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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亿新娘 page 2 作者:胡以汶

  “我明白了,谢谢你。”她挂了电话,颓然往后靠向办公椅背。

  还好她认识父亲最信任的律师,这要归功于她对父亲整个事业体有大致了解并参与的机会。

  “我该怎么对她们说才好?”赵妤贞双手环抱着自己,缩往本就略显宽阔的办公椅中,想把胸中充塞的孤独感随着一口气全数挤出自己的身体,但她知道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不过是徒然增加无力感罢了。

  不知怎么的,她发现不过十分钟,自己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她怔愣的望向玻璃帷幕外的浩浩蓝天,倏然明白身上所流的血液是父亲给的,不管环境多么险恶,对赵家人而言,绝对不会有屈服之类的字眼出现,爷爷、父亲都以一双手撑起整个丰邦集团,她也一定可以。

  不但可以,而且必须!

  想到这里,强烈的使命感立刻取代了原有的虚弱情绪,赵妤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都和别人与众不同,当别的女孩在享受青春时,她却必须学习处理复杂的会计,没有玩乐,假期屈指可数,别人都当她是怪物,她自己却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或许,我就是注定和爸爸一样,有着必须全心投入事业的宿命吧!”她自我解嘲,凄凉的下决心将属于女人的所有希望全数切断,她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过正常女人的日子了。

  美国洛杉矶刻意保持低调的丧礼,在赵有庭夫妇生前最喜欢的一处美西落机山脉景点举行,由于遗体无法寻获,只能以简单隆重的仪式进行,现场人数不多,但是全都是赵家的亲朋好友,现场气氛哀戚。

  即使事前约好不哭,几个姊妹们仍然无法在众人面前止住泪水,个个疯狂的上前拥住空棺,哭得死去活来,让人见了不禁为之鼻酸。

  其中赵贝茹的身体最差,一口气喘不过来,当场休克在众人眼前。

  赵妤贞始终寒着脸,没有人知道为何父母大葬之日,面覆黑纱的她竟然无动于衷,丝毫不见哀恸之意,其实她的泪水早就流干了,无法再挤出任何一滴。

  “氧气罩。”赵妤贞冷静的挥手叫救护人员过来,事前她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一旁的救护车里有全套的医疗设备和一名医师,就是怕今天会出意外。

  对她而言,除了这几个相依为命的姊妹之外,没有任何事更加重要。

  赵妤贞绝不容许任何一个妹妹出事。

  看着她的冷静处事,在场的亲友都不得不佩服赵有庭调教出一流的接班人,再也毋需担心些什么了。

  一个高大的年轻棕发男子向她致意,“妤贞,对于你父亲发生的事,我感到万分遗憾,希望你除了照顾几个妹妹之外,也不要疏忽了对自己的关心。”

  赵妤贞心头一震,有些吃力的仰起头看向他,这些日子以来有太多人向她礼貌性的致意了,但是真正在言词中对她还有细心关怀之意的却是头一道。

  “费南度,你真体贴,谢谢你的问候。”她望向高大英挺、脸部线条明显,刻画着智慧爽朗而又带着黝黑健康肤色的男子,费南度是赵有庭在南美洲经营畜牧业全权委托的代理人,既年轻又出众,和赵家姊妹算是旧识。

  “强撑必然会让你提早倒下,反而得不偿失,别忽略我的忠告。”费南度露出两排健康洁白的牙齿,除了微笑之外,还给她坚定有力的一拥,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赵妤贞自忖若非在这种场合,任何女人恐怕都会因此而心跳加速的。

  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劝告,但她就是无法放松自己,任谁都看得出来。

  费南度看她这副模样,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唉!你和当年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一样,仍然倔强得令人害怕。”

  她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在八年前,赵有庭曾经为了让年纪还轻的赵妤贞有接触整个事业体系中重要人物的机会,特意举办了夏令营让她参加,费南度当时是他培养的储备经营者之一,所以也在夏令营之列。

  哪知当时充满活力的费南度对她一见钟情,整个夏天都死黏着她不放,正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赵有庭的女儿,他那种绝无心机的恋慕才益发显得珍贵,让她对他印象深刻。

  不过毕竟两地民情风俗不同,费南度当年作风之开放,反而吓到了赵妤贞,所以她始终没有接受他的追求,甚至为了他偷亲她一下,气得当场赏他一巴掌,让他落荒而逃。

  但再怎么说,费南度在她的心里仍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不得不如此。”她也很诚实。

  “如果肩膀承担不住了,别忘了来找我。”他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眼,眼光中充满深情,“我和你的交情不是一、两天了。”

  自从知道她是总裁的女儿之后,他谨守本分的和她保持着距离,免得徒生困扰,直至今日他才说这些话,他对她真的仍有情意。

  “我懂。”赵妤贞压抑着心中涌起的激动,借口去看刚刚苏醒的赵贝茹,留下独自叹息的费南度。

  丧礼过后,四姊妹依行程表前往律师事务所,听取父亲的遗嘱。

  负责为赵有庭执行并宣读遗嘱的是美国律师丹尼尔,又由于各地区财产法规定的不同,所以共有五个主要国家的律师代表协同处理赵有庭的财产。

  “请节哀顺变,你们的父亲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在很早之前就将身后事盘算好了,所以不会引起争执。”丹尼尔职业化的提醒她们。

  “你不了解我们姊妹之间的感情,即使父亲一块钱都没有留给我们,也不会有所谓的争执出现在我们之间!”沉不住气的赵君吟不满他的暗示,好像财产分配不均就会引起争吵似的,把她们都看做是唯利是图的人。

  看着表情团结一致的赵家姊妹,丹尼尔这个无法揣摩她们心态的外国人,只好尴尬的以轻咳带过,赶紧进入主题,“赵先生一年修改遗嘱两次,所以就时效而言,毋需怀疑其适用性。”

  他的说法既专业又不容推翻,充分显示出赵有庭挑中他的眼光。

  看着赵家姊妹同意的点了头,丹尼尔更具信心的说下去,“关于遗产的数量及项目,自然有专业的精算师会替你们核算,这不归我管,赵先生的分工是很细的。”

  言下之意,即是他也不知道赵有庭名下财产的精确数字。

  “真正的问题在于你们对遗产的控制权和继承权……”

  “全数交由大姊处理就可以了。”赵君吟插嘴,她有点受不了丹尼尔公式化的口吻,故而提出建议。

  此话一出,立刻获得其他两个妹妹的同意,赵贝茹生性不爱管商业经营的事,兼之没有事业野心,所以当场附和,至于小妹赵婷芳则还是个学生,当然明白事业交给专业经理人经营才是上策,更不会反对,提出意见的赵君吟对于大姊相当信任,所以众人意见一致,不想让赵妤贞推辞。

  丹尼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有钱人家的第二代,哪个不是趁此机会争得头破血流,以期分到更多好处?赵家姊妹的态度让他大感意外,有着说不出的感动。

  “既然如此,事情便很简单了。”丹尼尔回头和其他四个律师略作商量,确定并无遗漏之后对她们宣布,“现在只要通过赵先生设下的最后程序,所有的子女在一份文件上共同签名,你们便可以直接继承赵先生对事业体的控制权了。”

  他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里面是赵有庭夫妇努力了一辈子的成果。

  赵君吟感慨的说:“真亏爸爸细心,如果他在事前没有将这些准备好,我们真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倘若无法完成继承的手续,在一定的期限过后,他在各国的财产将会因为名目上的安排,顺理成章的被各国政府所接收。”丹尼尔有充分告知她们的义务,“只要共同签名少了一个人,继承便无法生效。

  “对了。”他突然想起,“签名栏上有五个空格,你们唯一的兄弟呢?为什么没有见到他的人?”

  “什么?我们还有一个兄弟?”赵君吟激动得大叫。

  赵妤贞不发一语,脸色却转为惨白,既然连她都不知道父母亲还有一个儿子,妹妹们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了。

  “爸爸他总不会连自己儿子的姓名都没有留下吧?”赵婷芳忧心忡忡的问道。

  丹尼尔还没会意过来,他摇摇头,“名字不重要,否则你们改了名字岂不是立刻失去继承权?公定的确认方式是测试DNA,只要血流相同,根本不会有争议。”

  赵妤贞等人一听,心里马上凉了半截——人海茫茫,她们要上哪儿去翻出一个从未谋面的弟弟啊?

  三个妹妹不知所措的看向她,这时只能依靠她了。

  问题是赵妤贞心里也是一片茫然,她无力的仰起头,“爸爸啊!这次你和妈妈开的玩笑未免太残忍了吧!”

  对于父亲的疏失,她这个做子女的又能说些什么呢?

  第二章

  赵家姊妹所受的刺激并未结束,赵有庭在文件中除了宣称儿子确实是他和自己老婆所生,该有对等的继承权之外,并无任何其他的叙述,甚至没有电话或联络地址,以致完全无法找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弟”。

  更糟的是,由于赵有庭生前的坚持,没有共同签名便只好让所有资产冻结,依照丹尼尔的估计,两年之内各国政府就会找到名义,顺理成章的接收其遗产,另外,由于赵家失去企业决策权,所以一些需要灵敏调度的投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亏损或承受利息损失,赵妤贞甚至没有下令结束它的资格,这让她痛心不已。

  另外即使赵家姊妹生活不成问题,却也因为她们之前少有自己的存款,所以无法用以渡过这段尴尬时期。

  任何企业若因为单纯的承受不住利息损失而宣告被银行查封,那真是一大笑话,而且明眼人藉此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如果有心人运用手段对赵家落井下石,那她们的处境无异是雪上加霜、万劫不复了。

  她们说什么也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四姊妹因此聚集在赵家大厅,思索着渡过眼前难关的方法。

  “算出来了吗?”赵君吟永远是个急性子,不断催促赵妤贞手上的电脑。

  “二姊,你这么催是没用的。”赵贝茹虽然紧张,但却没她那么夸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那十几台钢琴卖掉。”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显然是极舍不得,但是总算下了决心。

  “我也不要去法国念书了,那个古堡应该值不少钱才对,付两年利息应该足足有余吧?”赵婷芳努力不去想自己才布置好的典雅新居。

  “别看我,我是向来不存钱的。”赵君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她的个性倒有几分像男孩子,又像个没什么物质欲望的穷作家。

  但话说回来,她也很少向家里拿钱,这是她相对的自傲处。

  赵妤贞终于停止了计算,她面色凝重的作结论,“我存得比小妹还多,但加起来还差一点。”

  她是以两年为期限,假设所有资产都冻结的情况作最坏打算的方式预算。

  “差多少?”三个妹妹异口同声问。

  “贝茹,你还是把那些宝贝钢琴留着吧!”赵妤贞没有直接回答,“小妹也得继续完成学业,古堡就算卖了也没用。”

  接着她转向赵君吟,“穷作家当然有豁免权,你再心烦也无济于事。”

  “总不能放着不管啊!”赵君吟开口。

  “我会把自己名下的公司先行卖掉,但即使这样子还差十亿。”她粗略推估,“正因为差距太大,所以我必须另外想出筹钱的方法。”

  所有人不禁黯然无语。

  “振作点吧!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赵妤贞试图让气氛缓和些:“老爸若地下有知,必然会因为自己的事业版图而骄傲,我们既是他的女儿,怎么可以因为区区的利息负担而垂头丧气呢?”

  “话虽如此,我们却像是从云端一下子掉进烂泥巴中,爬都爬不起来。”赵君吟自嘲。

  “只要找到那个失散的兄弟,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赵贝茹天真的以为。

  “希望是。”赵妤贞隐隐约约觉得,父亲生前之所以隐瞒这个秘密不说,必然是有难言之隐,如此一来,就算真找到失散的兄弟,事情恐怕也不会这么好处理。

  不过猜测归猜测,赵妤贞只希望是自己太多心了。

  用两年来找一个人,应该不会太难吧?

  日本东京银座充斥着烟味以及人声的狭小酒吧内,一场外围比数悬殊、金额却颇高的撞球单挑比赛正在进行。

  利川章云趁对手出杆时环视四周屏息以待,鸦雀无声的群众,对于他们认真观战的程度感到满意的笑了。

  酒吧中唯一的撞球桌本是仅供客人娱乐之用,但利川章云前后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来这里布线练习,佯装自己是个初学撞球的有钱人,然后在一次和老板及客人的怂恿及刺激下,“愤然”宣布要以球技打败已经有几近职业选手实力的老板,熟识该名老板的客人莫不纷纷掏出钞票打赌利川章云必输无疑,而且外围赌注最后愈滚愈大,老板自己甚至要求以这家店赌他的六千万日币即期支票,让整个看似意气之争的一面倒比赛更具可看性。

  利川章云坐在一旁,他知道自己几乎已经坐了十几分钟的冷板凳,对手十分卖力的抢攻分数,眼看两百颗的约定数字已去了大半,而他的分数却仍不超过五十,明显的落后对手,观众暗忖即使是职业选手也不容易一次打进一百多颗球,所以利川章云几乎可以说是输定了。

  他气定神闲的观赏着这间装潢充满美国风味的酒吧,甚至不看对手打球,仿佛这场比赛他早就赢定了一般,周围龙蛇杂处的群众在他看来就像是墙上的布景,不管他们露出什么表情都无法影响到他。

  本来占尽优势、誓在必得的年轻老板,心里相当笃定必能赢得比赛,但一方面由于赌注太大,不能失手的压力挥之不去,再看到利川章云比他更有把握的微笑神情,终于禁不住手软,意外丢了一颗再简单不过的洞口球,让他懊恼连连。

  “还差八颗就结束了,是你的贪心害自己失去机会。”利川章云随之望向群众。

  “我最爱看人们屈服于金钱时的表情,今天即便是输了也很值得。”

  说完,他双眼精光一闪,以极犀利的出杆姿势有节奏的不断扫盘,连续空心进洞,看得所有观战的人都暗自心惊,心知自己看走了眼。

  最后打到比数追平时,利川章云暂时停下动作,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手一眼,对手已经满头大汗、脸色铁青了,“我们俩的技术所差无几,但是金钱是我的奴隶,你却是金钱的奴隶,所以你必败无疑,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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