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听两人抬杠的游守义,总算有了插嘴的余地。他卟哧地笑出来,糗着荆紫钟,拍案叫绝的说:“说的好,年终奖金比荆大小姐的命值钱多了。组长,我支持你,把她绑在床上一辈子;她的年终奖金给我赚。”
“游守义!”带着浓郁警告意味,荆紫铃的视线扫过他,挪向火云,然后落回眼前洁白的床单,须臾的静默,让室内的温度顿时降到零下最低点,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秒、二秒、三秒……过去。
就在火云吁回口气,以为她准备放弃挣扎的当口,不按牌理出牌的荆紫钤却蓦然侧身,拿起枕头把它拍软,放回床头,躺下去,翻脸像翻书的动手赶人。
“走了,走了,我要休息了,谢绝参观,两位请‘滚’。”说完合上眼,好像她不以行动表示,无法送走两个瘟神似的。
“真拿你没办法。”有同事刁野率性至此,火云不认命?还能怎么办?
无奈地帮她把被单拉好,火云以一副宠溺的语调再三叮咛,“乖乖在这里窝几天。我会再来看你。”
“好啦!不用藕断丝连了,走吧!”把他拖出门口,怕被荆紫铃余光射得万箭穿心的游守义,火烧屁股似的逃之夭夭。
“砰——砰——”两声?门开启又合上的声音。显示房内仅剩荆紫铃一人。
时空归附平静,头等病房顿时清静到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得二清二楚。
耳朵竖长聆听,确定脚步声隐去,才敢张开微闭的双眸,任由两棵滴溜溜的眼珠子乱转,脑海则思绪活络,万马奔腾。
火云愈是不让她做,荆紫铃愈要挑战他的公权力。
如果不把事情搅和到鸡飞狗跳瞎猫子乱叫,让火云壮年中风、脑溢血,荆紫铃就不叫荆紫铃了!
就拿这次她只身冒险,跑到贼窝取机密文物来说吧!
火云“走走”前交代她,“任何行动一切等他回美做完年度例行报告归来后再说”。荆紫铃就非得左耳进、右耳出,标新立异不可。她不但阳奉阴违的跑到毒窟,还吓死人的单独行动。结果东西偷着,她筋斗也栽大了!
这次入院,算是她咎由自取。她反正是习以为常,将挂病号等闲视之,就是苦了对她关爱有加的火云。
要天生劳碌命的荆紫铃,留在院里调养身体,她却是连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既然火云打算过两天再来叨搅她,她有的是时间可以“绕跑”。
等他忙完自己的事,回过头来发现她“平空”失踪,荆紫铃恐怕早就混进恐怖的大本营,把“鼬狼”的骨头分解成一百二十八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绳之以法,然后在他的棺材边纳凉,沾着口水清点破案奖金了。
荆紫铃的脑袋,果然聪明——“秀逗”——到凡人无法揣测的地步,想以一个刚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的身子出院不是疯子是什么?要是火云知道她不识好歹到胆大妄为的程度,保证气到七窍生烟、毫不犹豫地把她掐死不可。
不管怎么说,荆大小姐此刻的笑容,十足像只猎到耗子的猫,得意骄傲的让人咬牙切齿。
半眯着眼,她拖着神情虚幻、犹在作梦的孱弱身体,拔掉点滴爬下床,等待双脚着地、眼冒金星的感觉过去,她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边喘气边挪向门口。
走到病房门口,准备旋开门把出去的身子,猛然顿住——视线往下溜,荆紫铃瞄一下她身下的穿着打扮,不禁一翻两瞪眼,该死!她都忘记她全身被裹的像一粒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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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出一连串粗话,她两掌扶住门板,平衡摇摇欲坠的躯壳,小心翼翼的再度走回病床前。
稍稍站稳,腾出全身上下唯一完好如初的手,抓过挂在衣架的外出服,胡乱往身上一套,接着瞪向床垫那套俨然跟囚服没两样的消毒衣,挤眉弄眼的扮个鬼脸,转个方向,蹑足走向窗台。
半个身体挂在窗檐,往下一看,让人头晕目眩,脚下一阵虚浮。
火云真是天才,她应该佩服他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气极反笑的蹙紧黛眉,荆紫铃毫不客气的把火云从头骂到脚。也只有他会把病房申请在五楼,以“防止”她“逃跑”。存心叫她压死卖肉粽的吗?就算他算准荆紫铃一身是伤,包裹到全身动弹不得的地步,没胆子往下跳,也用不着这样整她吧?可惜他对她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
荆紫铃特别的东西没有,造反的细胞偏偏比旁人多出一加仑。火云愈是想限制她的行动,她愈是要造反。
“越狱”的方法千奇百怪,荆紫铃大可拿火箭筒把医院凿个大洞,让火云赔钱赔到倾家荡产,忙着应付护理长杀人的嘴脸,她再大摇大摆的晃出去也不迟。不过,只让他变成穷光蛋,也未免太便宜他了。她荆紫铃不屑为之。
小嘴一撇,荆紫铃眼珠子转了两转,脚尖使劲一蹬,人勉强跃上窗台,望前顾后,她不理会由四脚百骸传来“咔滋、咔滋”的警告声,苍白的脸,露出自以为高明的笑正准备往下跳,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却毫不迟疑的打她背后伸来,将她拦腰抱回。
荆紫铃被人结结实实的扔到床上,震天般响的咆哮着,乌云盖日的朝她侵袭而来。“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改变主意去而复返的火云刚开门就见她大展身手,甚至比猴子还要灵敏,四肢并用死命地往外爬;他呼吸被夺前,又见她身体半挂在窗檐,险象环生的差点栽下去;吓得他心脏衰竭,面仔青笋笋。光幻想荆紫铃跌断脖子的惨样,就已经让冷静自持的火云不寒而栗,气得失去所有理智,暴跳如雷了。
“这里是五楼呢!你想以你目前的状况,你能‘荡’下去而不摔断脖子吗?”
“至少我尝试过。”甩着被火烧掉一大半来不及修剪的秀发,在情报界以内敛闻名的荆紫铃,亦跟着失去冷静,恶狠狠的弹跳起来,跟他对吼。她蛮不讲理的程度,比拗起脾气的驴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不容易才查到‘鼬狼’的藏身处,我才不要白白浪费掉这个好机会,让他再度脱逃。”不服输的眼神直慑闷不吭声的火云,她倔强的抬高下颚,眼里簇着两团火焰,铿锵有力的质问他,“今天立场对调,你肯放弃吗?”
火云被她堵到哑口无言,抿紧嘴默然地注视她,许久过去,终于几番无奈的举手投降。
“算我怕了你。明天我来帮你办出院。”不理她倏地发亮、兴奋的眼神,火云寻求保证的命令。“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切行动以安全为首要,失去一名好手,可不是我跟老总乐见的事……”
“哇!火云老大万岁!”勾住火云颈背,抬高依然苍白吓人的脸蛋,荆紫铃兴奋地对着他的脸颊伸出舌头,像只撒娇的圣伯纳犬,舔得他一脸口水。
“我就知道火云老大最好了。”眼波流转间,她忍不住戏谑的调侃他,“你不是说要时时刻刻盯着我吗?不盯啦?”
“少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回美国把手边的事处理掉就来找你,你要保证活到我回来,知道吗?”
荆紫铃拚命三娘的个性,实在不怎么像一位淑女所拥有的。不过谁教她是他最钟爱的爱将兼爱慕的对象呢?一切委屈,就打落门牙和血吞吧!
“安啦!我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吗?搞不好等你回来,大毒枭已经引渡回国,接受审判了。”荆紫铃显然忘记她是怎么住进这间破医院的,很“阿沙力”的拍胸保证,她笑容可掬的安抚住火云,一面露出得意的诡谲嘴脸,虎视眈眈的等着找大坏蛋的碴。
嘿!嘿!嘿!骆中行,你等着接招吧!我来找你赚钱了。
第二章
“杜拜到了,要不要带几瓶世界上最便宜的XO入境法国?美人醇酒,世间一大享受。”伸着懒腰,向来很能接受事实的康哲风,到达目的地,心境反而平稳下来,恢复一惯爱闹的本性,他捉狭地询问康家唯一嗜酒如命,本领到千杯不醉的酒鬼——康哲代。
“要喝酒,到法国还怕没有吗?要你罗唆。”
结实残忍的拳头,往康哲风肩膀上捶去以示不满,康哲代翻眼,直接省下道别,使劲把康哲风踹往海关的方向,免得他碍手碍脚地惹人嫌。
转过身,他的眼睛在看到“满坑满谷”的洋酒时,闪烁成锐利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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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两秒的时间,康哲代本性暴露无遗,“重酒轻弟”的飞扑免税店,拿起展售架上的瓶瓶罐罐,眉飞色舞地恨不得一鼓作气,把它们全部搬到法国去……
从免税店拐个弯,康哲风硬是在机场内东游西荡的转了三圈。玩够本,才心甘情愿晃去海关报到。
越过海关人员的肩膀,远远就瞧见一名持着木牌,把他中文名字写得很驴的短腿族,眼巴巴地望着等待通关的人。
康哲风对他招手示意,一对黑白分明的精明锐眼,则打量四周环境。
壮硕结实的身形四处钻动,在他看来,阿拉伯人全是仅次于黑人的牙膏最佳代言人。
想到一连三个月,要跟这些不讲中华民国国语的外蛮共事,康哲风就忍不住要呻吟不已。
在康家,他是闻名的智多星。聪明,懂得收敛锋芒,尽量隐藏住他霸气的一面,使人对他防不慎防,轻易地掉入他设下的陷阱无法自拔。
小白脸跟纨裤子弟的形象,是最好的防护糖衣。问题是他的肤色不够白,看来就生了股气势凌人的味道(唐家的“绝代风华”只要一板起面无表情的“屎脸”,都是吓死人的“酷”),怎么看都是一副会威胁到旁人饭碗的模样。
逼不得已,他只好把自己的肤色刻意漂白——病态的那种苍白,使他看起来更加温和、不具威胁性。更靠着他的温文风趣,安安稳稳的躲掉公司内部尔虞我诈的人事纠纷,安稳坐上电脑开发部经理的位置。
看阿拉伯太阳毒的,可不要因为一次出差,就毁了他几年来的努力,让他变成一只铜油猪才好。
唉!未来的日子无疑会是一场劫难的开始!
“康先生,苏丹交代,你一到就送你到晚宴会场,今天油务大臣也会列席,你的驾临,对将来中阿合作的可能性,应该更有助益。”负责接待康哲风的,是石油大王身边的机要秘书——阿布理,他精通四国语言,人则短小精悍十分可爱。
塞个红包,运用一点特权,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康哲风直接弄进阿国国境,省略罗哩罗唆的通关盘查。
看来不光是中国人爱走偏门喔!
嘲讽地撇撇嘴,康哲风怡然自得地跟他坐进接待房车,看着街景走马灯似的一扫而过。
黄昏时候的沙乌地阿拉伯,给他的刻板印象,一如过去从铁鹰F16里看来的。繁忙、热络,像是随时准备迎接战争般的充满紧张气氛;而唯一调和暴戾之气的,是身裹沙龙、顶着竹篮、穿梭于街道间的倩影。
跟拥有一根根油管,掌握世界油源,财大气粗的番仔合作,能有多大胜算,康哲风聪明如电脑的金脑袋,还算不出实质上的效益;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这段出差的日子,应该还不至于让他感到无聊。搞不好来个○○七什么的刺激镜头,就有趣了!
康哲风什么都玩过,就是还没驾过直升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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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充司机送荆紫铃到达宴请阿国重臣的晚宴,游守义把她丢在门口,告知她去停车后,人就脚底抹油,摸鱼去也。
在入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半个人影,荆紫铃只好迳自步入会场。
荆紫铃的身材,对大多数的东方女人面言,算是仰之弥高的一款。所以,她一踏进大厅,立刻引来轩然大波,让男士们心底激起阵阵涟漪,赞叹不止。
被火烧掉、参差不齐的乌发,被削成羽毛剪,轻盈柔顺的贴在她鬓边,水蓝色系的曳地长裙、束腰高衩低胸包背式设计,没有其它多余的彩饰。搭配国际上少见的蓝星钻项链,和整套的耳环、手链,不但轻而易举的烘托出荆紫铃特有的健康肤色,更为她添出一般野性美。风情万种的荆紫铃,让在场的阿国女子,黯然失色。
眼见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寒喧过后,久未涉足“风月”场所的荆紫铃,全身上下不自在的直叫救命。她逃命似的躲进阳台,寻求新鲜、不带丝毫阿庚谄媚的空气。
五分钟过去,吹皱一身薄衫,也跟着引来几只无头苍蝇,破坏她享受宁馨气氛的雅兴。
稀松的树荫下,顿时出现几个庞然大物,将荆紫铃团团围住。个个摩拳撑掌,摆出一副想撂倒她的架式。难得她肯打扮的如此“女性’,这些人却想对她毛手毛脚,未免太杀风景了!环顾众位不怀好意的探访者,荆紫铃叹息:游守义呀游守义,你该死的溜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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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紫铃真正意识到她处境艰难,陷于孤立无援的窘境下,是她在集中注意力单打独斗、对付眼前几位剽悍仁兄,过了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喂!我跟你们有什么仇,你们要对我拳打脚踢?”委身躲掉侧踢过来的飞毛腿,荆紫铃偷空,香汗淋漓、娇喘地问。
“老板说你从他家里拿走一件货,要我们跟你拿回来。”大猩猩之一,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说道。
“货?什么货?我几时拿……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说……”荆紫铃快给他们逼得像名副其实的“疯子”了。这些人根本蛮不讲理,趁人之危想她打扁吗?
就在她左支右拙、闪避不及,眼看迎面就要吃上一记铁沙掌,大叹倒霉之际,老天爷却突然听到她呼救的声音,朝她伸出援手,及时救上她一命。
荆紫铃只感觉到小蛮腰被人盈盈一握,人已安全的窝在一个伟岸壮阔的怀中,顺势一带,来人轻易地躲开打手们粗手粗脚的攻击。
身后散发的温和气息,具备安抚野兽灵魂的功效。奇异的信任感,让她心安理得的蜷在对方怀里,全然的放轻松。吁口大气,直呼“好里家在”,荆紫铃甚至舒服到不想离开了。
偷偷抬眼打量“救命恩人”,荆紫铃还来不及喘息,就又忙着倒抽口气,视线胶着在他的脸上,她被他英俊的外貌勾去所有魂魄,夺去所有的呼吸,忘却她此刻正处于命在旦夕、骑虎难下的危险场面了!
傻傻地愣在当场,微启朱唇,荆紫铃“煞”到超级大帅哥的双眼,像闪耀的镁光灯,闪烁个不停。原来天下还有长得这么性格又漂亮的男人呀!还是个东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