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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艳 page 5 作者:陶陶

  「为什么要这样!」她打断他的话,仍旧无法理解为何他不想应试。「就算准备不够也无妨,去试试又能有什么害处?」蓦地,她想起翟玄领的话——

  我赌令弟不会应考,若我说中了,姑娘便允了亲事。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而且,还偏应了他的话!尹滟衣心头一惊。「贰弟,你与翟公子曾见过面吗?我是说,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尹槊贰怔了下,下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转到翟玄领身上。  「是第一次见面。」

  尹滟衣仔细审视他有无说谎的迹象。「你们以前没碰过面?」

  「没有,你为什么突然……」

  「没什么。」尹滟衣微笑。「翟公子很懂人心,我担心你受他摆布。」

  「怎么会?」他惊讶地扬眉。

  她思忖了下,而后说道:「他告诉我你不会去应考。」

  尹槊贰瞠目以对。「他……」

  「你觉得呢?」她顿了下,灵机一动说道:「我与他打了赌,赌你会上京应考,若我输了,便进他翟家门。」

  尹槊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不可能……为什么?」他无法自己地嘶喊出声。「你不可能会答应的,你——」

  「贰弟。」她轻喊一声。「对不起。」她不想对他撒谎,但她答应过爹,定要让尹家子孙入仕途,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让贰弟自毁前程,他已经中了举人,没道理在这时放弃。

  尹槊贰误会她道歉之意,以为她是在为赌约向他赔礼。「你不可能跟他打赌的,不可能……你不会跟人打赌的……」

  「贰弟。」她喊了声,试着让他冷静下来。「只要你应考,我便赢了。」

  他看着她,声音沙哑。「你骗我对不对?这是你想我上京的计谋——」

  「你想问翟公子吗?」她冷静以对。

  他怔住。

  「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可我亲口应允的事,绝不会更改,如果你不进京,就留下来参加姊姊的婚宴吧!」她转开头,往屋内走。

  「滟衣——」他惶恐地抓住她的手。「你不能这么做,你不会不知道我对你——」

  「贰弟!」她冷喝一声。

  他猛地收口,黑眸闪过一丝挣扎。

  她在心底喟叹一声,仰头望着晦暗的星空。「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贰弟,这点绝不会改变。」

  他的眸子黯下,不觉松开她衣袖上的手,她轻叹口气,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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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爷……」

  翟玄领一踏进家门,就见管家提着灯笼匆勾迎上前来,他挑了下眉,问道:「怎么?」他才从漕帮回来,身后仍跟着牛坤及马沿。

  房仕斌在他面前站定后才道:「您回来的正好……」他中等身材,穿著圆领青袍,下巴上留着一绺山羊胡,眉间有着一道深纹,双眼下垂,眼皮底下有些浮肿,像是泡在水中的鱼眼。

  他使个眼色,示意一旁的门房先行退下后才道:「坤少爷让人压在赌坊,小的……」他以袖子抹了抹额际。「小的不知该找谁拿主意,三百贯钱不是小数目,小的没法找帐房支。」

  翟玄领冷下脸。「他又欠了钱?」

  「是,三……三百贯钱。」他皱紧眉头。「奴才没敢告诉二姨太。」

  「这事不用告诉她。」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姨娘不会做出任何有建树的事情来。

  「可总得把少爷带出来……」房管家询问。

  「用我的名去帐房支银两。」他从腰间掏出木牌交给管家。「牛坤,跟管家一块儿去把那浑帐给我带回来,别惊动府里任何人,回来后,直接将他压来见我。」

  「是。」牛坤立即随管家离去。

  「主子,做啥还领他出来,就让他在赌坊里待着。」马沿厌恶道。

  「他若没回来,姨娘会闹得整个府不得安宁。」翟玄领面无表情地说。「老太爷正病着,不能惊动他老人家。」

  「那倒是。」马沿应着,府里最会闹的人除了二姨太外,不做其它人选,偏她又是头儿的长辈,人说女人撒起泼来,恶鬼都要让三分,这话还真不假。

  据说二姨太是主子十五岁那年,大夫人做主让大老爷翟治临娶进门做偏房的,这事至今还是个谜,没人懂为什么大夫人会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妾,夫妻两人的感情虽不算恩爱,可也还相敬如宾,更令人诧异的是,翟治临竟然首肯——

  「好了,你去歇息吧!」

  翟玄领的话语将马沿的思绪拉回,他应了声,往偏院而去,翟玄领则是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他没有费事要门房为他掌灯照路,就着微晰的月光走过花园,穿越亭榭,往书房而去,才推开门,他便瞧见站在窗边的身影。

  听见声响,窗边的人儿转过头,微笑道:「借了大哥的书房赏月,不介意吧?」

  「今晚瞧得见月吗?」翟玄领顺手点上灯。

  翟启誉颔首。「她像害羞的姑娘家东躲西藏的,是得费些劲儿,不过我有的是时间,也无所谓。」他往卧榻走去,闲散地靠着案几,顺手拿了瓜子嗑着。

  翟玄领在椅上坐下,问道:「找我什么事?」

  翟启誉勾起一抹笑,清秀的脸庞带着稚气。「想跟大哥讨份差事做。」

  他扬起眉,微扯嘴角。「这倒新鲜,你想讨什么差事?」

  「下个月让我押运到京师!」

  「为什么?」翟玄领反问。

  「我跟我爹谈的条件。」他坦率地说。「他念得我耳朵要长茧了。」原本还有弟弟翟启允能让父亲叨念,可没想到上个月他忽然说要到湖南帮二哥翟炯仪治理县府,这下父亲便将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让他苦不堪言。

  翟玄领微微一笑。「二叔允了你什么?」

  「他给我两条路走,一是在漕运帮忙,二是娶妻生子。」他耸了下肩。「我自然选第一条路走,不过我也提了条件,在你底下卖命一年,一年过后,他得由着我游山玩水去。」他吃颗瓜子后才继续道:「至于薪俸……你帮我留着,一年后当我的盘缠。」

  「这好办。」翟玄领喝口茶。「你若有本事,银两自然不会少。」

  翟启誉伸个懒腰。「那就这么定了,这江南一带,我也游历得差不多了,是该换个地方。」

  「你才二十就净想着玩,难不成想玩一辈子?」

  他痛苦的拉了下耳朵。「你行行好,别跟我爹说一样的话。」他直起身子,又伸展了下筋骨。「年轻时不玩,等老了能玩得动吗?」他咧嘴一笑。「这该怎么说呢……就说我命好吧!投在翟府,不愁吃穿,一辈子不用为生活奔波,既然如此,那就做自个儿喜欢的事吧!」

  「所以,你们这一伙人打算累死我就是了。」翟玄领瞥他一眼,光他这一辈的翟家子孙就有九个,可真留下来帮他的不到三个,

  翟启誉笑了笑。「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这不也拿出良心了吗?在你眼皮底下干一年,我已有脱一层皮的打算了,再者,你手里一堆人帮你效命,不差我一个。」

  「既然这样,我就先给你件事做。」他露出温和的笑。

  「咱们才刚打好商量,你就丢差事过来。」翟启誉蹙起眉头,随即认命道:「算了,你说吧!」

  翟玄领正要说话,忽听得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大少爷,有您的信。」

  「进来。」他又喝口茶。

  仆人推开门走进书房,将手上的信笺交予主人。

  翟玄领一见信封上的字,立即问道:「送信人呢?」

  「走了。」男仆说道。「那孩童将信交给门房后便定了。」

  「下去吧!」他打开封口,拿出信笺,他瞄了眼后,立即露出一抹深意的笑,精明的眸子闪了下。

  「谁写的?」一旁的翟启誉好奇地问。

  「没事。」他将纸条塞入袖口内,导回正题。「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到各个船帮去晃晃,探探他们的口风,瞧瞧他们在做什么。」

  「我不明白。」翟启誉一脸疑惑。

  「上个月宫府的运粮船在淮河上翻了船,听过这事吗?」

  「略有耳闻。」他颔首。「怎么,大哥怀疑有诈?」

  东京开封有近百万人口与数十万军队,人多、兵多,供应号繁,每年需靠各路转运使收缴,并组织漕运运往京师,因此各路上贡岁赋动辄都是百千万石,百万两。

  所运物资主要有谷米、钱、绢、绌、丝线、棉、茶、香料,黄腊、盐、薪及碳……等,因此,转运使责任之大可见一斑。

  也因为如此庞大的物资及钱财,有些漕运吏卒便上下共同侵盗,或用水上杂揉官米,故意毁坏舟船,使之沉没,而后托说是风水沉没以灭迹。

  针对这点,大宋律法有订,若故意毁坏舟船使之沉没,处以死刑,若是确因风水、滩碛导致船沉,则以收救上来多少物资定罪。

  「这事还言之过早。」他微笑。「那日确有风雨,可是否真为风雨所致而沉船,那还值得商榷,现下都转运使已着手开始调查,真相如何也只得等查出之后再说。」

  「我还是不懂大哥要我做什么。」翟启誉依旧一睑茫然。

  「咱们吃的不是公家饭,领的不是朝廷的饷银,自然不需插手调查,可那日船上运的都是官盐、茶及香料,这若真让人污了……」

  「那他三辈子都不愁吃穿了。」翟启誉接口,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出事的地点离扬州不远,他们若要运走这一大批东西,还是得靠水路,陆路太引人注意。」他暍口茶。

  「我明白了。」翟启誉微笑。「你怀疑咱扬州地界上会有船帮暗中接应他们。」

  他温和地笑着。「我没这么说,我只知道这批东西迟早要上扬州。」

  「这下我晓得该怎么做了。」翟启誉站起身。「好了,我要出去赏月了。」

  翟玄领点个头后,他便走了出去,闭目养神了会儿后,外头响起牛坤的声音。

  「主子?」

  「让他进来。」他的声音维持一贯的乎和。

  门扉被推开又关上。

  「大哥。」翟亚坤笑了两声,笑声中有着紧张与虚浮,他的袍子因被拉扯过而显得有些凌乱,除此之外,一切都还好,他面容圆润,与翟启誉同年,今年都是二十。

  翟玄领没说话,只是端坐在上闭目养神。

  他干笑一声。「既然大哥要歇息了,那我就——」

  翟玄领睁开冷冽的黑眸,他猛地收了口。

  「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废了你的手,让你永远沾不得赌;第二条,明天到漕帮报到,从运卒开始干起。」

  「运卒?」翟亚坤怪叫一声。「你要我做那些个低三下四——」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道冷光闪过他的脸颊,咚地一声钉在他背后的柱子上。

  他感觉脸颊一阵疼,抬手摸上才发现沾了血迹,转头瞧见—把锐利的匕首嵌入柱内。

  「不要跟我讨价还价。」翟玄领进出怒意。

  「你的刀子是向着自家人的吗——啊——」他突然痛叫一声,第二把匕首射入他的肩臂处。

  「看来你是要选第一条路了。」翟玄领冷笑一声。

  见他甩出第三把匕首,翟亚坤吓得往旁倒下,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狼狈地趴在地上。「等一下——」在瞥见第四把匕首的冷光时,翟亚坤大喊,冷汗自他额上涔涔留下。

  「我去。」他嘶喊。

  翟玄领冷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别再让我抓到你赌博。」他站超身,来到他面前蹲下。「不然的话……」他扬高匕首,在中途俐落地以手接任,刺向他的手背。

  「啊——」翟亚坤尖叫。

  「你的两条手臂我就收了。」他冰冷的眸子恢复温和。「还有,别让你娘瞧见你受了伤,她可是会担心的。」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翟亚坤大口喘气,良久才抬起手抹过额上的汗,双眼暴突地盯着插在他食指与中指间的刀子,只要再差个一毫,他的指头就断了。

  「狗娘养的!」他往后瘫跌在地上,瞥了眼左手臂膀的刀子,他闭上眼,握住刀柄,咬牙拔出,登时鲜血进流,还夹杂着他咒骂的喊叫声。

  「算你狠!」他甩出匕首,瞧着它刺入壁里。「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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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骑虎难下,尹滟衣实在不想再与翟玄领打交道,与他谈话总是让她莫名的紧张。

  可为了贰弟,她没有别的路可走,想了一夜,她还是不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贰弟迷途知返,她甚至想到嫁人一途,原本她对婚姻之事并无特别想法,成不成亲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全部的心思只在弟妹身上,可想到昨晚贰弟的态度,她不觉开始迟疑起来,贰弟……她在心底叹口气……

  早晨的凉风拂过她白净的脸庞,抬手将飞扬的发丝掠至耳后,长长的睫毛颤着,她扬起脸蛋,盯着清白的天际,任思绪漫无目的的翻飞着。

  翟玄领缓缓自另一头走来,穿著一身白袍,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这时,一阵风扬起,卷起地上的落叶,摇动树枝,清脆的鸟鸣声在林间回荡,翟玄领在瞥见几尺外的树干后露出一截灰衣后变得锐利起来。

  「公子。」尹滟衣朝他福身。

  「滟衣姑娘。」他有礼地颔首。

  「又要请公子帮忙了。」她垂下眼眸。

  「关于令弟的事?」他直言。

  「是。」她抬眼看他。「公子如何知晓贰弟不会进京应考?」

  「我只是查了一些事,然后下判断。」他不经心地瞄了眼她身后几尺处,微笑道:「边走边说好吗?」

  她点头,与他一起在竹林问漫步,听着鸟儿清脆的乐音。「公子查了什么?以哪一点做的判断?」

  「姑娘知道令弟不应考的原因吗?」他反问。

  她转向他。「公子知道?」

  「姑娘不知道吗?」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望着他兴味的眼神,眨了下眸子说道:「滟衣只是一介愚妇,还望公子赐教。」她垂下眼。

  他忽地笑出声。「姑娘绝不是愚妇。」

  她盯着地上的石子,嘴角牵动了下。「小女子当然是。」

  他微微一笑,转了话题。「敢问姑娘几岁来到扬州的?」

  闻言,尹滟衣抬首向他,心思转了下后才道:「公子探听的本事让人佩服。」

  「我会把这恭维转告给柳青的。」他停下脚步。「姑娘打算终生不嫁吗?」

  对于他突然提及婚事,她怔了下,而后小心答道:「公子为何提及此事?」

  「姑娘不是希望我配合演出戏吗?我若多知道些姑娘的想法,演起来也就更称职。」

  他虽答得合情合理,可总让她觉得不踏实。「贰弟若真找公子探虚实,公子只要回答真有赌约之事便成,毋需扯到别的事上头……」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烈,她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公子的才智,自然能应付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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