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一球芒果的。”急促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容压抑的喘气声。
这一局,她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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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被个男人迷得晕头转向是什么时候的事?五年前?十年前?
林诗皓看着老板打开冰柜,抓着钢勺的手在她指定口味的那一桶冰淇淋挖了黄澄澄的一大球,放到饼干脆筒上递给她。林诗皓交出几个铜板,脑袋还在刚刚那一片浑沌上打转,无意识地舔着手上冰镇的甜蜜。
“老板,我要一球薄荷巧克力的。”
不知何时,齐家也跟到了冰淇淋摊前,全无异状地也打算买个冰淇淋吃。
林诗皓抬眼看着老板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那个欠扁的家伙接下冰淇淋,也像她一样在冰淇淋上舔了舔。
哪个白痴把这家伙评定为“无害”的?林诗皓恨恨地看着齐家依旧完美的笑脸;难得有一次她精准的判断力出了差错,就栽了那么大的跟头,看来她得考虑把剩下的假期全都用来重修“人际关系”了。
“你买冰淇淋是拿来看的吗?”
毫无预警地,一张脸凑近到林诗皓面前,顺便偷咬了一口她手上快溶化的冰。
“当然不是。”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林诗皓急急地咬一大口冰淇淋,不肯承认她还没从刚刚被电得七荤八素的情况下恢复过来,也没有发现两人合吃一样东西似乎是过分亲匿了点。
“这也是用来吃的。”
趁着近距离之便,林诗皓还来不及反应,齐家的唇刷过她的嘴角,舔掉上面的一小片冰淇淋的动作已经在转眼间完成。
因为不曾遇到这种状况,在不知如何反应之下,林诗皓只好选择不作任何反应。
一边的齐家步伐不变、神色不变,只是笑容愈看愈像一只刚偷过腥的猫。
好吧,结果还是让他吃到豆腐了。
碰一下嘴算什么,又不是没有接过吻。
不过,她得承认,以往和人接吻,那两片敏感的肌肤互相厮磨、啃咬的感觉,从没有像齐家在那一瞬间造成的效果那样──
好像突然被火烫到……
不行不行!都说她短时间内没有找男人的打算了。
“呃……你常常有……那种举动吗?”林诗皓清了清喉咙才开口。
“什么举动?”齐家对上她的笑脸,掺入一点邪气。
“你喜欢到处吃别人的冰淇淋是不是?”混蛋,他明明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林诗皓对齐家仅存的一点“良善”的期望,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噢!当然不是!”齐家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这时候看来是百分之百的无辜。“我只对特别的人提供这种服务。”
“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特别”啊?”林诗皓翻翻白眼。
“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啦!”齐家快快乐乐地吞掉他最后一口饼干脆筒。“你这么气质天成、美丽自信、“独立自主”,”他挥手阻止她出口反驳。“这么“特别”,我只好义不容辞地提供了我的“服务”啦!”
“在大街上打人实在是很不雅观的事。”林诗皓喃喃评论著她现在的冲动;齐家根本就不是什么谦善有礼的君子,他是个不折不扣、恶劣卑下的登──徒──子!
“想不想听听我其它的“服务”啊?”齐家假装没听见林诗皓大声的“喃喃”。
林诗皓还来不及把“不”说出口,他已经高高兴兴地介绍起“服务项目”了。
“下礼拜找一天,我请你吃饭。”
林诗皓的嘴型渐渐扩大形成一个“O”。
“这项服务是针对帮过我忙的人。”愉快地解释完毕,齐家大踏步走进“他们家”的大厦门口。
留下愕然的林诗皓独自处理她对这一整晚的消化不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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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在午夜十二点之前,这一个晚上都还不算“过去”。
当林诗皓在缓慢爬升至十二楼的电梯中勉强“吞”掉今晚所有的意外事件,还没能理出头绪、想出对策,才晃出电梯,又出了个她想都没想过的状况。
她的门又被墙挡住了!
这回杵在门边的,又是她完全没印象的家伙。没有齐家那么魁梧高壮,不过也有点分量就是;皮衣、牛仔裤加上军靴,把他原本就算不上柔和的脸部曲线强化得更刚硬、冷漠。这样的装束下,他手上却很不搭调地拎了一大束五彩缤纷的鲜花……
这该不会又是哪位新邻居表示友善的方式吧?林诗皓徒劳又荒谬地猜测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踱过去。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出声询问这个陌生人。
微侧的身躯立刻转过来正对林诗皓,愠怒的双眼嵌在他冷硬的表情中更显得杀气腾腾。
“星期天也有这么多社交活动吗,林小姐?”这句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林诗皓把他从头到脚看一遍,再从脚到头看回来,满头问号地开口:“不会是我妈派你来的吧?”
“你不认得我?”他的反应和明显暴增的杀气都是立即的。
“我应该认得吗?”以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则,林诗皓确信她不会主动去结交这种类型的朋友。
“算了!”他像是决定“压下”满腔怒火,改谈正事。“我是纪曜辉。”而他开始觉得这个女的,和他归纳出“不会动脑筋”的女人也没什么两样。
“呃?!”林诗皓确信她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有这个名号。
“你……”纪曜辉差点没气到吐血,当下决定他错看了这个女人。“你就当我没出现过,也不可能再见了。”
硬把花塞进林诗皓手里,纪曜辉头也不回地推开安全门,向地面急奔而去。
林诗皓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一大束五颜六色的花,再看看被冲撞过度还兀自摇晃着的两扇门。
她是招谁惹谁了?她只是想回家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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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广告公司的主管资历中还得要会烹饪这一项。”林诗皓两腿交叉坐在高脚椅上,靠着齐家厨房边送菜的高台,啜着高杯里的白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正在切切洗洗的齐家聊着。
“事实上也不需要。不过我的确是在美国修传播硕士的时候学会做菜的。”齐家把剥好皮的洋葱放在砧板,准备开始最困难、最薰、最呛的过程。
距离他们上回在大街上相遇已经过了快一个礼拜,现在是星期五的傍晚,林诗皓拗不过齐家持续不断的“提醒”,终于答应今天让他请这一顿晚餐。让她意外的是,齐家打算亲自料理这一顿来请她。
林诗皓已经很“认命”,不管她出不出门,一天里面至少遇到齐家一次;不管是搭电梯、在附近商店买东西、或是去“岚咖啡”厮混。连她偷懒在家睡一整天觉,他都能神通广大地按电铃送放错信箱的信件来给她。
如果说这就是“缘分”的话,那她也只有静观其变的分;既然齐家对她来说和其他所有异性没什么两样,要等到他对她近乎无情的“独立自主”感到厌烦,也不会是太久的事。
这样想让林诗皓自在许多,也能坦然地面对齐家。只要忽略掉心里某个角落的抗议、失望和叹息,一切都会显得非常完美。
“我很好奇。”林诗皓看着齐家熟练地把洋葱切碎,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帮他做点事。
“好奇什么?”齐家闭一下眼缓和那股酸涩的刺痛。
“可以告诉我你今年几岁吗?”他有时候多话得像刚出社会的小毛头,有时候指挥若定像个长者,放电调情的熟练又像标准雄性动物的壮年期……偏偏又有那张劳勃瑞福式的脸孔,教人永远猜不准。
“三十二岁,怎么样?你猜对了吗?”齐家手上忙着,嘴里还能开她玩笑。
林诗皓只能呵呵干笑两声;总不能把她那些“推论”说出来给他听吧?
“你在美国哪里学的做菜?”林诗皓看他切完洋葱改切蘑菇,游刃有余的样子,不像是需要帮忙。
“加州,所以学了一手的大杂烩。”谁都知道加州是美国最大的移民集散地,种族大熔炉。
“你现在做的是什么菜?”除了炉上炖着的罗宋汤,林诗皓还看不出齐家手上在搞什么名堂。
“罗宋汤、烤牛排、洋芋沙拉加冰淇淋,你觉得是哪种菜?”齐家抓了切好的胡萝卜放进汤锅搅拌了一下,偷个空笑着看她。
“很典型的美式家常菜。”林诗皓看他又回头起了个锅,开始爆香碎洋葱丁。“我一直以为加州菜会有点日本风、中国风什么的。”
“没错啊,不过那得花长一点时间,下次找个周末我再露一手。”三两句话又让他定了个约会。“今天这一顿,以简单美味为最高原则。”
林诗皓故意忽略齐家话里的“下次”,只是着迷地看着他近乎专业的烹调动作。平底锅上下晃动中精准地接下锅中翻动的所有材料,停留的空档就看他两只手从容不迫地加进红酒、醋、柠檬汁、糖、盐、胡椒……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调味料,包括她看过的和她没看过的。林诗皓眼花撩乱地认为他一定不只有两只手,不过仔细想想,像这么修长、有力又灵巧的手,两只应该够了。
林诗皓注视着齐家一只手关掉炉火,另一只手握着柄举起平底锅,将浓稠的酱汁倒进一个有个凸嘴的容器,然后在水槽边的抹布上擦了擦手。
“都准备得差不多,再几分钟就可以开饭了。”
齐家的话在她头顶响起,林诗皓慢慢地抬起头,把视线调高到他的脸,花了几秒钟,她的知觉才回到现场。齐家已经又回过身去熄掉另一边的炉火,端起汤锅,显然是打算往餐桌的方向走。
林诗皓匆匆跳下高脚椅,凑到已经把汤摆上桌的齐家身边,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西餐餐具。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你帮我把冰箱里的洋芋沙拉端上餐桌好了,我去看看烤箱里的牛排好了没有。”
林诗皓跟在齐家的后头进厨房,打开冰箱找寻齐家所说的洋芋沙拉。那并不是很难找,装在一个小木盒的沙拉拌着马铃薯泥、蔬菜末和水煮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林诗皓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叫了。
她把沙拉端出来,用屁股关上冰箱门。最近她常会失神,林诗皓懊恼地想着,修正,是在齐家身边的时候,她很容易进入“忘我”的境界,这在她身上是史无前例的经验。不管是求学或是工作,在她来说都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所以林诗皓并不是很明白“失神”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而她只是看着齐家,甚至只是看着他的手。
“在想什么?”
齐家手上端着两盘牛排和一瓶红酒,越过动作慢吞吞的林诗皓,顺便在她颊上偷了个吻,才把手上的东西在桌上排好,也接下林诗皓拿了半天的沙拉放好。
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林诗皓,完全没想到要追究刚被偷到的那个吻。
“你有过发呆的经验吗?”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个问题。
“有啊。”齐家坐下来,开始在两个人的汤碗里加汤。
“什么时候?”林诗皓接下他递过来的汤。
“不一定吧,大半是一个人无聊的时候。”齐家舀了一大匙沙拉,放进林诗皓的盘子里。
“对呀,我本来也是。”林诗皓咕哝着,决定以后得提醒自己,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要专心一点。
“好啦。”齐家塞回红酒的瓶盖。“如果你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仪式……”他抬起眉询问似的看看她,见林诗皓摇摇头才继续。“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动啦!”
林诗皓回他一个笑,迫不及待地动起刀叉,切下一块淋了齐家刚刚亲自调的酱汁的厚牛排送进嘴里。
“怎么样?”齐家还没动刀叉,紧张又期待地等着她的评语。
“嗯!”林诗皓满足地咀嚼着。“七分熟的牛肉不太生也不会太老,鲜美的肉质配上又白又浓的微辣酱汁,好吃!”用餐巾擦了擦嘴,林诗皓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齐家的声音依然紧绷。
“我用三个小时的免费律师协商,和你交换你特制牛排酱的配方。”
“不行。”齐家笑开了嘴,拿起刀叉准备开始吃晚餐。
“考虑一下嘛,我的钟点费很高的耶!”现在换林诗皓满脸的期待了。
“不行。”齐家还是坚决地摇摇头。“齐氏独家蘑菇酱,恕不外传。”
“噢!”林诗皓有点失望地耸耸肩,回头继续进攻她的牛排。
“你怎么会突然问我发呆的问题?”安静了好一会儿后,齐家率先开始话题。
“呃……”林诗皓一口牛肉卡在喉咙,赶紧喝口红酒冲下胃去。“我……有个朋友有这方面的困扰。”心虚地撒了个小谎;总不能承认精明能干的大律师放个假就成了发呆涣散专家了吧?反正她自己会多注意,不会再犯了啦!
“哦,原来是这样……”齐家颇为合作地点点头,不再多问。“你好像有不少朋友,常常听你提到这个朋友那个朋友的。”
“还好啦,平常上班忙着没时间联络,趁着假期把从小到大的朋友全抓出来温习一下。我们眷村长大的小孩,比较重义气喽!”林诗皓提到朋友,口沫横飞地一下子豪气干云了起来,全然忘了她律师的拘谨保守形象。“你呢?看你是顶热心好客的人,怎么好像很少和朋友一起?”反而整天像只苍蝇似的绕着她打转。
“最近比较忙吧。”还不都是忙着追她,那票哥儿们最近发现异状,都嚷嚷着要通缉他了。“对了!你怎么会选择以律师作职业?”赶快换个话题,问出他最大的疑惑吧。
并不是林诗皓没有那股专业强势的气质,相反的,她是“太”有了,所以一开始齐家才会被那种女性少有的刻板自制震慑住,前几次见面都在她“不谈判、不接触、不嘻皮笑脸”的三不政策下败下阵来。但是在她松懈了防御之后──至今齐家仍摸不着原因究竟为何──这一个礼拜和她相处下来,他开始迷惑了。真正的林诗皓直爽、大方、稍嫌懒惰,却喜欢花上很长很长的时间走路和思考。没什么温柔可言,却很关心朋友和小孩子,衣着简单,品味独树一格。生活、人际、工作,事事聪慧谨慎,但是在感情上竟鲁钝呆板,属尚未开发阶段;他当然不介意费点心力当那个开发者啦!
总之,在她身上能找到无数的矛盾,没有任何一点指向她特别适合什么工作。
“为什么这么问?”记忆中,从学校毕业后就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我考上法律系,我并不讨厌背诵法律条文,所以我当了律师,需要什么特殊原因吗?”典型的林诗皓中庸式答案。“那你呢?传播硕士怎么会选择当创意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