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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泪花嫁 page 12 作者:华蓉

  韩真看他们神情有异,胸口不由得紧迫起来。“告诉我,我娘现在到底在哪里?”

  “真儿……”元子奎仿佛下了决心一般,想开口吐实。

  小伍急得大叫。“奎哥,不要说。”

  韩真立时敏感起来,心头隐约浮起模糊的念头。“奎哥,小伍,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真儿,你娘……”

  “奎哥!”小伍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快哭了。他可以想像得到,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发,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

  “小伍,继续瞒下去,只是对她更残忍。更何况整个山寨已经瓦解了,老大这项计谋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元子奎转头沉痛地说,当初他就不同意这个计划,对韩真来说太狠心了。

  小伍忍不住,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一般抱着膝蹲在地上。他为韩真委屈,也为这乱世中小人物的身不由己痛哭失声。

  韩真两手紧抓栏杆,几乎站不住。“奎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求你告诉我。”

  “其实……你娘在你被送下山顶替代嫁的隔天,就逃下山去,骆直追了下去,结果到了城外湖畔,你娘就……”元子奎勉强吞下喉间硬块。“老大想用你作为美人计的诱饵,为山寨卧底。为了要控制你,所以他不准我们泄漏消息。”

  “可是……不对呀……我娘的手信……我嫁入靳府那晚,你们不是送来一封信,还有玉观音的吗?”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不死心的抓住任何可以推翻的理由,想要抹去娘亲的死讯。

  “那信……当初是你娘偷偷写下交给我的。写完后,你娘不顾一切趁夜逃下山。那玉观音,是我慢了一步,只抓住她的坠子……”元子奎愧然低下头去。

  韩真愣了一下,神情开始木然,眼底一片干漠。“娘死了?”

  小伍大声的号哭出声,仿佛代替哭不出来的韩真流泪。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白牺牲?我的清誉所换得的,全是欺瞒?我日想夜盼的团聚,也成了泡影?”她的脸色惨白,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原来,洞房花烛夜收到的观音坠子,是娘的遗物;唯一一封细细收藏的书信,竟是娘的遗书……

  就像靳硕南曾经给予她深深动容的温存多情,也一样是骗她的!

  “真儿……”元子奎向她乞求地伸出手,却被她躲开。

  “你们利用我卧底,换取母亲的生命,到头来根本是一场骗局?我娘早就不在世上了?”她没有看他,只是幽幽地问道,音调毫无生命力。

  “对不起,对不起。”小伍呜咽地跪了下来,迭声道歉,元子奎也低下头,几乎无法再直视这个他们曾经视如妹子的女孩儿。

  “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你们要和别人联合一起来骗我?为什么要瞒我?”她眼神充满痛苦。

  她的心,冷了。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此时冬梅慌张的跑进来。“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回来了,还带了好多人正往这边来,快走吧!”冬梅紧张的催促着。

  韩真被动地让冬梅拉着,像一缕游魂慢慢向地牢外走去,对身后两人关切的呼唤充耳不闻。

  走出地牢外时,看到一群人守在外头,仿佛等待她许久,而带头的人竟是靳硕南。

  靳硕南一脸阴沉的看着她,眉宇之间一片漠然。

  “你探视完了?”他眯住眼,表情极度深沉。

  “你怎么来了?”韩真有点僵滞的看看四周,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对于他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的奇怪状况,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靳硕南冷笑一声。“你说呢?当然是来看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如何和人暗通款曲。”

  韩真脸色刷白。

  “大哥,别这样,她好歹嫁给了你……”靳驭北看她几乎摇摇欲坠,面容一片死白,有些于心不忍。

  靳硕南心里也微微一惊,但他随即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是个心口不一、满嘴谎言的蛇蝎女。

  “嫁?我当初要娶的根本不是她,来历不明的女人不配嫁进靳府。她连侍妾都不是。”靳硕南狠下心,轻蔑的冷哼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大哥!”靳驭北深深不以为然地攒紧眉头,瞪视大哥离去的决裂身影。“小嫂子,你别介意,他正在气头上,我去追他,你等会儿。”靳驭北挡不住靳硕南,只得随意安抚韩真几句后,匆匆追了上去。

  韩真茫然的站立,整个心开始一点一滴的冷却、死去。

  此时,她应该伤心欲绝、应该心痛难忍。

  可是,奇异的,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剩一片麻木。

  心死了吗?

  原来这就是心死的感觉。

  心,彻彻底底的死了。

  雪白的唇角渐渐噙上一股飘忽的淡笑。“也好,也好。”她呢喃,这样痛苦变得可以忍受了。

  “夫人……”冬梅担心的扶着韩真,深怕她倒了下去。

  “冬梅,陪我回房。”

  “是。”冬梅不敢多话,只能顺从的扶着安静的夫人回去休息。

  韩真失神的慢慢走回房里,坐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的花园,一句话也不说。

  坐在房里发呆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当日母亲曾要她发过的誓言——

  “真儿,韩家的女儿最重贞洁。你发誓,一旦失去贞洁,绝对不能苟活。即使身在这个没有天理的乱世中,也要清清白白的。”

  “女儿知道。女儿答应娘,如果真儿失去清白,绝不苟活一日。”

  绝不苟活……

  绝不苟活……

  当晚,靳硕南没有回去他们的寝居,韩真也在椅上坐了一夜,直到天白,直到心灰意冷……

   ☆  ☆  ☆

  韩真在房内,神色苍白又绝然,毫不留恋的烧掉娘的那封信。娘既然死了,独留着期盼母女相聚的手信有什么用?

  然后,不顾下人和冬梅的劝阻,她硬是再一次的闯进大牢。

  “夫人,大少爷说你不能接近大牢啊。”冬梅强拉住韩真。

  “让我进去。”韩真像个木头人,不断重复这句话。

  “夫人……那……不要久留,会让咱们下人为难的。”冬梅无奈,只得帮她在大牢外把风。

  “奎哥,我娘葬在哪里?”进了牢房,韩真直接问他,眼里有一股坚决。

  “这……”奎哥一脸为难,小伍则不知所措地望向奎哥。

  “说吧,再坏也不过如此了。”韩真平静地说道。

  犹豫了一会儿,元子奎才开口。“他们没有埋葬她,只是将她包着草席火化后,直接撒进城北那座湖里。”

  虽是有了心理准备,听到消息的一瞬,排山倒海的悲痛依旧冲击而来。韩真闭上眼,紧扶着牢房的铁栏杆,几乎哭出来,几番挣扎着深呼吸几口气,才没让泪水掉下来。

  她吞下喉中硬块,好一会儿才开得了口。“谢谢你告诉我,这份恩情,真儿来生一定会报答你的。”韩真语调低嗄,虚无缥缈。

  “真儿,答应奎哥,别做傻事。”元子奎忽然对她的反应极不放心。

  韩真只是对他笑一笑,没说什么。

  “小伍,有机会的话,好好读书,不要一辈子沦落草寇。”她对一旁的小伍细细叮咛。

  小伍难过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真儿姊姊,你也要照顾自己。”

  总觉得今天一别,似乎就再也看不到她了,珍重的话就这样自然的从口中溜出来。

  元子奎皱起眉头。“真儿,你再来有什么打算?”

  “好久没看到娘了,我想去湖边祭拜她。娘在湖里一定很冷。”韩真低语。

  “你要节哀顺便,才几天不见,你竟然瘦了这么多。”他低头看着她。

  韩真抬起头,向他笑了一笑。“奎哥,也请你多保重。”她平静的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地牢。

  出了地牢,韩真慢慢走到凉亭中,坐了下来。

  发怔了许久,才又站了起来,可她不是往回房的路走去,反而朝大门缓缓走去。

  “夫人……”冬梅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心惊地看她像抹无依无归的游魂,四处飘呀飘的,看得眼底直发酸。

  她们两人皆没有注意到,一双阴冷的视线正站在远处观察韩真的一举一动。

  直到她走出大门,眼色冰沉的人向远方打了暗示,要人跟上,然后转身进入地牢。

  靳硕南直直走到元子奎面前。“这两次会面,你和韩真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他打算从他们口中问出实话。

  不料元子奎沉默了会儿,然后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这两天,你最好对真儿看紧一点,免得后悔莫及。”

  “你该死的说清楚是什么意思。”靳硕南眯起眼来,瞪住他。

  “她刚受到母亲去世的打击,很有可能会想不开。”

  靳硕南一震。

  “也许你并不知道,她曾向她母亲发过毒誓,誓死也要维护贞洁。”

  “可是她仍然利用了身体进来卧底。”靳硕南咬着牙。

  元子奎长叹一声。“那是因为我们骗了她。罗老大扣留了她母亲,威胁她如果不听命于他,罗老大便不让她和相依为命的母亲团聚。”

  “她母亲已不在人世?”靳硕南马上接起前因后果。

  “早就被罗老大的手下逼得投水自尽了。”

  闻言,靳硕南震怒地隔着铁栅扯住元子奎。没有防备的元子奎重重的撞上栅栏,痛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放手,别伤害奎哥。”小伍吓得冲上前紧紧抱住元子奎。

  “我没事。”元子奎挤出一个微笑,安抚小伍说道。

  “你们竟然如此毫无人性,利用一个弱女子而心无愧咎?”靳硕南几近咬牙切齿的向元子奎低吼。

  “你不也是一样?毫不犹豫的将罗老大送上门的美色吃下肚腹,然后等着她露出马脚,再打算狠狠的一脚踢开。”元子奎毫无惧色的直视他。

  “你……”他被戳到痛处,当他回想每个恶意伤害她的言行,简直心如刀割。

  “你还是好好的守着她吧,免得后悔莫及。”元子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相信我,她是真的把她所有都给了你了。如果连你都不能好好怜惜她,我不知道她还要如何活下去。”他语重心长的说。

  靳硕南一震,立即甩下他,迅速离开地牢,急切的到处寻找韩真。

  可是,该死的,竟然不见她的踪影。

  过了一刻钟,才有人来通报,韩真早已出城,除了随身丫环冬梅,没有带任何家丁。

  韩真她会到哪里去了?

  第九章

  韩真站在湖岸边,不言不语的望向湖面,就这样站了好几个时辰。

  “小姐,我去买些凉水,给你解解渴。你出来站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冬梅关心的说道。

  韩真没有理会她。

  “那……夫人,你在这儿等着,冬梅马上回来。”冬梅暗暗叹了一口气,悄悄离开。

  韩真一直望着湖面,动也不动。

  娘亲一个人在黄泉底下多么寒冷?

  “娘,女儿不肖,傻傻的被人利用,染上污点。女儿为了想见你,不计一切,甘愿付出极大的代价。没想到不但没能和你相聚,反而被人出卖,赔上身子,落得一身败名。如今不清不白,连个侍妾都不如……娘,对不起,女儿让你失望了。”泪水一滴一滴滑下,落入湖中。“娘,女儿发过誓,绝不苟活。虽然慢了,但是女儿马上就来陪你了。”

  这世上少一个韩真,大概不会有人会来疼怜;也许她的消失,根本扬不起一丝尘埃。

  娘死了,誓破了,恩、情,也全断了。

  心,不再留恋。

  唇边扬起透明飘忽的浅笑,缓缓地向前一步,整个身子绝然的向湖中坠落。

  “夫人——”一声尖叫倏然划破僵凝的空间。

  捧着水壶返回的冬梅完全愣住,对她眼前看到的情形简直无法相信。

  夫人投水了!

  “夫……夫人……”水壶从冬梅手中滑下,碎裂声惊醒了她。

  “救人呀!救人呀!谁来救救夫人?求求你们,救救人啊!”冬梅冲到湖边心神俱裂的不停尖叫求救。

  音尾尚未落下,忽然从身边窜出一个身影,朝湖边奔去,然后跳了下去。

  整个事情只发生在短暂的一瞬间,急剧的转折叫人难以接受。

  冬梅惊骇得呆若木鸡,张口结舌。那个救人的身影是……

  大少爷?

  天哪,怎么会这样?

  “救……救人啊——”冬梅泪流满面,开始惊慌的向逐渐聚拢的人群声嘶力竭的大叫。

  周围的人见到有人落水,立即有几个人见义勇为,伸出援手帮忙救人。附近的人越聚越多,整个湖边因为传闻有人落水而乱成一团。

  “夫人……大少爷……怎么还没看到他们啊?怎么还没看到人啊?夫人——少爷——”冬梅又惊慌又伤心的跪拜在湖岸哭喊着,眼睛盯着湖面不断搜寻他们的身影,心里不停的祈祷他们千万不要出事。

  靳府上下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冷漠阴鸷的大少爷和怜弱如花的夫人,才刚刚对彼此有了情意。

  那情苗虽然细微,但绝对是真真切切的啊!

  “老天爷啊,他们都是孤独的苦命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彼此,不要再折磨他们了。老天——求求你……”冬梅跪倒在地上,哭着向苍天祈求。

  人们依然忙碌,苍天仍旧无语……

   ☆  ☆  ☆

  靳硕南无法置信,两次的预感竟然成真!

  韩真几乎淹死在水底。

  从水中被靳硕南救起后,她整整昏迷了五天。靳硕南也衣不解带的守在床沿照顾她整整五天。

  “真儿,还没睡够吗?你已经睡了五天,大夫说你早该醒来了。”靳硕南沙嗄的嗓音,泄漏出极度的疲惫。

  “你是不是在惩罚我,对你太狠心……五天够了吧!当你在我面前投水时,我简直心神俱裂,几乎快要发狂。我无法原谅自己成为刽子手,竟然逼得你走上绝路,让你在我面前自绝,对我已是最残酷的惩罚,这个噩梦,我一辈子也甩脱不掉。”他悔恨地捧住她雪白无力的小手,靠在颊边。

  “醒来呀,真儿,只要你清醒,我可以为你付出任何代价。”靳硕南低下头,不停的祈求。

  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韩真的手指有轻微的挣动,细微得让他以为是绝望下的错觉,直到他又看见她的手指再一次的移动,靳硕南激动的叫唤柳大夫。

  “快,来人,快叫柳大夫过来。”他心一急,大声吼道。

  守在门外的众人一听到靳硕南的叫声,全拖着柳大夫冲进房里。

  “大哥,小嫂子醒了?”靳驭北兴奋的问道。

  “没错,我看到她动了。真儿,真儿!”靳硕南急切地呼唤。

  “快,快让我看看。”不用动手拨开人,大家自动让路给柳大夫过去床边诊视。

  在众人的注视下,韩真的眼睫轻轻掀动几下,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张开了眼。

  “真儿。”

  “嫂子。”

  “夫人。”

  大家欣喜的呼唤,她终于醒过来了。

  但,似乎不对劲……靳硕南敏感的收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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