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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小后娘 page 2 作者:倌琯

  男人的五官如刀似剑般的凿出不近人情的线条,微湿的发丝狂狷的随着寒风飞扬。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我不是侠土。”至于慈悲为怀,应该和他搭不上吧,他自谑的勾了一笑。

  水月跑在地上,她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声音破碎, “大侠救救我们的娘!她是世上最温柔的娘!大侠,我们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德。”

  男人眯了眯眼,他一向深沉的眸光起了些微变化。

  “这两侧小女娃儿岁?似乎像个小大人般的早熟,居然还懂得做牛做马这一套?

  眼见男人不点头也不下马,镜花索性用双手抱住马腿,她不能让这惟一经过这的男人离开,否则娘亲一定会病死的呀。

  “走开。”男人挥动长衣袖,“小心成为马蹄下的亡魂。”

  她不放手,并大声哭嚎,“如果娘死了,我宁被马大哥踏死、踩死好去陪娘。”

  男人抿紧唇线,依然是冷淡的孤傲神采。须臾,他一把捞起镜花和猛磕头的水月。

  “这也算是房子?不过是三丽墙和一堆枯草。”男人把镜花和水月抱下马,当瞧见奄奄一息的净菟,他的眉心不禁微蹙。

  “这小姑娘是你们的娘亲?”他的口气近乎暴躁不悦。

  “嗯……”

  他大步跨向前,居高临下的凝视净菟,她太小、太小了吧,左瞧右看,她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的照料才是,居然已经是两个娃仔的娘?

  大小孩生下小小孩?荒谬。

  他屈蹲下身,为她诊脉。虽然他不是大夫,但是最简单的看诊他尚且能够胜任。

  下一瞬,他的眉心陡拢,“你们的娘没有生病。”

  “嗄?”镜花和水月相互对视,她们茫茫然。因为在她们的认知中只有病人才会一直闭上眼睛,而且一动也不动。

  男人解释,“你们的娘……是饿过头!她饿晕过去,由于体力不济所以无法苏醒。”

  一听见“饿”这个字眼,两娃仔立即鼻子泛红,她们低下头来,非常的内疚。

  “是我们害了娘……”

  男人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干粮和一些银子,“她只要吃些食物就不要紧了,你们不必再哭泣了。”

  伸手接过干粮和银子,镜花的感激梗在喉间,她望着男人正要离去的背影,不一会儿她冲跑过去。

  这一回,她抱住的是他的小腿!

  “侠士!请你留下来。”

  男人讽刺的勾出笑痕,“我和你们无亲无故,留下来做什么?”

  然而他留了下来,莫名所以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想,自己是为了马匹必须休憩,所以才留在这一间根本称不上是房子的房子里,而不是为了这三个奇怪的母女。

  可笑的是当他看见两个小娃仔一边流泪,一边喂食她们的小娘亲,他竟然无法转开视线。

  真正令他情绪波动的是,当他瞅见净菟臂膀上的旧伤痕……

  这小女人是个乞婆吧,难怪瘦弱得像是十几岁的孩子。

  天色暗了,他点燃火引子。

  镜花和水月就着木柴架子的火光取暖,她们异口同声的笑嚷,“有火呢!真好!不用再发抖了。”

  男人轻瞥一眼,对于富贵出身的他而言,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他丝毫无法领受一二。

  第二日,他走了。

  睡了一个好眠的镜花和水月—一发现男人和马匹不见了,一股惆怅感使她们足足发了许久的愣。

  然后,外头传来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令她们惊喜得跳了起来。

  “恩人回来了?”

  “没错。”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他持着两大包的食物,走进这间没有门窗的……房子。

  镜花抹掉丧气的脸儿,她期待的看着他把食物一一放在他铺开在地的巾布之上。

  “哇!”水月拍着手,“有鸡、鸡腿耶!”

  “还有烧肉!热腾腾、香喷喷的一大盘烧肉!这些……呜,我们从来没有吃过。”

  男人走到净菟身旁,他对着她微掀的眼皮轻笑。

  净菟不知是因为昨夜的进食或是这会儿食物的香味扑鼻,她晕晕然的苏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陌生面孔令她的心紧窒了下,这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光仿佛带着研究的意味。

  而她,感到无措。

  “你……”

  “玉惊破。”

  “呃?”依然微晕的脑袋瓜过了半晌才转得消楚明白。她连忙坐起身,报上名字,“你好,我姓鹿,名唤净菟。”

  “干净的兔子?”

  “不是,是菟丝花的菟。”是爹娘特别喜欢菟丝花,所以才为她取了这名儿是不?

  她眼里的惆怅和恍惚并没有逃过他的锐芒,然而他不会因此而对她多了些不必要的怜悯感情。

  镜花拿着一只鸡腿过来, “娘!你赶紧吃,好香哦。”

  偏头看了眼,净菟讶异的望着一地的丰富吃食,以及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水月。

  “玉公子……”

  “娘!他是我们的恩公!你饿晕了两、三天是他施舍他的干粮给你吃。”镜花笑着解释。

  “我饿晕了两、三天?”她以为她只是睡了长长久久的一个足眠。不过她在梦里的确感觉到自己似乎啃啮着食物。

  她双膝屈跪,对他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恩公的恩情,净菟一定报……”

  “自然会给你报答的机会,不过必须等到我想妥的时候。”施恩勿求图报,况且这对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他将这报恩的机会“送”予她,为的无非是使她安心罢了。

  净菟柔柔的浅笑着,“好!等到恩公想到要我怎么报恩的时候再告诉我!”她一定信守承诺,即使要她日夜捣米。

  水月双手抓着烤鱼和烧肉块,她口齿不清的说着

  “娘、娘吃吃!”

  镜花敲她一记头顶心,“小心噎着!不要含着食物说话!瞧你,吃得连下巴都油腻腻的哦。”

  玉惊破坐在草堆上,他闭目养息,如僧入定。姓鹿的小妇人似乎碍于他的眼光,羞怯得不好意思进食他不如假寐一会,好让她自在的享受食物。

  净菟小口小口的吃着烧肉块,她偷偷觑瞥双臂揽胸的他。

  他十分、十分的高大,劲瘦结实的身子骨——看就知道是练拳耍剑的那种厉害的人。

  瞅着镜花和水月塞满一嘴巴食物的满足样,她的心流淌过烫热的暖液。他真是个好人,萍水相逢的他其实可以置之不理,就算她饿死了也不干他的事。

  他的眉毛好浓、好黑,峻锐的弧度使他的飒飒英气又增加了几分。他似乎喜欢皱眉,说话的时候皱眉,连闭着眼歇憩也像是有着舒展不开的忧郁。

  骤然一个想法跳进脑海,她骇慌的丢下烧肉块,一手抓起一个女儿,并且用嘴唇警戒她们不可出声。

  镜花和水月完全懵懂,但是娘亲的紧张神色使她们也小心翼翼的轻步走。可她们还想多吃一点儿呀。

  三人蹑手蹑足的走了几步,玉惊破像是鬼魅般的“飞奔”到她们面前。他皱眉微笑,如同抓到小老鼠的大猫。

  “鹿姑娘,你尚欠我一个恩情,怎么不道声再见就想溜?”

  是呀,溜之大吉嘛。可现下被他识穿了她该如何是好?

  净菟伸展双臂,将小女儿们护在身后,“如果你一定要卖,卖我就好,她们还小,连当奴婢都不能。”

  “卖你?敢问一声,你值几两银?”

  “你不是人口贩子吗?不然为什么对我们伸出援手?”前两年她差点被恶汉抓进去妓院里,幸好她机灵的趁着恶汉小解的时候逃掉。

  他伸出食指,轻点她的鼻尖,“你以为我是奴贩子?”这小脑袋瓜啊。

  净菟一脸的勇敢无畏,“如果你动歪主意,我绝对以死相拼!我不会让镜花和水月受到任何伤害。”

  “伟大的小娘亲。”他一个掌气即可击碎母女情深的三个人。

  眼看净菟那誓死如归的模样和微微发抖的虚弱身躯,他不禁放声痛笑,笑得眼泪都逼出来了。

  净菟只觉得这男人莫名其妙、莫测高深!有什么好笑?他不是应该恼羞成怒才是?

  还有,他究竟耍笑到什么时候呀!

  镜花这小家伙忽然大声的说活,“恩公大爷,你笑的样子好好看!”

  头一回被女人直接称赞,而且是个小不点娃仔,他应该感到荣幸吗?

  玉惊破掀了掀眉梢,他双手将三人捞抱起来,力道适中的“让”她们坐入草堆中。

  “听着!我只是一时兴起,施银布食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你真的不是坏人?”毕竟……人心难测。

  眸光一沉,“你时常遇到坏人的欺凌?”他想到她身上深紫泛黑的伤痕。

  净菟轻轻扯开笑容,对于遭受的种种折磨她不愿意回想。能够安然的度过每一日,她已经充满感激了。

  玉惊破冷下峻色,感到愤懑不快。虽然他明白人有善恶之分,也知道许多人是多么辛苦的求生存。

  但是这一刻,他对于这个小妇人所承担的……

  天杀的怒焰在他心内焚烧!

  第二章

  玉惊破抓了几帖药,亲自熬煮药汁让净菟服下。

  他丢下一瓶药膏,用着冷漠非常的声调命令她,“将你全身上下的新伤和旧伤抹一抹。”

  玉惊破每日准备丰富的可口美食,饱足她和两个女娃仔的腹欲。

  净菟十分不安,她的微笑僵麻得仿佛是用尽力气挤弄出来的。这男人已经和她们耗了三日,他心里到底是何计量打算?

  镜花和水月则是悄悄的交头接耳,当她们达到共识后,便请求恩公大爷到溪流旁……商量大事。

  “这个、呃那个……”吞了吞口水,镜花一口气说出,“娘的心很好,她对谁都是微笑的唷,就像是个好菩萨!”

  水月也加入赞美的阵容,“是呀!娘她呀,宁可饿死她自己!”

  “好了!我明白你们的小娘亲非常温良,就直接说明你们的用意吧。”

  水月呆呆的傻笑。镜花则是偷偷的在心中为他加上一分,聪明的大人哩。

  “如、如果我们的娘嫁给恩公大爷,好不好?”

  他好笑的一睐,“你们想为娘亲作媒?这事情倒是奇特。”

  嘴唇忍不住打颇,镜花小心的问:“恩公大爷讨厌我们的娘亲?”

  “不。”不讨厌并不表示一定喜爱。不过净菟总是偷偷瞄他的可人神采却是令他莞尔。

  曾经他起过逗弄她的心眼,然而她一会泛红,一会苍白的变化而色令他打住。

  她太无邪,恐怕是轻易就认真的性情。他不想招惹无聊的烦事。

  镜花的一声欢呼使他扬耸峻眉。

  “爹!”她恭恭敬敬的鞠躬。

  水月也迭声的喊, “爹!爹爹!”好好哦,她有了娘,又有了爹!她不再是没人要的弃孤了。

  玉惊破原想制止,然则他转念一想,也许他的谋划计策中可以多加安排这两个小娃仔以及……他的未来妻子。

  “为什么希望我和她成婚?”

  “因为你和娘一样,都是最好的人!”

  “而且可以让你们不再挨饿受冻!”他刚刚购买几套衣裳,两个娃仔既哭且笑,想立即穿上却又担心弄了脏。

  镜花扭弄双手十指,水月吐吐小舌,两人乱不好意思的呢。

  玉惊破眼不笑,脸皮也不笑,“但是你们的娘亲大人恐怕不乐意嫁给我,你们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吗?”

  洚菟的微笑,已经凝结在唇边足足一刻钟了。

  镜花和水月抬高下巴,渴盼的等待她的回答。

  这好、好怪异呵。净菟左右为难,她想要竭尽所能的满足她们的需求,可是要她嫁给一个令她心紧的大男人,她会害怕。

  他为什么答应娶她?她有自知之明,她这灰色的小鸭子配不上他的傲岸气质。

  “娘!好嘛,恩公大爷一定是好丈夫和好爹爹。”

  两个人扯拉着她的两只袖子,熠熠生亮的眼睛如同星辰般的使她不忍拒绝。

  一个暗影罩下,她抬眼,瞅见一双深沉如墨的酷眸。

  玉惊破蹲下身躯,直视她的苍白容颜,“我有—个儿子,你愿意当他的后娘吗?”

  “咦!”镜花和水月跳起来。她们认来的娘亲要成为另一个小孩的娘?呃不,是后娘!

  这样岂不是有人分割她们得到的母爱了吗?两人苦着一张比苦瓜更苦的脸,哇,欲哭无泪哦。

  “我儿子的娘死了,她是我的小妾。”元配之位犹虚啊。

  没娘的孩子最可怜了。净菟忍不住黯然神伤,为了那未曾谋面的小男孩以及她自己。

  “记得负欠我一个恩情吗?你不是忘思背义的人吧?”

  “当然不!”

  “那好。”他咧开嘴,“当我儿子的后娘吧。”

  “嗯……”妻或妾都无所谓,她要报恩,还要照顾那个缺乏母爱的小男孩。虽然她年仅十六。

  “如果成婚后我死了,你不能改嫁,必须待在玉府,你做得到吗?为人媳、为人母的责任你能尽力而为?”

  “我会努力……”除了前项缘由,她也希望能够让镜花她们过着平凡的生活,至少不用忍受随时可能饿死或冻死的恐惧。

  至于天涯海角寻爹娘的心愿,她放弃了。鹿姓虽少,然而人海茫茫啊。

  盹着两个安静异常的小女娃,玉惊破笑言,“从今尔后你们能够吃饱穿暖,高不高兴?”

  “高兴。”毫无心眼的姐妹俩一想到鸡腿和烧肉,就把小男孩的存在忘光光。

  净菟犹豫了下,仍是大着胆子问:“可以让她们读书识字吗?”像她,只认得鹿净菟这三个字。

  孤苑的老嬷嬷好心的告诉她这三个字的读音。

  “当然可以。”束惰费不算什么。

  于是这桩交换条件的婚约定下了。玉惊破雇请了马车和马夫让母女三人乘坐,他则是骑着黑马缓缓朝城里前进。

  他们的目的地玉府只需一个日夜的行程。玉惊破的神色愈渐冷凝,这一次他一定要揪出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玉府占地百顷,广阔的庭院仿佛是狩猎场,一望无际到令人咋舌。

  楼阁亭台,假山流水。或奢华,或壮丽,亦是朴实豪迈。

  净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奴仆如云。

  “来。”玉惊破伸出大手,他似笑非笑的睐她。

  这小少妇吓呆了吧,直愣愣的眼睛瞪得既图又大。

  稍稍迟疑,净菟把左手放人他的大手中。属于他的温热气息由他的掌心传达至她的心窝,

  不太确定的奇妙情绪扰乱了她的思想,她红着脸的在他的搀扶下走下轿舆。

  他难得的以玩弄的口吻调侃,“怎么?害羞?你将成为王府的女主人,而我是你的良人。”

  心悸了会儿,是不是由于这原因所以她才会觉得情思异样?因为她将是他的妻……

  即使这是一个交换条件的婚约!他赐给地和两个小女仔衣食无虞,而她则成为关爱他的亲儿的小后娘。

  钱花和水月被一旁的马夫抱扶下,她们——见到前方的华丽屋舍便开始连连的吸气。

  “畦,好大的房子!可以住上——百个人耶。”水月兴奋的挥舞双手。

  玉惊破带着一大两小的女人进府的事早已经人通传,当他们跨人正厅堂,两位婶娘已然等候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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