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嗯,咬了下唇,她迟疑该不该向他坦白她到酒店的事。
子晏的隐私是个敏感问题,还是斟酌考量的好,免得伤了子晏辛苦经营的感情归属。
“我在‘无常’休息。你打电话找不到我是不是?”
“你一直待在‘无常’?从未离开?”
“四点多的时候我去了诊所做检查。”她不甚自然的勉强回应。
“和谁一道去诊所?”他追问。
既然隐瞒子晏的事,就应该坚持到底。毕竟同性恋者仍是社会不认同的,她不希望子晏被贴上标签,更不乐见楚樵在尚未认识子晏之前就排斥他。
她不得已只好撒谎,“我自己一个人去。”
忽地她感受到他震颤了一下,她关心的问:“你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感冒发烧?”
“我心里不舒服!”黑楚樵蓦地转身。
一向绾成一束的长发由于力道强劲的转身动作而松散开来,他整个人透着一抹邪魅的冷血味。
“楚樵你……你怎么了?”他的眼神似乎想吃了她。
单喻不禁退后一大步,一个不稳便跌倒在地。
虽已习惯他的冷淡,但是他现在的神色却仿佛要与她恩断义绝一般。
“你又要做母亲了是不?”他逼视着她,眼里的寒芒阴狠到极点。
“我有一个月的身孕,你……不想要这孩子吗?楚樵,你是因为我怀孕而生气?可是这孩子是我们共有的啊,单戈十岁了,如果为他添个弟弟或妹妹……”
“同母异父的手足?”黑楚樵阴冷讽笑。
“肚子里的宝宝是你我共有的啊。楚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什么?误会你和野男人上酒店开房偷欢?误会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野男人相依相偎的亲嘴?还是误会他陪你到妇产科诊所?”他的身躯压迫下来,抵制她的双肩使她无法动弹。
“你怎么……”
“怎么对你的奸情了如指掌?”他的眸光深沉阴晦,没一点儿光亮。扬起唇角,他低低的笑了,带着极度恨意的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单喻,你很得意把别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吧!不过,很不巧,今天下午我和其他武馆的主事者约在晶华酒店商谈亚洲杯的事,非常意外的看见你和野男人相好并肩走出酒店,好一个卿卿我我的画面。
“然后你跟踪我和子晏,所以知道我怀孕的事?”
“我的妻子红杏出墙,身为丈夫的我,难道没有权力查探奸情?”
“奸情?天!”单喻的四肢百骸仿佛一下子被钉住似的,痛彻心扉的感觉使她几乎昏厥。
“我和子晏之间是清白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仅止于此。楚樵,你应该相信我,我是你的法定妻子啊。”
“你还记得你的身份?黑太太,我已经错了一次,
不该相信十年前的事是两个老人家的戏弄设计!你认为我会愚蠢得再犯第二次的错误?你和他是清白的,是盖棉被纯聊天的交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难道我的眼睛会欺骗我自己?”
“那是子晏在做戏……”
伸出右掌,黑楚樵狠刮了单喻一耳光,他咬牙恨道:
“做戏给我看?让我知道我想厮守一生的女人是如何背着我做出对不起我的脏事?我不是没有给你坦白解释的机会,刚刚你进房内我一连串问了你几个问题,可是你回答的却都是谎话!”
“不!楚樵,请你理性些,我之所以不敢据实以告是因为子晏他……”
“我好……好恨你!”打断她的话,眼眶溢满水气,从不流泪的他心如刀割的几乎承受不住。
整个脑子轰轰作响,血管仿佛即将爆破似的,他低吼,无法自抑的伸出左手,一把掐住单喻的颈椎。
“啊!”她失声惊叫,紧窒的喉间发出挣扎的低呼,“樵……别……呃……”单喻的眼光逐渐涣散,极度缺氧的身子仿佛飘浮在半空中……
她不要死!不要不要啊!她的宝宝……她和楚樵的爱情结晶……
忽地,黑楚樵放开她,颓然往后跌坐,双手捂住面孔,低声轻泣。
“咳咳……”从鬼门关侥幸回来的单喻困难的喘气。
豁然起身,黑楚樵抹去泪痕,走到柜架旁拿出早已预备妥当的离婚协议书。
他将已经签好名、盖好印章的离婚协议书丢到地上,冷硬说道:“签上你的名字,盖好指纹印,从今而后你和我不再是夫妻,我们只是陌生人,以后也不必虚伪以对。”他恨她的叛离,恨她的不知自重。
“咳……楚樵你要离婚?”他怎么可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哼!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贱人我不屑!你的外貌无懈可击,但是你的身体、灵魂污秽不堪,丑陋到极点!我不能容许你这种自甘作践的女人!单喻,你不配当黑太太!”
“黑楚樵!你可以不要我,但你不能误解我,我没有对不起你……”她没有背叛他,更不是他口中“人尽可夫”的贱人!
“楚楚可怜呵!单小姐,你没有进演艺圈发展还真是可惜。”只有狠厉的攻击才能稍减他纠心扯肺的剧痛!
“不管我如何解释,你也不愿相信?”即使说出子晏的感情倾向,恐怕他也只当她是搪塞借口。
她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残忍的判她的罪刑?为什么她要担负这种莫名的冤气?
她已经受够被误解的有苦难言了!
“还眷恋黑太太的位置?哼,这位置被你污辱得够彻底了。”他拿起桌几上备妥的红印泥和钢笔,丢到离婚协议书上,冷冷道:“你应该感激我放了你!只要你签个宇,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那个野男人厮混苟合!”心底的酸苦要比任何酷刑还令他支持不住,他口不择言的伤害单喻以护卫他残破的尊严。
够了!单喻的悲痛使她不假思索的拿起笔签上名字,盖好指印,完成之后,单喻仿佛全身虚脱似的软坐于地。
黑楚樵却是呆瞪着已经生效的离婚协议书,他的眸光愈来愈深沉,忽而勾起一抹残笑,他道:“想必你非常感激我的成全,原来你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脱离我的掌握。”
原以为无论如何逼迫她也绝对不会签下名字……
但是这期待却落了空,她是那么毅然决然的选择与他绝裂,宁可抛弃他对她的爱。
对这婚姻有所眷恋的竟然只有他一个人!这出感情剧原来只有他一人唱着可笑的独脚戏!
“很好!单小姐,从今天起,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至于你要如何靡烂、如何与人偷情都不干我的事了。好自为之。”
缓慢而艰辛的站起来,单喻挺直脊背,面容冷凝。她认命了,只淡然一笑,“谢谢你放了我!我会好自为之,把日子过得很好。黑先生,我们已经结束了!”
“永不相见!请便。”送客的口吻中隐藏深不可测的依依不舍。他多想留她在身边,但是他不是圣贤,他无法亲见最深爱的人与别人有染而无动于衷。
“永、不、相、见。”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即使痛不欲生,她也得坚强,必须以潇洒的姿态斩断纠缠的情丝。
曾经狂情的激爱从此画下句点。
流着泪微笑是不是自律神经失调错乱?
季暖暖恐惧的嗫嚅问道:“单喻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你……你可别吓我!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呀。”
“为了刻骨铭心的爱情而付出所有……这种代价值得吗?”心力交瘁的单喻好想大哭一场,哭尽她所有的情份,可是她居然无法放声大哭,只能任由泪水爬满腮。
“黑楚樵和你吵架了?哎,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偶尔吵吵小架增添一下生活情趣也不赖,吵完了抱一抱还更恩爱呢。”
“爱情?多么脆弱的不堪一击。”心灰意冷的单喻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去了一半。
“有这么严重喽?喻!你一向最潇洒淡然的,怎么忽然像个哀戚的小女子?这样好了,我去找黑楚樵谈,帮你们夫妻俩当和事佬。”
“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嘎?”茶水差点呛到喉间,季暖暖大感诧异的提高声调,“你在说什么东东啊,不过是夫妻闹闹小别扭。”
“我们刚刚离婚了,一个小时之前。”
这下子季暖暖不禁呛进茶水,惊问:“你们才结婚没几个月耶!搞什么嘛,闪电结婚就算了,怎么还来个闪电离婚!喻,你可别开玩笑。”
“你觉得成为下堂妻的称谓好听么?”单喻无力地自我调佩。
“真……真的呀?”
她点点头,不禁又悲从中来。
“喻!你不要这样!不要伤心……”身为事业合伙人兼知己好友的她应该怎么安慰才好?
想了想,她拍拍单喻的肩膀,“失婚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多了一个历练罢了。而且……哎,单喻,你是我们女人最引以自豪的骄傲还是享誉东南亚的命理学大师耶。”
单喻感叹的摇头,“我可以算尽别人的沧桑变幻,却算不出我的坎坷情路,真是可笑。”
“为什么非离婚不可?有没有转圈的余地?季暖暖问道。
“如果婚姻里没有了爱和信任,还要它做什么?名存实亡的假象不是更悲哀?他对婚姻一点也不留恋,我难道要死守着一纸婚约?”
单喻开了一瓶白酒,从不沾酒的她决定要大醉一场。麻痹也好、逃避也罢,她需要酒精使她不致疯掉。
季暖暖从未见过单喻情绪失控,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陪着单喻喝酒,一边安慰她。
“离婚对于女人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依然可以好好经营你的人生,不用依靠男人的情爱来肯定自己的价值。”
单喻微醉了,拼命地点着头,漾起灿烂的笑靥。
“你说得没错,去他的黑楚樵!这个婚姻原本就是他强要的,也是他执意砸毁的,我根本没有选择……我决定要恨他……我恨死他了!”
“黑楚樵究竟为什么忽然放弃这个婚姻!仅仅是一个口角呀?”
“因为项子晏……”
“项子晏?你们离婚干他啥事?”
“今天下午你恰巧不在……子晏打了电话求救,身为朋友的我只好……然后……嗯,就这样……”单喻的
身子有点儿摇晃,她一边把烈酒当茶水猛喝狂饮,一边断断续续说明原因。
“你要跟黑楚樵解释清楚呀,他不能乱扣你帽子!”
“说了也于事无补他根本不肯相信我……”她在他心中的评价低得可怜,他的不信任才是真正使她心灰意冷的致命伤。
“可是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的缘份得来不易耶。”季暖暖仍是准备撮合这对冤家夫妻,她在心中暗自打算。
醉意已浓,单喻噙着泪水醉卧榻上,没一会儿就昏昏入睡。
第八章
“你们离婚了!”
刚归国的黑晋和单雍没想到两个月不在家就发生这种事。
冷淡以对的黑楚樵径自练习他的鹤拳。
“怎么可以!是谁给你们擅自离异的权力!我们黑家不允许这种胡来的事!”黑晋气得直跳脚。
“孙女婿啊,你不能把喻儿休掉,喻儿是钻石,是无价之宝啊。”单雍没力气的站起身,他以哀求恳切的眼神企图使他的孙女婿改变心意。
“单爷爷,恕我无礼,这是我个人的事。”
“楚樵!”他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黑晋极尽所能的大吼,“立刻把我的孙媳妇带回来!要不然我就和你断绝祖孙关系。”他就不相信楚樵胆敢忤逆他这个一手拉拔他长大的亲爷爷。
“悉听尊便。”
“你!”好哇,竟然一副能奈我何的态势,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孝!不孝孙!先警告你在先,黑家只承认喻儿是唯一的孙媳妇!你要是再婚,哼,休想再喊我一声爷爷。”
“爷爷,您认为威胁对我管用吗?”楚樵练完功,自在的喝起矿泉水来。
“大逆不道!”黑晋大喝。他有高血压啊,楚樵居然不怕他中风或是有个意外。咦,他该不会是气他和单雍当年拿他当赌注?
为了保全孙媳妇,黑晋决定豁出去了。他道:“十年前那一夜的始作俑者是我和单雍,喻儿完全不知情,你别错怪她。”
“真是您和单爷爷下的春药?”他的臆测无误,单喻
果然不是心机深沉的设计者,但是……
“十年前的谜团虽然解开,但是我和单喻已经不可能重续情缘,您们两位长辈不必再劝说了,我决定的事绝不更改。”他实在无法原谅单喻琵琶别抱。
一闭上眼,他的脑海里便出现单喻和那个高大的野男人相拥亲密的画面,单喻体内方成形的生命竟是偷人苟合而来的!
“那你倒是说清楚,为什么要和我的孙女儿离婚?”单雍要索讨一个公道。
“问单喻吧。我不便启齿,也不屑!”
“你说什么……”单雍老眼凸瞪,全身发抖,他不能任由孙女儿遭人践踏。
“单喻是我的过去式了,我不想再多费口舌。”如果叫他说,就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抹盐。
“楚樵!你可别后悔!”单雍转向一旁猛拍胸口粗喘大气的黑晋。
“兄弟,我们的亲家关系无缘了,是我单家的孙女儿匹配不上你们黑家的血脉,我这就离开上武馆!后会无期。”
站在楼梯口一直未出声的单戈终于开口,“黑楚樵!我姓单,我要跟着我妈妈,你欺负我妈妈就是欺负我,你是我最讨厌、最讨厌的人。”
黑楚樵冷眉一凝,半响,他故作轻松的一面拿毛巾拭汗、一面回道:“随你高兴,反正我们父子之见的感情比白开水还无味。况且,你也从未喊我一声爸爸。”
单戈淡淡的点一下头,他走下楼梯,搀扶起他的曾爷爷,安慰的说:“曾爷爷,我们一块去找妈妈,不要再待下去了。和两位曾爷爷出国游玩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只要黑楚樵对妈妈好,只要他不要完全霸占妈妈对我的爱,我可以和他和平相处,可是黑楚樵却趁我们出国的时候把妈妈赶走,他太坏了,我们和他绝交!”
“绝交!”黑楚樵冷笑。
“对!永远不和好。”单戈愤怒的直挥拳头,他大声喊道:“不要以为你柔道六段就了不起,几年以后我一定会打败你,狠狠的把你摔昏。”
“欢迎你的挑战,我非常期待。”但愿儿子比他还强。
剑拔弩张的单戈扶着单雍的臂膀准备离开。
“我的曾孙,宝贝心肝……”无奈的看着单戈离去的黑晋揉胸顿足,号哭得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
“怎么会这样?早晓得楚樵这孩子会和喻儿离婚,我们就不出国了。弄得想挽回的余地也没有……呜呜,人老了就遭嫌弃,连一手养大的孙子都要欺负我这个将进棺木,没几年好活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