之外的另一项专长。说来好笑,就因为她的“不灵巧”,希亚对于从扭伤、拉伤、骨折、脱臼中恢复到最佳状况非常熟悉。
而丁鸿开,他是天生的舞蹈家。希亚到现在还记得,十年前的选秀会中,评审对场上的丁鸿开看到发直的眼神,还有那种“挖到宝”的表情。
既然走上了另一条路,希亚反而觉得没什么好羡慕他了。
米契尔了然地静待沉思中的希亚回神。他知道这女孩需要点时间发呆,毕竟她不是每天都会碰上这么多与她从前梦想相关的人、事、物的。
希亚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有点不自在地开口说:“丁鸿开到底怎么了?”
“知道他出车祸的事吗?”米契尔不答反问。
“知道。”希亚专心读着接下来几页──丁鸿开的诊断书,以及所有车祸事件的剪报。
这家伙进了MTC后顺遂得不得了,从众所瞩目的新星、举世闻名的舞坛天王到去年成为MTC副总裁,丁鸿开在舞蹈界发展是畅行无阻,直到几个月前那一次车祸。
开车的是丁鸿开,当时车里还有另外两个人,MTC新甄选出来的舞者。那一男一女当场毙命,丁鸿开则被迎面撞上的卡车撞成重伤,进了加护病房,之后他就消失了。
所有报章杂志都在臆测丁鸿开的去向,有的说他腿断了永远无法再跳舞,有的说他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甚至有家小报还用头版登了他的死讯。
而现在摆在希亚面前的,是可以卖到上万元的最高机密──丁鸿开的诊断书,由此可知MTC对希亚的重视程度,可说是不在话下了。
胫骨碎裂、坐骨骨折伤及尾椎及荐椎,希亚知道MTC要她做什么了。
“他瘫痪了是不是?”希亚把第一份诊断书看完,抬头冷静地询问米契尔。
沉重地点点头,米契尔皱着眉开口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寻求一切可能的医疗资源,但也只救回他的一条腿,而他的右腿到现在还是没有知觉。”
“如果病人配合所有复健的程序治疗,以他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来看,要恢复绝对不是难事。我记得MTC有自己专属的舞者复健师群,而且都相当优秀,不是吗?”
米契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着那份档案说:“你看看最后几页。”
希亚依言翻到档案最后,那是一连串的工作记录,而且很明显是由复健师所写的。她约略浏览了一下:四月五号,患者拒绝医师规定的餐饮而自行外出用餐,并错过复健运动时间归返。四月二十三日,患者整日外出,完全无法进行复健。四月二十五日,患者相当合作,整日配合复健,但只依其个人喜好选择活动。四月二十八日,患者对复健师恶言相向。接下来是五月,工作记录换了另一个人的笔迹,先前的过程重复一遍。再来则是六月,内容与前两个月大同小异。哇塞!一份记录便换了三种不同的笔迹!
“为什么没有七月的?”希亚笑着抬头问米契尔。
“从这份工作记录看来,想必你应该知道阿开是一个什么样的病人了。”米契尔苦笑道。“他赶跑了所有我能找到最好的复健师,拒绝对他的腿做任何努力。至于七月……”米契尔摇摇头,“我们还没想到该对他怎么办,所以只好放牛吃草。”
“后来你们想到了我?”
“你是现在唯一能解开他心结的复健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