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密码。」她一阵发冷,不禁松开他的手,环抱住自己,看着他,笑了,笑得十分凄凉。「那些数字和字符全是计算机程序,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只能看见那些程序,还能轻而易举的破解通过它们,而且当他叫我进去时,我为了想要早点解脱,我就进去了。透过『神行者』我能解开所有的计算机程序密码,他利用我在网络上来去自如。」
该死,他听过这个,海洋说过。
「我以为那只是一套程序系统。」他震慑的看着她。
她面色苍白的轻声说:「不是。」
「所以他们才要追妳。」
「对。」她微微点头,脸上显现痛苦的神色,「麦德罗是个疯子,他不只要我入侵企业的计算机,连FBI和CIA甚至其它国家的政府及企业和银行都不放过。我曾经想自杀,他们却不让我死。不使用的日子,他们二十四小时都替我打针,要使用的前一天,才会停止施打,却会派人把我绑在床上。」
愤怒像岩浆般在他血液中沸腾,他费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听下去。
她木然的说着,像在说旁人的故事,「有一阵子,我放弃了,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段日子,我就像个行尸走肉,但是事情起了变化。
「不知道在第几次使用『神行者』时,我对看到的东西懂得越来越多,他们虽试着监控我在网络上进出的路径,却仍无法完全监控我。后来,我慢慢习惯了使用『神行者』时带来的疼痛,竟外发现我在上网破解密码时,还能同时分神游走,那次的意外,我破解了研究所的密码,误闯了研究所监控摄影的计算机主机,才发现麦德罗根本是个恶魔,那地方是个比我所想象还要可怕的阿鼻地狱!」
说到这里,晓夜激动了起来,「他不只抓了我,还抓了其它人,其它有异能的人,他利用我、利用他们,对他们做许多人神共愤的实验,我永遗忘不了我那天在计算机里看到的纪录和影像,忘不了那些人痛苦的哀号!他把我们关在不同的房间,由不同的人看管着,他们透过隐藏式的摄影机,二十四小时毫不间断的监控着,我们完全没有隐私,没有名字,只是玩具,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实验动物,」
她哽咽一声,情不自禁的握紧双拳,「如果只有我就算了,如果只有我,也许我就认命这样过下去了,但他在网络上偷企业的钱,偷政府的钱,偷了钱又扩充设备,拿人做更多残忍的实验,那时我才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是让更多人受害,而我就是帮凶。」
「妳不是!」他捧着她的脸,愤怒的说:「不准妳这样说!」
「我是。」她泪流满面的道:「如果不是我,他不可能在短期内弄到那么多的钱,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受害。如果我在一开始就够坚强,不听信他的谎言,如果我别和他说,他会以为『神行者』只是个瑕疵品,他就无法藉由那些偷取来的资料威胁挟持控制那些政府和企业,如果没有我,他的势力也就不会如此无限度的扩张,」
「不对!如果妳没和他说,他会杀了妳,妳死了,他也会找下一个倒霉的人继续测试那鬼机器!这种人我见多了,他是个疯子,而且贪得无厌,他只相信自己,只会一再测试,根本不会在乎在成功之前,究竟会死多少人!妳懂不懂?」
她泣不成声的看着他,泪眼里全是自责。
直到现在,他才晓得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背负着那样的痛苦,为那疯子的过错而自责不已,他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低咆道:「笨女人!不准妳再胡思乱想,这一切不是妳的错,妳只是个受害者,该死的人是那个变态王八蛋,是那些研究所的人!不是妳!听懂了没有?」
「不是……我的错?」她埋首在他怀中,鸣咽着问。
「对!不是!」他火冒三丈的吼着:「妳连一秒都不准给我这样想!」
「但是……如果我……」
「没有如果!」他紧拥着她,斩钉截铁的说:「不是妳,也会是其它人,错的从来都不是妳!听我说,妳一开始就不晓得那些数字和字符是什么,对不对?」
晓夜含泪点头。
「妳不知道他们在做的是什么实验,对不对?」
她再点头。
「既然如此,那又怎么可能会是妳的错!」
是这样的吗?
她有些茫然的昂首,「不是我害的?」
「当然不是。」他抚着她的脸,温声道:「妳逃走了,不是吗?」
她含泪讶然的看着他,一直以来,她始终怪罪自己,虽然后来逃了出来,她却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但又无法舍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了结自己的生命,只能在这世上自私的苟延残喘着,不断的逃亡下去。
但如今,他的一番话却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她内心长久以来的愧疚。
彷佛卸下心中沉重的棚锁,她有些虚脱的看着他,然后哭着笑了出来,点着头道:「对,我逃走了……逃出来了……」
他拿了面纸给她,晓夜擦去泪水,好一会儿才较为平静下来。
耿野看着她,轻声问:「妳是怎么做的?」
听她方才所说,那里戒备森严,她平常日子不是被打了针,就是被绑起来,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是如何逃出来的。
晓夜吸吸鼻子,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的说:「自从我晓得麦德罗所做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想逃走。在一开始,逃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那时情况却不同了,因为我可以用『神行者』。我趁每一次使用『神行者』时,试着从计算机主机中找出研究所的建筑结构,包括所有摄影机的位置,人员的交班时间,找出了逃亡的时间和路线。就在我决定逃走的前几天,我在网络上遇到了一名试着入侵研究所的计算机骇客。我避过研究所人员的监控,透过网络和他沟通。骇客的代号叫鬼影,他听说了『神行者』的事,才一路追查到这里。」
她笑了笑,「我知道在我那样虚弱的状况下,就算我能逃出研究所,也不可能走多远,所以我骗他我是研究所里的人,我可以把『神行者』偷出去给他,但他要帮我逃走。」
「他答应了?」
「嗯。」晓夜点头,「我告诉他逃走的日子,请他接应,时间到的那一天,是固定会使用『神行者』的日子,我乘机在监视系统的计算机里做了干扰的bug,并要计算机定时打开我那一间房的电子中控锁,然后从垃圾信道进入垃圾子车里,最后再由垃圾车将我送出门口,鬼影贿赂了垃圾车的司机,自己开了车来接应。」
「对,我费心费力帮妳偷渡出来,还替妳弄了假证件,和妳耗了好几个月,妳这女人才和我说得七七八八的,现在却一下子全都告诉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傻大个!」
突如其来的声音教两人一怔,双双抬首往声音来处看去,耿野更是在第一时间将晓夜的点二二手枪抓在手里,闪电般对准来人。
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来到门口,他双手抱胸,一脸老大不爽的对着满脸通红、紧抓着丝被掩盖自己的晓夜碎碎念:「妳手机干嘛不开?害老子我以为妳被人挂了,急得大老远坐飞机赶来,谁知道却看见妳一丝不挂的和男人在床上翻滚,呿!」
「手机?」晓夜一惊,小脸顿时羞得更加火红,窘迫的道:「我忘了充电。」
「你怎么进来的?」他竟没听见这人接近的声音,耿野心下微惊,戒慎的看着那俊美无俦的男子。
「门没关。」他翻了个白眼。
「鬼影?」耿野拉住想起身逃到浴室里的晓夜,毫不在乎自身的赤裸,只是用长臂霸道的环住她,摆出宣告的姿态,冷冷的开口问:「昨天在网络上的人是你?」
「不,我叫影,你可以叫我小影。」帅哥潇洒一笑,「鬼哥才是网络上的那个。我们专门替人跑路,他负责文件,我则负责其它实际作业。」
「你们有两个人?」晓夜微惊,蓦地抬首。
「妳不知道?」耿野挑眉,枪口仍对着门边那位帅哥。
「我以为是同一个,我只见过他。」她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僵住,回头看着耿野,「什么叫昨天在网络上的人是你?」
耿野一僵,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那帅哥幸灾乐祸的笑着说:「哈,妳不知道吗?他昨天让人到网络上探妳的底,还把妳的真名给打上去,要不是鬼哥收线得快,麦德罗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已经来过了。」晓夜瞪着耿野,头也不回的说。
「真的?」小影吓了一跳,东看西瞧的,「在哪里?在哪里?」
「被我打跑了。」耿野不爽的瞪着他,在心里把这死小子臭骂上一百遍。
「为什么调查我?」晓夜看着耿野,眼底有着痛苦。
「我不是故意的,妳身上有枪油的味道。」他咕哝了两句,为自己辩解,却见她一副伤心的模样,不由得咒了一句道:「该死,妳自己还不是不信任我,什么都不和我说!如果妳早说,我就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了!」
「我……我是不想连累你们……」
「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爽的说。
她心头一痛,喉咙紧缩,「对不起……我很抱歉……」
「抱歉个屁!」耿野听得一阵火大,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他抓着她的双臂,气急败坏的吼道:「妳少给我胡思乱想,我就是喜欢被妳连累!妈的,妳还不懂吗?」
「懂……懂什么?」她吓了一跳,惊慌的抬首,眼睫上沾着泪水,迷惘的看着他。
「我爱妳啊,笨蛋!」
第十章
一夜将尽。
水天一线的那方天际微微亮了起来。
海上的云彩变化万千,由蓝转紫再转为粉色橘红。
晓夜昂首望着满脸通红的耿野,陷入既呆滞又茫然的状态,他方才那惊天一吼,教她听了整个人都傻了,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眼见现场一片死寂,一旁看戏的小影,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喂,他向妳告白耶,妳没话好说吗?」
「闭嘴!」耿野瞪他一眼,抬手又把枪口对准那碍眼的家伙。
面对枪口的小影,立刻识相举手,在嘴边做出拉上拉炼的动作。
耿野见状,这才将视线拉回眼前的女人身上。
「你……你爱我?」晓夜有些结巴,傻愣愣的瞧着他。
方才一时冲动吼了出来,现在要收回也来不及了,耿野只好恼羞成怒的瞪着她,「不行吗?」
「呃……」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然后又试着张了张嘴,「我……」
瞧她又是这副模样,他眼一瞇,不等她说第二个字就出言恐吓,「妳敢说『谢谢』试试看!」
小影闻言,忍不住又插起话来,「喂,你这样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告白归告白,难道还有限定回答的吗?还拿枪威胁咧。」
「他妈的,臭小子,你给我滚出去!」耿野边骂边朝那小子警告性的开了一枪,吓得对方立刻举手投降,三两下就退出门外。
见他退出门去,耿野才满意的放下手臂,瞪着依然傻愣愣的晓夜问:「怎样?」
「你……你确定?」
「废话。」
她慌乱的道:「但是我曾长时间被关起来做实验,三年的日子不断逃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常,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那有什么关系?」他不耐烦的打断她,怒目以对。
晓夜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下一秒,却忽然泪如泉涌,串串的泪珠扑簌簌地滑落粉颊,完全没有任何预警。
「天杀的,妳哭什么?」耿野咒骂连连,火大不已的扔下枪吼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强迫妳接受,妳不爽可以说啊!」
她摇摇头,开口想说话,却只逸出一声轻泣,只好又再摇头。
「该死,别哭了。」他看得脸色铁青,拿她没辙,粗鲁的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恼怒的道:「哭什么哭?我又不是说要宰了妳!」
她紧紧攀着他的颈项,泪如雨下的轻泣着。
她根本不敢奢望啊……但这男人却说爱她……
他知道了关于她的一切,却依然对她说我爱妳……
「别哭了……」耿野暗叹一声,见她仍哭个不停,只能满脸不爽的抱着她,闷声咕哝着,「可恶,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了妳什么……」
门内这方吼声不再,蹲在门外的小影好半天听不到动静,忍不住想探头查看,肩头却被人一拍。
「喂,你是谁?」
他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只见一名少女冷冷的瞪着他。
他露出微笑,回道:「路人甲。」
「里面怎么回事?」小岚指指房内,质问他:「晓夜姊哭什么?」
「这个嘛……说来话长。」他嘿笑着。小岚瞇眼,「那就长话短说。」
在经过陌生帅哥一阵「因为这样所以那样,然后又怎样怎样」的解释之后,小岚才搞清楚了前因后果。
因为事情太过精采离奇,害她中途忍不住也跟着他蹲了下来。
「所以,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小影对着这位漂亮的小妹妹说得口沫横飞,才要歇口气,却发现房里又再度没了声息,「奇怪,里面怎么没声音了?」
「我看看。」小岚探头就要看,却被他一把抓了回来。
「等一下,让我先看一下。」
「为什么?」她不满的瞪眼。
「以免有十八禁的画面出现。」他嘿笑两声,将她拦住后,自行回身探头进去,却见一只大脚对着他的脸就踩了过来,差点把他给踩个正着。
他连忙跳起来,开口就骂,「喂,你──」
话没说完,耿野的大手就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嘴,这野兽般的男人不知何时套上了牛仔裤,光用一只手便将他砰地压到了墙上,小影瞪大眼,就听这人冷声开口警告。
「闭嘴,她睡着了。我有事要问你,别和我耍花样,懂吗?」
眼前这男人看起来冷酷异常,和之前在房里面对晓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眼角眉梢,没有一丁点笑意和情感存在,一双眼冷得像冰。
他见过这种人,他们都带着那种从炼狱中活过来的修罗才会有的煞气。
听着他冷冰冰的警告,小影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刻点了点头。
耿野见状,这才松开手,看着小岚道:「进去房里把门关起来,帮我看着她,有什么事就立刻叫我。」
「你跟我来。」他丢下这一句,就带头走向客厅。
迫于他无形释放出来的压力,两人立刻照做,没人敢多说一句抗议。
门关上了,客厅里,两个男人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你们幕后的老板是谁?」一坐下,耿野就单刀直入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