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个下午,又被打了一巴掌,最後居然还出现圆满大结局,她已经被这一团乱弄得很累了,只想早点安静休息。
「阿姊,你需不需要杀蟑药?」花雨甜还在外头嚷着,「蟑螂那东西很脏的,我最近研究出来一种很有效的杀蟑药,只要小小一滴,蟑螂就死光光,我花了很久的工夫……」
「够了够了,出去吧!」
雨甜再这么念下去,她绝对会比蟑螂先死掉。
***
再次被打,两个人只好又再次请假回家。
刚放完假就请假,花茉蕗和任超都有些不好意思,其他老师反而没说什么,只有-脸暧昧地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他们为什么笑得那么古怪?」坐在小沙发上,花茉蕗不解的问道。
和任超认识之後,她发现自己变得比较在意别人的想法,不再像从前那么我行我素了。
任超笑而不答,很自动地打开了一旁的小木柜,迅速地在几十瓶各色瓶子里找出上次那罐深蓝色的玻璃瓶来,连同收在下层抽屉里的药用棉花一起拿到小桌上。
「很熟练了嘛!」花茉蕗忍不住挖苦他。
「别这么说……」任超有些不好意思,小心地将瓶中的精油倒在湿棉花上,再仔细地轻抹着花茉蕗的脸。
「你也会不好意思?」忍不住又回一句,继而像是想到什么问他,「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向你爸爸说?我不想第三次被人甩耳光。」
这次搞定了邵亚美,难保下次不会有别人来,万一打人的是邵老先生,依大男人的手劲,她大概不只是红肿而已,可能连头都会被打飞了
「我会尽快告诉我爸爸。」任超急急回答,想到刚才花雨甜对邵亚美说的话,他强调:「我也会找个机会,补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个可以省了,我可不想再嫁第二次。」花茉蕗摆摆手,「雨甜说话总是不经大脑,你别在意。」
「她是你妹妹,我不会计较那些,而且,她说得也很有道理,我真的欠你很多。」任超连忙解释。
「你觉得……雨甜怎么样?」想到刚才的事,花茉蕗忍不住开口问他,
「雨甜?」想起方才那个性情激动的女孩,任超忍不住笑起来,「她的个性应该很乾脆,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
「喜欢?你喜欢她?」听到喜欢这两个字,新婚夜那股嫉妒又默默地升起。
他曾经说过喜欢自己,现在,他也喜欢雨甜?
「喜欢啊!」误会花茉蕗担心自己和花雨甜处不好,任超连忙强调地点头,「她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我真的很喜欢她。」
「很喜欢?」她又问一次,心里的妒意越来越浓。
「很喜欢。」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瞬间,花茉蕗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她记得很清楚,任超向自己求婚那天,他说,他「很喜欢」自己;现在,他也说他「很喜欢」雨甜。
这两种「很喜欢」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也可以和雨甜结婚罗?
当然,反正两姊妹长得一模一样,有什么不可以?何况,他不是还说雨甜很好相处吗?
反正自己就是冷淡又不讨人喜欢嘛!
「我累了,想睡了。」站起身,花茉蕗没说什么就走到自己的床前,还很用力地把隔廉放下来,隔开自己和任超。
「可是你午餐还没有吃……」
「我不想吃!」气呼呼地回他一句。
她才不要和一个想和雨甜结婚的人吃饭!
「你……」再次望着隔帘上的丑小鸭,任超只能叹气。
她生气了吗?
她为什么又生气?他又说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自己彷佛越来越笨了呢?
第九章
秋末冬初,季节更替之时,花茉蕗感冒了。
「咳咳……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苦艾加进秋海棠里的反应。」站在课堂做解说,花茉蕗的声音里满是鼻音。
她的鼻子一向敏感,对於气候的四季更迭当然也不例外,因此,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免不了要感冒一次,短则几天,长则是几星期,鼻子不通,一说话就咳嗽。
「看到了吗?咳咳咳,它会起红色的小泡泡,等泡沫消失,我们就可以萃取它剩下的液体作成香精,可以治烧灼伤和日晒过度的红肿,也有轻微的美白功效。」因为鼻塞,她什么也闻不到,只能就颜色反应作相关的解说。
「哗……」
「美白耶……」爱美的女同学听到「美白」两个字,连忙瞪大了眼,拚命抄笔记。
「别忙着抄、死背,咳咳咳……期末考要能调得出来才行……」花茉蕗哑着声音交代。
头好痛!
年年症状都是如此,但花茉蕗就是始终无法习惯。
生活中几乎是以嗅觉代替大部分视觉的她,少了所有的气味,什么事都像在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呃……她真的觉得自己的睛眼越来越花了。
以往这个时候,花茉蕗都是处於「半休眠」状态,整天躺在床上,喝着雨甜替她熬的鸡汤,静静地等待疾病过去。
今年可就不成了,她得出门上课,学期未了,她预计的课程进度还没有结束,只好不顾任超的阻止来学校。
唔,鼻塞越来越严重,她都快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花茉蕗由口袋里掏出小精油瓶,将打开的瓶口凑近鼻端嗅闻了一下。一阵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钻进鼻腔里,让堵塞的鼻子通了一点,才让她稍微好过一些。
「老师,那是什么?」眼尖的同学马上就发现了,好奇地问道,
花老师身上常有各式各样的瓶子,几乎看也看不完。
「没什么,不过是芥末和洋葱,还有一点点辣椒子。」花茉蕗耸肩。
依自己鼻子的这种状况,柠檬、薄荷和罗勒已完全无用武之地,唯有下重手才能达到效果。
不过,似乎这样的作法效果很有限,才几分钟,她又开始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头昏眼花。
好难过,真的好难过……
「嗯……」听到这种配方的女同学不禁作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老师,这种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啊?」
「这……咳咳……」完了,她快要不能呼吸了,「这是帮助……」
帮助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
课堂上一片骚动,同学们纷纷惊叫起来。
「老师!」
「花老师!」
花茉蕗昏倒了!
***
「有没有好一点?」望着躺在床上的花茉蕗,任超关心地问。
窝在被子里,花茉蕗轻轻点头。
「点头?现在你会点头了?」任超忍不住数落她,「早上我就要你请假,你还说你没事,结果呢?幸好只是头上多了个肿包,万一昏倒摔成脑震荡怎么办?」
「才不会……」花茉蕗忍不住抓着被子,满脸通红。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课堂昏倒,真是太丢脸了!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病会那么严重,累得任超丢下上了一半的课,匆匆忙忙送她回来。
「不会?」太过担心,任超此时根本摆不出好脸色,「要不是雨甜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每年都会生病。既然你病得那么多次了,怎么会不了解它的严重性呢?真是……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对不起……」花茉蕗唯唯诺诺的。
那个多嘴的雨甜!她又怎么会想到,今年的病情会比过去严重呢?
「你……会去找雨甜?」她问。
「呃……有时候会去。」被人抓到把柄,任超只好老实承认。
自己和茉蕗的婚结得很仓促,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妻子的过去、环境和生长背景。偏偏花茉蕗又是个闷葫芦,直接问她她是绝对不会说的,他只好有空就上花雨甜开的小药房去问问。
「哦……」花茉蕗的声音闷闷的,没再说什么。
原来任超和雨甜两个人会私下见面。
自己该要生气吗?但这场草率的婚姻,两个人明知彼此都没有深厚的感情做基础,她有什么理由可以要求任超不去追求更好的幸福?
「你哦……」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任超只是叹了口大气,乾脆一把将花茉蕗拉进自己怀里,「真教人担心。」
他真笨,今天为什么要让她去学校呢?如果坚持不让她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倚在任超怀里,满心不安的花茉蕗只觉得一阵温暖包围着自己,还有一股热热的、厚实沉稳的味道。
味……味道?
「啊——」嘶哑的叫嚷声。
「你……叫什么?」捂住自己的耳朵,任超皱眉,「感冒了还尖叫,你不怕咙喉破吗?」
「你……咳咳……你……」花茉蕗抓住任超的衣领,将他一把拉近,凑上去又闻了好几下。
没错,这是他的味道,真的是他的味道没错!
「你……咳咳………你有味道了!」欣喜若狂,花茉蕗笑道。
他为什么突然会有味道了呢?
「你在胡扯什么。」任超捏捏花茉蕗的小鼻子,「别忘了,你鼻子根本就是塞着的,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呃?」花茉蕗此时才想起这一点,连忙端起一旁的鸡汤嗅着。
的确,什么味道也闻不到。
「真……真的耶!」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为什么她就能闻到任超的味道呢?
那种令人安心、像是森林里的树木那样厚重沉实的味道。
「别胡思乱想了。」摸摸她的头,任超笑,「把鸡汤喝了,赶快睡个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事发突然,任超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代课的人,只好先请一堂课的假,等一下还得赶回学校去把课上完。
点点头,花茉蕗忍不住努力吸着根本不通的鼻子,期望能多吸进一点任超的气味。
好喜欢、她真的好喜欢这个味道。
只可惜,这样的味道可能最後会属於妹妹。
***
一个人的屋子,好冷清。
喝完了鸡汤,花茉蕗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脑中想的只有这件事。
这栋两层楼的房子,她已经一个人住了好多年了,一个人无聊时就去喂喂後院的梅花鹿和山羊,拿果实和青菜逗他们,从来也不曾觉得寂寞。
为什么任超才不过进来住了几个月,她的感觉就全变了呢?
好静。
头脑昏沉沉的,屋子里任超的气味已经渐渐散去,剩下的什么也没有。花茉蕗觉得自己就像被丢到一片浓雾里一样的茫然,
拖起身子,她走到小客厅里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映某个不知名的综艺节目,节目主持人似乎说了什么笑话,所有的来宾都笑成一团,嬉笑怒骂的声音一时间充塞整个小房间。
花茉蕗身上盖着被子,手中则握着一件由衣柜里找来的任超的薄外套,不时凑在鼻端嗅闻着,外套上属於任超的气味虽然已经很淡了,但勉强可以闻到一些,带给她些许安全感。
任超的气味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为什么嗅觉灵敏的她会一直到现在才发现?
她将外套又凑近鼻端闻了一下,像是一只思慕主人的小狗。
终於知道他的气味了,在她失去一切味道的时候……
爱他。
一直蛰伏在心里的这两个字,随着泪水终於浮出,教花茉蕗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这份情感。
她爱他。只有他,才会看透平日冷淡外表下的自己,无惧於她拒人千里的疏离无礼而接近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爱上他了呢?
在他敲着窗玻璃的时候?他亲吻自己的时候?他热情地拥抱自己的时候?花茉蕗已经分不清楚了。
就像是她一向最得心应手的气味,他的气息,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存在自己的生活中,当她发觉,早就无法割离。
现在,她只希望能够保有这份气息一辈子。
她爱他。
想到这里,花茉蕗不禁埋头痛哭起来。
她是那么爱他,但是他对她,仍然只是「很喜欢」,像喜欢雨甜一样的「很喜欢」,甚至,她还比不上雨甜……
***
一回到家,任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况。
电视机开得超级大声,上映着不知什么名字的歌唱节目,而花茉蕗正睡倒在电视前的地毯上,头枕着小沙发的椅垫,原本用来盖的被子已经被熟睡中的她踢到十万八千里外,手中抱着的,则是一件看起来有点熟悉的绿色衣服,似乎是他的外套。
走近她,她一头红褐的发披散着,双唇微张,脸颊因为这次的感冒明显削瘦不少,眼睛下方隐约有着睡眠不足的青色暗影映在白色的肌肤上,透露着几丝病中的疲倦和虚弱。
好好的床不睡,怎么会睡在小客厅呢?还开了这种闹烘烘的吵人节目,这样她睡得安稳吗?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琐事。他拿起遥控器关上电视,想抱花茉蕗回床上睡觉。
人都已经感冒了,居然还睡在这儿,她难道不怕感冒更严重吗?天知道她到底睡了多久?
电视刚关几秒钟,半躺在地上的花茉蕗却随即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你醒了?」任超随口问道。
没有回答,花茉蕗的双眼仍然十分茫然,有些呆滞地望着他几秒钟,口中才喃喃地,「你回来了……」
「嗯。」
确定了眼前的人是谁,像是放下心,花茉蕗双眼一闭,又躺回沙发旁。
「别这样……你病了。」他低下身唤她,大手轻摇。
伸出的手却被她捉住了,拉近脸颊轻磨嗅闻,「好香……」听不出来是梦话还是真话。
「你……」任超有些哭笑不得。
「好香……」她还在喃喃自语。
「你……」看着她,他突然慌张起来,「你……你怎么哭了?」
花茉蕗没回答,睁开眼,目光仍然是迷离的。
「怎么了?」任超白着脸,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往床铺的方向走,「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怎么二话不说就哭了?吓死人了。
摇摇头,双手环住任超的颈,花茉蕗让自己的气息里满是他的味道。
只有这样,她才能提起勇气。
「你……很喜欢我?」哑着声问。
「是呀!」任超回答。
相处了这么久,她还要问吗?她看不出来他对她好吗?
「除了这样之外呢?」再问。
除了很喜欢,有没有别的?
「之外?什么之外?」他根本听不仅她在问什么。
「没了?」她问,
「没了。」他答。她到底想说什么?
真的,只有「很喜欢」。
花茉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那……我们离婚吧!」
***
虽然满怀怒气,任超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花茉蕗放在床上,再悉心地盖上被子,然後开始大吼。
「你在胡扯什么!」
「没什么。」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花茉蕗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该死!生了病,人也变得没志气了吗?自己怎么会变得那么别扭,完全失去了从前的冷静。
「少跟我打迷糊帐。」他有些粗暴地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面对他,「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身子瑟缩了一下,花茉蕗犹豫了好半晌才开口。