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若不是高孟庭请客,那就更有问题了。
“没有,不过是新认识了一个对金钱数字没什么概念的人。”说着她简要地把和沈维刚认识的经过,以及前天那顿晚餐的缘由大略说了一遍。她好像真认识了一个“凯子”了,不过她向来满有良心的,这种趁机敲竹杠的事她是不屑做的,但若是为了“报仇”倒也可以破例;只可惜第一次违背良心做亏心事,整到的竟然还是自己。
“听你这么说,那位沈先生家境可能不错吧。孟庭,你得小心点,也许他是个花花公子。”
林宇辰善意地提醒。照高孟庭的说法,那个对穿着行止都十分讲究的沈维刚大有问题,搞不好是个靠外表、金钱哄骗女人的花心大萝卜。
这番“善心建议”听在高孟庭耳里竟觉刺耳极了。她红唇一抿,伸手贴到林宇辰的额头,斜睨着他道:
“你是发烧了还是弄错对象?我是你女朋友耶,结果你说的好像哥哥在提醒年少无知的妹妹似的。没看过哪个当人家男朋友的竟是如此‘客观中立’,好像你是‘张老师’,我是来做‘感情咨询’的彷徨少女。真服了你,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是啊,他的反应是奇怪了点;不过,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直觉反应。林宇辰只得讷讷地解释:“我只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表达的态度也太特别了。不过你尽管放心,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以他的条件,哪还需要拐骗女人,自然就会有人乐意投怀送抱,所以他不需要也不会费心机在我身上;再者就算他真是个骗子,也会去找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好搭配他的外表,找我这‘贫’民百姓有啥用?他要是眼花到分不出谁是肥羊的话,可见他也没多厉害,你也就不必为我担心了。”高孟庭想都不必想地回道。
只是她这一分析起来,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说到他倒让我想起来,他好像问了很多有关琼文的事,也许……他对琼文有好感喔。嗯,大有可能,他们俩的气质满相配的,论外貌也很搭调,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他肯花钱请我吃饭了,可以打探情报又能拉拢个帮手,哈哈!一定是这样,也许我可以充当红娘呢。”
听到她要为沈维刚和方琼文牵红线,林宇辰竟紧张得手心冒汗,比起他警告高孟庭时还要心急。
“孟庭,我们对那位沈维刚并不熟,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如果贸然地自作主张,万一撮合错了,岂不是害惨琼文,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大脑的女人,也不是整天只想赚红包钱的职业媒婆,当然会谨慎小心地为我的好朋友挑选对象。如果那个沈维刚没再出现,这一切就只是咱们平空猜测,可是如果他又冒出来了,嘿嘿!”她冷笑两声。“那他就是真的想追琼文了,不过到时候他还得先通过我这关的考验,才有机会接近她,否则以琼文善良又不擅拒绝的个性,就算她不喜欢沈维刚或沈维刚不适合她,她大概都不好意思表态;可是只要有我在,我保证能替她去芜存菁,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吧,你看着办。”林宇辰无可奈何地回道。以高孟庭和方琼文的交情来说,她确实是比他更有资格为方琼文把关、物色男朋友,而他则是毫无置喙的余地,即使此刻的他心急如焚、万般不愿,亦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是嘛,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就等沈维刚有进一步行动再说喽。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直言问道。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刚刚还说我不像你男朋友,这会你这么问话又哪儿像是我的女朋友了?还是你不欢迎我来?”林宇辰像在问罪,但那眼神却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这……你也不能怪我这么问。你自己说,你多久才到店里一趟?今天你突然大驾光临,我当然觉得意外啊。”一向口齿伶俐和高孟庭也之辞穷,为自己突兀的问话感到难堪。
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是怎么了。怎么会问林宇辰这种话呢?也许该说是她和林宇辰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从大三下学期与他交往以来,两个人的感情总是若即若离,一点也不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既没有热恋期的惊天动地,这近一年来更没有相交甚久的相知相惜,反而有种兄妹知己的情分。当她不如意的时候她会打电话向他抱怨、发牢骚,而他也似个好朋友般听她倾诉、给她建言,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无所不谈,但仅除了“甜言蜜语”。所以交往两年多,至今他从没对她说过情人间的悄悄话。
在以往,她只当他是个口拙的男人,而她也不是个爱听浪漫情话的女人,自然不甚在意。可是,他好像从没对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而她?似乎也未曾讲过这句话。他们俩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她只知道这三年来他们彼此对外通称是男女朋友,而她也懒得去深究他是否真的爱她。因为感情这件事——真是难懂,而她显然还没打算去弄懂它。
“好,谁也别说谁,我是过来看看你最近生意怎么样,为你加油打气。”
“这还差不多。”她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现在的客人说有多难捉摸就有多难捉摸,要抓对他们的喜好、跟对他们的流行还真难。有时我真怀疑自己否太年长了,以致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流行脚步和欣赏眼光,所以目前的客源还不是很固定,而且我总觉得名声还不够响亮,所以开幕至今已经三、四个月了,也不过是收支平衡。照我估计要想回收,至少还得熬上好一阵子了。”
“怎么你这么快就泄气了?这不太像你哦?”林宇辰看着状甚落寞哀愁的高孟庭。她一向充满活力,否则怎么能当上斗志十足的辩论社社长。
“不是泄气,只是心有戚戚焉,感叹谋生之不易。要是这店只是我一个人的倒还好,至少我不会觉得愧对任何人,现在我正在烦恼如果生意一直没起色,该怎么向琼文交代。她那么信任我,把店交给我打理,结果却做不出像样的成绩,你说我该不该叹气?帮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生意源源不绝,是去多买几棵招财树,或摆几只钱蛤蟆?也许真该试试,虽然我一向不信这个。”她那俏丽的脸蛋满是无奈,颇有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哈哈!那我建议你,干脆去写张‘对我生财’的海报贴在店门口,听说这招又直接又快速;至于有没有效,就得问那贴过的人了。对了,前两天我在电线杆上还看到这种海报,你要不要去观摩看看别人怎么写的?”
“林宇辰,你是来帮倒忙的吗?这种俗气又丢脸的法子亏你还说得出口,说我没志气,我看你才有点傻气。”
高孟庭双眼一翻猛瞪着他,自是听出林宇辰取笑的意味居多。他啊每次跟她讲话老是这么不正经,只有在谈到方琼文时才勉强像个成年人。难道在他眼里她就这么轻浮吗?还是配合她的“气质”?她知道她没有方琼文的温婉柔和、纤细气质,可是却有股自信风采、俐落神态,这还不够水准?
“开开玩笑让你恢复元气而已嘛。你看,你现在不是又斗志激昂了吗?”他赶紧讨饶地说道。
看着地那讨饶的模样,高孟庭就是连骂都懒得骂。她怎么会有这种男朋友,安慰她、为她打气竟是用这种法子?罢了,她还是省点口水别跟他一般见识,否则再这么抬杠下去,她非下逐客令不可。当然,她最后还是赏给他个大白眼以示警告。
“好,言归正传。其实你何必上太苛求自己,生意好坏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即使你的服务再亲切,产品再精美,但现在整个大环境皆处于经济低潮,消费能力自是低得多,你唯一错的是,选在这个经济黑暗期开业,所以这段日子只好先苦撑一下,等景气好转,自然否极泰来,别灰心。”
“听你这么说,我当初好像应该学学你和琼文,乖乖当个上班族;可是偏偏我没有琼文的好脾气,又没有你的好运道,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当起老板了。”
说到这,她不得不惋惜自己的上班族生涯竟如此短暂,算起来她当“伙计”的日子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到一家外销厂商担任业务工作,每日生活在业绩压力下已是紧张万分,可是那不懂得体恤员工又生就暴发户嘴脸的老板,三天两头专挑她这快言快语的小女子麻烦,一会嫌她说话不够委婉,容易得罪客户;一会说她对公司业务不够了解……“高小姐,多用点心,用心你懂吗?像你这样怎么成得了大器?唉!女孩子就是这样,还是回去带孩子好了。”
天哪!她才刚进公司当然凡事生疏了点,这竟然也成为她得回家带孩子的理由?她不过是不懂得拍马逢迎,对老板“和颜悦色”罢了。可是就因为这样,老板老把棘手的事扔给她。若只是这样她还能忍受,大家不都说“吃苦当做吃补”吗?可是偏偏他连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她做,只因为她是他看最不顺眼的一位,所以她活该倒楣?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初竟能撑过四个月也真是厉害。
她会离职的原因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导致她离职的导火线,就是因为老板又开始挑剔她订单写得不够端正清晰,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拿起订单往他脸上一甩,大叫道:“不满意你自个填,我不做了!”
就这样,她的第一份工作宣告“终结”,而她一气之下,决定给自己升级加等,正式当起“老板”。只是当了老板后她才知道,老板这“职称”还不是好顶的。
“别埋怨,也许这才是适合你的路,你不觉得自己包办这家装潢、采购、行销的巧屋深具特色吗?还有根据我的观察,在附近商圈类似的服饰店中,巧屋的生意也许不是顶尖,却能不断维持一定的成长,这不就代表你也在进步中吗?孟庭,照我看你是愈来愈适合吃这行饭了。其实你能有这番成绩已经不错了,才开幕三个月就能收支平衡、开始回收,你啊可别不知足,想想那些门可罗雀的同业,你该偷笑了。”这番话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可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
“我真有这么好吗?”高孟庭喜孜孜地问道,想不到她除了口才好外,还颇有经商的头脑。霎时她又充满了信心活力,毕竟,好久没听到些夸赞的话了,听起来还满舒服的。
“对,确实不错。”
林宇辰看着她默默笑着。直爽的人是没什么心机的,在她身上似乎得到验证。可是直爽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大姊儿,因为她要真做起事来又精明得连些微细节都注意到,算是个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的可爱小姐,也是个难得的好朋友。喔!又忘了,是女朋友。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暗怪自己怎么又忘了,不过幸好他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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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就要打烊的快餐店门外有一道俊挺身影不住左右张望、徘徊。看样子今天她是不会出现了。沈维刚深吸口气考虑是否放弃,否则光看店老板不时投来的怀疑眼神就让他尴尬至极。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夜晚,在下班后,他都不由自主地走到这家上次遇见高孟庭的店门口,希冀能与她再来个不期而遇。虽然明知她和友人在公司附近的巷子内开了家店,可是碍于工作关系,他又不好沿街“查访”,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守株待兔,在这家她偶尔会光顾的快餐店门口等候。
只是他这一晃已经好几天过去了,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他不禁怀疑,她该不会是存心躲着他,怕他……跟她索讨那半碗没吃着的牛肉面?想到这,他不觉为她的“精打细算”笑了起来。
来回踱了会,他终于决定放弃。捺熄了手中只剩半截的香烟,还是回去工作吧。虽然他的心情颇为沉闷,盼望能听听高孟庭那爽朗的笑声,可是公司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处理呢。尽管那些公文他已经一看再看,背得滚瓜烂熟,只是为了更臻完善,他仍是不断思索最佳方案。今晚他大概又得加班到半夜了。当然,这是指在没遇见高孟庭的情况下。
可是……为什么一定得找她呢?难道他这个顶着显赫家世、名列全台最有价值单身汉之一的沈维刚,连个朋友也没有吗?不!朋友当然是有,可是知心的有几人?加以他现在身处台中,一干可以陪他聊天解闷的人可全在北部,他总不能像女孩子一样拿起话筒叨絮个不停吧?这种事……他做不来。而且他也不认为有其他人可代替高孟庭,因为他不止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还有那股想再见见她的心。这种心情不是言语可以形容,更不是能和他那群兄弟哥儿们告白的,那可是会让他们笑掉大牙,因为……他竟然心系个女孩子?一个见了两次面、吃过一顿饭、有点迷糊又大而化之的女孩?别说别人不信,若不是他此刻正站在快餐店门外,恐怕连他自己也以为是在作梦呢。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啊?”
沈维刚想不到才一转身就接触到高孟庭的凝望眼神,让他那充满失落的脸庞顿时浮现笑容。他终究没有白等。
“我刚巧经过这里,你呢?过来吃饭吗?老板已经打烊了。”他带着抹浅笑,差点说溜嘴招认是他“看着”老板打烊。
她摇摇头。“我早就吃饱了,现在正要回去休息。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有空再联络。”
有空再联络?一听这话他的心不觉沉了。他当然明白“有空再联络”这般交际辞令所代表的双面意义,会联络并不表示有空;若没有联络,那么理由一律统称为“没空”。他不知对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语,当然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只是除了长辈外,向来只有他对旁人说这话,倒还没有人告诉他等“有空再联络”;而他相信,高孟庭不但跟他说这句话,而且她还会是那种“没空”跟他联络的人,从此把他丢到脑海的偏僻角落。
他不许,更不会轻易退缩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