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啊!听到咱们主子的话没有?快离开让出位子!”一名轿夫不耐烦地一推,竟把古殷殷整个人给推倒在地,滚了两滚。
“唉呀……”
“古殷殷?!竟然是你!”织作坊老板张大眼,认出了她。
嬷嬷一听见古殷殷三个字,双眼立即一亮。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死丫头,竟然还闷不吭声地蹲了大半天。阿黑、阿竹,给我抓住她带回红袖坊去!”嬷嬷立即指挥那两名打手捉住古殷殷。
“不要,我不要去红袖坊!主子,我求求你,我可以做牛做马为你努力工作,不管你要我每天浣多少的纱料都可以,只求你不要把我买到红袖坊去。”古殷殷焦急地伸手扯住老板的衣角求救。
“我的织作坊就快要垮了,其它的女人老的老、丑的丑,卖不了几个钱,难得红袖坊的嬷嬷看中了你,愿意出高价买你。就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那笔钱,你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在心里的。喂,嬷嬷,人已经抓到了,你可以把那笔钱给我了吧?”老板拚命拨开她的手,并把她塞到红袖坊那两个打手的手里,一脸讨好地 看着嬷嬷。
“主子!”古殷殷挣扎地哭喊着。
“没问题,等回去后我会差人把钱送到织作坊。不过现在我要先教训、教训这个死丫头尽然敢逃跑!”嬷嬷搓搓手,上前就赏了她两巴掌。
古殷殷一时没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巴掌。
嬷嬷的手劲很强,几乎把她打晕。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耳鸣不已、眼冒金星,踉跄地向后跌去。
嬷嬷想再上前挥去第三个巴掌时,手腕突然被人挡下。
“谁好大的胆子敢——九……九指大爷……请……请手下留情……”嫫嫫看到对方,眼睛倏的大睁。
古殷殷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摔跌在地,没料到一只枯瘦的手掌迅速伸过来,硬生生地提住她的胳臂。
胳臂虽然一阵吃痛到差点令她掉出眼泪,但也成功地稳住了她的身子。
她忍着手臂上的痛,努力站稳脚步后,抚着脸颊,向身后伸手似拎小鸡一样扶住她的人道谢。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她低着头道谢,注意到从她臂上收回的手,除了布满吓人的皱纹之外,尾指的地方还少了一截。
“我买下这个女孩。”老人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对嬷嬷冷冷地说。
“老、老伯?”古殷殷倏地抬起头来,惊讶至极地发现开口说要买她的人,竟然是与她一同躲雨的老人家。
“大爷,如果您想要这个女孩,请过两天再到咱们红袖坊坐坐,让我先训练训练这丫头,到时一定叫她出来侍候您。”嬷嬷陪着笑脸,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溜到面额极大的银票上头。
“我要买下她。”老人的声音依然冷得吓人,语气中坚持的意思很明显。
“呃……是、是、是……一切都听大爷的意思……”嬷嬷语气一转,乖乖地收下银票,并把身上的卖身契还给古殷殷,不再吭声。
“你自由了,走吧。”老人看也不看古殷殷一眼,转身直接走进雨幕之中。
古殷殷有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得到自由了。
转头看了看老板和嬷嬷,她咬咬唇,毅然投身奔向雨幕里,追随老人而去。
“嬷嬷,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把那名丫头说卖就卖?”黝黑的男人不解地开口。
“少废话!他是皇朝里的要人,连高官大臣都得罪不起啊!”嬷嬷小心翼翼地抹去银票上的水渍,深怕雨水把票子打糊,那可就换不到银两了。
“什么人哪?这么伟大。”织作坊老板眨眼问道。
“九指神算听过没?连君皇老爷都要听他的话呀!”她白了没常识的织作坊老板一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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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老伯……”
“别跟着我。”老人不耐烦地警告。
“我、我无家可归了呀……”
“那就回你老家去。”
“古伦岛那么远,我怎么回得去……”古殷殷委屈地停下脚步,咬着唇喃喃说道。
没想到老人突然转过身来,望向她的双眼迸出一抹晶亮。
“你从古伦岛出来的?”
“嗯。”她点点头。
老人看了她许久,才从怀中摸出一块东西塞到她手中。
“拿着这个去治王府,说是我叫你去的,自然有人会收留你。”
古殷殷低头看着手里那一块不起眼的红漆木牌。拿着这个去……
“治王府?”她瞬间瞪大眼。
“老伯你没说……”她快速地抬头,结果又傻住了。“错吧……”
老伯他人呢?她愣愣地站在雨中,望着无人的街道发呆。
哈啾!好冷喔……
她不再逗留,握紧手中的小木牌,直接冲向她昨天才从门前远远经过的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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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殷殷鼓足勇气,向王府守卫亮出木牌后,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从大门内走出来。
“你说,谁叫你来这儿的?”
“是个年纪很老、很老,手掌只有九根指头的老人家。”她递出那名神秘老人交给她的令牌。
“那应该是九指先生没错。九指先生有吩咐要你来做什么吗?”
“他没说。他只说我来这儿的话,会有人收留我的。”
“好吧,你进来吧。刚好府里有个缺,治主身边的贴身丫餐嫁人去了,你训练训练后,刚好可以递补上去。”管家抚了抚下巴的小胡子,考虑了一下便很快地作出决定。
“谢谢你、谢谢你!”一听自己被收留了,古殷殷万分高兴地不停道谢。
今天原来是福星高照,时来运转,那位九指的老人实在是她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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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一连多日的严格训练,好不容易记熟了王府里的繁文缛节及自己所有的工作内容之后,管家才正式派她到治王的书房去报到。
古殷殷端着水盆,站在书房门口,紧张地吸气又吸气,鼓足勇气之后,才伸手敲门。
“进来。”门内传出男人低沈的嗓音回应。
“咦?好耳熟的声音。”殷殷迟疑了一下,偏头想了一想,立即笑自己太过疑神疑鬼,在治王府里怎么可能会再遇到熟人?
推门入内后,她戒慎地低着头。
“治王,我是新来的丫鬟,从今天起,由我来服侍您。”
“嗯。”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殷殷偷偷抬头,一见到坐在主位上的峻德治,瞬间睁大眼睛,忘了不许直视主子的规矩。
“咦?是你!”古殷殷忍不住大声惊呼。
峻德治闻言,好奇地抬起头,看到她时,也一样地愣住了。
“古殷殷?”
“太好了,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你。哦,快还我洗衣钱!”她毫不客气地向他伸出手来。
峻德治似笑非笑地看看她布满粗茧的手心,再将视线移到比记忆中略微瘦了一点的清丽小脸蛋。
“前些日子我还在想,我似乎欠了一位姑娘什么东西。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我忘了付钱呀!”他一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望向她,看向她的眸中,净是一片温柔。
古殷殷像是被他的眼神烫着,迅速地收回手,双颊不由自主地火热起来。
她突然忘了怎么说话,就这样捧着水盆,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
全身的骨头,彷佛被他温存中带着奇异魅力的视线给看得慢慢融化了……
第四章
“这样端着不累?你要不要先把水盆搁着再说话?”峻德治看着手足无措的古殷殷,忍不住失笑。
“喔。”古殷殷红着脸回过神来。
在他带笑的凝视下,她浑身不自在地将水盆搁到角落的妆抬上,而任才迟疑地转身看他。
“你是……治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是峻德治。”他放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到着她含笑点头。
“喔……”她转过身去,怔怔地拧起一条布巾。
没想到鼎鼎大名、威震天下,连住在乡下的老百姓都如雷贯耳的峻德治王,竟然就是她在溪边邂逅的白衣公子爷。
她前些日子果真是在痴心妄想,作了个春秋大梦,竟然偷偷奢望他会惦着她,甚至回溪边去找寻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治王,她则是一名微不足道的逃难浣纱女,怎么也搭不在一块儿。
她有些失落地悄悄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对他的好感全都收回,提醒自己只能专心做他的婢女,尽本分地服侍他就好,其它就别再多想了。
各人有各人的命,他当他的王,她做她的婢,她只求能够常常看到他,对她来说,这样就很足够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峻德治打破沉默。
“是一位九指老人要我来这儿的。”她将拧好的布巾送到他的面前。
“哦?”峻德治接过她递来的布巾擦手,语气轻顿了一下。“是老先生叫你来的?那么,他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话,或是要求你为他做什么事?”
“都没有耶。”古殷殷想了一想后,摇摇头说道。
“真的没有?”
她用力摇头。“他几乎都不怎么跟人说话的。那一天他救了我,并且引荐我来治王府时,前后加起来总共也只听他说了不到十句话。”
“奇怪了,行善施惠并不像是他的为人作风啊……”峻德治疑惑地抚着下颚低语。
“你说什么?”古殷殷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注视着他好看的手指和下巴。
“没事。”峻德治露出浅浅笑容。“你说那天九指老先生救了你,是怎么一回事?”
她发现他的笑容更容易让人失神,赶紧将视线垂到地面,不敢再放肆地直盯着他瞧。
“我本来是跟织作坊签了卖身契,帮织作坊浣纱。织作坊老板因为生意快垮了,所以将我高价卖给城里红袖坊的嬷嬷,我听到消息后就赶紧逃走。没想到在大街上被他们逮到,刚好九指老先生经过,他就给了嬷嬷一张银票,把我买下来。然后又给了我一块小木牌,要我来这里,他说有人会收留我,所以……”她的视线在地上、桌角、左右边游移着,就是不敢看他。
没有想到,她单纯的娇羞反应,却被他误会为心虚的表现。
峻德治从椅上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吓得她向后退了两步。
“我很好奇,他与你是真的巧合相遇,还是他特意安排的?”他轻柔地说道,目光深沉而尖锐地仔细审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我、我跟老伯素昧平生呀!”被他锐利得几乎刺穿人的眼神瞪着,她虽然不明白他态度转变的原因,双肩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那个人做事一向有目的,绝对不做无条件施恩的事。你想,我会信你吗?”峻德治冷笑。
她惊愕地抬起头,终于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以为……我进治王府是有目的的?”古殷殷用力抓着布巾,小脸上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是被九指神算安排进府的,所以我无法相信你。其实,我更该做的事,就是要人马上把你撵出去。”他很坦白地告诉她。
她眨着眼,不让眸中的水珠掉下来。
“你、你这样疑神疑鬼的,真是有毛病!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与那位九指老先生萍水相逢,完全不认识。如果治王府真的容不下我的话也没关系,我很有骨气,宁可睡在大街上,也不会死赖在这儿的!”她一脸受伤地用力跺脚。
峻德治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低笑了两声,再度恢复先前温和的表情。
“那么,你不想讨回洗衣钱了?”他的话有些调戏的意味。
“不了,您是治王,我实在不敢讨什么钱。反正我也吃了您治王府的几天米饭,为您洗一件衣裳,算是抵过了。”她没好气地回答。
“什么都不求?”他好奇地问道。
“我可以头也不回地马上走出去!”她咬牙瞪他。
“如果我是个坏心的主子,硬是要扣留你,让你进得来、出不去,你打算怎么办?”她直率的反应,逗得他愉悦万分。
“啊?”
她张大眼向后缩了一 下,下意识地抓着布巾护在胸口。
峻德治忍不住大笑。
“有趣的丫头,你就留下来吧!把刚才的话忘了,当我什么也没说,知道吗?”他状似宠溺地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便与她擦身而过,走出书房。
古殷殷一手抓着布巾,一手抚着被他戳了一下的额,呆呆地看着他走远。
“我怎么一 点儿也不懂他在想什么?”
留在治王府,到底是好还是坏?有个这么难捉摸的主子,似乎也不是一件好差事……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都边瞧边办喽!”她耸耸肩,走到角落端起水盆,低着头走到门外,顺手就往右边的花圃上泼过去。
不料,一个惊诧的嗓音从她泼水的方向传过来
“唉呀!你怎么泼我水?”
古殷殷猛地转头一瞧,不由得倒抽一 口气。
“治……治王?!你怎么站在这儿啊?”她的声音拔高到变了调。
峻德治狼狈地拍了拍衣裳,只见腰部以下全被她泼湿了。
“真是怪了,两次的见面,我都是湿着衣裳啊!”
他苦笑地摇着头。
她则张口结舌地抱着水盆,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
古殷殷烫红着脸帮峻德治换掉湿透的外袍。
脸红的原因有二,一是为了自己方才的失手意外感到发窘;一是靠男人那么的近,让她不自在极了。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峻德治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老是往她身上瞄,抬臂转身的动作,说配合也不太配合,让她帮他换衣裳换到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她从没服侍过别人更衣,更别说是一个身材比她还高大的男人,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做起来还真难,竟然会花费她这么多的力气。
“真是怪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穿个衣裳竟然会这么累人?”她喃喃自语,伸臂环过他的腰,在他腰间努力系上腰带。
突然,房里诡异地发出一声“啪”的声响。
“啊!不会吧?这么粗的腰带也会断?”古殷殷惊呼﹂声,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上断成两截的腰带。
峻德治低头,似乎也有点儿不相信。
“你的手劲这么大?这条腰带很厚,就算是大男人也不见得扯得断呀!”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古殷殷不知所措地捧着断腰带。
“算了,再拿一条来。”
“是……”古殷殷迅速地再为他找来另一条腰带,和他身上那好几层散开的衣摆重新战斗。
“你必须要习惯你的工作,并减少差错,这样才能胜任我的贴身婢女。今天有空时,最好快点找人教你朝服的穿戴方式。现在我身上穿的只是轻便的日常服,还不怎么麻烦。明天早上我必须上朝,到时你若是因不熟悉那一大套穿法繁复的正式朝服而误了我的时辰,就别怪我赶你出府了。治王府不收手脚不俐落的婢女。”他垂眼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