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死了?!”寒气由足底直窜而上。
“净茉死了,我也该死了去陪她啊!”他惨笑着,“不过活着苦苦追悔,苦苦思念她才是最重的惩罚!哈哈哈哈!”
东方侠倏然跳起身,冲到他面前,惶惶不安。
“你说文净茉死了?骗我的是不是啊!你把她藏起来了?好让我绝了与她厮守的妄念?”
“净茉跳河自尽了。尸骨不存了,也许流人江海,也许被鱼群啃食。”
他瞪凸双眼,像是面对怪兽一般,“如果她真死了,为何你能够如此叙述她的尸首飘零?”
汤羿阎仰首一饮,醇厚酒液人了他衰恸的肝肠。
“死了倒好。”绝了一切的痛楚!
“文小姐跳河自尽!她当真是心碎了也.不跟我走……”他也打开另一坛酒,狂猛的蝎着。
老天!他需要酒的麻醉!这一切全是他的错,他的愚蠢所造成的啊!他竟然自以为是的……
汤羿阎也埋首酒坛中,他想喝个烂醉,但是酒液晃晃之间他仿佛看见净茉正对着他泪流不休。
是啊!她二向善感敏纤,她总是泪眼婆娑。
“而我就是催泪的恶夫!我是刽子手,我用无形的刀剑一下又一下的割刺你;是我把你逼到悬崖边,是我把你推入河腹中。”
东方侠痛苦嘶吼,“不只是你!我也是害死她的凶手!临死前的她一定是怨恨交加……”
“她很爱、很爱你吧了”
增照生亮的深芒似乎令人不敢对视,东方侠避开脸去,他惭愧得难以启齿啊!文净茉根本视他为陌生人,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他的单恋罢了。一见钟情的那一顾盼生怜,他竟然逼迫她自绝,并且蒙上不贞不洁的淫妇贱名。
他气他自己,握拳击碎酒坛。
“是我莫名其妙的贪爱她!其实我……”
“谁爱谁、谁恨谁都无谓了!但是就算净茉求我成全,让她和你成为交颈鸳鸯我也不允!宁可让她恨我一世,我也不放手。”属于他的感情是独占的烈爱。他能冷淡寡孤,但一旦放情就连他自己也无能为力掌控得了。
就是他这强要的爱遭死她吗?可她,是他的妻,是他想要一同白头到老的女子。
“倘若她与你早有私情,而且难以割舍到藕断丝连,她不该允婚下嫁给我。”
东方侠更是内疚丁,他局促着,“其实文小姐到她坐上花轿前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东方侠对她而言要比她文家的奴婢还陌生。”
“你、说、什、么?!”
深吸口气后,他决定坦诚相告,“是我无意中见她一面,虽仅是遥望却情衷已动。由于你先我一步托媒求亲,我气恼不过所以才谎说她的身子已然属于我!”
“新婚夜……”她将最初的纯洁交予他这丈夫,他一喜又一疑,猜忌着就算她仍是处子,但亲吻和爱抚早已给了东方侠。
所以他迟迟不敢放情待她,然他的心早巳自主的悄悄落在她身上。
“那么昨夜的贴身相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净茉的衣衫半褪神思恍恍,那,是窃情愉欢的明证?”
“全是一我手作弄,她被我点了昏穴啊!”
“你怕我杀死你,所以用这歪理企图脱罪!”
“不!”东方侠酒后心头定,“我决定出家!这罪孽是我造成的,我必须以此赎罪。”
“为什么要设局!因为你不放弃追求净茉?”
“她已为人妻,我原是犹豫不定,但一开始绝无非份之想,若不是你错待她、凌虐她,我不会妄想设这一局好让你休掉她。”比翼双飞不能单单只是一方想望。
如今了悟却迟了,竟断送一条无辜性命!
“汤爷!你杀我、鞭打我吧!或者把我扭送官府处以极刑!我该受的啊!”
“不!该死的是我这为人夫君!我逼死我心爱的妻。”
汤羿阎此时才知道真相,但为时已晚。
“是我们两个珍爱她的男人合力逼死她的!对了,还有另一个帮凶,是依依小姐说她心疼小后娘的可怜处境才设下这一陷阱……”
闻言,汤羿阎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依依是谋策那一幕的设局人?她希望我因此休离净茉,好让你带走净茉?”
“我当时怒气攻心,认定你可能用暴力折磨文小姐,我以为只要你一时冲动休妻……”大错铸成,东方侠悔恼得好想痛哭一场,此憾今生难以弥补。
第六章
一艘海盗船上,筑音低奏。
头戴金冠的太阳观看星象之后又卜上一卦,这卦意……令他心惊。
“原来那位昏迷的女子真的是小王的续命王妃啊。”
一旁静候着的下属阿莽不禁逾矩的问:“云王爷的意思是,那个原本要给河神当女儿的美人即是您命定中的续命王妃?”
“所以务必要救活她!”否则他的命也是危在旦歹啊。
船舱底下走出一名老仆禀告,“小王爷,昏迷中的姑娘苏醒了。”
太阳喜上眉梢,果然,他左算右算——自个儿都是个福寿水齐的金贵命。
进了船舱,他依然不改好玩本性的装出一副色胚样。
“姑娘美绝出尘,要不要当我的十七姨太太?”
净茉揪紧衣襟,她恍若是受惊吓的可怜羔羊般退无可退,缩躲在床角落的直直盯牢他,就怕他来个恶虎扑羊。
“请自重!如果你对我无礼,我立刻咬舌自尽。”
“好一个贞节烈女!”他故意涎着嘿笑,“可我最喜欢贞节烈女喽。”
净茉毫不犹豫的咳下舌,但是太阳快她一步的把手指探伸进去她的口内。
“啊!痛呼、哀哉!”
忙不迭松口,她疑惊不定,这男子不是个淫棍歹汉吗,为何舍“手”救她?
他甩甩手,啧啧称奇,“瞧你弱不禁风,一副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模样,没料到咬劲倒是狠得很。”
阿莽冲上前,精目烁烁的瞪着她。
太阳敲他一记头顶心,“退下。你当她是悍男啊!她可能连下床走路也会晕倒哩。”
“云王爷!”他几乎呻吟。
“云王?”可是人们口中当今银朔皇朝的云王爷?
“美姑娘心中所揣测得极为正确。本人正是百姓们最欣羡的才貌优质、身家数一数二的云王爷是也。”
“你会读心术?”
“这倒不!不过我啊,让我自我介绍吧。”他摆出翩翩风采的万人迷姿态,甚至还搔搔鬓发,瞟去一记桃花魅芒。
“小王的名讳是太阳,由于云州是小王我的管辖属地,所以百姓们称我为云王爷。王爷是我的身份表徵,但是我的另一份‘兼差’却是扮乞丐,不过偶尔为之啦,因为我的娘亲大人太唠叨了,我又不能太不孝。”
净茉忍不住轻笑。眼前的男子玉树临风,男生女相的他不但不显胭脂粉味,而且俊俏得令人心悸。然她的心早已死灰。
方才他所立之处背着烛光,她并未看清他眉宇之间的勃发英气,原来他刚刚全是作戏来着。真是爱捉弄人的调皮小王爷。
太阳见她柔笑楚楚,他也着实欢喜,他最见不得女人郁忧了。
“然而我的志向却是成为天下第一神算!”扮乞丐能够冷眼瞧众生。
“云王爷的‘身份’多重……”阿莽咕咕哝哝得像是有无限哀怨。毕竟老王。妃怪罪下来一定是奴才们的错。
净茉下床,微微昏眩的她显着莲花小步走向前方,她盈盈一礼。
“谢谢云王爷的救命大恩。”虽然她一心求死,但她毕竟欠负他一份恩德。
太阳扶她起身,让她依靠软榻坐下。
“鹿姑娘请勿折煞我的福泽。”
“云王爷知道我的姓氏?”她一顿,“因为民女腕上的小铁片?”她用红线穿上含羞草模样儿的小铁片儿戴在左手皓腕上。
“铁片后刻的鹿净茉三字可是你的名字?”
“是的。”哑爹娘的文姓她不是不要了,而是经过生死磨难考验的她算是重生的。
那么他之前所遇见的鹿净菟,即是此女的亲姐妹喽!“既然本小王对你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你应该怀有回报之情吧?”
“为奴为婢,一世无憾。”反正她的人生早已无望。曾经,她痴恋着阎,然如今这痴恋被迫了断,就什么皆可抛了。
“不必委屈得为奴为婢啦!我要你成为我的续命王妃。”
“嗯?”
“唉!不早告诉你我已经是半个神算了吗?我为我自己所——算的命即是我必须娶一个姓鹿的姑娘当我的续命王妃,否则便活不过二十三岁。”
“云王爷今年一十八。”阿莽打了岔。
太阳仍是笑容迷人,“像我这般好样貌、好才情的男子若是短命,许多姑娘的心一定碎成一地,我如何忍心?所以不为我自己,也得为旁人设想啊。”他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嘛。
阿莽又插嘴了,“云王爷的风流早已经让姑娘们的心碎掉了。”对谁都多情,却也真个是无情到极致。
但诧异的是姑娘们对这漂亮的云王爷一往情深,不只是不忍心抱怨一声,甚且为他说尽好话。
或许是因为谁也进不了云王爷的心,所以他也称不上是薄幸负爱吧。女人啊,得他一顾便已心花朵朵开。
净茉似乎骇凛住了,她能够毫不犹豫的一死,但是她强迫不了自己再嫁呵!此身此心的主人只有阎,即使他对她狠绝了恩与爱。
“民女已是残花败柳,不堪予配。”。
“无所谓啊!你只要当我名义上的妻,我可是君子,绝对不会对你轻薄。”他的红粉知己遍及各州,然而他只会言语上的调情,更进一步的啊……
人家他也是有所矜持!
她迟疑难决,“只是名义上的妻子,替你续命的作用?”
“当然!五年后如果你要离去我不会强留,但是倘若你愿意再当云王府的小王妃也可以啦。”因为这世上的佳人尽是如此多娇,他难以抉择,顾此失彼啊。
她咬着下唇,忖思了会儿点头应允了,“民女欠你大恩,况且为你续命亦是善事一件。”
“说定了!”太棒了,他一定能活上八、九十的!哈哈!
阿莽感激涕零的立刻跪下,他重重的磕一响头,“云王妃,谢谢您续接云王爷的宝贵性命。从此而后您即是属下的小主母,属下等人定当竭力效忠。”
“别这样……”她只是一个残疾女子,如何有幸得此对待,“你和云王爷都是民女的恩人。”
“不用自称民女啦!”太阳一把抓起阿莽,对她道,“净茉,发个誓吧。续命王妃这天机可不准泄漏出去,包括我的老王妃娘亲大人也不能告之。否则我这命啊如果因此续接不了,岂不呜呼哀哉。”举世同悲哩。
净茉闻言自然是忙着许诺,“我鹿净茉若是将续命王妃的天机对任何人说出一字半句,天罚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绝不会妄害人命,尤其是她的救命患人。”
阿莽撇过脸去猛翻白眼。泄漏天机就续接不了性命?那么玉惊破夫妇和他这小小属下早已得悉这要命的天机该如何是好?
王子该不是另有玄机妙算吧,以他多年伺候经验判断;外型雅美的主子其实是鬼灵精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霸王。
只听得太阳闲闲凉凉的说:“包括你的前夫也不能告之哦!否则我可能活不了二十三岁了。”
“前夫?”阎吗?心下一片惆怅,是啊,未来她是云王爷的名份娘子。旧情如烟,投河自尽之前的一切已是前世的事了。
阎他可会因她的“死亡”而感伤?唉,别痴妄了,他已经视她为孽缘恶妻,她的投河对他而言未尝不是另一种快意恩仇。
假若阎能为她的“死亡”有一丁点儿的悲,她愿意生生世世的轮回转世都为他受尽苦楚和劫难。
但是她明白这妄念不可能成真……
一直细究她的一颦一哀的太阳陡然出声,“那样质疑你的清白和心性的男子就舍下了吧,他不值得你付出真心痴痴爱恋。”
净茉眨眨汪汪泪眼,惊慌着他洞悉所有的能耐。
他朗朗笑着,“本小王是个神算啊……”待他再精准,些就是无可匹敌的神算了。
阿莽尽责的补充,“云王爷为了续命王妃千算又万算,才会算到您将寻死,所以才把海盗船开向云河。”
因为是云州最大支流,故名为云河。而这艘海盗船则是一名海盗头子相赠,因为对方盼望太阳能够接下那了不起的海盗组织。
见净茉面色死白,太阳连忙运气到她的心脉。
扶她躺上床,两主仆离开。
“身子真弱啊!若不是遇上我,她一定要去喝孟婆汤了。”
阿莽点点头,“九转回魂丹非常珍贵,不过她能为您续命,倾尽所有也值得。”
踏着轻快步子的太阳取出腰间锦丝扇子扇啊扇,这春寒乍暖的时节可是许多痴男怨女的日子。
雪都溶了。
事实上净茉已经昏迷三日,吃了不少水的她原就是个药罐子吧。
“阿爷,回府后记得吩咐王大夫,务必把我续命王妃的腿疾治愈,这算是我对她的偿报大礼。”那腿疾乃是筋骨旧伤,如果云王府的大夫无能为力,世上良医岂不束手无策?
“大船驶向云王府?”
“当然啊!本小王必须赶紧和她完婚拜堂。”
“但未来王妃乃是玉夫人的失散姐妹,需不需要让她们姐妹相认?”
“佛祖自会巧安排,何需凡人费心思?人力不可妄为啊姐妹自有相逢时。”
分明是个倜傥俊俏男,和这莫测高深的神色委实不搭衬。阿莽咧开阔嘴,笑得有够……难看。
汤府上下死气沉沉。
日夜狂饮的汤羿阎今日一反常情,他把青儿唤来,冷厉的逼问她隐瞒的内幕。
禁不起爷儿这可怕的嗜血眼芒,她老老实实的全招了。
依依小姐的假作友善,暗地里欺凌以及虐苛夫人的一切……
“至于东方公子所言皆为实情?是依依的妍巧布局?”
“望请爷儿网开一面,饶恕奴婢的不是!奴婢不敢不听依依小姐的命令呀。”
汤羿阎深深的吸气、吐气,他克制奢想要劈死这从犯丫头的念头。阖起冷芒,他痛苦得感到自己的魂魄似要抽离己身!
这心头,滴血不已。
这悔痛,永世难了。
“净茉!你来带我走吧……”他挚爱的妻竟被他残害至此。
一阵甜香奔窜人鼻,他缓缓睁开黑眸;冷看眼前人。
白依依尖叫着,“青儿说谎!她偷了我的金钿珠翠,所以对我怀恨于心!爹,你不能轻信她这贱蹄子的诬赖呀。”
一面之言不可信,眼睛所见、耳朵所听也非一定无误!这些全是他犯下的大错……
之所以失去他的惟一真恋,也是因为他不可宽容的大错铸成!
情海涛涛,难补离别恨。
汤羿阎冷冷的瞅她,“认是不认?你还有一个机会。”
这眼神他向来只对不相干的闲杂人等呀!白依依惊凛骇恸,踌躇良久,她认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