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一开始进军队,我只是想藉机磨练一下自己,并不想当什么官,但没想到接连几次战役,我的表现都获得国舅爷的赏识,所以,我从一个小兵连升上将军。
“后来,伯父便千方百计将他的独子托付给我,我虽知道子豪有些孩子气,但我没想到子豪会冲动、鲁莽到那种地步,是我的错,我该记得我当将军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不是提拔任何人。”
她心疼地将他搂住,“不!你没错,你就是太为他人着想,他们才会把一堆责任堆到你的头上。如果要说你有错,就是错在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什么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靠在她柔软的怀抱中,狄伯伦心中原本对她混乱不堪的激爱狂恋忽然有了较清晰的轮廓,她的生长背景和年龄也许让她显得过于年幼天真,但也因为如此,她看待事情的方法简单而直接,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多弯弯曲曲的想法。
为了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她不惜逃离呵疼她的双亲;看到王姑娘比她漂亮,她也服气地要退让,听见自己为堂弟的死而自责,她立时为他挖出他处世的盲点。
她是个珍宝!狄伯伦感激又欣喜地搂紧她,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娶妻这件事,但他娶妻是要娶来相知相守一生的,不是娶来逼他去做一些讨厌的事情,而他何其有幸,竟能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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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每个人都睡下了,但杜九娃记着狄伯伦的邀约,于是,蹑手蹑足地走到大门,等待信号。
果然,刚打过二更,门边就响起约定的信号。
她悄声问:“是你吗?” “不是。”跟着就是狄伯伦难以遏抑的闷笑声。
她忘了要保持安静,拉开门就冲出去追打他,“不是?那你是什么东西?!”
将她一把抱起,快步远离杜家后,他才在一条暗巷中告诉她,“我不是东西,我是你的醇酒佳酿……”说着,就封住她欲辩的唇。
稍解短暂分别之苦后,狄伯伦牵着她走出暗巷,看到她身着翻领小袖上衣、条纹裤、翘尖鞋,头上还戴了一顶卷檐胡帽,十足的塞外打扮,正是当前流行的胡服装扮。不过,她这身衣服可不是为了赶流行,而是为了方便掩人耳目。
“怎么了?”他发现她忽然退开了身。
“你穿这样……”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三品的官服,他脸上的笑容灌注进满满的骄傲,“去接你之前,我被国舅爷找去骂了半天,但我怕误了时辰,所以就没换……不好看吗?”
狄伯伦没戴冠冕,身着淡杏黄练绢提花织衫,透过上头穿得笔挺绛红的罩纱,底下织在胸口两肩三处象征勇猛的虎纹隐约可见!腰束鎏金玉带,腰侧系饰着一只绣银的鱼符袋,整个人显得无比英挺威武。
她撇开脸藏起爱慕的眼光,口是心非的说道:“不好看。”
可是她不知道,红透她颊上酒窝的粉晕已泄漏了她的心情。
他虽看穿她这般不高明的伪装,但他并不急着立刻反击。“无所谓,反正我以后不会穿了,但是,你现在身上穿的嘛……他拄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审视着。
“不好看?”看他直瞧着自己,她也有些担心。
听她问起,他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故弄玄虚地慢慢评论,“不……好看。”
比起白天娇美的样子,她现在的装扮另有一份柔媚的帅气。
“你故意吓我,讨厌!”她的心被他的话弄得忽高忽低,不由得有些气恼,脚一跺,转身跑给他追。
“喂!别跑,回来!”他订的客栈是在另一头。
她跑得飞快,还回头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哼!休想。”
狄伯伦原以为没两下就可以追上她,不过,他不久便发现她脚程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喜欢这个惊喜,更不介意接受她这个有趣的小挑战。
“好!你不停,看我等下怎么修理你。”
“去!等你捉到我再吹牛吧!”她尽情地在夜风中奔驰,全身有说不出的轻快。
两人抛去一切身分、顾虑,虽是了无意义的追逐,但他们的心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份只属于他们的狂喜与快乐。
在幽暗的夜里,他轻易地察觉出她的方向,因为她散发出来的热力是那么明显,那么教他心醉。狄伯伦边追边意识到自己从不会细想的事实,他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莫名地被她纯真率直的个性深深吸引,并不光只是为了负责任,而酒后乱性那件事只是提供了他选择她的好理由。 现在,她已是他的未婚妻,此生要与他共度的女子,噢!他不会让她自手中溜走的。
终于,他抓住她,正巧又是在那株江畔的大柳树下。
“好……我……我捉住了你。”他手腕轻扯,让她偎进怀里。
她也是激喘连连,“胡……说!是、是……是我故意跑慢的。”
经过这一阵嬉闹,他的血液奔腾,也激昂了情绪,“我知……道。”
籍着夜色与垂枝的掩护,他恣意大胆地欺吻住她。他的唇滑下她的颈侧,游进她的衣襟,探索着她柔软的雪峰……
“噢!你──你做什么?不、不要……”她不习惯这种猛锐的快感,便出
他的唇又回到她的唇际,热情洋溢的诉道:“你早已是我、我的人了……我不要等到成亲那天,我今晚就要你!”他又封吻住她湿软的唇瓣。
“哼!谁想得到谨礼守节的君子,也会这么狂野如火……狄将军?”
忽然冒出来的嘲讽打断了火热的场面,狄伯伦迅速将她藏到身后,不想教她背负上淫邪的罪名。可惜,自他离开王府,国舅爷就找人跟上他了。
立刻,一支火炬亮起,将柳荫照得灿煌煌的,但却照不亮国舅爷那张阴郁的脸。
“火留着,下去。”国舅爷吩咐总管,在一块大石头坐下,傲慢又霸气说:“你明知道王家那批人不服本王挑的人,本王也看不顺眼他们推出来的浑帐,就只有你才能让两边都没话说,你还偏要辞官?哼哼!她……真值得你这么疯狂吗?不过是一个酒家女……”
“国舅爷!”狄伯伦高喊阻断了他的侮辱,“钟鼎山林,人各有志。请国舅爷见谅!”
国舅爷脸上没有怒气,只有一抹赞佩与轻蔑,“呵!有骨气,如果你答应不辞官,我让我妹妹嫁给你,与你共享谢家的荣华。”
“在下已有妻室,不敢再高攀皇亲。”虽惮于谢家的薰天权势,但他仍拒绝了。
谢家女人只挑杨、萧、袁等世家大族嫁,连一般出身的尚书、重臣都看不上眼,头一回屈就一个平民,没想到竟一口被人回绝了。
“放肆!”国舅爷一声怒喝,连插在地上的火炬都为之战栗,“你以为我抄不了狄家吗?!”
国舅爷的蛮横不讲理让狄伯伦也失去了冷静,他刚直不阿的脾气又发作了,“狄家只有几亩薄田、几橱书柜,尽管来抄!狄家从没做过有愧于天地之行,相信长孙大人和一班御史们定会还狄家一个清白!”
发现恐吓在这个死脑筋的家伙身上收不到效果,国舅爷又低咆:“那我就封了“五柳居”!”
感觉身后传来颤抖,狄伯伦以大掌握住揪扯在腰间的小手,朗声答道:“娶了杜家姑娘,杜家的人也就是我的家人,就算我去要饭,我也会尽一切力量让他们温饱。”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果然是大丈夫之材!国舅爷越看越中意,唇际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噫……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的,行了!本王再让一步,我让杜姑娘当我妹子的陪嫁,让你享齐人之福。”
身为郡主的陪嫁,身分虽仍比不上正室,但亦举行隆重公开的婚礼,也算半个主子,比一般买进门的妾侍身分高上许多,更对杜家的社会地位有直接的提升。
腰间的小手变得又湿又冷,狄伯伦更紧抓着不让她退缩,“国舅爷,在下一个妻子就应付不来了,如果多一个郡主,即使我不辞官,没两年我就得告老还乡了。”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自国舅爷嘴里传开,惊飞了江畔一堆安憩的水鸟,“终于给我见到一个真性情的君子了。”
他不再以“本王”自称,直接用“我”与他说话,“狄将军,今晚就先到此为止,但除非王家退让,否则我不会放弃你的。不打扰了,你们继续你们的好事吧!哈哈哈!”
自身后拉出泪眼婆娑的小可怜,狄伯伦紧抱住她,好像恨不得将她揉进胸膛中,“别哭……他走了。我仍然只要娶你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她边哭边问。
他吻去她小脸上新滚落的泪珠!“因为我家里穷,只娶得起一个。”
“鬼扯!”但是,破涕为笑不久,她又问:“要是在庙里你没喝醉,你会娶我吗?”
他剥开她的衣襟,啃啮着她柔嫩的香肩,“或许不会……但我喝醉了,也乱了性……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别再说这些了……”
好不容易结束这个火热缠绵的吻后,他为她整好衣衫,牵起她的手,“我在前面“长庆客栈”订了一间房,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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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九娃心里装着那位国舅爷的威胁利诱,跟着狄伯伦来到一幢建构宏伟的大客栈,木然地随着他上楼进房。
打发了客店的伙计,跟着他几乎是以猛虎扑羊之姿将她压倒在床上,她上身的衣物迅速滑落,呈现出一双莹然勤人的雪峰。
他郑重小心地揉抚其中一颗量红的樱桃,赞叹道:“可爱极了!”跟着便低头吻舔逗弄。
即使他的唇舌燃烧了她的身体,可是,国舅爷那番话郤如挥之不去的冤魂缠绕着她,教她无法全心投入。
“伯伦……”
“唔?”
“你还是……不要辞官吧?”
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国家栋棵,又蒙国舅爷那般的赏识,若继续当官,不出十年,他一定会有一番名留青史的大作为,更能光耀狄家的门楣。要是为了一个卑微,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牺牲这一切名利,对他、对国家和狄家都是一大捐失,何况他身着绯红章服的模样真的很帅……
“嘘!”他停止解开她腰带的动作,扣起她的下巴,想要吻掉她荒唐的念头,“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但她想此生都跟他在一起。 她忽地伸臂搂住他的颈子,将脸藏在他的肩窝,不让他看见她心碎的表情。
“你官照当,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我愿意……当郡主的陪嫁……”只要她牺牲一点点,那就皆大欢喜了。
“别胡说!”他低斥了一声,又柔柔吻起她。
她强迫自己推开他,“我没胡说!我知道,其实你……是很骄傲自己能当上三品官,让狄家上下以你为荣的……”她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不久前他下巴微昂,有些不可一世地向她解释来不及更换朝服的神气模檬。
“够了!”他放弃温柔的亲吻,改以狂猛的吻惩罚她,但片刻后,他又软下心,回复平日温柔的吻,“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我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
不知不觉间,原先情欲高涨的气氛渐渐冷却,两人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向他们逼近。
光想到他的怀抱要跟别的女人分享,那就足以教她心痛欲绝!“但是──那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放弃让你感到骄傲的职务?我能给你的东西太少了,我怕你以后……会后悔娶我……”
因她直接、敏锐的感受力深恼着,他的吻再度转为激狂,但想到她的单纯已因卷入这场政争中而消失,他又因此感到无比的愧疚与惋惜。
他慢慢停止惩罚,吻了一下她的额角,“我绝不放弃你,不准再胡思乱想了,现在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家。”他要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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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午后让人懒洋洋的,“五柳居”也是生意冷清。
杜九娃坐在面向大街的阁楼上独酌,想到这阵子与狄伯伦见面的次数不但骤减,且每回说没几句就话别了。
他虽没再提那个敏感的问题,但总是一脸沈郁疲惫的模样,这是否代表他已快要向王、谢两家低头了?想到丈夫可能跟别人共用,她就沮丧得连清芬醇厚的“玉薤浆”都喝不下去。
忽然!一连串惊呼声由远至近传来,杜九娃往下一瞧,看到几个街口处有一群人骑着马正急速奔驰过街心,队伍最前面带头的还故意纵马踩坏店家的摆设与货品,而他身后的骑者也将一些走避不及的小贩们踢得东倒西歪。
可恶!这里这么多人,又都是做生意的地方,这些家伙怎能──之前一股无名火没处发,又遇上这样该死的场面,于是,她想也没想就拿起一壶酒掷向那个带头的家伙,泼得他一头一身的酒。
“你们这群浑球!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吗?”她探身朝下痛骂这群恶形恶状的浑蛋,底下的小贩、路人不但没有拍手叫好,反而如大难临头般作鸟兽散,连店里的酒客也纷纷夺门而逃,跑得一个也不剩。
怎……怎么了?她甚至看到这群浑蛋里头有几人对她投以渗有同情与佩服的目光。
原本热闹的街市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她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沉稳的脚步声,叩、叩、叩……一步步往“五柳居”踏来,她的一颗心也越跳越快。
不久,一个贵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子站在她面前,语气闲适的问:“是你……把酒泼在我头上的?”
即使这个公子的头发被酒汁淋得有些凌乱、身穿的白绸纱衫也被酒渍染脏
杜九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她认出来眼前这个贵公子就是那日在江畔打扰他们好事的国舅爷,那个名震京师的超级恶霸。
她吓得说不出话,只好抬起微抖的下巴点了点头,脑中立时浮现一堆关于他的恶行──
就为了听说某处菜园里出现了一只银兔,他就率领一队官兵一把那片菜园踩成稀泥堆;他也曾为了破坏一个就要拿贞节牌坊的寡妇的名节,故意将她和一个男子关在一起三天三夜;此外,调戏农家女、大闹歌楼妓院更是如家常便饭。
但由于当今皇后是他姊姊,再加上去年他灭突厥的大功,即使他恶贯满盈,至今仍没人动得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国舅爷。
对于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国舅爷,她居然敢把酒壶砸在他身上?
她怎么会……会这么勇敢呢?
她苦中作乐地想着,唉!都怪他这“率众逛大街”的花样是头一回施展,下一次,她绝不会笨得去打断他骚扰百姓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