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抬起眼。「他在哪儿?」
他瞧着她关心的神情,轻描淡写地说:「有牛坤看着他,不会有事。」
她没说话,眉头敛下。
他瞅她一眼,忽地有些不悦。「你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了。」
她抬起眼。「我只是担心……」
「你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他。」虽然明白她对尹槊贰只有姊弟情,但她过度的关心却让他不快。
「我知道。」她轻叹口气,而后转开话题。「方才我见到了红笙。」
「她来过?」他难掩讶异之色。
「还带着她的宠物。」她微笑。
他蹙下眉。「谁又给她买那些东西……我会要她来跟你道歉——」
「没关系。」她吃口糕点,眉眼带笑。「请别强迫她任何事。」
「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你,礼貌还是要有。」他坚持。
她瞧着他,眨了下眼,「红笙的事请相公不要插手。」
她命令的语气让他扬高眉,一惊觉到自己霸道的语气,尹滟衣急忙缓道:「我是说,就像贰弟的事,我交予相公,所以我也希望红笙的事相公——」
「这是不同的两件事。」他摇头。「我不想她以为犯了错能逃脱责任。」
她微笑。「夫君将事情看得太严重了,红笙只是害怕。」她又吃口糕点,而后拿起酒瓶为夫君斟酒。
「害怕?」
她颔首。「她担心多了后母后,父亲会减少对她的关心跟喜爱。」
他微拢眉宇,没应声,只是拿起酒杯浅尝一日。
「她自小失了娘,最亲的便是公子,这心理不难理解。」她拿起酒杯,浅啄一口,感觉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公子是不是觉得女孩儿家的心思难以理解?」
他微扬嘴角。「我的专长不在那儿。」
他带讽的语气让她浅笑出声。「公子——」
「相公。」他纠正她的称谓,她似乎一直没发现她唤了他好几声公子。
红霞浮上尹滟衣的睑蛋,她半垂眸,说道:「我一时间……很难改过。」至今她仍觉得嫁给他是件很不真实的事,即使两人已拜过堂,而今是洞房花烛夜,可她却还是有种置身梦境之感。
「我明白。」他微笑。「只是还是得习惯着。」
「当然,相……栢公。」她附和,神色依然有着不自在,还掺着几丝腼腆。「不知红笙可识字了?」
「才走了一位先生。」一提到此事,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下。
「以后就由我教她吧!」她开始觉得胃口好些,于是拿起几上的葡萄就口。「让她与浅舞一同上课。」
「嗯!」他颔首,瞧着她又吃颗葡萄。
她一边想着要怎么教导红笙,顺手拿了枣子咬上一口。「嗯!真甜。」她朝他绽出笑。「在这儿每天都有果子糕点吃吧!」
她的问题让他发笑。「你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就成了。」
她眨眨眼。「富贵人家真好,要吃什么有什么,不像我每天都得计算着买些什么比较便宜。」她瞧着枣子有感而发道:「夫君从小到大,一定没饿过肚子吧!」
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反问:「你饿过?」
她微笑。「以前家乡闹饥荒,那滋味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刚开始还能有些粥吃,后来连粥也没了,就是饿着,起初肚子叫得响,后来也不叫了,再后来却不知是肚子饿,还是牙齿痒,只想有个什么东西咬着,瞧人吃树皮,也跟着啃着,虽然嘴里咬着,却不知是什么味道……」她忽然难为情地止住话语。「今天应该说些快乐的事才对。」
「我不忌讳。」他瞧着她。
她摇首。「是不该说这些的。」真不知为什么会说到这儿来,她急忙换个话题。「相公累了吗?」他在外头招呼宾客,折腾了好些时候,想必有些倦了。
他瞧着她,微扬嘴角。「是该歇息了。」
她急忙放下枣核。「公子……我是说相公……应该宽衣。」惊觉自己又开始紧张,她连忙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随即下了床榻,抚了下衣料上的皱褶。「我是说,我该为相公宽衣……」
忽地想起什么事,她又退后一步,坐回榻上。「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跟相公说件事。」她垂眼凝视着放在膝上的双手。
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他咧嘴而笑。「我在听。」
「关于『歇息』的事……我问了一些人……」她的脸蛋升起一股热意。「我不喜欢事情不清不楚,所以问了……嗯……一些人的意见。」
他挑高眉,好奇地扬高嘴角。「原来如此。」
「因为娘临走前,没告诉我这些事……所以我必须自己去找答案……」她的头垂得更低。
「我明白。」笑意开始出现在他的眼眸。「你也写了一本册子吗?」
她震惊地抬头看着他。「当然没有……」她顿了下,小声道:「你知道……这是私密的事情……不过我看了些图册,你知道……就是……」她说得结结巴巴。
「我知道。」他好心地接续她的话。
她松口气。「是的,你当然知道。」她抓了下膝上的衣料。「我问了之后发现……这可能不是太愉快的事,不过,我想我可以忍耐,你知道,我们必须这么做才能有……有……孩子……」
「我知道。」她的语气像是在指导他,让他的笑愈来愈难藏住。
「当然。」她再次安心地放松下来。「她们给了我不少建议,有些很荒唐——」
「等一下。」他打断她的话。「荒唐?」她不会胡听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公子……我是说,相公请放心,我并不打算做那些荒唐的事。」她安抚地说着。
「比如?」他们的对话虽然荒诞,却有趣地让他想继续探究下去。
她又开始盯着自己的手。「比如……趁你分心的时候打昏你。」
他开始发笑。「分心的时候?」
她的脸蛋垂得更低。「我们还是不要说下去了。」她绞紧双手。
「我听得正有趣。」他咧嘴而笑。
她偷瞄着他,发现他似乎以她的困窘而乐。
他轻咳一声,掩饰笑意。「你会紧张是很自然……」
「我并不紧张。」她打断他的话。「只是有点忧心。」
他微笑,温和地道:「当然。」
「她们告诉我……新婚夜……不……嗯……怎么愉快……」她垂下眼。「公子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她不放心地问了句。
「我还跟得上。」他以手压了下层,深怕自己笑出来。
「是。」她挺直背脊。
「你又叫我公子了。」他温和地提醒。
「相公。」她急忙改口。「相公有为什么紧张过吗?」
「没有。」他微笑。
「我想也是。」她低喃,头仍是低垂着,停顿好一会儿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又接着说:「让我们开始吧!」她站起身,眉头紧蹙。
她一副准备从容就义的模样让他发笑。「过来。」
「好……」她有点举步维艰,不过总算来到他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尹泼衣涨红脸,身子僵硬。
「她们还告诉你哪些事?」他问道,意图让她放松下来。
她努力回想着。「只要忍一下,男人很快就累了,他们会呼呼大睡。」
他笑出声,手掌轻抚她的手臂。「还有呢?」他低首亲吻她的额际。
「还有……」她的心急促地跳着。
他轻触她柔软的双唇,她颤抖地闭上眼。「还……还有件事……」
「什么?」他挑开她的单衣,手掌滑入她腰侧。
「还有……」她眨了眨眼。「我忘了……」
他轻笑。「那就等你想起来时再说吧!」他横抱起她,将她放置新床上,放下帐幔。
当他覆上她的唇瓣时,她力持镇定,想着自己该替相公宽衣;她扯着他的大红外袍,在感觉到他亲昵地游移在她唇齿间时,紧张地揪紧他的外衣,而后她似乎能感觉他隐隐的笑意。
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轻轻将她拉离。「你快拧掉我的肉了。」
她的脸蛋嫣红似火。「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解开外袍,拉起她的柔荑探入他的单衣内,让她的手指平贴在他的胸膛上。
她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便要缩手,可因他压着她的,令她动弹不得;她望着他,发现他仍是笑着。她慢慢放松自己,对他娇羞一笑,主动抬起另一手钻入他的衣内,他身上的热度让她觉得暖烘烘的。
他缓缓低下头轻吻着她,他不疾不徐的态度让她愈来愈放松,双手不自觉地在他胸前移动,感受与她截然不同的结实及力量。
翟玄领加深他的吻,钻入她檀口内与她纠缠,感觉她的指甲划过他的背,两人粗喘的呼吸在纱帐内应和着,他的手探入她如凝脂般的腰腹,随即移至她滑嫩的背脊,解下她的亵衣,覆上她的浑圆。
尹滟衣不安地骚动着,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全身好象都打起结似的,当他的吻开始往下移落在她的颈项时,她本能地拱起身,双眸微张,眼波流转,床顶上约大红囍字映入眼帘,像极了两个穿著大红礼衣的娃娃。
落在她胸前的吻像火焰一般烧烫她的身躯与理智,眼前的囍字开始模糊起来,只剩一抹大红在她眼前晕开。
「相公……」她动情地喊。
眼前的嫣红忽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将与她共度一生的夫君,他的脸孔横亘在她眼前、在她上方,遮住了烧红的囍字。
她抬手拉下丈夫的颈项,他的黑眸不再有笑意,却是她不熟悉的情欲。她漾出笑,在他深似古井的闇眸中瞧见自己的笑意;她拱起身亲吻他,丈夫的气息再次盈满她鼻间。
朦胧之间,她仿佛依稀瞧见那抹大红囍字,在她眼前缓缓迭成了一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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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翟家的媳妇,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是那么容易。」
「是。」尹滟衣站在婆婆面前,恭敬地回答,自五更天起,新妇拜堂后,她便依次拜候翟家的尊长及亲戚,而后向公婆问安,紧接着就是开始认翟家一大票子人,至今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她却还站在这儿听训。
「难的是大房长媳这个位置,其它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秦氏喝口茶后,才又接着道:「我们不是书香世家,也不是官宦人家,没这许多杂杂碎碎的规炬,可咱也不是小家小户,做什么都能由着自己的意思来,家法还是有的,」
「媳妇明白。」她的头垂得更低。
「第一条,就是不许插手爷儿们在外边的事儿。」秦氏动了下肩膀,身边的人立即上前为她捶揉。「祖上立了规矩,漕帮的事,女人家是不得多嘴的,再来,爷儿们在外头做了什么,也不要多嘴多问,只管侍奉好便行了,他们治外事,咱管的是内事,所以也别拿家里边细碎的事去叨扰爷儿们。」
「是。」尹滟衣虽应着,可心底却升起一股疑惑,外边的事不能提,家里的事也不能说,那夫妻问还能讲什么?
「第二条,各房管各房的事,咱是不越线的。」她闭上眼,示意身边的人揉捏的劲道再重些。「不过,每个月各房的月银是大房管的,要支银子也得从大房这儿拿,帐房的钥匙只有一支,在我身上,以后自然是传给你的。」
「是。」她应着。
「听玄儿说,你有理家之才。」
「没的事,只是记记帐,多的也不会。」
「嗯!」她沉下声音。 「在府里,做事要机灵,进退应对都不能含糊,这些……我以后会给你提个醒;既然你会记帐,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她睁开眼,又喝口水。「可我得提醒你,帐目上能做的手脚虽多,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媳妇明白。」尹滟衣眨了下眼。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会做假帐吗?
秦氏挥了下手,示意身边的奴婢出去,一等她们离开房间,她才道:「你也别多心。」仿若看穿她心思股,秦氏补充道:「给你提这个醒,是因为妗娴……也就是红儿的母亲犯过这个错。」
尹滟衣自进房后,首次拾起脸。
秦氏伸手抚了下膝上的衣料皱褶。「她心肠软,只要家里人央她支些钱,她能帮的就帮,结果这洞愈来愈大,她只得在帐目上做手脚。」她顿了下。「其实……人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尹滟衣依旧应着,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她很想再多问些事,却也只能忍下。
「你目前最要紧的便是管教好红儿,前些日子为她请了个先生,让她识些字,可她坐不住,老想着往外跔,性子又淘气,后来把先生给气跑了,这事……你琢磨着办吧!」
「是。」她应允。
接下来的时间,尹滟衣仍只有听应的份,等她走出去时,双脚已有些僵硬,加上昨夜的折腾,只觉全身酸痛。
一忆及昨夜,她的脸蛋便烧红一片,急忙将此遐思抛开。这时,一名仆役慌忙来报,说是红笙小姐与浅舞打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急忙赶回房中。
「怎么回事?」她一进房就瞧见两人让奴婢挡着,浅舞不停喊着:乌龟乌龟;红笔则是叫着:丑八怪丑八怪,两人头发凌乱,看来方才定是拉扯了一番。
「夫人。」两名奴婢一见着她都松了口气。
「出了什么事?」尹滟衣走到两人中间,这才终于瞧见红笙的脸,她长得可爱,只是现今天眼露着凶光,她头梳双髻,身穿红衣,衣上织着铜钱纹,看得出是上好的绸缎。
「大姊。」尹浅舞挣开奴仆。「是她先打人的。」
「放开我。」红笙扭开箝制,生气道:「你们两个是丑八怪。」
「你爹是乌龟。」尹浅舞朝她做鬼脸。
这句话一出口,红笙就像失控的陀螺一样跑过来打人,她的拳头狠狠打上尹滟衣的肚子;尹滟衣吃痛一声,急忙抓住她的手,一旁的奴婢也忙上前帮忙。
「你再说,我要爹把你们赶出去。」红笙怒叫。
「你干嘛打我大姊!」尹浅舞就要冲过去跟她扭打。
「快拦着!」尹滟衣叫了一声,一手还捂着肚子,幸好奴婢还算伶俐,将妹妹给拉住。
「你爹就是乌龟——」
「小舞,不要再说了!」尹滟衣喝止妹妹的挑衅行为。「冬黎,麻烦你先带小舞出去。」
「是,夫人。」冬黎应和着。
「可是大姊……」
「咱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尹滟衣摸了下妹妹的头。「等会儿姊姊再找你。」
「好吧!」尹浅舞朝红笙又做了个鬼脸后才离开。
「夏曦,你先到门外候着。」尹滟衣遣退另一名婢女后,在榻上坐了下来,瞧着红笙怒瞪的眼神,让她微扬嘴角。
「你若是想暗地里打我,我会告诉爹的。」红笙桀惊地扬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