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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雁心 page 13 作者:关雅

  “是吗!邦妮这名字听来就符合金发碧眼的美人儿,我说你的邦妮就是蕾秋,不用再骗我了!”我固执己见。

  他伸出一只手想解释,但欲言又止,最后才自嘲地一笑,放下了手。“你是这样想的吗?你真的认为我在精神上想着另一个女人吗?”

  我没应声。天晓得!我当然不希望他爱着别人,但我不会傻得缺乏自知之明而去欺骗自己。

  “很遗憾!你一点也没变,为什么你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呢?想想三年前的那一幕吧!你对自己与对我的缺乏信任已教我吃足了苦头,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不会再浪费唇舌去改变你的观念,我很高兴我与你圆房了,即使是在对你不甚公平的情况下,我也很愧疚自己不明就里地就假设了第三者的存在,更抱歉赏你一记耳光,但请相信我,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我绝不会伤害你,因为伤害你绝非我所愿。”他黯然神伤的转过身去。

  他的话,如行云流水般快得今我抓不住,只能记着片片段段“想想三年前那一幕吧……你对自己与对我缺乏信任已教我吃足了苦头……重蹈覆辙……伤害你绝非我所愿”诸如此类的话。

  他不给我喘息的机会继续道:“婚前种种荒唐情史,我不否认。但是我娶了你,即使说不爱你,也会忠实于你,这点请你一定要放在心上。我累了,想回房多休息一下,隔着我们之间的门锁钥匙,我会交给你保管,毕竟在发生这样的谬剧后,我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说完就向我的房门走去。

  “嘉伯!”我的呼喊使他停在大门门口。

  “嗯?”他低声问。

  “你整容到底是为了谁?”

  “若我说是为了你,你信或不H?”

  我愣在那儿,无法吭声,我想说“我信!我信!”但喉咙就是喊不出声音来。

  他自嘲的笑了。“算了!老实说,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然后他轻轻地关上了我的房门。

  我又错过一次机会了!

  ☆☆☆

  我怀孕的喜讯在家族中盛传开来,因此,我们刻意隐瞒的婚姻也不得不公开了。

  我时常会接到很多远亲的问候电话及卡片,甚至连结婚礼物也由人专门迭抵,金盘、银盘、高级骨瓷、名画等。

  嘉伯各部门的主管也都纷纷地表示要携同夫人登门拜访,只消一天的光景,我备受尃宠。

  当我收到第一份拜访信函时,紧张地跑到书房裹请教嘉伯该如何是好。

  他正坐在沙发椅上跷着二郎腿看着报纸,足足有五秒才抬起头,啼笑皆非地回答我的问题,以有点搪塞我的口吻说:“回信邀请他们来喝下午茶吧!你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要你觐见女王。你只要坐在沙发上,微笑、点头、摇头、鼓励他们说话,并且表示你有专注的参与对话,詹森会帮你控制时间,随时提醒你下一个步骤。”

  “那你也要留下来陪我。”我捉着信的手倏地掐紧他靠在椅臂上的结实臂膀,赖皮的央求。

  “好吧!我会留下来陪你。”他终于点头,然后继续埋头阅报,这就是他下逐客今的暗示。

  此后,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嘉伯天生就是个温柔体帖的人,即使是对交情不深的女性也是温和有澧、风度翩翩,而怀了他孩子的我,更是受到他悉心的照顾。

  每当他因公事在外耽搁了许久,一定会打电话回家,问候我的情况,看看我想吃些什么。

  当我告诉他我想吃腌黄瓜及酸橄榄时,他总是握电话狂笑不止。

  晚上我们还是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他没有提及要改变现况,我也认为这主意不赖,但是在数十个流逝过往无法成眠的夜后,我愈来愈渴望他的拥抱,思念夜夜盘据着我的思维,每当夜阑人静时,我就好想下床走过房间的另一头,去打开那扇门。

  今夜那种渴望又折磨着我,使我伸出手触及床头柜,拉开了第一格抽屉,取出嘉伯给我的钢制钥匙。我双手捧着它,推开了棉被,光脚触及厚地毯,神游似地来到了那扇门,轻轻地对准了锁孔,插人了钥匙,门锁“喀啦”一声后,我转动门把,推门而人,当我关上门,整个背紧靠在门上时,我屏息片刻,让瞳孔适应漆黑的房内。

  良久,才发现他半躺半坐地靠在床头的厚枕上,徐徐地拍着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划过,照亮了他的蓝眸,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保持静默,一动也不动。但是,我知道他正紧盯着我瞧,眼睛一眨也不眨,然后才将烟头捻熄。我瞥见烟灰缸内盛着十来个扭曲的烟屁股。

  没多久,他长喟一口气,轻轻地掀开了被单一角,空出了右侧的空间,无言地示意我上前。我受到了鼓舞,不假思索地奔上前去,投入他温柔的慈悲中。

  他紧搂住我,吻如雨下的落在我的额前与颊上。

  “我等你等得心痛!”他只吐出这一句话。

  我知道再也没有无眠的夜了,只有他温柔的慈悲。

  ☆☆☆

  命运的转变常常今人百思不解,沉浸在暧暖阳光下的我,无心去怀疑这个逆转。从酷寒的冰窖到百花齐放的花房,也不适是橪指问的功大。我喜悦的排斥任何潜在的危机与虎视眈眈的敌意。但该来的终该要来,一个人的力量与智慧有限,无法抵抗命运。

  嘉伯与我之间的关系不再是不堪一击的水晶玻璃,我对他更是全然的坦白,隐藏我的爱意更是不可能的事。

  嘉伯是一个内敛的男人,尽管在黑暗中扮演着完美的情人,一旦黎明破晓时分来临,另一个嘉伯又会占据他的身躯,他会吐露甜蜜又动人心弦的细语,但是简单的三个字,他却守口如瓶,不肯轻言吐露。

  日子一久,我也就不再那么介意它的重要性了,毕竟“我爱你”三个字并不能代表全部,我也隐约察觉到在他内心深处有个我无力触及的角落,仿佛不见天日的阴影,时而扩张,时而缩小。

  社交季的时节在五月开锣,庆典活动及音乐会的主办单位寄来了数十张的邀请函。有些信,嘉伯连拆都没拆就断然地告诉我写信婉拒,以至于原本三十来封的数目被他删成了七封,而他还嫌太多。

  “亲爱的丈夫,你再继续删减的话,我们哪儿都不能去了。”我嘟着嘴抱怨,看着六月底即将举办的温布敦网球公开赛的免费招待券,这是主办单位为了答谢嘉伯的公司免费赞助球赛。

  “咦!那是什么?”他放下手上的信,伸手把招待券拿走,看了一眼很快地说:“天啊!大热天下,像只烤鸡似地坐在看台上,看着球飞来飞去,眼睛不是会变得斜视就是变成斗鸡眼。亲爱的甜心,我们不会去。”

  “不会去?”我大声的吼了出来,眼睛瞪着他手上晃动的事,心裹直喊可惜。“好不容易我有机会前往目睹盛况,你却不让我去。看!这还是决赛的票呢!席次又是前排中央,要买还没处买呢!你花那么多钱去赞助主办单位,我却还是得白白浪费这张票,送人,我不甘心!”

  他的蓝眼泛起了有趣的笑意。“这又不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大会每年都会如期举行。我是担心你受不了日晒,反而中暑,若突然下起雨来,你又会感冒,寒热交加,你受不了的。”

  “不会的,有遮阳帽可防晒,只要一下雨,我可以离开看台,我的体能状况一直都不差,医生还建议我多做运动呢!”

  他放下了信跟招待券,双臂交握在胸前,故意上下来回的盯着我有,品头论足的道:“嗯!看得出来,我也摸得出来。我以为我们的运动量已够大了。莫非……你认为还是不足的话,那我可得加油了。”

  他戏谑的笑意与促狭的口气今我难堪,我衷心企盼詹森别听到才好。

  但他随即收敛起玩心,正色解释道:“霏比,以后机会很多,不急于一时,公开场所人多雓乱,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至于其他仕绅名流的晚宴邀请,能避则避。拒绝参与社交活动多年的我是恶名昭彰惯了;若不是为了你,我才懒得回覆这些信哩!”

  “真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还要邀请你。”

  “亲爱的!他们写信邀请我,我就有权利写信礼貌的回绝,这就叫做反应酬。”

  我无奈地点头,因为他的理由听起来不容置疑,虽令人不快。在温布敦之前,他已送掉了好多场歌剧的票了,全是由名伶要角担纲演出的戏码。他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给我的答案却是千篇一律:亲爱的,我们不会去!

  门铃响了!詹森从容不迫地前去应门,随后长廊前就传来骚动声,我好奇地引领探看,只听到嘉伯狠狠地诅咒了几句,随手收起信件,搁到桌边。

  没多久制造骚动的人就开锣进场,来者是一位满头银霜的妇人,穿着一套高雅昂贵的淡蓝色套装,优雅地踱步前来。她高贵五官的脸上,涂着精雕细琢的妆,要不是她那一头银发,看起来顶多五十岁而已。

  詹森关上大门,回来要通报时,嘉伯巳站起来,举起一手,示意他退下,并请贾太太备茶点。

  我看嘉伯起身,也忙起身。嘉伯很快地走到那女士的面前,在她脸颊上轻触了一下。“罗安妮夫人,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好?”

  “好?我恐怕不!我的外孙突然闪电结婚,随后就传出新娘怀孕的消息。而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活过半百,好像就要踏进棺材裹似的不中用了,后生小辈中,也没有人先知会我们一声。公爵大人,您说您这样做还有把我这个外婆放在眼裹吗?我白疼了你一场。”她说着迳自走到沙发处高雅的生了下去,细腿斜至一侧,然后示意她身后另一个女人坐在她旁边。

  嘉伯的心情并不好,但他没说什么,反而紧紧地牵着我坐回原来的沙发上。

  “夫人,容我在此介绍我的新娘:范霏比。甜心!这位高贵的大人就是我的外婆罗安妮.艾灵顿男爵大人。”他的口气中嘲讽多于诚意。

  男爵大人坐在我们对面,拿着一对严厉的眸子打量我,然后开口道:“很荣幸能见到你,要不是我突然冒昧地造访你们,我这为所欲为的孙子,还不知道要把你藏到什么时候呢!你的确漂亮。”

  “是的,但你不满意我的血统证明书。”我在心底对她回嘴。这个看似高雅大方、举止从容的男爵大人,是个注重阶级的势利眼。

  我笑笑说:“能见到您,找更是备感荣幸,您这么年轻,很难想像得出嘉伯会是您的外孙。”

  她得意洋洋,虽然心裹挑剔我,但阿谀奉承的话,她还是甘之如饴。“别惾了!我已经七十五岁了,我女儿保琳怀着嘉伯时才十七岁,我也是结婚得早,所以你才会这么觉得。”她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女人后道:“这是我的教女,黛安。嘉伯,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她吧!”

  嘉伯柔柔的说:“当然,黛安小姐,你出生受洗那天,我还抱过你呢!”说着拿起我的右手搓揉着,放在他跷着腿的膝上。

  “大人,很高兴知道您还记得我,那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黛安胜利示威地看了我一眼。她若不是一脸傲慢、高不可攀的模样,可算是个大美人了。

  “黛安,嘉伯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记性好,品学兼优,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他外公恨不得嘉伯是他的亲生孙,可以继承他的名衔与地位。我要说格兰斯特家族虽然世袭公爵头衔,但要与我们艾灵顿氏族一比起来,就没有那么源远流长了。毕竟艾灵顿巳享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而范家却只有短短的两百年。”她故意避谈苏格兰大公的血脉。

  这个老巫婆!的确很惹人厌,但是嘉伯仍捺着性子应付。“外婆说得是,我很确信威廉表弟会是男爵头衔的最佳人选。”

  “哼!甭安慰我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败家子。”她挥一挥手,厌烦地换了一个话题。“我以为你会回荆树庄园哩!你窝在这褢可其是令我吃一惊,怎么,还是把那个身分不明的奶妈安置在那儿吗?”

  我听半天不敢吭出一句话,握若我的那双手一松一紧地告诉我,嘉伯正在压抑他的脾气。

  半天他才尖锐地回答:“她不是身分不明的奶妈,她是前任公爵的女管家。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劝外婆您别再攻击她。”

  “我道歉!但外面的人传得凶呢!你爷爷虽死了一年半,谣言还是不止。这也难怪,她跟你妈同个年纪咄!若要仔细算,也不过五十四岁而已。公爵临终前下的遗嘱,硬是让她有终生居留在荆树庄的权利,还分她一些家族股份……”

  “她是我奶妈,这些权利都是我向爷爷要求的,为了报答她的照顾之恩。要是我母亲还在世的话,我相信她会支持我的,希望这理由够充分。”

  男爵夫人深知即将触怒外孙,但仍旧紧逼说着:“你还在跟那个高文来往吗?这真不是个体面的事,他们只是有几个铜钱罢了!”她按着转向我和黛安道:“高文的曾袓父在十九世纪末就是格兰斯特七世的总管,要不是你先生嘉伯的曾袓父出资让高家创业的话,哪会有“尚氏钢铁”这如雷贯耳的名声,这全拜格兰斯特之赐啊!”

  “男爵夫人!”嘉伯冷冷的直呼他外婆的名衔,提醒她失言了。“我希望您指出这点只是为了跟黛安及霏比说明人只要肯上进,一定能出头天的道理。事实上,我非常景仰高文,因为创业维艰,守成更难。”

  男爵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双手抖个不停。我注意到她对别人不时以言语刻薄攻击,一副高贵女王的风范,但却拿她外孙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用小银叉戳起一小块蛋糕吃了起来。

  那一晚,我成了代罪羔羊,嘉伯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内,不让任何人进去,连我也被拒于千里之外。

  也许他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思及此,我就踱步先回寝室休息。等着他时,瞌睡虫就拜访了我,但我仍依稀听见门被打开而后关上,他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到床边,躺在我身旁,紧紧地搂住我,低声饮泣。

  我静躺着让他尽情的发泄,听到他如婴儿般无助的呜咽。

  第九章

  外婆来访的小插曲,使我对嘉伯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也有脆弱的一面。除了扮演他的妻子外,我决心舍弃娇羞的态度,以一个成年人去面对他;唯有如此,我两才能彼此互相扶持。

  他不喜欢这样的改变,仿佛才一天我就变成了他的母执辈,而不是可以让他娇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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